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上學堂

八月的最後一天，蘇家姐弟倆告別生活了十多年的江寧小鎮，踏上了去往京城的旅途。

章校長到底還是給兩個孩子出了旅費，将硬座升級成了硬卧。當然，之前蘇缙安買票的時候，也不是舍不得花錢，無奈現在這個時間正是開學季，去的又是全國的心髒所在，所以，想買硬卧也是難了。他原本就擔心蘇繡寧的身子吃不消，雖然只是八個小時而已，但，他還是不放心。

見章校長給他們換了票，蘇缙安鄭重地接過來，然後就要掏錢包，被章校長一把攔了，“你這是要跟伯伯生分！”然後他就只能收下了。只不過蘇繡寧知道，他肯定會将這筆錢記在賬簿裏，等以後再還回去。哎！她家小安就是這麽的固執，不過很可愛不是嘛！

将兩個孩子的行李放好，章校長找了幫忙換票的乘務員，請人家照看着點，畢竟是兩個半大孩子，然後才揮手跟他們告別了。

蘇繡寧收回視線，然後就四下打量起來。火車她前世的時候是看過的，當時正好去浦江辦事，十裏洋場，自然要到處逛逛，什麽外灘公園啦、領事館啦、教堂啦、跑馬場啦、彈子房啦，最後就去了火車站。當時還沒有從浦江到江寧的火車，所以她也就沒能坐進去，只是遠遠地瞧了半晌，心裏暗暗地決定，等下次再去京城辦事，就轉道從這裏出發，正好可以過過瘾。

只是，還沒等她再去京城，她已經來了這裏。絲毫不掩飾地東摸摸西瞧瞧，這倒不會引起懷疑，因為這個身子是第二次坐火車。

選擇火車這種交通工具，基本上都是長途旅程，而這個身子卻是從一歲跟着她爸媽來到江寧後，就再也沒有出過江寧所在的蘇省範圍，自然也就沒坐過火車。至于之前的那次，自然是蘇爸爸蘇媽媽帶着他們姐弟倆從外地來江寧的時候，只不過他們到底是從哪個地方過來的，卻是沒幾個人知道。

說起來這點，蘇大掌櫃腦海中劃過什麽，轉瞬即逝，沒有抓住。搖了搖頭，蘇大掌櫃接過她家小安遞來的水壺，溫熱的清水入喉，瞬間緩解了車廂裏空調帶來的涼意，嗯，她家小安太體貼了！

可不體貼嘛，對面那對小情侶差點還因為他們倆鬧了別扭。瞧瞧人家的男朋友，再瞧瞧自己的，長相，長相沒法比，身高，身高沒法比，身材，身材沒法比，現在就連這體貼細心都及不上，還要你來做什麽！

蘇大掌櫃很不厚道地歪靠在她家小安的肩頭，笑得一臉甜（猥）蜜（瑣），嗯，瞧着他們不開心，她怎麽那麽開心吶！

蘇缙安察覺到了她的意圖，畢竟就隔着張小桌子，那對小情侶又沒刻意壓低嗓音。只不過他也沒動，任由他姐胡作非為，還拿出他的外套給蘇繡寧搭在膝蓋上，然後拿起書看了起來。

蘇繡寧瞄了一眼，什麽C語言，撇撇嘴，沒意思，完全看不懂，只能偏頭看向車窗外。那裏，火車已經開動了起來，江寧小鎮轉眼就要被抛在身後。

吃了個午飯，是蘇缙安一大早起來準備的包飯，方便又頂饑，對面那個小姑娘快把她男朋友的胳膊給擰下來了！

再坐了半個小時，蘇缙安就讓蘇繡寧爬上中鋪去休息了。看着底下仍是捧着書看的蘇缙安，蘇大掌櫃把她家小安的外套往上一拉，整個人被包裹起來，然後，美滋滋地睡覺去了。

下午四點，火車準時進入京城南站。蘇繡寧已經在半個小時前被她家小安叫了起來，溫毛巾擦臉，現在整個人都神清氣爽，望着外頭密密麻麻的人群，繼續瞧稀罕！

只是，在火車上竟然能弄到溫毛巾，這不科學啊！對面的小情侶表示，這麽短的時間，他們已經被對面那哥們虐的習以為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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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寧！小安！這裏！這裏！”剛一出站，兩姐弟正在四處找京大的接待點，熟悉的聲音就從不遠處傳來。來人瘦瘦高高，比蘇缙安略矮了半寸，正擠過人群向他們倆靠近。

