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擁抱與拳頭
顧不上外婆在身後大喊“都幾點了吃完飯再去吧”，姜檸披上外套就往外跑。
姜檸趕到的時候，趙承彬果然已經在公園入口不遠處的長椅上等待。姜檸還沒喘勻氣，只是一言不發地瞪着他。
趙承彬起身微笑地看着姜檸：“今天的發型很有特點。”
這家夥的語氣和平常沒什麽兩樣。
姜檸一邊用手抓了抓自己被風吹亂的的頭發，一邊直奔主題：“你真的要去美國？”
趙承彬點點頭，臉上的表情跟回答“中飯想吃什麽”一樣無辜淡定。
姜檸卻淡定不下來：“為什麽呀？”
趙承彬看着姜檸皺着眉頭的樣子卻笑得更深了：“怎麽，你舍不得我去美國？”
“現在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嗎？”姜檸仰頭看着他，“你忘了那天跟允浩是怎麽約定的嗎？”
“沒忘。”趙承彬說，“我只是想問問你，姜檸，你會舍不得我嗎？”
趙承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姜檸，姜檸有些不自在地捋了捋頭發，把身子轉向另一邊：“我舍不得你，你就會不走嗎？”
“不會。”趙承彬說，“可是，你舍不得我，我會很開心。”
姜檸不禁看了趙承彬一眼，趙承彬正溫柔地看着自己：“謝謝你。”
“哎呀你這是幹嘛啦。”姜檸提高音量掩飾着自己的尴尬，“我舍不得你，還有允浩、智慧、我外婆、班級裏的同學都會舍不得你啊。所以，你到底為什麽……”
姜檸看着趙承彬的臉上：“難道，你爸爸又打你了嗎？”
趙承彬重新坐到長椅上，苦笑道：“不，他現在說讓我自己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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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檸猶豫着：“那不是……挺好的嗎？”
趙承彬嘆了一口氣。姜檸第一次在趙承彬臉上看到那樣深切的疲憊，和通宵練舞完全不一樣的疲憊。
“他生病了。”趙承彬低着頭說，“病了很久了，我一直都不太清楚。”
趙承彬沒有說得太細，姜檸也沒有追問太多。
掌管着家族企業的父親生病了，而趙承彬是獨子。
這樣的事實當前，并不需要解釋太多。
姜檸明白了趙承彬的疲憊的源頭，卻無法真切體會他的心情。誰能知道，在這一段父親讓自己“選擇”的時間裏，他在心中權衡輾轉了多少次？
“所以，我最後選擇我的姓氏。”趙承彬擡頭望着姜檸，“我選擇背叛和允浩的約定。怎麽樣，是不是聽上去非常的……不浪漫，太世俗，又太容易妥協？”
“怎麽會。”姜檸的語氣早就沒了初見時的焦躁，她忽然有點想拍拍趙承彬的頭，“很帥氣。是我認識承彬oppa以來，最帥氣的一次。”
趙承彬笑起來：“早知道去美國能讓你用這種語氣叫我oppa，我就早點去了。”
姜檸也笑：“什麽呀。”
忽然，趙承彬站起來，一把将姜檸摟進了懷中。
姜檸的笑聲戛然而止。本能反應就是要推開對方。
“就這一次。”趙承彬說，“請你安靜一下，允許我對你說幾句話。”
姜檸的身體僵住，不再掙脫。男孩子手上的力道也放松了一些，只是将雙手溫柔地環在女孩子身邊。
“姜檸，我喜歡你。我想你應該是知道的。”趙承彬輕柔的聲音萦繞在姜檸耳邊，“但是為了防止你繼續假裝不知道，我還是想親口告訴你，我喜歡你。”
姜檸的身子不由地一抖。
“一開始，并不覺得你有多特別。長得是漂亮但也算不上多漂亮，說聰明可有時候又很蠢。就和大多數女孩子沒什麽差別，就是有一點可愛。”
“或許，起初注意到你，只是因為允浩那家夥喜歡你……”
因為，允浩，喜歡我？
姜檸忽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一年又一年。他們幾個孩子一起上課、玩耍，相見時開心，離別了會想念。
姜檸自然知道自己對允浩、對智慧、對趙承彬的感情，并不完全相同。
面對好看的男孩子，姜檸會悄悄贊嘆，她初見允浩和趙承彬的時候都是如此。
但這不過是“男女七歲不同席”的教誨下，正常的羞澀和矜持。
是有其他情愫的。
趙承彬對自己，自己對允晧。
并不是像趙承彬說的那樣，知道，卻假裝不知道。
只是，大家好像都有一種作為孩子的默契。
而且，姜檸也一直無法确定允浩對自己的心情。
允浩這個人，努力又周到，早熟懂事卻保持着天真。
相識這麽多年，彼此也不知不覺地默許了對方的一些“特權”。
可以在對方看可愛的男孩子、女孩子的時候，半開玩笑地表示小小的吃醋；可以在到對方班級找人的時候，略帶不好意思地享受其他同學的起哄和注目禮；可以不用寒暄，直奔主題地叫對方一起去吃東西。
偶爾，看到雜志裏的山川大海，還能随口許下沒有具體期限的，“以後我們一起去啊”，這樣的承諾。
