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螢火

第三十八章,螢火

怕他們不懂,澹臺鳳歌便細細的訴道:“從前行舟門來過一位名叫長風道人的江湖高手,一開始我們以為他只是來行舟門找麻煩,可是後來他每年都會來,而且每年來都會給餘亦帶上一大堆莫名其妙的物件,後來餘亦中毒,也是他尋來了許多世間少有的珍貴藥材。我本以為他只是對餘亦有憐惜之情,後來……那次我上山喚餘亦吃飯,見那道人正在和餘亦說話,我本就不喜那道人,便在一旁等候,不願發出聲響。而後……”她輕輕的呼出一口氣,心魂都在回憶中顫抖着:“我聽到餘亦叫了他一聲叔父。”

衆人皆默。

澹臺鳳歌笑了:“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那個人是誰,初見便知道那是他在這個世上的親人,是他的叔父。長風道人問餘亦願不願意跟着他去江湖,不再理會江湖和朝堂之事,只要餘亦消失了,自然會有其他樂正一族的人補上他的缺口,餘亦拒絕了。餘亦叫長風道人莫要再來,他會将這一切都忘記,餘亦叫長風道人莫要愧疚,樂正家對于夏侯家的忠義由他來繼承。他放棄了自由,從師叔死的那一刻起,樂正家的職責餘亦就攔下了。”

“所以……”她的嗓子暗啞起來,帶着幾分不自覺的悲傷:“若是餘亦會走,他早就走了。他不會去江湖,也不會留在朝堂。他哪也不會去,哪也不會留下,他應該會住在行舟門,只要你們需要,他一定會回來。永遠都在你叫便會歸來的地方。你們有沒有想過,也許這世上對師叔和嬸嬸的死愧疚最深的人,是餘亦呢?”

白雲望去,怔怔的開口:“死的是他的爹娘,為何他要愧疚?”

沒有人回答她,夏侯南山拉着她的手:“咱們回去了。”

回程的馬車上,她的夫君面上無絲毫笑意,卻還是耐着性子對她解釋:“母後亡時,手裏握着一瓶藥物,那是當年青鸾嬸嬸招來的暮返丹,給母後治病所用。母後當時已是病榻纏身,而且當時場面太過混亂大家也都未曾往謀害的方向去想過。只是……以為母後對父皇思念過度,所以随之而去。”

“暮返丹。便是當時母後已經發現暮家有反意了,所以才叫暮瑤殺了她。我們太蠢了,沒有發現母後的意思。”

握住他緊握泛白的拳頭,細細的磨着想叫他舒松下來,卻發現毫無用處。

“雲兒。”他喚了她的名字:“暮家開始利用劉家,就像暮家當年利用汝陽王一樣。”

她聽不懂,急的快要落下眼淚。

那些過往的事情,她一個字也聽不懂,即使夏侯南山和她說了,她也不明白。

可又不敢去問,深怕惹得他難過。

“當年汝陽王謀反,便是暮家在背後做的推手。如今劉暮兩家陷入頹勢,暮家便舊計重施,以劉家做傀儡。”

“你怎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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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亦找到了證據。”

“證據?”

夏侯南山回過神發現他的不安影響了身邊的女子,只歉疚的将她抱入懷中,細細的安撫着她的情緒:“城郊外有一處天馬牧場,也就是這些日子左少将在清查的軍隊,那裏有劉家私養的三千精兵,餘亦回城之後第一件事便是斷了劉家的財源,養私軍需要大量錢財,可財源被斷之後那三千精兵依舊未散,細查才知,原來是暮家在背後以財力支援。不用細想便知了。”

“雲兒。長陽城裏有許多傷心的事情。等到劉暮兩家覆滅,我帶你去江湖玩,咱們去青雲羨,去行舟門,餘亦說嶺南的雪很美咱們也可以去看,若是你想要回去西域,我們便策馬而去。可好?”

白雲說:“我和你在一起就好。劉暮兩家覆滅時,京中總是需要你的,你如何随我逃去呢?”她湊上前去親吻他的眉眼:“我說過,從此你不再是孤身一人。夫君,你有我。早已不是孤身一人。”

你我都不是孤身一人,海浪之中,你已經有我。

這日的悲傷像是被時光覆蓋,衆人都再無提起,只當做那件事并無發生,白雲不解的問夏侯南山,為何不借題發揮直接滅了暮家。

夏侯南山說:“還未到時機。”

她并不懂這個時機是何物,只點頭,乖巧的應下。

那日南山從宮中帶了許多水果回來,叫她歡喜不下,又在城中各大酒館叫了上好的酒水歸家。白雲高興的臉都紅了起來,圍着夏侯南山不停的轉,問他:“夫君,有什麽喜事嗎?怎麽突然弄了這麽些東西歸來?”

