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林至遠站在關口，看着父母離開，心裏久久不能平靜。
很難想象他是怎麽說出那句話的。
鬼使神差又自然而然。
——下次去我那兒吧，不用那麽麻煩。
望着父母驚訝的臉龐，心裏開始忐忑起來。
也是，自成年就各不幹涉的人，突然就主動開口。
在林家，五歲之後就要獨自一人生活，哪怕是最親的血緣也要淡泊了。
所以并不親近，一靠近就感覺被束縛。
心裏泛起不少情緒，林至遠突然很想找人分享這一切。
他打電話給喬琳，可那邊一直沒接。
正在拍戲嗎？
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他開始慢慢體會，這種感動或是喜悅，都想要與人共享的心情；但不是誰都可以，至少在遇見喬琳前，他沒這麽想過。
不再是一旁觀望，而是想要直觀主動的去參與另一個人的世界，去看另一番風景，然後兩個人，一直到老。
想想，林至遠就覺得眼裏發酸，這是他好久不曾奢望的願景。
而所以情緒發酵的來源，竟然只是對方父親的一句話，一句他手藝不錯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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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今晚，去找他們吧。
元宵過後；
日子不緊不慢，卻總有種被磨刀霍霍的危機感。
尤其是韓冰的視線三五不時地往他身上戳。
林至遠覺得，他助理一定是最近累壞了，要不怎麽會拿那麽深情的眼神兒看他呢。
“林總……”
看，來了。
韓冰站在桌前，欲言又止。
“咳咳。”林至遠捂着拳頭咳了兩聲，擡頭，“怎麽？有什麽事嗎？”
完全一副公事公辦的臉。
“我有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這倒是把林至遠大大的驚悚到了，他這助理一向膽大妄為敢說敢做，現在怎麽突然扭捏了，不是那個吧？
“自己決定說不說。”他先是體現作為一名上司的人道主義思想，然後不安地扯了扯領帶。
“但是我現在是有女朋友的人，你可不要占我便宜啊。”然後是作為林至遠本人的自以為是。
“……”
韓冰費了很大勁兒，才忍住沒把文件夾甩他臉上。
做深呼吸，告訴自己不要搭理他。
“您覺得打江山容易還是守江山容易？”
這是什麽問題，林至遠沒多想，直接攤了攤手嘆氣，“都行，反正我都不想做，冰冰你也知道我态度的吧。”
對啊，明知道你這麽個德行為什麽還有問。
韓冰揉了揉太陽穴，換個例子，“那麽您贊同‘反正已經有人要，就不用那麽在乎細節和溝通’這類的理論嗎？”
“……你想說什麽？”
“您是不是覺着喬小姐已經是您的了，所以不用多上心了。”
“怎麽可能！”林至遠跳起反駁。
“那為什麽躲着她？”
為什麽？
林至遠還想問呢。
明明是他心心念仰，苦苦追尋才找到的人，為什麽一下子就患得患失起來。
“你不明白……”他重新坐回去，露出一絲疲态，“我害怕。”
韓冰沉默着，這樣的林至遠是她最不會應付也最不想應付的一種。
“冰冰，你知道嗎？我發現自己一靠近她，就會忍不住想象未來的景色，可是很遺憾，全是黑色。”
然後擡頭，斬釘截鐵，“一片，全是。”
猶如排山倒海的浪，撲得他喘不過氣。
說完，盯着韓冰的眼睛泛出些許水光。
那是一種滿含期待的眼光，又恰巧帶了一絲絕望，使他整個人散發着陰郁的氣息。
那般危險，又惹人憐愛。
但更遺憾的是，韓冰不是普通人類。
她眼珠兒都沒動一下，只是靜靜望着他，“所以呢？你現在是想退出？”
林至遠極挫敗地抹了把臉，“一般這種情況都應該安慰不是嗎？你問的都是些什麽問題？”
盡是些不知道怎麽回答的。
誰知韓冰一聽，當即後退環胸做防禦狀。
“你是有女朋友的人，不要占我便宜。”
動作表演加臺詞，一氣呵成。
林至遠都想給她鼓掌……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你到底要怎麽樣？”
對面他的質問，韓冰也覺得莫名其妙，她為什麽要擔心這個不上進的人，只要他好好工作不就行了嗎？
思及此，韓冰對着他略略鞠躬，“沒什麽，是我想多了。”
說完，轉身利索地走出去，沒給林至遠絲毫反水的機會。
但是，不到十分鐘。
便見林至遠出來，手上挂着外套。
“我出去一趟。”
不是請求，是告知。
他沒看韓冰什麽反應，穿好衣服快步走向電梯。
韓冰望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睛，第一次沒跟上他的反應，等她回神，林至遠已經進電梯下了樓。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霸氣？
韓冰歪着頭，扯出一抹欣慰的笑。
