第28章
晚餐時段， 林沁穿着晟炫新買的連身裙， 和晟炫一起去吃火鍋。
他們倆做這個決定是商量過的， 因為林沁落水了，吃羊肉可以禦寒。
這家連鎖火鍋靠近盧迪亞影視城，翠綠的蔬菜，切得正好的羊肉片和藝術品一樣。
林沁和晟炫坐在包間， 她喝着熱飲，看着晟炫給她涮肉。
吃了幾口，她就發現味道不錯， 給晟炫說：“你多吃點， 好吃。”
“我平時不怎麽吃火鍋。”晟炫說。
林沁給嘴裏扔着腰果說：“所以才讓你多吃。”
晟炫笑着看向她：“還冷嗎？”
“早就不冷了。明天還能正常上戲呢。”
晟炫想說應該休息，可也知道說這個沒用。就問道：“那你們國慶節放假嗎？”
“也不放。”林沁抿着熱的露露說：“我今天試鏡的這個是電影。”
晟炫嗯了一聲， 他當然知道郭導的是電影，他找的呢。
林沁說：“電影和電視劇還是有差別的，這行的人都知道， 上電影好過上電視。所以我目前最主要的還是郭導這個角色。”
晟炫點頭， 但其實心裏這會很翻騰，和前面的火鍋一樣。他又想和林沁熱火朝天的聊天， 又覺得這樣“糟糕大發了。”他之前給王凱說的是真的，林沁現在說個男同學， 他都要心塞一下，他簡直完全不敢想以後。
他把涮得熱騰騰的羊肉夾給林沁，她立刻點着醬汁塞進嘴裏，臉頰鼓鼓的。
他看着看着， 就愣了神。
Advertisement
以前他和王凱說，錢包一打開她們都來了，一點不是開玩笑，認識的不認識的，因為他，因為他家裏，想借故和他認識的女孩數不勝數。他積年累月養成的忽視徹底的習慣，現在好像要漸漸消失了。
林沁說的每一句話，他都可以聽進去。
她做的每一件事，他都可以看到。
不止是她今天打扮成民國佳人的造型他覺得好看，其實一路以來，他都覺得，她什麽樣都好看。當然，心靈最好看。想到以後，忽然連現在這種相談甚歡好像都令他排斥。
“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演戲？”
“是呀。”林沁說：“從小就想。”
“那對自己的現況滿意嗎？”
“當然滿意了。一路都超額完成，你知道影視城有幾個人可以像我一樣，一個月就變成大特約嗎？我敢告訴你，一個都沒有！”
林沁的語氣洋洋得意的，不是吹噓的那種，而是少女感十足的，完全不自知的得意。
像漫畫書上的人。
晟炫被她熱情洋溢的話語也說的熱血沸騰。
“那以後呢，你以前也沒有和我說過，以後什麽打算？”
“本來我就準備在我家人發現以前趕緊立足，這樣他們發現也沒用了。現在嘛。——我就想可以盡快接到一個正經女二號的角色，女一號我就不想了，因為那都是要很難得的機會才可以。女二號……”
林沁皺眉做深沉模樣，握着拳頭說：“女二號，一般憑演技就會有機會可以拿到。所以我現在就想好好做一陣子女演員，就是一般戲裏面的女配角。然後最好有人發現了我确實會演戲，然後讓我當個女二號。”
晟炫裝作沒有看到她自娛自樂衆志成城的模樣，問道：“這行和公司裏拼資歷，職稱差不多吧。一般周期可以多久？”
林沁說：“一般藝術院校生，很多都是七八年才混上正經角色。女演員到三十歲混上女配角的數不勝數，等演技磨煉到可以當女一號了，很多都過了三十歲。”
她雙手捧着自己下巴，仰着臉臭美的樣子說：“所以我的條件得天獨厚，我從小立志當演員，我自學過，燈光，攝影，導演，編劇所需的一切知識……現在就靜悄悄地珍珠般浮出水面，單看哪一個導演慧眼識珠了。”
她攥着一顆腰果當珍珠，演完這段後，毫不猶豫塞進了嘴裏。
