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飛到城市的另一邊
斯鷺這兩天簡直要被折磨死了。
《鳳歌天下》這是一部完完全全的大女主戲,講述的是女主如何從被人欺淩的小可憐一路打怪升級成為女王的故事。巣千蕊是這部劇的絕對女主,全劇四千場戲她三千六百場在線。男主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港臺演員,飾演的是一位風流潇灑的王爺。斯鷺的角色就是一個欠虐的白蓮花小妾,通過使一些不入流的手段上位,然後被女主狠虐以後挂掉。這個角色比龍套也多不了幾場戲,所以也沒什麽人重視,就找個漂亮點小姑娘演一下就完了,沒什麽人重視。
剛來那兩天還好,斯鷺定妝啊做造型什麽的還挺新奇,在這邊熟悉熟悉工作人員啊看看劇本啊搬個小板凳抱個暖手寶坐那看人家拍戲還挺樂呵,到她演戲的時候就全完了!
演戲之前斯鷺已經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還找了片場一個老演員跟她對臺詞,一開拍她就感覺到了壓力。攝像師、導演還有其他演員在旁邊圍觀她演戲,她內心簡直尴尬極了,她那幾句臺詞早就滾瓜爛熟,只想要趕緊說完。可是導演卻嫌棄她不夠“婊氣”,女主角鈴歌此刻還比較弱,斯鷺要在她面前表現出欺壓她的氣勢,在王爺面前表現出白蓮花的氣質。可是斯鷺此刻身着月白色襖裙,頭上只是簡單插了一只玉簪,漂亮又清純,加之氣場較弱,比女主看起來都善良,哪兒還像是仗勢欺人的小妾?
這部劇已經定了國內一線衛視的暑假檔,所以導演拍戲非常趕,能差不多過去壓根不會讓人再拍第二遍,然而斯鷺連續拍了三遍,臉上依舊寫着幾個大字:我很善良!導演就怒了,将她叫過來一頓訓:“你怎麽回事兒啊?你有好好看劇本嗎?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你的任務就是讓觀衆讨厭你憎恨你,你要表現出要把鈴歌踩在腳下的氣勢!你過來看看你剛剛是什麽表情?重來一遍!”
就這樣斯鷺被搞得精神壓力好大,不斷對着小鏡子練表情,想象自己露出奸詐的神情。跟男主角對戲就更加坑爹了,她要表現出她的妖媚且清純的一面,既要假裝溫柔小意又要心懷叵測,內心戲就更加複雜了。斯鷺在拍之前醞釀了一夜,不斷地醞釀感情,練面部肌肉,可是第二天一上場就崩潰了。真的,來自香港的男主連普通話都不會說,演戲的時候雞同鴨講啊!斯鷺也不曉得他在講什麽,自然而然就忘了自己下面應該講哪句臺詞了。經過好幾次的調整,斯鷺只顧着自己上一句臺詞以後接下一句臺詞,一糾結臺詞,就忽視了面前的王爺,醞釀了一晚上的白蓮花小妾的情緒,瞬間付諸東流。
“你!到底會不會演戲啊你,你剛剛是要表現出魅主的樣子嗎?像個會說話個木頭,哪個不長眼的男人會心動?!”導演手裏拿着劇本指着斯鷺大罵,已然不見一點風度。斯鷺在這麽多人面前被指着鼻子罵也是自慚形穢,內心也有天大的怨氣。
所以演員斯鷺在橫店過的日子簡直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簡直像是班級裏倒數第一名次次月考拖班級後腿那樣亞歷山大。
林風眠找到片場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群衆演員都散得差不多了,幸而導演為了趕進度已經連拍了幾天的夜戲,斯鷺也已然被虐得體無完膚。
“咔!”導演到了大半夜火氣依舊是很大,“你跪在鈴歌身邊求饒的時候哭得能不能別這麽細雨和風?馬上都要被拖出去打死了你以為是丢了兩百塊錢呢?要做出如喪考妣的表情!”
