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樣。他怎麽找?”
我笑笑,寫:“我也不清楚,不過他很有自信的樣子。”
秦翡華嘆息一聲,抹去水漬,輕愁上眉頭。
車隊依舊緩緩行駛在官道之上,良田漸盡,開始進入山林。這一段路,林茂路窄,車行漸漸慢了下來。林裏的鳥兒在枝頭歡叫着,此起彼伏,宛轉悅耳。
又行了兩個鐘頭左右,我終于聞到了一股奇妙的臭雞蛋味。掀起車簾望去,只見不遠處的山坳間一片華麗樓宇,有山澗如銀帶流淌而下。那想必就是澧泉宮了。
秦翡華皺着秀氣的眉毛捂着鼻子:“若這樣的溫泉能美容,我倒寧願老醜一些。”
她倒可以這麽理直氣壯,反正她基礎好,這輩子可以芬芳到老。
說話間,車隊停了下來。太監來說,前面有座三皇祠,按照規矩,得去祭拜一下。
我們倆去見趙皇後,問她聖體可金安,旅途可愉快。
趙皇後坐了大半天車,一臉疲憊,向我們含蓄地抱怨:“皇上吹不得風,由我代他去祭拜。這個三皇祠是新修的,剛好可以祭拜一下,求皇上身體早日康複。”
我忙拍馬屁:“娘娘乃是一代賢後,同皇上真是伉俪情深,教人羨慕啊。”
趙皇後厚着臉皮很得意地笑。
因為是路過,祭祀很簡單,趙皇後只是去上香磕頭。秦翡華在旁伺候,我則和一幹女眷跪在遠處觀禮。
新建的大殿裏到處還彌漫着木屑和桐油漆的氣息,混合着溫泉裏飄來的硫磺味,刺激着女人們的嗅覺。太太小姐們個個拿着香帕捂鼻子。
趙皇後焚香叩拜,然後按禮去案前點長明燈。按照東齊習俗,這長明燈的多少代表祭祀人的身份的高低,所以趙皇後得點上九盞。
我全神貫注地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
一盞,兩盞,三盞……
我悄悄将裙角捏在手裏。
五盞,六盞……
一切正常。
一滴冷汗從我額角流下。怎麽會沒反應?
七盞,八盞……
殿外恰好吹進來一陣山風。
九盞。
趙皇後滿意地直起身來。
就在這時,香案後的幕簾呼地騰起火苗,借着風勢,一陣猛漲,轉眼就竄上了房梁。
我的心咚地一聲落回原處。
這火起得詭異,燃得兇猛,就那麽半分鐘就已經燒着了柱子。殿裏女眷們又沒受過逃生訓練,這時都給吓得不知所措,驚叫連連,亂頭蒼蠅一樣四下逃竄。
我扯開嗓子高喊:“護駕!護駕!”一邊拉起已經呆若木雞的秦翡華往側門跑。
外面的侍衛往裏沖,裏面的貴婦千金往外逃,一下把門堵得水洩不通,呼天搶地聲不絕于耳,像是上演災難片。
秦翡華逃出來,看到這場景,吓得俏臉又青又白,倒在我懷裏不醒人。
正好,我本來還想叫她裝暈呢。
我趕緊把她往侍女手裏一推,趁混亂鑽到人群裏。
趙皇後還沒出來,外面的宮人全都驚恐地亂竄,膽小的宮女已經開始抱頭大哭。不知道是哭主子,還是怕自己要陪葬。
我力排衆人努力往馬車方向走去,眼睛在人海裏不停尋找。正仰頭張望,忽然感覺到有人拉住我的手,往我手裏塞了一樣東西。我回過頭去,只看到一個侍衛的背影,又立刻被人群擠到一旁。
殿外的侍衛也不笨,三下五除二就拆了殿門,貴人們紛紛逃了出來,然後趙皇後也被人擡了出來。
沒死,只是暈過去了。
趁着太醫給她掐人中的工夫,我已經将手裏的長條事物藏進了頭發裏,然後擠回了秦翡華身邊。
秦翡華已經醒了,花容失色。我對她低語:“趕快繼續暈!”
“什麽?”
“不想皇後醒來後責問你不救駕,就趕緊繼續暈。”
秦翡華不也笨,立刻兩眼一翻倒回去,生動形象極富表現力和說服力,是個金雞獎的好苗子。
我倒沒裝暈,我幫着太醫們給太太小姐們掐人中。那些貴族女人,平時鈎心鬥角起來個個剽悍兇猛如金剛,可偏偏一有風吹草動大腦就供血不足,也算得人類學上一個特例。我樂得狠狠地掐,掐得她們慘叫着醒過來,還得對我說謝謝。
如此雞飛狗跳亂了一個小時。大火撲滅了,暈過去的掐醒了,受傷地擡去上藥了。趙皇後給吓得又多了幾條皺紋,顫抖着說:“回宮!回宮!”