晟炫看着自己面前翻滾的火鍋銅爐，周圍都是林沁行成的戲劇氣場，令他覺得，她天生就是要吃這碗飯，不吃這碗飯，她一輩子就只能郁郁寡歡。
他略微遲疑，還是說：“那……如果你以後有了男朋友，他不喜歡你演戲呢？”
林沁看向他。
晟炫沒有轉頭，卻覺得心跳加速，她的目光什麽樣？有沒有探究，是不是探究到了他心裏的想法。
他覺得一直這樣故意視而不見更加欲蓋彌彰，于是他勇敢地轉頭對視林沁。
林沁靠近他，筷子點着桌上的菜，流裏流氣地說：“那天你說……我到現在可能認識的才有兩萬人，兩萬人之外……還有過億呢……”
他微微怔愣，對上她的眼睛，裏面亮着神采飛揚。
她看着他說：“他不喜歡，我就換一個，你說是不是？”她筷子在桌上轉了轉：“豐儉由人，這還不容易。”
晟炫在她的眼裏，看到了“老油條”般的油滑，這一刻，他徹底覺得自己擋了林沁的路。端起一碟羊肉，死命地往水裏扔去，還有細茼蒿，豌豆苗，金針菇……
林沁收起那地痞的樣子，詫異道：“夠了，你怎麽放那麽多。”
晟炫用筷子攪着說：“你多吃點，掉水裏冷。以後上了要求高的戲，就不能這樣大吃特吃了。”
林沁端着碗遞過去：“那你給我夾，那菜不能煮太久。”
晟炫夾着一筷子豌豆苗放到林沁的碗裏。
林沁端回去，很實在地就配合吃起來。
于是晟炫完全不知道該再說什麽，只能伺候林沁吃飯。吃完的時候，晟炫借着上洗手間的借口直接去買單，順便辦了一張卡，給裏面沖了一萬塊錢，店家受寵若驚，直接給換成了鑽石白金卡。
晟炫把卡給林沁：“這個給你，以後想來吃的時候就來。劇組的朋友，也可以請他們來吃。”
林沁茫茫然的：“這是你花錢買的嗎？”
晟炫沒說話，直接攔了出租車，把林沁送回家，下了出租車，他看着林沁上樓。
林沁捏着那卡欲言又止。
他覺得林沁是舍不得他，也許他做得太明顯了，他也不舍得，但是不行，他一定會耽誤她的，以後黑了他們劇組的網址，黑了他們導演的電腦，黑了她經紀公司的網站……他已經腦補到自己在吃醋害人的路上萬劫不複了。
推了林沁一下，硬氣地說：“外頭冷，早點上樓上床吧。”
林沁說：“你幹嘛推我，其實我就想說你別讓出租車走，你的車還在影視城門口呢。”
晟炫回頭，出租車已經走遠了。
遠處起了霧，四周黑蒙蒙的，是有點太黑暗寂靜了些。
遠處一時半會也沒有看到別的出租車燈，還是催了林沁上樓。
一輛空車姍姍來遲，林沁在窗戶上和他揮手再見，他故作潇灑地上了出租車。
到了影視城，他的愛車苦口苦面等在黑暗的假宮廷圍牆外，上面落了一層灰。
他的手在自己車頂摸了摸，拍了兩下。
——曾經最親密的車，竟然不知不覺成了多餘的。
“沒有以後了。”
他拉開車門上了車，準備以後再也不來找林沁了。既然明知道這條路走下去行不通，現在及時止住最明智。
巨大的危機感令他回家就出了機票。
第二天到了機場，他給林沁發短信
“我有事去一趟美國。”
過了會，短信回來
“還回來嗎？”
他回：“……回來。”
過了會，短信又慢騰騰的過來。
“什麽時候回來？”
他考慮了下，鄭重地按下：“……不知道。”
這次短信好久沒來，他反複看手機，關機，又開機，從VIP 候機廳到登上飛機，直到飛機都要起飛了，才收到姍姍來遲的短信。
“……那，要去很久嗎？”
他不知道怎麽回，又拿着手機按了删，删了按。
該怎麽說呢？說去很久她會不會難過？
說很快就回來，她會不會要見他……
手上電話震動，
短信說：“早點回來。”
他對着短信無所适從……
