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混沌黑暗間，喬琳恢複意識。
她不由想，要是一直這樣就好了。
沒有恨與糾葛，也沒有撕裂拉扯。
單純的，只談一場感情如何？
但是就這麽個小小的願望都無法實現，果然是對她的懲罰嗎？
她曾經問過林至遠，為什麽要主動說起這事兒。
他說，他受不了她被別人告知此事時心裏對他的任何想法。
也就是說他自己開口他就能接受嗎？
林至遠苦笑搖頭，因為這事兒必須由他來說。
他是個自私的人，只會考慮他自己，卻從未想過她的感受，自己的愛人親口說出那些事和理由，她心裏是怎麽想的。
連發洩都沒處發洩！
林至遠真的很卑鄙。
但是遺憾的是，她心裏想的盡是這些東西，或許她也想淚眼婆娑質問他，也想心灰意冷掉頭走人，可是；
——她做不到。
最後也是由他送回家。
渾渾噩噩推開門，家裏父親一如既往的看着電視，要說什麽不同的話，就是他手上正拿着抹布抹灰，時不時擡頭看一眼電視，然後有低頭繼續工作，表情嚴肅的仿佛在做一件至關重要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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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就不由落了下來。
喬琳一直都知道，父親的冷漠是怎麽來的，那是自從他受傷以後，雖然時不時的來開解姐弟倆，可是有時候，他會一個人盯着自己的腿唉聲嘆氣。
他做不到每天笑呵呵對面這些苦難，也不會借此來宣洩堕落，只好一個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問世事。
這何嘗不是一種溫柔。
林至遠以前說過，你們家太安靜了，每個人都那麽懂事，都想為家人做些什麽，沒有人任性任性妄為，看着讓他心酸。
她心裏有些觸動，但是還來不及說什麽，就聽他吐槽他母親是如何如何的跟他作對，此生都致力于給他添堵等等。
現在看來的确是這樣，她家每一個人都那麽壓抑，隐隐絕望着。
而現在，希望來了。
爸爸也要重新開始了。
那她呢？
喬琳站在人生十字路口，突然不知前路何方。
她掙紮，猶豫，不能原諒自己的同時，也不知如何面對林至遠。
而且現在要她放手的話會不會太晚了？
但是林至遠未必堅持，他不過是因為愧疚……
這麽一想，心裏就痛到無法呼吸。
或許她根本想象不出和他分開後會是什麽模樣。
當初和宋宸在一起時她曾想過，他們分開後會怎麽樣，因為他們家不可能接受她，所以對于宋宸，她一直以來難受的都不是愛情，而是那難堪的方式。
但是林至遠不一樣，他一個人，不需要任何人的認同，只要她想，他們就能在一起。
喬琳想，非常想。
可現實是，她要怎麽去說服自己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呢。
扶着方向盤，在經過她以為的初遇地點，回想起當初他和韓冰的對方，眼神瞟向一邊，鬼使神差的把方向盤打過去。
砰——
疼！她是個蠢貨。
在昏迷之前，她腦海裏只剩下這個想法。
疼痛使人清醒。
哪怕喬琳什麽也看不見，五感卻更加敏銳了。
有人在看她。
并不咄咄逼人，只是存在感非常強。
睜眼那一刻，暈眩感才遲遲襲來，讓她幾乎看不清眼前事物。
鼻息間萦繞着消毒水的味道，喬琳懵逼地眨了眨眼睛。
對啊，車禍了肯定是會被送醫院的啊，她怎麽那麽蠢呢。
然後頭一偏，果然看到一個身影坐在旁邊，有些迷糊，可她知道，對方在笑。
“你笑個P啊。”
林至遠一聽，樂了。
還能罵人，說明狀态不錯。
他倒沒有急着喊人，而是湊到她臉蛋邊上，輕輕碰了一下。
“作為我的女人，你居然還能出車禍，呵呵，真是了不起的喬女王。”
不知為何，明明是喬琳占理，可林至遠這麽一說，她又瞬間覺得是自己理虧，對不起他了。
“你特麽自己還撞過人呢，好意思說我！”
說完兩人同時一頓，不想就這麽快就說到點上。
“……”林至遠脖子一鲠，憋着一張臉。“至少我不是故意的。”
而這次，保險公司勘察過現場。
無人肇事，只是因為司機的精神狀态不太好罷了。
“就因為這個理由跑去撞車，我怎麽不知道你有這麽能耐，啊？”
喬琳嗤笑一聲，那麽大是事兒居然就這麽被他揭過去了，這得是多大的臉。
“跟你有關系嗎？”
“怎麽沒有，你開的可是我的車！”
喬琳一聽，诶喲，心裏酸得差點掉下淚來，特麽的說那麽多，不過就是心疼他的愛車罷了，林至遠仿佛沒看見，繼續惡狠狠的罵她：“開我的車就算了，還敢撞我女人，你怎麽有那麽大的膽子！”
