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月白色的衣袍掃過青草,微微濕潤。

遠處的鹿群瞬間擡頭,緊緊的盯着來人,來人看着這片青色山川語氣嘆息道:“一別經年,這裏又變回了原來那個樣子。”

他蹲下身撚起花瓣,目光穿過了許多許多:“好久不見啊,棣棠花。”

……

飛雲宮內。

今天天氣很好,白露和那個溪邊的姑娘在花園的草地上組隊發呆。看蝴蝶飛,瞅蜜蜂采蜜,再不然就是數螞蟻玩兒。

自上次從冥昭山回來已經過了兩三個十日了,白露數着日出月落硬生生記下來的。至于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一切歸根于這飛雲國國君的熱情好客吧。一開始白露覺得自己是被這個國君圈養起來了,後來看了看旁邊這惹人憐的俏閨女,頓時又覺得自己應該是被豢養了。

在無所事事的日子裏,人總是會給自己找事情做。比如白露知曉了旁邊這位少女名喚柳絮,三月柳絮因風起的柳絮。而之前上了她的憎恨榜榜首的國君抛卻國君這項身份是有個簡單的名字的,雲陽。這位年輕的國君繼位也不過剛好五年,是一個平凡的國君。為什麽說他平凡呢,因為他雖兢兢業業的處理國務,盡心盡力的為國付出,但是他是那種遇事就處理而不是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國君。并且也鮮少頒布利民的政策,就是一種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國君。

也就是無甚規劃,習于按部就班,沒有一點野心。

至于為什麽柳絮待在這裏至今沒有人上門找茬,不僅僅是因為雲陽的待客之道十分周到,還因為沒有人選會來找茬。這後宮比想象的冷清寂寥,也十分的安靜。

柳絮扔掉了手中的小樹枝,樹枝上的螞蟻被她動作給抖落,白露因她突然的動作從放空狀态裏醒過來,迷茫的看着她。

柳絮走到花叢邊蹲了下來,眼睛炯炯有光的看着落在地上的花瓣。臉上是豁然開朗的表情,還握起拳頭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低聲呢喃道:“怎麽把這件事給忘了啊!”

白露踏着小蹄子走到她身邊看她,柳絮摸了摸她的頭笑吟吟的:“你是不是好奇我在幹什麽啊?待會兒給你做個好東西喔。”

白露:我只是在想你又在做什麽蠢事呢……

話還未落下,便聽有腳步聲在靠近。白露和柳絮齊齊的向後看去,是雲陽,他處理完奏章了。

“柳姑娘蹲在花叢前要做什麽好東西呢?”雲陽走過來帶着笑意,看着眼前這一人一鹿有種哄孩子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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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聽出了他話語間的笑意,登時不好意思起來,也是萬萬沒想到他會尋過來還把話聽了個徹底。只有白露在花叢旁一副死豬不怕滾水燙,老油條的架勢,不吃你那套。

柳絮還是傻呵呵的笑着盡力打破尴尬,正準備站起來行禮的時候,雲陽卻又是爽朗一笑附身過來,吓得她當場愣住動都不敢動。雲陽只是彎腰伸手從白露和柳絮頭上拿下了一樣東西,面上是柔和的笑意:“你這是和小白一起滾了花叢嗎?”

小白,白露也。這位國君陛下十分憊懶直接沿用她的品種,果斷取名小白。白露為此曾不下一次的想過如果自己不是這唯一的一只白鹿而是和曾經在冥昭山的小夥伴一樣的是黃色的麋鹿,那這位國君陛下是不是就要給自己取一個和飛雲宮裏那個老太監養的狗一樣的名字,叫小黃啊?

雲陽沖柳絮攤手,掌心中躺着兩片花瓣,還很新鮮明顯是剛落的。柳絮更不說話了,就看着他掌心的花瓣咬着下唇。白露也看見他手中的花瓣,狠狠的抖了抖身子,看看還有沒有遺留的。

雲陽将手收回,又是道:“今日皇兄設宴,邀請了我,柳姑娘一起去嗎?”語氣中是十足的和煦,柳絮卻微變了神色,牙齒微微打抖笑容變得一如冥昭山時的模樣,很輕很輕:“好。”

白露也沒有被雲陽落下,兩人一鹿往雲陽口中所說的“皇兄”那裏去。白露對那個皇兄只有些只言片語的了解,還是偶爾從朝堂伺候的小太監嘴裏聽來的,只說是玉樹臨風神情卻漠然,只道是高瞻遠矚卻沉默寡言。

