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失聯
01
轉學過來後，一切事宜都是金秉承在料理，姜檸至今尚未見過丁彩鏡。
網頁上跳出丁彩鏡和樸秀煥去日本料理艾回相關事務，同時攜愛女Candy低調共游東京迪士尼的新聞。姜檸按着鼠标的手僵了一秒鐘，接着沉默地點了右上角的叉。
一個學期的考慮時間已過，金秉承問過姜檸幾次關于合同的事情。但丁彩鏡本人并沒有再直接出面強迫。
姜檸一方面覺得舒了口氣，但另一方面卻怎麽也壓不下內心的失落感。
自己的這點事，只是丁彩鏡生活的一角冰山。她根本就不上心。像她說的，這樣的合同公司一天不知道發多少份。
何止是合同呢，連女兒都不止自己一個呢。
不對，姜檸對着電腦屏幕苦笑了一下，她的女兒只有那個叫Candy的小女孩一個。
趙恩菲最近被分進了一個六人女子組合，據說出道的事情已經被提上了日程。她每天放學就去公司，回家的時間常常過了十二點。姜檸早就洗漱完畢，但都會開着臺燈做題，直到聽見趙恩菲的房間開門關門的動靜，才上床去睡。
周末更是見不到趙恩菲的影子。姜檸下了面條，煎了個荷包蛋，正準備吃，就聽見手機響了。
姜檸順手接起，只聽見電話裏傳來一個謹慎的女聲：“您好，請問，是姜檸同學嗎？”
“啊，是。”姜檸答道，“你是……”
“你聽不出我是誰？”電話那頭的聲音突然高起來，“呀，姜檸，你怎麽能一聲不響就轉學！轉學換手機號碼也一聲不吭！你把我當朋友嗎！”
姜檸的耳膜被電話裏的女高音震得刺痛，她把電話拿開半米遠，心虛道：“智慧啊，你冷靜一點，我這不是，正準備聯系你嗎？”
到漢城以後，姜檸确實不止一次地想主動聯系智慧。可是一想到自己當時的不辭而別會讓智慧多麽生氣，她就沒有勇氣撥出電話，于是一拖再拖。
姜檸一再道歉，智慧也不是小氣之人，慢慢地平靜下來，只是讓姜檸保證近期有時間一定要回光州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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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檸連聲答應：“不過，你是怎麽知道我的新手機號的呢？”
“你還好意思問。”智慧抱怨着，嘆了口氣，“從你外婆那兒拿到的。爺爺的喪事後續還有點事情沒處理完，昨天爸爸又回了趟老家，所以要到了號碼……”
“喪事？”姜檸心中一驚，“什麽……喪事？”
智慧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又嘆了口氣：“你還不知道嗎……我爺爺已經過世快兩個月了。”
姜檸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那個寫得一手好毛筆字，跟自己講過許多個故事的鄭爺爺，已經過世了？
姜檸腦海中浮現出在光州老家度假的那段時光，想起須發皆白的鄭爺爺笑呵呵的模樣，鼻頭不由地一酸。
姜檸突然想問智慧，那院子裏的芍藥花呢，那院子裏的芍藥花還有人打理嗎？
她當然沒問智慧這個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題。挂掉電話，她還一時回不了神。
過世快兩個月了……兩個月。姜檸心中默默盤算着。兩個月前，不正是自己看完允浩的短信，給他打電話的那個時候？
天。
姜檸呆呆地看着眼前那碗尚有餘溫的面條，默默地想。
我真是罪該萬死。
02
姜檸最近一次和沈昌珉聊天，是在三個星期前。她向昌珉确認了三遍，才勉強相信，上回見到的那個留長頭發、穿着粉色衣服、唇紅齒白的“女生”，真的是金希澈。
姜檸有些懵，噢，時光都對他做了什麽呀，怎麽能把一個男孩子摧殘成這副德行？
自此以後，昌珉同學就仿佛人間蒸發一般——退出了學校組織的數學競賽輔導，一直全勤的記錄也終止，也沒法優哉游哉地陪着姜檸在體育課上打羽毛球了。
允浩的手機欠費停機，一直沒有恢複開通。姜檸內心雖然失落，但這回倒是沒有生氣。以前她就知道，訓練緊張的時候，允浩每天只能睡五六個小時。現在連一向學習第一的昌珉都不得不翹課了，看來這回，那個神秘的新組合真的有出道的希望了。
趙恩菲同樣也是忙得腳不沾地。偶爾能跟姜檸聊上一會兒天，也只能有些歉疚地告訴姜檸，她也完全沒有允浩的消息。但這樣被“隔離”，說明出道的希望很大。
這種時候，手機應該丢到哪兒都不知道了吧。姜檸內心無奈和期待，但又忍不住心疼。也不知道現在，他一天還能睡幾個鐘頭。