“……”
哎呀，這酸着酸着就泌出一股子甜來。
喬琳的那個心情，複雜到無以複加，憋着嘴看了他一會兒，索性轉身眼不見心靜。
只是她沒看到，那一霎那林至遠快要揉出水的表情，正一眨不眨盯着她，沉默半晌，最終還是開口；
“既然醒了，那就聽我說，對于那件事我無話可說。”
林至遠的聲音很低，卻在沉寂的室內顯得高亢，甚至刺耳，刺得喬琳想要捂上耳朵，她聽不見聽不見。
“你需要一個後果的話，随便你怎麽做，但是我應該不可能去自首。”就算他要想做些什麽，韓冰會第一個毫不猶豫掐了它。
“至于補償，你也不會需要。”說着，他自嘲地笑了聲。
林至遠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被動過，哪怕是當初那個死的時候也沒這樣，或許等死都好過現在這樣。
“你不知道還能對你說什麽，做什麽，所以喬琳……”
像是不忍心，他的聲音一瞬哽咽，可還是拖着無限苦澀和傷痛說：
“你打算怎麽處理我？”
他一生裏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在這時全都融入他來不及訴說的感情裏，林至遠再不忍不舍也有不得，五髒六腑都攪在一起，痛得他一個男人忍不住呻/吟。
而剛剛那句話恰好是懸在他脖頸的刀，導致他所有哀痛卻只無聲。
喬琳緊緊抓着被單，腦袋裏在發暈。
醫生都說了不要苦思，可這個混蛋現在給了她這麽一道選擇題，簡直是不想讓她活的節奏。
怎麽處理？煮了白切還是剖了清蒸，你選一個。
喬琳心亂亂地轉身，整個人窩在被子裏，露出個腦袋就眨眼看他，說了句讓林至遠崩潰的話，“你覺得呢？”
總不會是讓他去自裁吧。
林至遠真的要哭了，他兩眼含情（淚）的跟人對視，五秒鐘後無力垂下頭。
喬琳知道他想左了，故意不去糾正，只是問出了自己在意許久的問題。
“林至遠，你為什麽喜歡我啊？”
這麽一道送命題，讓他驀地擡頭，眼裏充滿不可思議。
可喬琳還是要說：“是因為愧疚嗎？”
林至遠猛地站起來，雙手叉着腰不停地在病床前走來走去，還不是湊她跟前特糾結的說：“誰給了你這樣的錯覺？”
“你。”
“我怎麽……”說罷捂臉，不行，他要靜靜。
喬琳由着他想，徑自坐起來，費力的想要去拿幾上晾涼的開水，有些夠不着，身上又疼得厲害，一時間顯得十分吃力。
此時，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拿起送到她嘴邊，人也斜斜坐在病床上，讓她靠着。
“謝謝。”喝了水，喬琳涼涼地說。
林至遠險些再次崩潰。
“琳琳……”
她這個油鹽不進跟四季豆差不多的态度，林至遠還真是拿不準，所以只好用上了萬年大招。
撒嬌殺。
說實話作為一個男人，随時随地賣萌撒嬌，林至遠自己都覺得不恥，但是沒法辦，每次他家琳琳拿出這麽一個霸氣攻的姿态，他可不就得分分鐘變瘦（？）。
明明他才是霸道總裁的，剛剛還被冰冰吐槽不夠霸道，居然這麽久才出現。
而現在，他讓喬琳靠着他，自己埋首在她脖頸處蹭啊蹭，恨不得給她的涼心蹭掉一成皮才好。
有人說過，世界上最美好的語言莫過于肢體語言。
擁抱，接吻，做/愛,一分緊箍，一分熱度都瞞不過對方，一個眼神，一個遲疑都能讓對方受傷，一次身體交流，也是最能感受到對方的情緒和情意。
所以在他擁她入懷的一刻，喬琳心底那點別扭立馬煙消雲散。
她很想他，就像他也很想她一般。
他不曾苦苦哀求，就是因為他比誰都了解她，那樣只會跟讓她不忿而已，她自己是個強硬的人，所以希望愛人能像她一樣強硬自尊，哪怕他表現出的都是退讓。
要怎麽做，心底早已有了決定。
喬琳當時就問過父親，他會怎麽做？
當時他只是遲疑了一下，就說不用想得那麽複雜，這麽些年能讓她一直都沒動過那筆錢的，不就是為那個司機後來也給過幫助和補償嗎，也多虧了如此，她父親還不至于沒日沒夜的躺在床上。
或許他已經知道女兒說的是誰，所以對鄭重她說；你要愛一個人不要拿他當理由，恨一個人就更不要拿他當理由。
反正這個鍋，他不背。
也是那個時候，喬琳才明白，原來這件事，最糾結痛苦的不是父親，也不是林至遠，而是她。
林至遠看得明白，才會主動跟她坦白，逼她做出選擇。
這一招，走得着實的高。
想到這兒，喬琳倒有種聰明反被聰明誤的失敗感。
感覺到這人像個孩子一樣在她懷裏拱來拱去，像個怕大人生氣的小孩，小心翼翼讨好着。
喬琳笑笑，擡頭保住了他的腰，感受到他瞬間的緊繃，随即便欣喜若狂的摟着她不停地親她臉和唇角。
然後問了一句：“所以你到底為什麽喜歡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