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重逢（二）
01
“鄭前輩，你怎麽來了？”昌珉朝來人小跑過去。
姜檸愣在原地，一時不知是該走過去還是該離開。昌珉只當她又在犯花癡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她過去。邊跑邊輕聲揶揄：“這就是我剛說的那個較真的前輩，叫鄭允浩。啧啧啧，姜檸同學，你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兩個人在允浩面前站定，允浩依舊黑着臉，無言地望着姜檸被捉住的手腕。
姜檸急忙掙開昌珉的手，慌亂地去看允浩，允浩卻已經把目光移向了昌珉。
“公司臨時有個緊急通知，關于新組合的事。下午三點要你去趟公司。”允浩一臉公事公辦的樣子，“我過來通知你一趟。”
“啊這樣，多謝前輩。”昌珉沖允浩鞠了個躬，“不過，這種事不是打個電話就好了嗎？還勞駕前輩親自跑一趟，真是辛苦您了。”
姜檸被昌珉的這句話點醒，複又看向允浩的臉，急切地想确認什麽。
“不要誤會，不是特地過來的。”允浩依舊看着昌珉，但那生硬的話卻最先鑽入姜檸的耳朵，“只是和朋友恰好路過這邊。”
誤會什麽……昌珉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笑着又鞠了個躬：“無論如何，還是很感謝前輩。”
接着他突然想起什麽，轉頭看向姜檸：“啊這樣我就沒辦法上最後一節英文課了，你到時候幫我把上回那份讀後感交上去一下。”說着還用羽毛球拍輕輕地去拍姜檸的腦袋，“知道了嗎？”
“才不要。”姜檸急忙推開昌珉的球拍，拿眼睛去看允浩，“我又不和你一個班，叫你們班級的人自己交。”
“呀，不要這麽小氣嘛。都是一個英文老師，昨天我太忙沒來得及交，你最近不是跟着老師準備學校的英文演講比賽嘛，趁老師沒改完，偷偷進辦公室放進去最沒有嫌疑了。”說着讨好地一手勾住姜檸的肩膀，一手去揉她的頭發，“拜托了就這一次，拜托！”
“呀，你放開！”姜檸像觸了電一樣用力地甩開昌珉，慌慌張張地去看允浩。
昌珉被姜檸的大動作吓了一跳：“幹嘛這麽兇……”
允浩終于看了姜檸一眼。他緊緊地抿着那兩片薄薄的嘴唇，喉結滾動了兩下，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麽，只是轉向滿臉無辜的昌珉：“三點鐘，別遲到了。我先走了。”說着立刻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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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走。”昌珉沖鄭前輩的背影鞠了一躬，接着又湊到姜檸身邊道，“看吧，跟我說的一樣吧，有時候實在是太過嚴肅了。”說着還無奈地搖了搖頭。
姜檸緩緩地轉過頭，一臉怨念地盯着昌珉。
昌珉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你這樣看我幹嗎？”
姜檸把羽毛球拍拍在昌珉胸前：“拿好。”接着看着他的眼睛咬牙切齒，“還有，以後不許摸我的頭。”
昌珉有些委屈地拎着兩塊球拍：“知道了……你剛才不也跳起來拍我頭了嗎……”
姜檸沒好氣地看了昌珉一眼，呆呆地愣了幾秒鐘，終于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朝校門的方向跑去。
02
“允浩！允浩！”
賭氣的鄭前輩手長腳長，雖然沒有跑，但他甩開了走，還是讓後出發的姜檸追得氣喘籲籲。
終于追上了，姜檸橫在允浩面前，張開雙手不讓他走。
“你站住，鄭允浩。”這一段路跑得姜檸有了脾氣，暫時忘了剛才自己和昌珉打打鬧鬧的理虧，“我有話說。”
允浩低頭看着她：“說什麽。說你為什麽這麽久不跟我聯系？啊，我理解，你忙着和新同學溝通感情嘛。”
