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往念

“那是因為王妃還未經歷過人生苦難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若是當真跌入泥潭,便是想要高貴,也高貴不得。”

“什麽意思?”她愕然。

卷簾抿唇許久才開口:“賤婢無德,冒犯的拿君言王舉例子。昔年常陽侯與青鸾郡主死後想必君言王也痛苦不堪,至今都未從那份悲傷之中走出。”

“這和你的事情有什麽關系嗎?”她渾然不知其意:“明明是兩件事啊。”

“意思是,經歷過苦難的人,多少會知人生艱辛,不随意訴出明媚之言。”她笑了:“王妃生性純然,自然不知其意,不過……”她說:“賤婢也不願王妃了解此意。”

一聲嘆息之後:“有時不懂,才是幸事。”

長陽城是做傷心城。

白雲深知此事,長久的靜默的之後,她擡起頭小心翼翼的發問:“你來和我說這些,是不是代表你也要離開長陽城了?”

眷戀點頭:“是,要離開了。”

“那你要和我……”她想了半天才思起那個詞:“傾訴嗎?”

“若是不嫌棄的話,便說給王妃聽,幫着王妃打發時間。”

“我不嫌棄你,不如說你願意說給我聽,是我的……嗯……榮幸。”

見卷簾面上揚起困惑,她抿唇笑意深深:“夫君說過能被旁人信任是一件榮幸的事情,你願同我說這些不同旁人說的話,便代表你是相信我的,我很高興。”

卷簾心上一暖,只覺被凍成冰的心在一瞬間融了許多,那化開的水漫上眼眶,一滴潸然。

“當真是不一樣呢。”她喃喃自語。

白雲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困惑:“我想問你,他到底為何要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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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覺得我擋住了他的仕途。”女子無望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那年初秋,花舞樓中初見,他是新進的禮部侍郎,她是名冠長陽的歌姬。

不知是誰人一個轉身撞上他的肩頭,玉佩就這樣掉落在地。

她望着滿院初陽下傾城無疑的荷花笑道:“我記得那個時候已經是秋天,滿城的荷花都謝了,就連城外雨蓮湖的荷花謝盡,可他肩頭卻莫名有一股清雅的荷香。叫人訝異。那年花舞樓名聲正廣,我的名號就是那原來的東瀛使臣都知曉一二,更不要提他們這些在京中的官人了。”像是說起了不得了的事情,她竟然生出幾分眉飛色舞的歡然:“他其實是個很有意思的人,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還有酒窩,說起話來也文绉绉頗為有禮教。叫人一看便有好感,還寫的一手好詞,那年初秋,他留了一闕新詞在花舞樓之中,我譜了曲子唱了出來,名揚滿城。他那點寫詞的才氣也是這樣被頌揚出去的。那日他登門道謝,說是謝我将這曲子唱出名氣,叫了有了如今的名聲。”

白雲雙手托腮靜默的聽着。

“後來,他便常常送了詞來,寫的都是些花前月下,兒女情長,雖然格局不夠大,卻也是城中人士愛聽的東西,他寫了,我便唱了,一來二去,這心思也漸漸的變了模樣。瞧見他的時候心口會很跳動,看着他的時候心弦會顫動,臉也不禁紅起來,到底是羞赧的模樣。”

卷簾無奈搖頭:“喜歡便是喜歡上了,便是心裏千百個不願意,千百次的糾葛着……那也是無用的,心思這種事情倔強着不說,根本就無用。可我也知道他是京中的禮部侍郎,我是青樓之中的風塵女子,我和他之間本就無可能。”

可是……她微微搖頭,面含譏諷,不對人,不對事,而是對天:“可老天不願放過我。原本是一個的人美夢,只要無人喚我,我便能一直做着。上蒼玩弄我們,它叫王詞來到我面前,叫他猶豫青澀的對我訴了情誼。他說他思慕于我。”

“我又能如何呢?”她笑:“本就是兩情相悅,還能硬生生的折了這夢寐以求的情緣嗎?可上蒼便是愛玩弄你我。它叫他喜歡我,卻不叫他一直喜歡着。”

白雲見她垂淚,手忙腳亂的從懷中摸出一塊手絹細細的擦着她面上的淚珠兒:“你莫要哭。”

“我不是哭。”她接過那手絹,将苦澀的淚痕抹去:“這些事情沒有什麽好哭的。”

白雲給她倒了一杯涼水,又問:“他為何又不喜歡你了?”

“其實倒也不是他不喜歡我了。”她言語中通着近乎冷酷的冷靜,低眸去笑時,也略有幾分清冷浮現:“也是他本身就不夠喜歡我。”

“不夠喜歡?”

