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皇後
第二十九章,皇後
夏侯南山是怎樣的人,他怎麽會不知道白雲這番話的意思,只是繞着彎子,看着她跳腳,倒是很有趣味。
他笑,生活嘛,夫妻生活嘛,總是要有點情趣的。
他松開懷裏的人,在另一側秋千上坐下,無聊的晃着:“傷心嗎?人人都會傷心。”他側目看過來:“我們雲兒也會有傷心的事情吧。”
她一怔,點點頭。
帶着溫柔力度的手落在她的額頭上,輕輕一彈,夏侯南山随即清雅一笑,恰似星河隕落,人間雨燕:“雲兒不用擔心我,比起皇兄,餘亦,我已經幸運很多了,皇兄失了自由,失了雙親。餘亦失了歡樂,失了爹娘。可我還有疼愛我的娘親在世,還有兄弟姊妹,還有随時可往江湖的自由。”他定定的看着她,眉眼彎彎,那樣溫和又平靜,可雙眸之中又裝着濃烈的愛,滾燙如火的愛:“我還有你。”
像是烙印在心口上的火焰,那人眼中的火焰便這樣漫出,将二人包圍,似是下一秒就會化成一可舍利,淬火不滅。
白雲望着他,彎眸似水,輕巧的點頭:“對,你還有我。”
丫頭不再多想,直接跳到他身邊,輕巧的坐在他的腿上,習慣性的将腦袋靠過去。還未開口便聽到夏侯南山道:“比起他們,我獲得的東西已經太多了,應當知足才是。”
“貪心也沒有關系。”她拉着少年的手笑道:“夫君就算是貪心也會原諒的。”
他笑而不語。
那天的陽光很好,漫天紅霞都帶着火意,下一瞬便會燒得整個天空蕩然無存,黑暗像是那團火後留下的灰燼。夏侯南山站在卧室的窗前,王府靜的連風聲都覺得惱人,清風伴着荷香吹進卧室,白雲本就畏熱,涼風入內,她舒服的翻了一個身,口中夢呓着:“夫君,是好酒。”
他笑着走回床邊,将滑落的被子給她蓋上。
望着她的睡顏,他緩緩的俯下身子,快要碰到唇的時候,他又停下,輕笑了一聲,往上移了一些,比羽毛還要輕的吻落在她的眉心。
他待她無比珍惜。
那日夏侯南鬥喚他們入宮用晚膳,她一早便入宮去陪夏侯月婵,二人坐在夏侯月婵的清雲殿中說着姐妹之間的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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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皇後便是此刻來的,她一身華貴的服飾,叫她原本多嬌的面孔失了無數靈動,整個人都被珠玉翠環壓制着,似是下一秒便會被這些富利壓倒。
她來了,說不了幾句話,月婵便叫她離開。絲毫情面都不留。
白雲來長陽城不久,見這位皇後更是少之又少,她看着月婵面色之中的反感與厭惡,又聽着暮皇後口語之中的冷色與譏諷,突然有些二人的關系。
那皇後被宮婢們扶着離去。
夏日豔陽之中,倒是生出幾分蕭索感。
夏侯月婵冷哼一聲:“真是讨人厭。”
“你很讨厭她?”白雲坐在軟墊上,碗裏是方才宮婢們送來的冰糕,她吃了一口,滿是牛乳的香甜。
“你難道不讨厭她嗎?”月婵氣憤異常,不似平日裏面那般溫和。
“我又不認識她為何要讨厭她?”
一拳打在棉花上,夏侯月婵匆匆的瞪了她一眼:“白雲你這個人一點意思都沒有,還不如澹臺鳳歌呢,至少她還知道什麽人是該防範的。”
白雲被吼的一愣,壞心眼的開口:“那你不還是和鳳歌吵架嗎?你們志趣相投也無用啊。”
夏侯月婵語結,不再多話。
“你為何讨厭她啊,她可是陛下的妻子啊,和我一樣是你的皇嫂啊,你幹嘛對她那個态度?你們是仇人嗎?”
“她是暮家的人,而且……她曾經想要下毒毒死我。”夏侯月婵冷靜的開口。
銀勺就這樣掉落在地上,白雲怔楞的看去,只見夏侯月婵面上已是見怪不怪的平常,白雲愕然驚呼:“下毒?”
“是啊,她可能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吧,結果我一聞就知道了,我将那碗粥送到她面前叫她吃下,她推脫着不願意吃,後來我怒然叫她的婢女來吃,她便說那粥不新鮮要取下去。那日之後我便同她撕破臉,不再表面太平了。”夏侯月婵嘆氣:“我們本來是一起長大的,她雖然是暮太師的女兒。可是,我念着小時候的情誼,勸自己說,她和暮太師是不一樣的,可如今看來,是我太過天真了。一家之血,怎麽會生出兩種人性來。”
“白雲,你不知道,就連皇兄都說若是将來暮家出事,她必然不會受到牽連。可如今她自己作死,便怪不得我們了。”
“可是她為什麽呢?夫君告訴我,暮太師是因為想要皇位才鬧出這樣多的事情。可是就算是暮太師得了皇位,她暮瑤也只是一個公主,還及不上如今皇後的地位呢。”白雲不解的看去:“她難道連這筆賬都不會算嗎?”