可是，這樣周到的人，做什麽、說什麽，真的就代表喜歡自己嗎？
越是在乎，就越害怕誤判。
而且，光州這麽小，他會去更大的首爾，會去更遙遠的地方；在這樣小的時候，這樣小的地方，允浩就算喜歡自己，又能，怎麽樣呢？
少女心本當如粉紅的羽毛一般輕盈。
可或許是過早經歷別離與抛棄，姜檸少女的心卻一直超重。
趙承彬連喚了兩聲“姜檸”，姜檸才如夢初醒般明白他已經結束了“自說自話”般的表白。
“嗯？”
“啊真是，”趙承彬哭笑不得，“本來還想問你是不是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可看你現在這不專心的樣子，也沒必要多此一舉了。”
“對不起。”姜檸小聲抱歉，一邊又輕輕地掙紮了一下，試圖推開仍舊抱着自己的趙承彬。
趙承彬卻在這一瞬間，忽而又緊緊地，緊緊地抱住了姜檸。
姜檸霎時感覺自己有些透不過氣。
趙承彬雙臂收緊，把自己的臉深深地埋進了姜檸的脖頸處。
雖然圍着厚厚的圍巾，但是趙承彬溫熱的氣息還是輕而易舉地刺激到了姜檸嬌嫩的皮膚。
姜檸禁不住渾身一個激靈。她從未與男孩子如此親近。
趙承彬年輕而日益渾厚的呼吸聲順着接觸的骨骼，好像直接傳到了姜檸的心髒。
短暫的恍惚過後，姜檸開始用盡全身力氣掙脫。
可對方卻像一座小山一般紋絲不動。
姜檸從來不知道，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力氣竟然已經比自己大了這麽多。
“适可而止吧。”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極其不爽的聲音。
姜檸只覺得自己的身子被另外一股力量拽動，趙承彬“鎖死”的雙臂終于打開 。
姜檸有些踉跄，但很快被來人準确地扶住了雙肩。
“允浩……”
姜檸驚訝地瞪大了雙眼。被“捉奸”般的莫名羞恥感讓她差點要忘記正是自己一邊跑出門一邊給允浩打電話，告知對方趙承彬要出國的消息的。
允浩臉上陰雲密布，直勾勾地盯着在用眼神詢問姜檸的趙承彬。
“你真的要去美國？”
趙承彬的表情就比姜檸自然許多。他故作無所謂地理了理剛被允浩拽歪的衣服，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嗯。”
話音未落，允浩的拳頭已經揮到了趙承彬的臉上。
這一拳太過突然，踉跄着站穩的趙承彬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但那茫然轉瞬即逝。
趙承彬揉了揉自己的臉，居然笑起來：“你小子想打我很久了吧？”
允浩不說話，捏起拳頭又是一拳。
第一次見允浩動粗的姜檸，一時間連尖叫都忘記了。
當她終于恢複言語能力，能一邊徒勞地叫着“別打了”，一邊試圖勸架的時候，她卻發現自己實在完全插不上手。
兩個男孩子一拳又一拳，你來我往，最後直接揪着對方的衣領在地上扭打着滾來滾去。
姜檸覺得自己急得幾乎要用中文罵人了。
終于，兩個男孩子打累了，雙雙躺在地上大口喘氣。
鼻青臉腫，嘴角帶血。
“拜托，你們倆……”姜檸的聲音幾乎要帶着哭腔了。
可躺在地上的那兩個人，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大笑起來。
“好多年沒和你小子打架了啊。”允浩的語氣中，竟帶着懷念。
“是啊。”趙承彬的臉疼得輕輕抽動，“你小子太狠了。感覺你憋着好幾年的勁，真的是想打我很久了吧。”
“沒錯啊。早就想揍你了。”允浩誠實地說。
然後兩個人又哈哈大笑起來。
這是演哪出？
居然還手牽手，你拉我我扶你地站起來了？
這兩個家夥是瘋了嗎？
姜檸感覺自己跟不上這兩兄弟的節奏了。
“我送你去機場。”允浩捶了捶趙承彬的胸。
趙承彬大笑：“先陪我簡單處理傷口吧，我現在這個樣子真擔心海關不允許我出境啊。”
允浩舞了舞自己的拳頭：“免費幫你整了個容。”
姜檸呆呆地站在一邊，覺得自己和這兩個瘋子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男孩子為什麽這麽奇怪？
一來也不問趙承彬去美國的原因，直接就揮拳往臉上打。
打架的時候仿佛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可轉眼間又勾肩搭背相親相愛了？
一段日子以後，允浩向姜檸解釋，說因為他了解趙承彬。
他知道他不是懦夫。所以他從來不敢蔑視他的選擇。
姜檸脫口而出：“那你為什麽打他？”
允浩一言不發地看着姜檸，直把姜檸看得滿臉通紅。
“走了。”趙承彬笑着沖姜檸揮揮手，“再見，姜檸。”
姜檸有些機械地擡起手：“再見，趙承彬。”
允浩看了姜檸一眼。
姜檸正想說些什麽，允浩卻迅速地別過了目光，頭也不回地跟着趙承彬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