不知死活的太監問:“回哪個宮?”
趙皇後劈頭就是一頓臭罵,罵得天地變色百獸奔逃晴空響雷,真是徹底颠覆了她平日裏端莊聖賢的國母形象。最後還是李賢妃看不下去,冒死上前勸住了她。
大家重新歸隊,狼狽又疲憊地打道回京,結束了這将名載史冊的一次出行。
回程的車速很快,我和秦翡華都被颠得七葷八素。讓我自己都覺得是奇跡的,是我居然沒有暈車。
快到京城時,二皇子蕭栎帶着大臣前來接駕。衆人跪在龍辇前磕頭稱罪。
三皇祠居然在皇後上祭祀時自燃,如果這不是物理上的巧合,那就一定是一個驚天的陰謀。不過廣大淳樸迷信的勞動人民并不會這麽想,他們首先想到的就是趙氏是否做了什麽不守婦道的事情,惹得已經升天已久的先皇列祖大動肝火,降下天火要懲罰一下這個妖婦。
允許我同情一下趙皇後,她雖然很可惡,但也沒壞到要被燒死的地步。其實大多時候她也只是家族機器下的一枚零件。
我原以為以趙後的多疑,即使不提我過堂審問,也要留我下來押在宮裏做擔保。可是大概因為她真的被吓過了頭,只字都沒有提我的名字。可是即使她想不起來,她老大哥國舅爺未必也想不起來。于是我趁着衆人親人相見的混亂場面,找到了正在善後的蕭栎,甜言蜜語幾聲姐夫,哄得他立刻派了車和親兵送我回謝府。
回到家,正是夜幕四合、炊煙袅繞時,大門緊閉,燈籠高懸,正常得實在不正常。
門衛看到我,大吃一驚:“四小姐,你怎麽回來了?大少爺去接你了呢。”
我跳下車,問:“其他人呢?”
“老爺和夫人去迎接皇上,三小姐在家裏,二少爺嘛,小的不知道。”
我可以想象我那親愛的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對皇上說:“臣罪該萬死!就是臣的小女信口開河妖言惑衆,掇使聖上有此溫泉一行。聖上和娘娘受驚,臣萬死難辭其咎……”
府裏靜悄悄的,點燈的下人還沒走到養心閣所在的角落,我一邊笑着一邊摸黑往自己院子走。
轉過一叢秀竹,我一眼就看到養心閣的院門口,一盞小燈在風中輕搖。
提燈的男子容貌清癯俊秀,注視着我,一如注視着晚來歸家的親人,有一種心中塌實下來的喜悅。幾日不見,他略瘦了一些,神情卻是越發溫柔了。
我喚道:“宋先生。”
他對我點頭微笑:“我等你許久了。”
我請宋子敬進屋坐。雲香也焦急得等了我半天,見我安然無恙,十分歡喜。
我把臉一板:“不用上茶了,趕緊去收拾東西。”
雲香說:“早已經收拾好了,連枕頭底下的銀票都帶上了。”
我放心:“我們倆這就走。”
宋子敬一直在旁看着,這時開口問:“去哪裏?”
我說:“我帶雲香去咱家的田莊裏躲躲。”
宋子敬笑道:“躲自己家有什麽用?”
“不是都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你該躲皇宮裏去。”
“若能輕易出來,我還真樂意躲進去。”
宋子敬溫和笑道:“你哥要我告訴你,只需安心待在家裏,不用害怕。即使被招進宮,他也有辦法把你安全弄出來。”
我忽然問:“他有辦法,怎麽不早點把翡華姐弄出來?”
宋子敬說:“秦小姐與你不同。秦大人志在與皇室聯姻。”
我思索:“為什麽可愛的女孩子全有父親?”
宋子敬啼笑皆非:“父母為兒女操辦婚姻大事,是理所當然的。”
我又問:“宋三說你就要搬出府了。”
他點了點頭。
我有點遺憾:“這樣一來,以後再見就難了。”
宋子敬看着我沒說話。
我關切:“你在英王府還習慣嗎?”
宋子敬淡淡道:“在哪裏都一樣。”
我想他原本心高氣傲的一個人,被趙家弄成現在這樣,肯定滿腹怨怼又不好發作,便換了話題,說:“你同我姐姐那事,我覺得挺遺憾的。說真的,你若能做我姐夫,我就又能天天看到你了。”
宋子敬聽了,笑起來,說:“要想天天見到我,并不是只有讓我做你姐夫一個辦法。”
我天真地問:“那還有什麽辦法?”
宋子敬自昏黃燭光中注視着我,嘴角還帶着淺笑,似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