姜檸也去S/M公司門口和宿舍門口等過。S/M公司門口永遠都不乏等待的少女們，每天蹲在允浩宿舍門口的人也越來越多。姜檸已經初三，忙着應付中考和數學競賽，時間并不太多，而且她也不是很喜歡和一群陌生的女孩子在一塊兒，聽她們叽叽喳喳地說多麽多麽喜歡允浩。
等待落空了幾次以後，她也就不再去守株待兔地浪費時間，幹脆給自己多買了兩套英文和數學的練習題，每天強迫自己多做兩套題，累到腦袋一沾上枕頭就睡着。
不到一個月時間，姜檸原本尚有些圓乎乎的雙頰迅速凹陷下去。同桌的女孩子一邊塞着零食一邊無比羨慕地看着她：“姜檸，你怎麽越來越瘦了啊。我怎麽到初三，壓力越大反而還越胖了呢？”
姜檸苦笑，心想，我只是在你熬夜暴飲暴食減壓的時候，熬夜做題而已啊。
體重一日輕過一日，做的習題卻一本厚過一本。
她知道要進好的高中并不需要這麽努力，但姜檸自己需要這份努力。
而且，疲累讓人無暇多想。她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折騰自己。
和允浩失聯的第69天。趙恩菲因練習舞蹈腿部受傷，暫時搬進了高中學校的宿舍，只在周末去公司，專注于練習歌唱。姜檸又恢複了“獨居”生活。
和允浩失聯的第78天。學校體檢，姜檸的體重跌破45公斤。同桌女生滿眼羨慕，姜檸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松松垮垮的校服，心裏告誡自己，晚上做題的時候，真的得吃點東西。
和允浩失聯的第86天。姜檸從便利店抱了一堆紫菜包飯和面包回家。允浩的手機不再是欠費停機，而是“此號碼已注銷”。
和允浩失聯的第95天，數學競賽如期而至，考場就設在姜檸所在的中學。姜檸在比賽前空腹喝了兩杯咖啡。題型比較傳統，姜檸做的大量的練習終于派上了用場，她幾乎看完題目就能捋出思路。在一種稍顯不正常的亢奮中，姜檸順利地做完了題目。然後，在交卷鈴響起，走出考場的那一刻，突然暈倒在了地上。
小小的驚慌之後，同考場的同學立即把她送去了校醫務室。班主任老師也立即聯系了通訊錄上的監護人金秉承。
校醫檢查之後，稱沒什麽大礙，就是營養不良加上疲勞過度。
“估計還沒吃早飯，低血糖，加上比完賽緊繃的神經突然放松了，就暈倒了。”校醫對匆忙趕來的金秉承解釋完，又忍不住皺起眉頭，“這位家長啊，我不得不說你幾句。怎麽能這麽不在意孩子的健康呢。孩子不懂事，任性減肥不吃飯，家長也不懂事嗎？你看看這麽高個子，體重不到九十斤，像話嗎？還有啊，這孩子每天到底只睡幾個鐘頭啊？你看看這臉色這黑眼圈。初三也不能這樣啊。命重要還是學習重要？再下去會引發其他健康問題的！”
金秉承只得連連點頭，鞠躬道歉。然後輕手輕腳地把躺在一邊呼呼大睡的姜檸抱回了家。
姜檸一直從中午睡到天黑透。一睜開眼，金秉承正端着一碗雞湯進屋來。
“醒了。”金秉承把雞湯放在床頭，“我估計你也睡得差不多了。給你煮了湯，坐起來喝了吧。”
姜檸坐起身接過碗。金秉承給她拿了個靠墊，滿眼憐惜地看着姜檸：“怎麽瘦成這個樣子。”
“老師打電話給你的嗎？”姜檸問，“多謝你了，大叔。”
金秉承嘆了口氣：“傻孩子，怎麽不好好吃飯。”
姜檸一聲不吭地喝起湯來。等到一碗湯見底，她才突然輕聲問了一句：“她還沒從日本回來嗎？”
“應該快回來了，現在在日本籌備一個新組合的事情，太忙了。”金秉承應着接過碗，“我再給你盛一碗吧。”
“不用了。”姜檸無力地笑了笑，“我飽了。”
“姜檸……”金秉承語氣中帶着責怪和心疼。
“我太困了，還想睡。”姜檸說，“你把湯保溫着吧，我醒了自己會喝。”
金秉承扶姜檸躺下，幫她掖好被角：“好吧。我今天就睡在客廳裏，有事叫我就行。”
“不。”姜檸搖頭，“大叔，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吧，你快走吧。”
金秉承寬慰她：“沒事兒。這大晚上的，也沒什麽要忙的。等你好起來我就走。”
“你快走吧。”姜檸很堅決，“拜托你快走。你在這兒，總讓我想起她。我感覺心裏不舒服。”
金秉承沉吟了一會兒，嘆氣道：“那好吧。那你一定要好好地吃飯，我過兩天會來檢查哦。我剛買了一些食材，都放在冰箱裏了。這個月一定要把自己吃胖一點，知道嗎？”
姜檸乖巧地答應：“嗯。”
“如果做不到，我可要請一個阿姨來照顧你咯。”金秉承知道姜檸不喜歡家裏有阿姨來幫忙。
“知道了。”姜檸笑着回應金大叔的“威脅”，“開車小心，慢走。”
金秉承關燈出門，輕輕地帶上了房門。
姜檸閉上眼睛，翻了個身。一滴眼淚從她的臉頰滑落，偷偷滲進了枕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