姜檸皺眉：“你不要這麽陰陽怪氣的好不好，我們心平氣和地聊一聊可以嗎？”
“陰陽怪氣？我發了那麽多心平氣和、低聲下氣的信息，你不是都沒回複嗎？”
“那是因為我那時候……算了，一下子跟你也說不清楚……而且，後來我給你打電話了！是你挂了！接着我也有給你發短信，你不是也沒回？”
“我回了。”
“沒有。我一條都沒收到！”
允浩冷冷地看着她：“是因為你換號碼了一直沒告訴我。”
“我……”姜檸一愣，“那……那你為什麽那麽晚才回複，我可是到了漢城才換的號碼！”
“你自己不也是隔了那麽久才想到給我打電話。”允浩的語氣中帶着生氣和委屈，“而且你換了新號碼為什麽不告訴我？嗯？羽毛球場那小子的手機裏現在已經存了你的號碼了吧？”
看着允浩的委屈臉，姜檸皺着的眉頭居然慢慢舒展開來。她歪着頭看着允浩，臉上露出小小的得意：“呀，你現在，是在吃醋吧？”
“什麽？”允浩故作不屑地哼了一聲，“我吃的哪門子醋？”
“哎呦，我跟他沒什麽的啦。”姜檸從允浩閃爍的目光中已經得到了确認，她的語氣軟下來，“就是以前認識的同學。你記得嗎，我小學的時候來漢城參加數學競賽……”
“他就是那個和你一起去看神話的小子？”允浩難以置信地瞪着眼睛，“哇這個世界真是小啊。比個賽能一起出去玩，轉個學又在一個學校，不在一個班還讓你交作業。這一切是不是都是那個小子的陰謀啊……”
“陰謀？你這都是什麽想法，太誇張了吧。”姜檸無語，“是我自己轉到這裏來的……”
“所以你是為了那小子轉學過來的？”
“哈？這是什麽邏輯？你怎麽會這麽想？”
“這就是我的邏輯。”允浩有些無理取鬧了，“你就這麽喜歡運動嗎？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這麽喜歡打羽毛球啊？”
姜檸又要被允浩的語氣氣道：“我體育課打羽毛球很奇怪嗎？”
“對！奇怪！”允浩音量加大了，“更何況你那是在打羽毛球嗎？一個女孩子，滿球場追着那小子跑，像什麽樣子？”
“喂，你不要這麽大聲好不好？”姜檸有些緊張地環顧着四周，雖然體育館裏的學生們不至于跟出來圍觀，但把老師找來就麻煩了，“還有不要一口一個小子，他不是可能會和你到一個組合嗎？這麽說多難聽……”
“你是在維護他？”
“呀，鄭允浩。我這是為你着想！”
“姜檸，姜同學，姜檸同學！”允浩生氣到一定地步才會這麽叫姜檸，“你知道有一個成語叫‘水性楊花’嗎？”
“什麽？”姜檸瞪着眼睛。
“水、性、楊、花！”允浩一字一頓，明擺着是故意要激怒她，“你不是很懂中國的傳統文化嗎？水性楊花，三貞九烈！這幾個成語不知道什麽意思嗎？”
姜檸覺得自己鼻子都要氣歪了，打翻醋壇子原來還有提高漢語水平的作用啊。
“哇，真厲害呀，沒想到現在鄭同學你的漢語水平提高得這麽快！”
“多謝誇獎！”
兩個人都被對方怼得夠嗆，大口地喘着氣，氣呼呼地看着不同的方向不講話。
雖然從小到大兩個人也沒少鬧別扭，但姜檸和允浩從來沒這麽激烈地、直接地面對面吵過架。鬧別扭的時候，姜檸最常選擇的方式是冷戰。就像前兩回那樣，不解釋，不回短信，換號碼了也不通知。每次基本上都是允浩先低頭求和。像這樣主動地追着離去的允浩，主動要求對方聽自己解釋，過去的姜檸絕對不會做。
那是什麽時候開始改變的呢？姜檸不确定。但自從上回開機，看到允浩那一連串起起伏伏的短信之後，姜檸就很難做到再那樣“酷炫”地冷處理了。
她已經知道了他會有多難過。
雖然換了號碼之後沒有主動聯系允浩，但是姜檸知道，趙恩菲已經把自己的住址新號碼學校統統洩了密。如果他想聯系她，并不難辦到。
現在，既然他主動走到了這所學校裏，那麽，不讓他就這麽孩子氣地走掉，就是她姜檸需要負責的事了。
沉默了兩分鐘，兩個孩子內心其實都沒那麽生氣了。
剛才走出羽毛球場的時候，允浩很克制自己才沒有回頭去看姜檸有沒有追上來。
當他聽到姜檸的腳步聲和呼喚的時候，心裏的那份忐忑總算落了地。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确實有稍微地放緩了腳步。
難得這樣大吼大叫地吵架。允浩想。
他的心裏居然有一絲奇怪的欣慰：男朋友和女朋友就是要偶爾這樣開誠布公地吵架才正常不是嗎？