空姐走過來，提醒大家關手機。
他飛快地按了一條：“……好。”
然後又飛快補充一段：“那邊的律師需要換掉，辦完就回來。”
依依不舍關機。閉上眼，心跳覺得又停了。
飛機沖上雲霄。
***
影視城裏
林沁也收起手機，她知道晟炫在那邊申請了專利，之前第一次在學校見晟炫的時候，就是他有什麽東西特別讓人追捧。但她不懂，她和晟炫在一起的時候，多數時候就當他是一枚隕落的天才少年，小時候跳級跳級，總在不屬于他的大環境裏孤獨的長大，所以長大後就不夠八面玲珑。
她正在郭導這裏！
郭導讓她坐，然後長籲短嘆了半天，最後給了她半個劇本。
“你回去看看。裏面劃線的部分，都是你的臺詞。”
林沁翻了一下，發現劃線的還不少。
有些是和主角對話的。
她說：“這個只有一部分，不便于了解劇情，等正式開機了。可以把全部的劇本都給我看一下嗎？”
郭導看了看她，然後說：“有進取心是好的，但是不需要。”
林沁覺得這态度實在稱不上好，就也沒有多說。
走到門口的時候，郭導旁邊的人說：“明天，明天主角來，你過來再試個戲。”
林沁點頭倒了謝。
出去以後，大梁哥一看她手裏有“本”，簡直像搶一般從她手裏搶了過去。
林沁說：“劃線的部分。”
大梁哥唰唰唰把劇本翻得飛快，不敢相信地喊道：“奶奶的，這麽多詞，是不是給你給錯了。這是女配角了！”
他看着林沁：“你這是大特約直接升級成女配角了！我真是有眼光，你還真是個林寶寶！”
陳寶寶是所有群演的神話，據說路人甲變成主演。
當然不是祖上燒高香，一般人也只感肖想一下變成正規演員而已。
林沁本來覺得自己得到角色理所當然，可是能有這麽多臺詞她也沒有想到。
回去看了一下就發現，這是部偏文藝風格的片子。
她在裏面飾演一位“絆腳石”。丈夫和女主角為了什麽事情在一起了，她是封建禮教的犧牲品。這下她有點拿不準了，這角色沒頭沒尾，讓她拿什麽揣摩。
但她覺得也許導演是在考驗她。
從攝影機的位置，燈光的位置，包括臺詞的口吻，也是可以推斷出來的。
于是她裹着被子，準備令他們真正的驚豔一把。
****
比她狀态截然相反的是季少童。
季少童本來國慶節要去澳門high一high，現在變成了要留在公司加班。
全公司的假都取消了。
陽光從大玻璃窗照進來，他的神色依舊是陰沉的。
“真的……真的去不成，聖誕再約。”他挂上電話，得罪的朋友又多一個。
小賈推門進來，手裏拿着一張紙。
季少童現在看到紙質文件類的東西就頭大，“壞消息你就別說。”
小賈為難地說：“是壞消息，但是公司內部的。”
“內部能有什麽壞消息？”
季少童麻利抽過一看，差點沒暈過去：“這是什麽玩意？”
小賈推了推眼鏡說：“咱們員工發來的律師函，這個人是基督徒，因為公司強迫他審核那些色。情片段，違反了他的教義。”
季少童頭暈腦脹地說：“這事情，還能有這種事情？”
“那是老板你不知道。”小賈說：“咱們公司一直沒有在宗教信仰這方面踩過雷，你知道那誰，姜保國的公司，他們員工穆。斯。林，因為在免費餐廳誤吃了豬肉，你知道把他公司告成什麽樣嗎？”
季少童倒在椅子裏：“教給咱們公司律師去處理，快，手段柔和一點。不要再多生枝節。”
小賈說：“放心吧，莊律師說了，再來十單是上限了，如果再多，他們就應付不過來了，目前還好，萬事盡在掌握。
季少童心髒抽了一下，心力交瘁地擡擡手。
晚餐時段，全公司一部分已婚男士怨氣沖天。
因為無法回家對老婆交代。
另一部分單身男士集體狂歡，不是他們故作謙虛，公司付費請他們看小電影的待遇，全市再都沒有第二家。
