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紀白衣
上元二年，洛陽城內，冷風和寒雪在黯蔚的星空下不斷地侵襲着大地，家家戶戶在這個時辰早已躲到自己家中圍着火炭取暖，亦或者是窩在被子裏做個好夢。
大街上空蕩蕩的，萬闌俱靜，只有幾盞光線微弱的燈不斷的在與寒風對抗，不讓自己熄滅，嗖嗖的風聲在空寂中顯得十分響亮刺耳，讓人在無形中添加了幾分冷意，花凇從黑漆漆的蒼穹落了下來，一瞬間連綿的屋瓦都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白毯，霜雪漼溰，似天地間只有黑白兩色。
其中一家酒莊，因為生意火旺所以推遲了打烊，如今店裏的小二正跪着擦拭地板，忽然聽得門軸轉動的聲音響起，随後一陣刺骨的寒風從縫中透入，小二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地板很快結起了一層薄冰。
“今天的風怎麽那麽大呀？凍死我了。”小二嘀咕着，走上前欲把門關上，直到視線對向門外時，神色一愣。他本以為只是風大把門給吹開，沒想到門外卻站着一個人。
那人背對着酒莊，一襲黑衣，衣袖翻卷，長及腰的墨發飄揚于空中，從上到下到處都散發着濃濃的殺氣。他臉一側，一張比明月還亮眼的銀色面具遮掩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了右下颌，盡管只是臉部很小的一部分，但還是可以看出肌膚如雪白皙，但她手中的大刀确實在不敢令小二多加欣賞，讪讪的道：“這位客官，小店已經打烊了，可否明日再來？”
一雙烏亮的眸直射向小二，冷得徹骨，寒入心底，施展的是凝骨之術，這功法修習起來十分的困難，但一旦修成了對練武之人便會有巨大的幫助，領悟高的一個眼神就能把人的骨頭凝結，就好像這黑衣人。
小二站在冷風中神經早已麻木，再對上這樣的一雙眸，全身像是都結了冰，怔怔地矗立着。
黑衣人步入店裏，尋了一個視線廣闊的位子坐下，目光瞥過桌上的茶杯，手一拍桌面，茶杯都紛紛震起，真氣流竄于手掌之上，使力一掃，茶杯紛紛飛向二樓，朝不同的房間砸去，瓷器跌碎的聲音幾乎都是在同一時間發出的，但聽覺明銳的黑衣人明顯感覺到其中一間房并沒有發出響聲。
不多時，便聽得陣陣的腳步聲透過木板傳入了黑衣人的耳中。随後一道倩影緩緩從階梯走下，出現在了視線中。本已過了三十歲的年紀，看起來卻像是依舊處于豆蔻年華的少女，媚眼如絲，紅唇耀眼，一身抹胸淡粉色長裙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随着她的一步一态輕輕搖擺，隐約可見的鎖骨更是增添了幾分妖治，想必只要是個男子，都耐不住如此的挑撥吧？
女子停下腳步，微微鞠身，眼波流轉處盡是妩媚，還略帶痛惜之色，“這位客官，你來也不是這個來法，這桌子的茶杯可是前朝的古物呢！被你這麽一扔，三千兩的銀子全沒了！”
黑衣人冷冷開口：“日月星辰路無邊。”
聽到這七字，女子揪心的五官忽然僵住，濃妝後精心隐藏的細紋蹦了出來，被面具後那雙似能攝人魂魄的眼那麽一瞪，後背不禁冒出了絲絲的冷汗，強烈安撫好自己的情緒，回答道：“滄桑四海終無影。”
黑衣人收回視線，“進屋說話。”說着站起身，欲走向階梯。
“客官！”女子忽如其來的叫聲讓她的腳步頓了頓。轉身，冰冷的眼眸依舊是深邃如枯井，不帶一絲情感，女子張了張嘴，卻又沒有說話。
“有話就說，我不喜歡磨磨蹭蹭。”連聲音都透着寒氣，女子勉強扯出一抹笑容，手指向那依舊站得挺立的小二，“”