琰親王府門口站了很多人,為首的是一褐色衣衫的男子,身材颀長,立如堅松站在門口。從車上下來之時,白露能明顯的感覺旁邊的柳絮身形有些僵硬,但是面上還帶着淺淺的笑接受了雲陽所有的照拂。

“臣參見陛下,陛下車馬路程勞累了。”那個琰親王臉上八分笑,禮數樣樣備至,卻是深深的疏離。

“有勞皇兄操心了,我還不累。”雲陽還是抱着十分和煦的笑。白露看的正起勁時,一旁的侍從卻是打算将她帶到另一邊去。雲陽卻阻止了侍從道:“就讓小白跟着寡人好了。”他這話一出,侍從立馬停止了動作。

“這就是陛下之前說的在冥昭山帶回來的靈物?”琰親王淡漠着神色看着白露,像是在菜市場挑菜的口吻問雲陽。

雲陽撇頭看着白露語氣裏是肯定:“是啊,小白很機靈。皇兄相信嗎,小白還在我的箭下救了這位柳絮姑娘。小白很特別,你說呢,柳姑娘?”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柳絮,琰親王眼神淡淡的瞥向柳絮。柳絮還是笑的淡淡:“嗯,當時我差點中箭,是小白躍起咬下了箭矢。那個樣子像只奮不顧身的大狗狗。”

所有人聽她那麽形容,都有了些笑意,只有白露一臉“你說誰是狗呢?”白露覺着第一次下界被打回原形也就認了吧,其實被那狗皇帝追殺大半個林子也算了吧,這下連種族都給改了是嗎?堂堂一個九重天有名在冊的神仙,如今淪落到了被一幫子凡人嘲笑像狗,她白露招誰惹誰了?!

當然沒有人會理解她現在的憤懑,一群人擁擠着進了府。越過中庭,彎彎曲曲的小石子路一路延伸到花廳,彎曲的中心有一棵高大的槐花樹。眼下正是要到谷雨的日子,那一串串的槐花懸挂枝頭,像是一片幽簾,一路鋪陳痕跡,引人入勝。

所有人在這裏停下,仰望那棵高大的槐樹。風起,這裏便含着淡淡的槐花香,清清甜甜的。

“皇兄府上的槐花越發美麗了啊……”雲陽看着那棵槐樹贊嘆着說。

“陛下謬贊了,這只是一棵很普通的槐花樹,頂多是大了點。”琰親王看着那樹淡淡道。

“琰親王實在是太過謙遜了,誰不知這都城中槐花樹唯此你一家有。其他地方跟鬧脾氣似的,怎麽也種不活。”一旁随行的官員眯着眼笑呵呵說道,那官員眼小,微微笑都直接看不到眼睛。但又不像九重天上白露所見過的財神那般,財神是和藹他是賊頭賊腦……

一旁的柳絮一直埋着頭,就盯着石子路縫隙裏的零落的槐花。

琰親王對于剛才那位官員的話有些讪讪并不接話,只是領着衆人往屋裏走。到了廳裏,坐在椅子上往外看還是能看見那棵槐花樹垂下來的一些花串。特別是白露趴在地上,她的視角看過去那槐花像是從青瓦屋檐上垂下來的一般。

這是一場客套的宴席,琰親王特地邀請雲陽賞花的宴席。

在賞花之時備的酒水糕點都是迎合時節的糕點,賞心悅目。

但白露覺得雲陽的話題一向是想到一出是一出,譬如現在他突然對柳絮開口問了一句:“對了,柳姑娘之前在花叢前對小白說要做好東西,是什麽好東西呢?”

講真,那一瞬間席間的人都懵了,包括話中的主人公柳絮和白露。但柳絮還是很快反應過來了,小嘴微微翕開不知該怎麽接話。

席間很多人都把她望着,她很局促,蚊音讷讷:“只是鮮花餅而已。”

“鮮花餅?也是時令點心了。嗯……皇兄是否介意讓柳姑娘用你府上的槐花,來做這個好東西?”雲陽笑的爽朗向琰親王提議。

白露一副了然的表情,就差撐頭看戲了。就說雲陽那麽大方的帶人來宴席其實就不懷好意,原來擱這等着。

琰親王頓了一會兒道:“自是不介意。”

就這樣,柳絮莫名其妙的接下了做槐花餅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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