季少童當逃兵離開了公司，覺得再待下去，簡直要無法呼吸了。
嚴向藝是一個簡單的人，他心煩的時候就喜歡找嚴向藝，打了電話，知道還在劇組開夜戲。
等他到的時候，嚴向藝已經按時完成拍攝任務收工了。
一看到他就說：“你來了那就不能擺架子，我們正要一起去吃飯。”
“你們？”
“我和林沁。”
季少童說：“她我可不敢得罪，全劇組的全能替身。”
“很快就不用當替身了。”嚴向藝搭着他肩膀上車，“她昨天還是前天去公園掉水裏了，我慰問一下，所以請她吃飯。順便問問到底怎麽回事？”
又是火鍋。
林沁準時到達，她約這餐飯倒是為了感謝嚴向藝，之前一直想請他吃飯。但誰知道全中國人的思維都差不多，病了多喝熱水，冬天多吃火鍋。
所以當嚴向藝提出吃火鍋的時候，她就順水推舟提出來這一家，可以順便查看一下那卡裏多少錢。
倒是見到季少童令她很意外。
第一次和嚴向藝約吃飯就夠挑戰的，還加上個老板。
她進了包間想走也沒借口了，慢悠悠解下圍巾。
季少童說：“現在才十月，你就戴圍巾。”
林沁對嚴向藝說：“你可以打電話告訴我的，和季先生吃飯……”
“沒事，他臨時來的，要随着咱們。”嚴向藝拉開自己左邊的椅子：“你坐我這邊。”
林沁落座。
服務員過來，林沁看着人家，很注重氣質的只點了幾樣青菜。
嚴向藝立刻說：“你不是說要吃肉嗎？說那天吃的羊肉好吃，所以叫我來試試，怎麽都叫菜。”
“本來想等你點呢。”
“你來就行。”
林沁就又對服務員說：“剛剛的菜減半，這上面前三樣的招牌羊肉牛肉……每樣兩碟，哦，不，”咬着牙說：“三碟！”
她說完轉向嚴向藝低聲說：“回頭你上鏡臉胖了不許怪我。”
嚴向藝哈哈笑起來。
對季少童說：“第一次見她，就覺得她好玩，你沒看到，她把保齡球扔到我那邊的時候，眼睛瞪得好像恨不能和保齡球那麽大。”
林沁木然地坐着。
嚴向藝又問：“那天和你一起的朋友，我怎麽看他有點面熟，我确定我認識他。”
林沁說：“他叫晟炫。”
嚴向藝想了想，手碰了碰季少童，“上次那個什麽慈善之夜，和晟什麽在一起的那個，晟盛集團的老板叫什麽？”
季少童筷子挑着小菜，喝了口酒說，“我純粹來就是躲個清閑，一點腦子不想費。”
看嚴向藝無法下臺，林沁就說：“應該不會吧，他不太喜歡和人打交道，應該不會去你們那個什麽慈善之夜。”
“你有他照片沒？”
林沁拿出手機：“正好有一張。”
上面有她強行壁咚晟炫的照片。
嚴向藝放下筷子：“這地方景不錯，你這妝……不是吧林沁，這絕對不是你。”
嚴向藝把照片拉大，看着上面林沁的民國妝扮，正色說：“這就是你之前去試鏡的，郭照義的那部戲？”
“嗯。”
“什麽角色？”
“普通的女性角色，不是女二。也不是照片上這個造型。”
“你可以。這扮相……我真沒想到。”嚴向藝靠向季少童：“你看看，考慮一下，以後開民國戲找林沁。”
季少童掃了一眼，看到上面民國佳人看着鏡頭，手卻霸道地壓着旁邊一個男人，那年輕男人靠在牆上，黑色衣服，又沒化妝，所以看得很清楚。
他覺出一種熟悉感。
包間門開，女服務生帶着傳菜員推着車進來，一碟碟菜品被擺上桌子。
林沁拿着白毛巾擦手。
等人出去了。
嚴向藝把手機遞回給林沁，很有興趣地問道：“這個戲什麽時候開拍？”
“明天女主角要來。”林沁說：“我要去搭戲。”
嚴向藝靠近林沁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