黑衣人了然，衣袖一拂，小二周身的寒氣立即消散，腳一軟人立即倒在了地上，卷縮在一團，渾身顫抖着，牙齒之間不斷敲打着，發出格格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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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臉色微變，不過是站了片刻，人便已經如此，這人的武功到底有多強？但這還不算什麽，最主要的是她隔空解術的手法，那才是真正令她意外的地方，想到這她對黑衣人的懼怕不禁又深了幾分，神色更加的恭謹，不敢出現任何差錯。
進了房間，女子立即跪下，“屬下寒星閣密探方華，參見尋月副閣主。”
“你怎能确定我就是尋月閣的副閣主？”黑衣人聲音冰冷，背影筆直如峰，柔軟似綢的墨發無風自起，卻無半點的柔和氣韻，只有森冷的殺氣萦繞周身，塞滿了房。
方華依舊跪在冰涼的地板上，源源不斷的寒氣自膝下傳來，折磨着她。然而方華卻對身上的疼痛視若無睹，眼前那讓人窒息的殺氣才是讓他驚怕之處，這寒冬臘月的天氣，他的背居然冒出了細密的冷汗。
交疊在一起的手驀然一握，方華顫笑道：“屬下只是猜測，沒想到居然對了。”
黑衣人聽了眼眸一眨，徐徐轉過身，右邊的唇畔勾起，帶着涼薄的笑意，“那你說說，你是怎麽猜出我的？”
方華不敢擡起頭，小心翼翼道：“聽四海宗裏的人說，尋月副閣主紀白衣從來只穿黑衣，臉戴銀面具，玖璃刀從不離手，若不是您，屬下還真想不到第二人。”
她沒有看見，在自己說話時，紀白衣的目光已迸射出濃濃的殺意，往前走一步，靴尖恰恰碰上了方華觸地的手指指尖，腰微微下傾，靠近她的耳畔，“我竟不知道，江湖人對我那麽了解，連我的穿着打扮都如此詳細，”紀白衣左手忽然伸向前，扣起她線條優美的下巴，“我真好奇，這些消息是從哪裏得到的？”
“沒有，江湖沒有任何您的消息，屬下是從四海宗內部得知的。”方華欲搖頭否認，奈何紀白衣力氣十分大，下巴被鉗住根本動不了，只得迎着她森然的目光道。
“誰說的？”
方華身軀猛然一顫——副閣主是要 她不敢再想下去，眼簾垂下，“是暮日閣南宮閣主手下的一名密探，黃衫。”
手指漸漸松開，微弱的光線下依稀可見唇下多了一道月牙形的指印，泛着淡淡的淺紅，妖而媚。
紀白衣斜睨方華一眼，直徑走向室內的書案前，卸下手中的刀，刀柄上鑲着的幾顆藍寶石，循着搖拽不定的燭火射出璀璨的光芒，雙指指尖微微泛紅，施然拂過冰涼的刀鞘，“許老婆子那麽急着把我叫來，到底有什麽事？”
方華連忙從袖中抽出一封信雙手奉上，“閣主命屬下把此信親手交予您，另外閣主吩咐，此信絕不能讓人瞧見，請您過目後立即銷毀。”
紀白衣手指驀然一僵，眸中閃過幾分精芒，“把信放下，出去吧！”
方華站起身，拘謹地走向前，繞過紀白衣把信放在案上，便走出了房。
拿起信封，拆開，還沒翻開紙張，右角邊一個血色楓葉的圖案使得他瞳孔驀然一縮，打開來看，只有幾個字：李弘，陰鹫滿門。
沉默良久，把信折成一小塊，就上燭火，火苗很快攀上了邊角，金黑色的海浪瘋狂的舔舐淹沒黃沙，不一會兒就延伸到紀白衣的手指旁，她輕輕一放，落灰簌簌，煙消雲散。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凡凡的新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