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太後
第三十七章,太後
本以為會失望而歸,就這麽耷拉着腦袋往回走,準備回家找夏侯南山告餘亦的狀時……
未曾注意到自己腳下踩着常陽侯府的屋頂,白雲低頭瞧見了樂正餘亦。
只見滿院荒涼之中坐着那俊美生花的紫衣人,她心上一喜,轉身就往他身邊飛去。
“餘亦……”
那人順音擡頭。
白雲僵住。
歡樂的語調被那人面上的死寂打斷,她心上一酸立刻沖上前去,目光從樂正餘亦那欲漸凋零的蒼白面孔上轉到他懷裏的那只青色玉瓶。
是錯覺吧,她覺得,面前的人将那玉瓶抱得很緊,緊的快要破裂,可他又極其的小心翼翼,深怕此物破裂在他手中。
這樣複雜的情緒,好似夏侯南山曾經和她說過的,那……觸手可及又稍縱即逝的美好。
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在不遠處。
不敢上前。
樂正餘亦擡頭了,他笑的極其頹然,虛脫至無力般開口問:“怎麽不說話?”
白雲有些猶豫往他身邊走了走,最後在他身邊坐下:“我什麽也不會問,我陪你坐一會兒。”
他并未笑,也未拒絕只是低下頭,似是不願再浪費氣力說話。
就這樣坐了許久,樂正餘亦望着天邊漸漸凋殘的光色,漠然開口了,他說:“回家吧,南山找不到你會着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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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也回家吧。”說完,她意識到,面前荒涼的侯府就是眼前人的家,又連忙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要不要跟我去王府吃飯?”
見她小心翼翼的模樣,餘亦無力的勾起嘴角,垂在額邊的青絲随着他仰頭的動作往後落去,少年俊美無雙的面容暴露在現世,似山鬼精靈般攝人心魄的美在她眼前展開,眉頭漫開的一縷憂愁恰似老去春色之中的頹然之美,樂正餘亦護着那個瓶子:“白雲。”他喊了她的名字:“你和南山一樣善良呢,怪不得南山那麽喜歡你。”
她面上一紅,心中雖有喜色,可……還是擔心占了更大一部分。
“總會過去的,餘亦。”她說,皇陵外那片荒冢不斷的在她腦中浮現,這句話到底有幾分說服力,她很清楚。語調之中的顫抖也出賣了她心虛。
“對不起。”她說。
餘亦卻笑了,沁人心脾,柔音似水。
“綠水也說過這樣的話。”他重複道:“總會過去的。”
“我們……”
“你們說的沒錯。”他點着那玉瓶不知在思索着些什麽,低眸之間盡顯寂寥,恍若下一瞬便破碎成千萬桃色花瓣飛舞而去,卻又恰若結冰凋零的梅枝,叫人望着他便心痛不已。
他說:“确實如此,總會過去的。”
“每天都會忘記一點,總有一天這些事情都會過去。”
白雲定定的看着他,走上前拉住他的手肘,眸色怨意道:“你在敷衍我嗎?”
他笑,帶着頑性:“看穿了?”
“你這個人!!”
“白雲。”他問:“若是你心愛的人死了,旁人告訴你,總會過去的,總會忘記的,你忘記了那些就能好好的過日子了。你信嗎?”
她誠實的搖頭。
他眸色清正,含有無辜的寒色,又問:“我把那些事情都忘了就好了嗎?”