“他問我可願做他的妾室?”她握手成拳,略有怒意:“我自然是不願,他便勸我,說他是當真的喜歡我,可是……我和他的身份不能忘記,他若是娶我為妻豈不是讓天下人嗤笑?那一瞬間,我便懂了,他并非他說的那麽愛我。這場春秋大夢該醒了。從此我便不再見他,便是他踏破這花舞樓的門,我也絕不會再見他一面。”

那是曾經的夢,可是夢終究是夢,他不是現實。

“是今年春天的時候。”她的目光變得悲切:“那日我在街頭采購花舞樓要用的筆墨紙硯,他從文軒樓中行去,身邊三五好友,多是傲然。四目相對時,我發現,他不愛我了。”

白雲指尖微微一顫。

她迷茫的蹙眉:“我也說不清楚,反正……我知道,他不愛我了。人身上最會說謊的便是嘴巴,最不會說謊的是眼睛,他的眼睛,說,不愛了。便是那一刻,我明白了。”

“我以為此事便就此過去,誰料,那日他突然出現在花舞樓,一派官老爺的架子,怒說我在城中胡亂抹黑他的名聲,叫我速速澄清,我只當他是失心瘋,不與他一般計較,叫人将他轟了出去,也并未當做一回兒事。誰料這件事愈演愈烈,他當真踏破了花舞樓的門,叫我與他對質”

她單薄的身子骨中生出幾分傲氣,昂首端莊:“原來……是平陽将軍家的三小姐看上了他,只是奈何平陽将軍說了一句,他曾經與我有過情誼,他便瘋了一般來找我對質。說是叫我去三小姐面前澄清此事。”

“我與他除了訴過情誼之外便半分逾越都沒有。說是男女之情,不如說是相知之情。”她突然冷笑起來:“其實,不過是解釋一句,沒什麽不能。可……我發現,他喜歡上了那位三小姐,除了那位三小姐身份和富貴之外,我發現他是真的喜歡上了那位三小姐。就當做是我一點私心好了,當年他負了我一腔情誼,如今我也不願多管他的閑事。我寧願與他争與他鬧,争的着天下皆知,鬧得滿城風雨,也不願讓他稱心如意。”

白雲一愣,緩緩開口:“這麽說來,你……還是喜歡他的?”

她緩緩搖頭并無猶豫的開口:“其實……我也不知到底是喜歡他,還是怨他。可若是沒有喜歡又何來的怨恨。”

“被他用刀刺傷的瞬間,我與他的情,恨,是是非非也都終了了。”她閉眸:“後來聽說他被趕出京城回鄉了。那平陽将軍家的三小姐也另嫁他人。竹籃子打水一場空,他最後也落得個人財兩空的下場。”

訴完,她心上漫出一種荒唐的自由感,那種自由感叫她溫然:“這便是全部,說來也不算長,卻也算不得短。”

一場心動至心酸,也不過寥寥數言。

天色見晚,她起身告辭,毫無留戀。

白雲晃着秋千,細想着她方才的話語,閉上眼眸皆是她面上似有若無的悲切。

【“賤婢無德,冒犯的拿君言王舉例子。昔年常陽侯與青鸾郡主死後想必君言王也痛苦不堪,至今都未從那份悲傷之中走出。”】

這是方才卷簾說的話。

她便是記下了,如今空無一人的後院之中僅有她孤單的身影在秋千上搖晃着,靜靜的思索着方才那個故事。

猛地她想起多日之前,曾經在街頭遇上的樂正餘亦。

他也曾說過。

天命難違。

因是她想的太過入迷,夏侯南山都走到她身後,她都毫無察覺。

南山上前一步伸手觸上她的背脊,叫那秋千停下搖晃,再伸手将人抱進懷中,低下頭與她對視:“想什麽呢,這麽入神,我回來了都沒有發現。”

“我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笑了,點着她的鼻尖道:“可要我幫忙想?”

“那倒是不用,但是,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你。”她仰頭看着面前的男子:“可能會引你傷心,你要不要回答?”

他點頭:“好,你問。”

“夫君,你很傷心嗎?”她不願随意揣測旁人的心思,可又好奇旁人對她說的那些令人心慌的話是否真假。所以,唯有出言詢問。

“傷心?”夏侯南山被她突然的疑問逗笑,眉眼溫和的問道:“你是說什麽?”他俯下身子在她的額角上落下一個吻:“自從我們白雲來了王府,本王每日都很開心。”

“我不是說這個。”她舔舔嘴唇,很享受自家夫君歸家後與自己的親熱與溫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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