“當然還有別的原因啊。”夏侯月婵用指尖去點了面前的冰糕,又輕舔了一口指尖上的甜蜜:“不過……也只是我的猜測而已。”
小白雲好奇的看去:“什麽原因?可以問嗎?”
月婵面上多了幾分歡然,眉眼之中寫滿了八卦之色:“是些陳年舊事,你可要聽?”
“聽。”她最是喜歡聽故事。
“暮瑤喜歡餘亦。”她挑眉:“從小就喜歡。”
白雲愕然的捂住自己的嘴巴,驚天秘密。
“皇兄和她雖然有夫妻之名,但是……沒有夫妻之實。”夏侯月婵嘆氣:“我在想,她應該是在想,只要皇兄下位了,她就能嫁給餘亦了吧。”
“這麽複雜啊。”她懵懂抿唇:“皇家果然深不可測。”
望着她面上的糾結,夏侯月婵道:“你也不用這個表情,我們自小生活在這樣的氛圍之中,兩位皇兄也都不是心慈手軟之人。”
“誰說的,我夫君就很善良。”
“善良?”夏侯月婵笑了:“我也沒有說二皇兄不善良啊。只不過善良和軟弱是兩回事。對敵人心慈手軟就是将來捅在自己心上的一刀。”
白雲放下冰糕,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是一副恹恹的模樣。
見她如此,月婵用手肘撞了她的肩頭:“嘆什麽氣啊,我還沒有嘆氣呢,你這邊倒是先喪起來了。”
“沒什麽。”她漸漸的明白力不從心這四個字的意思,渾身都顫着無辜:“就是有點累了。”
“那你在我這裏睡吧。”也不知夏侯月婵可理解了這累字背後的傷懷,只彎眸一笑道:“等吃飯的時候我叫你,睡醒了就不累了。”
白雲搖頭,又抱起冰糕,一口接一口的吃着。
“白雲。”夏侯月婵用指尖輕戳着她面上的軟肉:“謝謝你啊。”
“謝我?”她看去,口裏還含着冰糕:“謝我什麽?”
夏侯月婵脫力的往後倚去,望着清雲殿外的油然綠意,那青藤爬過屋檐落下兩片垂垂的葉子,風過,陽落,那青葉更添了幾分翠色。
“二皇兄呗。”她嬉笑起來,帶着孩童時的天真爛漫:“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看到皇兄這樣輕松的笑了。”
“嗯?”
夏侯月婵捏着自己腰側的玉佩,柔然笑說:“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餘亦回來了,不過……我還是覺得二皇兄如今能這樣無所顧忌的笑,還是你的功勞。”
“我知道。”她連連開口:“夫君說了,他每次一見我就很高興。”說完,她又困惑:“不過夫君在遇上我之前,不怎麽笑的嗎?”
“偷偷告訴你,小時候二皇兄很軟弱的,遇上事情只知道往皇兄和餘亦身後躲,還不忍心處罰那些傷害他的人,父皇小時候對二皇兄很頭疼的,不過……後來汝陽王叛亂,二皇兄也就一夜之間變了。許是因為餘亦走了,皇兄又自顧不暇要掌管朝事。轉瞬,他身邊就只剩下一個需要保護的我了。”夏侯月婵的笑帶着歲月的殘影,那殘影叫他們抛棄依戀,撕扯着他們成長:“那十年,二皇兄過得并不好,原本最是軟弱的人,開始處理殺人案件,甚至開始親手殺人。”
“我知道。”
夏侯月婵無妄的閉上雙眸,悲切的重複着:“我知道。”
“在經歷了那些事情之後,二皇兄會有轉變是正常的,哪怕他為了保護自己,保護我們,變的嗜血成性我都不會多說半句。因為我知道,我親眼看着。可是……白雲,我的二皇兄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的人。他從來都不會讓我看他沾滿鮮血的手,也不會告訴我他如今有多想念從前的生活。他的轉變從未抛棄那份善良。哪怕自己千瘡百孔,也依舊溫柔以待身邊至親。”
“歷經千帆依舊能守住那份溫柔的人,世上沒有幾個。”
她似是炫耀道:“我二皇兄是這個世上最好的男子。”
白雲聽懂了,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仰頭陽光明媚的道:“我知道,夫君是這個世上最好的男子。”
轉眼這月便到了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