講真斯鷺已經哭了半小時了,從剛剛的嚎啕大哭到後來的嗚咽飲泣,再到現在嗓子都哭啞了也沒完,她感覺自己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杭州的冬天雖然沒有北京那樣幹冷幹冷的,但是夜裏帶着濕氣的寒風簡直在往人心窩子裏鑽,大家都穿着棉服,就連跟自己對手戲的巣千蕊也穿得整整齊齊圍了個披風,圍脖上一圈白毛顯得她十分文靜。而斯鷺就不行了,她是只着白色單衣被人從房間裏拖出來的,頭發散亂,面色青白,一半是妝容一半是被凍的,跪在巣千蕊腳邊哭着求女主放過自己。
導演本來就胖,穿上禦寒的衣服簡直像一只熊,奔過去對衣衫單薄的斯鷺大加呵斥,還覺得她姿态不夠低,要求她跪趴近匍匐的姿态在鈴歌面前哭。斯鷺看着導演一張一合的嘴,面部肌肉一抖一抖的,簡直想要兩眼一翻直接暈過去,被120送醫院躺着都比在這吹風受凍好。她趴在冰冷的地磚上,簡直覺得僅剩下的溫度被大地迅速吸走,快要被凍成人幹了。
媽媽呀,演戲為什麽這麽難。
林風眠也是第一次近距離看人拍戲,但是他看到趴在地上凍得瑟瑟發抖的斯鷺哭哭啼啼的時候,他覺得心都揪成了一團,為什麽要這樣糟蹋她……然而讓他心疼的還在後面。
為了塑造這個惡毒小妾的凄慘形象,還要一邊潑水一邊将她杖斃。冬天熱水潑出來會蒸騰出霧氣影響拍攝,因此用來潑她的水真的是普通的涼水。當第一盆冷水潑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斯鷺凍得一激靈,簡直像是被人掀了天靈蓋,發出凄厲的叫聲。與此同時棍子打在身上,她需要發出痛苦的尖叫聲,聲嘶力竭的求饒聲,然後漸漸衰弱……演着演着,斯鷺都分不清自己是在戲中還是戲外,總之都是大寫的凄慘。
站在林風眠身邊的幾個場務看着也有些不忍:“這大冷的天也真是看得可憐巴巴的。”
幸好冷水的戲沒拍多久,斯鷺牙齒打着顫收工。她羨慕地看着巣千蕊的助理給巣千蕊遞上暖手寶和熱湯,導演和男主也跟她打招呼,自己卻像是冬日裏在外面被凍僵了的死狗,也沒人關照一下。萬千委屈湧上心頭,我他媽的到底圖的什麽!
斯鷺雙腿打着顫回去拎她放在後面的冷板凳和包包,忽然一個冒着熱氣的白色的老式搪瓷杯遞到她面前。姜湯的味道感覺有點沖,隔着氤氲的霧氣看着将近十天沒有見到的林風眠,被關愛的驚喜,被朋友看到尴尬處境的丢臉,對自己時運不濟的哀嘆還有許許多多說得出口說不出口的委屈各種情緒上來,斯鷺忽然想要掉眼淚。
她不知道他當初捧着那碗乏善可陳的白米粥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
“你怎麽來啦?”斯鷺嗓子哭啞了,已經不複甜美。雙眼皮腫得像是水泡,臉上妝也哭花了,像個花貓。
不想在寒風中敘舊,林風眠一言不發,拎着她的小板凳和包包将她帶到了24小時不關門的自助銀行裏面。斯鷺坐在她的小板凳上,林風眠将紙鋪在她身邊,席地而坐,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像一只小貓一樣啜飲着姜湯。
這姜湯是拜托了一家還沒關門的小飯館的老板娘熬的,人家所有東西都清點完了廚師也都下班了本來不想費事給他燒一碗什麽姜湯,但是這人看着不說話,倒是很執拗,怎麽拒絕也不走,氣得老板娘一碗湯還收了他一百塊錢。最後良心發現的老板娘附送了一只老舊的搪瓷杯給他盛湯。這杯子的搪瓷蓋兒早就不知道扔哪裏去了,怕熱騰騰的姜湯冷掉,他一路走來用手擋着冷風,用不灑出姜湯的最大速度給她端過來的。
喝完了這一晚驅寒的姜湯,斯鷺覺着自己這條凍僵的死狗終于又活過來了,感激地看着他:“謝謝你。”
林風眠凝視着她,點點頭。
“喂,你怎麽不說話。”斯鷺看他悶悶的,有點不太開心的樣子,開玩笑道,“你來不會就是為了送碗湯給我吧。”
“你拍戲還要多久能結束?”林風眠此刻也忘了問她為什麽不接自己電話,為什麽憑空消失,斯鷺在這裏受的苦遠遠要比這些更重要。他覺得她并不适合拍戲,她就應該在舞臺上唱唱歌跳跳舞,而不是大冷天被潑冷水還要被罵。
“應該快了吧,反正我戲份也不多,現在也演到半死不活了,幾天就能殺青。”斯鷺提到這演戲,也是提不起力來。
“這幾天我寫了很多新歌,給你看。”林風眠希望她能趕緊回去。
林風眠聽到斯鷺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她面皮一紅,有點尴尬。林風眠指了指跟她的包包放在一起的包裝袋,裏面放着剛剛從便利店給她買來的面包。
斯鷺瞧了一眼,抿了抿嘴:“不吃,太晚了我減肥。”
“你已經很瘦了!”林風眠擰着眉毛加重了語氣,不是很贊同的樣子,“這樣胃不好。”
保持身材是一個明星的基本素養,她平時倒不會像其他女明星一樣一粒米都不沾,但是她過了晚上七點是不會開口吃東西的。所以,再大的誘惑都要拒絕::“吃了就不瘦了。”
“你已經很漂亮了。”
“還好吧,也不過如此,漂亮也不是要演被打死的小妾。”經過這麽多天的折磨她已經喪氣了,娛樂圈漂亮的人很多,她就是人家腳底下的一個。
“你在我心裏是完美的。”林風眠仰起頭看她,眼睛亮若星子。如果只是為了寬慰她而說出的這句話,那他的神情也太真誠了點。
作者有話要說:
你呀你,是自在如風的少年,飛在天地間,比夢還遙遠。喜歡好妹妹樂隊的嗓音,聽起來都滿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