今天這個張牙舞爪地追着自己，氣得七竅生煙的姜檸并不讓他害怕。他害怕的，是過去一聲不吭，卻似乎随時能離開自己的女生。
冷靜下來的兩個孩子，不約而同地偷偷看向對方。
男人還是要有氣量。允浩在心中默默給自己找臺階。
他慢慢轉向姜檸：“那個，我說……”
姜檸眉眼微動，正準備也轉過身，忽然聽見耳邊炸開一個聲音。
“呀！偶巴！你在做什麽！”
姜檸一驚，側身一看，只見一個穿着粉紅色上衣的女孩子正氣勢洶洶地走過來。
一臉怨念的粉衣女生很快走到了姜檸和允浩面前。
齊肩短發，唇紅齒白，一雙大眼睛脈脈含情仿佛會說話。
姜檸幾乎要出聲贊美：真漂亮啊。
女孩子的聲音卻有些做作的尖利，她無禮地橫在姜檸和允浩之間：“偶巴，這個女的是誰啊？”
姜檸剛剛緩和的表情又凝重起來。她無聲地瞪着允浩，等他解釋。
允浩顯然也有些堂皇，他看看姜檸，又看看粉衣女生：“姜檸啊，不是的，你聽我說……”
“聽着呢。”姜檸冷冷地打斷，“說吧。這女的是誰。”
“我還要問你是誰呢？”粉衣女生搶先道，“你哪位啊，幹嘛一直糾纏着我們允浩偶巴？我們允浩偶巴應該已經跟你說過了吧，他現在心裏只有我……”
“什麽？”姜檸開始冷笑了。
“不是的！”允浩急得連連擺手，“姜檸……”
“偶巴！”粉衣女生突然撲到了允浩的懷裏，“你昨天親我的時候明明是這麽講的啊！”
“什麽！”姜檸瞪着允浩，“親了？”
“沒有沒有！”允浩費勁地去掰粉衣女生扣在自己腰間的手，但這個女生似乎天生怪力，允浩怎麽都甩不開，允浩記得大叫，“呀，你快放開！你別玩了！”
“你們兩個繼續玩吧！”姜檸已經完全炸毛，她覺得自己要爆炸了，“再見！”
“姜檸！”見姜檸轉身，允浩急得大叫，“姜檸！他是男的！是男的！”
姜檸停下腳步。她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麽？”
允浩終于掙開了那雙糾纏的手：“真的，他是我的前輩啊。你知道的，金希澈，金希澈！”
“什麽？”姜檸本來是将信将疑，聽允浩說這個粉衣女生是金希澈，立即一丁點兒都不信了，“呀，鄭允浩，你撒謊也要用點腦子吧！你以為我沒見過金希澈嗎？我知道他什麽樣！他皮膚被他們江原道的陽光曬得跟炭一樣黑，那個頭發比你這個刺猬頭還要短！你當我是傻瓜嗎！”
“啊呀不是，你不是就見了他一回嗎？而且過去很久了，他這段時間變了很多啊！”允浩急得就差手舞足蹈了，“希澈哥，你快解釋啊！”
姜檸半個字都不信，但還是橫了“粉衣女生”一眼：“你是金希澈嗎？”
粉衣女生面帶無奈地看了允浩一眼：“允浩偶巴說我是誰就是誰。金希澈也好，姜虎東也好，我都沒所謂的。”
姜檸氣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允浩也完全沒料到對方會來這麽一個回答，一時間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姜檸狠狠地踩了允浩一腳，轉身就走。
允浩痛得大叫，但還是踉跄着想追上去。姜檸回頭飛過來一個無比可怕的眼神：“你跟過來我就殺了你！”
允浩止住了腳步，不甘心地大喊：“呀，你不是又要去找沈昌珉吧！”
“沈昌珉？”姜檸冷笑着挑了挑眉，“允浩偶巴，那個人怎麽會是沈昌珉呢？那是一個女生啊，确實是女生啊！”說着沒好氣地瞪了一眼那個“粉衣女生”，甩着手大步離開了。
允浩無力地看向“粉色女生”：“希澈哥，你說你這是幹什麽呀！”
金希澈一臉無辜：“誰叫你讓我一個人在那邊等那麽久的，我都快悶死了。而且，我也沒做什麽呀，允浩偶巴。”
允浩一臉生無可戀：“你幹脆殺了我吧，現在就殺了我。”
金希澈看着姜檸遠去的背影：“啊一古，這女孩子的脾氣真不小，剛才我還真有點害怕她會動手打我呢。”
“不過，”金希澈摸了摸自己臉，皺着眉頭說，“她剛才說我的皮膚被江原道的陽光曬得像炭一樣黑？我以前的皮膚真的這麽黑嗎？嗯，允浩？”
允浩無語凝噎。看着金希澈，他終于明白了“蛇蠍美人”的準确含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