“這些日子我忙,叫你一個人寂寞了,這些是用來賠罪的,然後……”他将一直負着手藏着的錦盒拿了出來:“之前餘亦給我畫了圖樣,我叫宮中的女官們趕至了出來,這是你的,海棠戲蝶。”

他牽過女子的手,拉她在鏡前坐下,幫她梳了發髻,绾了青絲,又将首飾一一佩戴上。

許是這些日子幫她梳發髻有了經驗,如今盤的愈發的精巧起來。

執筆為她畫眉,又為她添了胭脂,鏡中姣好容顏,滿是喜色蘊入眸中,娥眉一揚便是無盡媚意漫出。

“夫君。你今日怎麽了?”

素來夏侯南山待她好,可如今日卻有些莫名。

少年一副無奈的模樣,将最後一串明珠幫她佩戴上,而後點着她的鼻尖,對上她懵懂的雙眼:“今日是你的生辰,你連這個都忘了?”

“生辰?”她一愣,随即笑開:“你怎麽知道?”

“你和我合過八字,我怎麽不會不知道你的生辰是什麽時候呢?行了。”他笑顏歡展,恰如遠山纏繞多情的薄霧:“走吧,咱們出城去。”

“出城?”

“嗯。”夏侯南山将一旁收拾好的包袱提在手裏:“我帶你去看星星。”

王府門外一匹黑馬俊然,威風凜凜,他先上了馬,對着馬下的妻伸出手:“上來吧。咱們騎馬去。”

她緊緊地握住那雙向自己伸來的手,扣住他的虎口,翻身而上,靠在他的心口,一副興致勃勃的歡然景象:“過生辰去了。”

見她高興,只覺得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白白的安排。

街市上,馬兒行的很慢,因為他們行過,衆人都稍作退讓,雖無人跪拜在地,卻也還是貴氣彰顯,威風八面。

白雲被面前的場景驚到,她嫁給夏侯南山多時,可一般出門,二人皆是低調,便是被人認出也只叫旁人莫要施禮,多是平易近人。

“夫君?”

她不懂今日為何夏侯南山要領着她這般招搖過市。

只聽到夏侯南山輕笑道:“你啊,總是忘記你是君言王妃。”昨日在街上,他竟然聽到幾個農戶家的婦人在議論白雲整日在街頭亂跑一事,言語之間多有輕蔑之意。野丫頭做了王妃也是野丫頭。

素來寬厚的君言王叫下人将她們掌嘴六十,趕出長陽。

那一瞬間,他才明了自己平日裏對白雲多有放任,叫她自由随心,卻忘記教導她身份貴重,不可被人輕視一事。

“王妃一位,尊貴無比,我可是陛下的弟弟,你是我的妻子,理所當然被萬人景仰。明白?”

“不明白。”她嬌俏的反駁着,整個人懶散的歪在他心口,望着兩街恭敬彎腰的百姓,都這般明顯了,她又怎麽會不知道夏侯南山這麽做的意義,昨日六月便告訴了她,夏侯南山在街頭怒責了幾分長舌婦,原因便是她們随意議論着自己平日裏的做行。

她知道自己的夫君護着自己,卻又不是濫殺無辜之輩:“我想做的是夏侯南山的妻,不是君言王妃。再說了……這不是有你嘛,誰要是再說我壞話,你可以叫人打他嘛。”

他一手拉着缰繩,一手摟着自家妻的腰,聽到她這麽壞心眼的話,忍不住在她腰上掐了一下,叫那漾着壞水的丫頭忍不住大叫一聲:“你掐我!”

眼珠子瞪的溜圓。

“你既然知道我今日為何這麽做?還不知要拿些皇家的霸氣出來?”

她卻笑了:“那你真的希望我變成那樣?”

“也不是吧。”夏侯南山也郁悶:“我希望你自由自在的,可長陽城心思怪異的人太多,是怕你……”

她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叫他莫要再說:“不是還有你嘛。”

馬兒停下,面前女子額下一雙新月,嬌媚千萬,靈動無疆,只叫他生出無盡的喜愛和無奈,搖着頭道:“算了吧,誰讓我是你夫君呢?一切照舊,出什麽事情我替你擔着。”

“我就知道,夫君最好。”她甜蜜蜜的笑着,恨不得整個人都爬到在他的身上去,渾身都冒着歡喜的顏色,似有無數豔紅的小花從她身後冒出。

覺得自己定是入魔的夏侯南山怎麽都壓制不下嘴角的笑意,無奈的摟着那人的腰,叫她坐好,不再端着王爺的派頭,一夾馬腹,策馬出城。

城外雨蓮湖上夏色正濃,荷色似海了無邊際。

他将馬兒拴在一旁,拉着白雲上了停在雨蓮湖上的小舟。

“喜歡吃蓮蓬嗎?我們摘些好看的芙蕖回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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