林至遠就知道，韓冰不會說無緣無故的話。
他開車到影視城，等待他的是怎麽也沒想到的畫面。
宋宸正抱着喬琳，嘴裏說着什麽。
雖然她在不斷掙紮，雖然兩人之間的氣氛很糟糕。
林至遠的情緒降至冰點，心底是尖銳的疼纏繞着他，也終于明白剛剛蔣青那一臉賊笑是怎麽回事了。
捏緊了拳頭，忍住快要扭曲的臉，擡腳走過去。
可是每一步，伴随着漸漸升起的怒火，慢慢燒毀他的理智。
“喬琳。”
停在那裏，聲音聽不出喜怒。
喬琳猛地擡頭，并用力推開宋宸。
不遠處，林至遠站在那裏，臉色平淡。
她唇色一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過來的。
擡腳準備走過去，背後伸出一只手拉住她。
“放手。”喬琳終是炸了，猛烈掙紮。
“不放。”宋宸也看見林至遠，心裏突然升起一絲快感，他巴不得林至遠看見，甚至誤會，這樣他才有機會，“你要想清楚，林至遠他……”
“他怎麽樣？”
“我怎麽了。”
異口同聲使在場兩人不由愣住了。
林至遠不知何時走到這邊，直接掐上宋宸拉着喬琳手的手腕，随着對方沉默回視，暗暗施力。
喬琳清楚聽到細小清脆的聲音，然後宋宸面色一扭，被林至遠拂開了手。
“宋公子好歹也是個人物，還是不要對別人的女朋友那麽感興趣的好。”
林至遠壓抑住心裏的火，伸手把喬琳剛剛被碰的地方揉了揉。
大冬天，她身上只穿了件戲服裏的內襯服，單薄又寒冷，林至遠眸色一黯，脫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宋宸捏着手腕，冷笑，“別人的女朋友？林總也是敢說啊。”
“有什麽不敢的。”替她扣好紐扣，林至遠擡頭，望着不遠處趕來的孫悅，眼裏閃過一絲嘲諷，“反正我的事情我做主，誰也不幹涉，包括我的母親。”
滿意地看着他發白的臉色，林至遠繼續補刀，“這一點，我倒是比你自信的多，是吧，宋公子。”
“林至遠！”孫悅跑過來，氣喘籲籲地吼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嘡一聲，林至遠腦海裏最後那個弦，斷了。
他面無表情轉頭，孫悅還瞪着他。
“哼。”冷笑一聲，喬琳聽見頭頂那冷若寒霜的聲音，“這正是我想說的，你們才不要欺人太甚。”
不知為何，喬琳心裏總有種感覺。
這個你們，也包括她。
林至遠說完，沒在開口說一句話，果斷摟着喬琳走人，在路過孫悅身邊時，對于她的怒視幾近無視。
只是，越走就越能感覺到懷裏人的僵硬，心也跟着一點點涼下去。
林至遠說不上什麽感受，只是覺得心裏酸澀得不行，他知道這一切的前因後果，可就是說服不了自己不在意。
而喬琳……
“疼！”
一聲驚呼，林至遠趕緊放開她的肩膀。
低頭，喬琳表情痛苦，卻奇異的，讓林至遠好受了些。
“不好意思。”他捏了捏她肩膀，湊到她面前，“但是喬琳，你也能明白的吧。”
喬琳擡頭，對方那終日黑亮的眼裏蒙上了一層陰霾，他說：“很疼的。”
她心裏猛地一顫。
這樣的林至遠，對她來說是未知的。
她想解釋不是他想的那樣，可話到嘴邊，又覺得虛假至極。
不是那樣，那又是哪樣呢？
“可是孫悅她……”
幾乎是反射性的，喬琳解釋，剛說幾個字便被林至遠截走。
“我不管她怎麽樣，只是……”林至遠将她的一縷發絲別到耳後，語氣溫柔致命，“你有空跟她重歸于好，為何不想一下自己的母親。”
喬琳一瞬煞白，幾乎不敢相信。
是誰說過的呢，致命的溫柔。
最致命的，是愛人向你刺劍那一瞬的溫柔。
其實他早就知道了，可是他不說，就是在等她猶豫的那一天，毫不遲疑地讓她做選擇。
“喬琳，”林至遠抱住她，聲音沙啞，“我不需要你的憐惜和愧疚。”
說完放開她，深深看她一眼。
然後幹淨利索地回頭走人。
絕不拖泥帶水的樣子刺痛了喬琳的眼。
她拉住他。
喬琳顫抖着，在害怕，可是她只知道，不能讓他就這麽走。
他一走，就什麽都沒了。
“林至遠。”她哆嗦着開口，聲音突然惡氣起來，“你給我聽清楚了。”
“我連可憐自己的功夫都沒有，你以為你是誰，做那些事情就可以讓我看你一眼，別開玩笑了……”
她說得決絕，一如林至遠。
她清楚把自己的底線暴露在她面前，也如林至遠。
“想走的話，我也不留你。”
她沒有一絲遲疑，更如林至遠。
可林至遠卻沒有回頭，她的心也一點點冷下去，慢慢死去，變得僵硬；慢慢松開他的手，喬琳努力把眼裏的水光憋回去。
突然，眼皮傳來溫熱柔軟的觸感。
林至遠正親着她的眼睛，往下吻去她綿延的淚水，最後堵住她的唇線。
“我給過你機會的……”
林至遠喃喃說道，卻不給她任何發聲的機會。
我給你機會的，是你自己不要。
但是心底總是慶幸，她拉住了自己。
喬琳被他堵着唇，心裏不住罵他混蛋，手卻攀上他的腰，兇狠地咬他。
不遠處，蔣青啃着蘋果全程圍觀，感嘆一聲這真是兩個作精，眼角瞄到一個身影。
那個男人黑着臉，最後氣急敗壞的轉身走人。
蔣青看得清楚，嘴角扯出一抹笑。
作者有話要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