她回答不上來。
他自問自答道:“答案是不會,無論傷心與否,那都是我從前的一部分。我希望我爹娘能活過來,我知道那是妄想,可同樣的我不并希望自己忘記他們。若是從頭再來一次,哪怕再受一次腐骨噬心的苦,也依舊渴望能成為我爹娘的孩子。所以,不是我不能忘,而是不想忘。”
她說:“大家都很擔心你。”知道自己的話無用,她便不再說那些,只将擔心訴出口:“我也很擔心你。”
“可是擔心是沒有用的。”他閉眸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我才想要走。”
不是歇斯底裏的喧嚣,只是他悲傷至虛無的闡述罷了:“我不想要每天都活在他們的愧疚眼神之下。他們好像每時每刻都在提醒我過去的事情,提醒我,我是一個極其可憐的人,就應該接受所有人的愧疚,就應該去我爹娘墳前告訴他們,我如今過的很好,以慰藉他們的在天之靈。”
“可是……白雲,我不願意啊。我不想這麽做。我不想去他們的墳前,也不想旁人以愧疚的神情來看我。”說完,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似是無謂:“算了,反正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還是算了。”
他抱着那青色的玉瓶,轉身往高處飛去,留下滿院的冷香,凄凄慘慘戚戚。
她獨站在園中,四面的風将她的嗓子吹到發幹,想要發聲卻半點動靜都喚不出,似是嗚咽的喘息着,心中破了洞一般,莫名的疼了起來。
回到王府,她沒有了吃飯的想法,只一味的躲進房間,夏侯南山回來了,他問,她不願說,只是鑽進那人的懷裏叫他細心的哄着。
夫君,我……好像有點明白你為何會對樂正家的人那樣愧疚了。
若是餘亦都被你們的愧疚擾的心神不寧,那你們的愧疚該有多心酸。
她趴在少年的肩頭,抑制不住的流出一行清淚,她不會說,她不願提起那些過往的心酸再次叫他心上不已。
“夫君。辛苦了。”她學着他拍着她背脊的模樣,輕輕的呵護着他的疲倦。
夏侯南山不解今夜自己夫人出了何事,只是瞧着她的模樣怕是又得知一些關于過去的事情。
他柔聲安撫着面前的丫頭:“無事,無事,都是些陳年舊事,無需挂念。”
他們故作無事的自欺欺人着。
她懂了,不再問,不再說。
可白雲忘記了,就算是她不說,紙也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夏侯月婵的哭聲在清暑殿響起,他們所有人都聚在一處。
夏侯南山與她被召入宮時,事情已經訴完,殿中一片靜默哀傷。
鬧劇已經過去,結果訴出。
夏侯南鬥對夏侯南山說:“母後,是被暮瑤毒死。”
白雲被澹臺綠水拉進屋子之中,屋中藥香苦澀,盡是這殘留的味道便叫白雲忍受不住,為了體諒她,澹臺綠水将窗戶支開,叫茉莉花香入內,漸漸取代了那股苦味。
樂正餘亦正倒在軟榻上睡着,澹臺綠水坐在他身邊,将他肩頭滑落的被子蓋上。又順勢的撥開他額前的發。
“綠水姐姐。”白雲灰着面色,暗着眼眸問道:“餘亦厭惡暮瑤,是因為他知道……太後是被暮瑤毒死的是嘛?”
“他之前應該只是知道,卻沒有實質性的證據。所以之前應是他的猜測,如今将真相告訴大家,想必是找到确切的證據。”澹臺綠水笑了:“他受南鬥所托回京剿滅暮家和劉家,自然不會叫自己的感情左右了進度。他之前雖然知道,卻不會說。”
女子眼眸之中的光色變的複雜,她抿唇蹙眉,一副無可奈何之态:“他還有秘密沒有說,那個秘密,許才是打亂所有計劃的仇恨。”
“仇恨。”
“餘亦比咱們想的要堅強的多,你不必這樣擔心,能熬過腐骨噬心之毒的人,又怎麽會扛不住這誅心之苦呢?他常說他們樂正一族有旁人一生都得不到的天賦,所以也要歷經旁人無法承受之痛苦,這才算得上公平。若說誅心,何人又比的上他自己給自己的桎梏。”
“可傷身易好,誅心難愈。”夏侯南山掀開帷幔而入:“阿姊,你總不能瞧着他一直這樣吧。這次瞞着的是母後的死,下一次他要告訴我們什麽?他自己的死嗎?”
“不是還有花影嗎?”澹臺綠水明豔一笑:“我見過那女子,我信,我信她能救餘亦。我們救不得,她一定能。”
“她連江湖都不願陪他去,她怎麽救他?如今暮劉兩家漸漸衰敗,時日一到他功成身退,這天下之大,咱們要如何尋他?”夏侯南山的眼中冒出許多不自然的紅血絲,衆人都察覺到他的不對勁,白雲伸手拉着他,深怕他下一瞬便失控的吼叫出聲。
“你從未想過要餘亦留下?”澹臺綠水擔憂看來。
“他為什麽要留下?”夏侯南山側目痛苦的蹙起眉宇,半晌都未緩和回來:“長陽城對他而言是什麽樣的地方,你們故意裝作不明?還是真的不明白?”
簾外的澹臺鳳歌掀開帷幔,悄然而入:“所以,你希望餘亦離開嗎?”
“我希望他能……”他一時語結,不知該用什麽詞,半晌才尋得一個,他說:“能好起來。不用和從前一樣也沒關系,只要他不再胡來,不用命去護着我們。不要像叔父一樣。”
比起旁人,澹臺綠水更為冷酷,她淺笑開來,目光落在一旁緊緊握住南山手的白雲身上,又閉眸搖首:“你明知道,這不可能。”
“樂正長風。”澹臺鳳歌在衆人身後開了口,她叫出了一個陌生名字,随後說:“你們可還記得當年在山上為難我們的長風道人?”
澹臺綠水恍然,似乎是明白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