“章家哥哥！”蘇繡寧略一瞧，就知道這個是章校長的親兒子，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嬌俏地喊道。沒辦法，不是她一把年紀裝嫩，而是這原身就是這麽一把嗓子，跟她的相貌實在有些差距！

“呦！小安怎麽又長高了！”章裕拉過蘇繡寧手裏的行李箱，沖她笑笑，然後轉頭去逗蘇缙安說話。沒辦法，這弟弟從小就是個悶葫蘆，他卻是個藏不住話的，每次兩個人在一起，他都被憋的個半死，但，轉頭還是照樣拉着蘇缙安說話，也是夠受虐的！

“章師兄，這是？”三個人走到京大在火車站設立的臨時接待點，看到章裕這個已經退休的學生會組織部長竟然出現這裏，之前怎麽沒發現吶！

“我來接弟弟妹妹，車快出發了嘛，還有座沒？”章裕是自己打車過來的，但回去就可以坐學校的車了，畢竟他也算半個學生家長不是！“叫師兄！”這是對身後的姐弟倆說的。

“師兄好！”蘇繡寧脆生生地叫到，至于蘇缙安，點點頭，沒吱聲。

接待的學生也沒在意，只是沖着章裕說道：“章師兄，你們家的孩子都這麽厲害啊！”一家能有一個考上京大的，就是祖墳冒煙了，這家倒好，三個，也怪不得人家驚嘆了！

章裕沒解釋這是世交家的弟妹，不過，反正他從小就把他們當做了親弟親妹，一樣的。跟以前的老部下打過招呼，帶着兩姐弟上車了。坐了兩分鐘，大巴車就出發了。

“待會先把入住手續辦了，我爸說你們帶了床單被罩，我昨天給你們買好了棉胎，已經曬過了，就放在你們樓下宿管那裏。”三個人坐在最後一排，蘇繡寧占了靠窗的位子，正盯着外面的大馬路一個勁兒得猛瞧，聽到章裕已經都給安排好了，也是感激。

蘇缙安有潔癖，她提前做好了床單被罩，棉胎什麽的卻是沒法帶的，就怕放久了會有不好的味道，沒想到章裕竟然提前都準備好了，笑容甜甜地道謝。

至于蘇缙安，她就不指望了，這孩子就算是感激，也是在臉上看不出什麽的，而是記在心裏，以後會加倍地還回去。哎！這算不算是那個電視上說的社交障礙啊！？畢竟你不表現出來，不熟的人也感受不到啊，萬一因此有了想法，以後可就不好相處了！不行，她得找個時間跟她家小安好好說說了！之前竟然把這個給忽視了，也是該打！

章裕一點也不在乎蘇缙安冷場，他都習慣了，還是認命老媽子似的繼續交代：“今天咱們就是先住進去，晚飯我帶你們出去吃，回去你們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別吃早飯，先去醫務室抽血，然後吃了東西再去做其他的體檢項目……”

嘚吧嘚吧，從住宿、到體檢、再到軍訓，一路上就沒停嘴。連坐在他們前面不遠處的學生和家長們也抻着耳朵聽他念叨，嗯，倒是收獲不小。可不是嘛！人家可是專業迎新三年，絕對的熟練工，就連這次的迎新手冊，還是用了他之前編排的底稿呢！

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京大的校門印入眼簾。聽着前面傳來的竊竊私語，蘇繡寧偏頭，透過車窗望去。歲月流轉，生命輪回。百多年前，她掀開轎簾，京師大學堂在眼前匆匆而過，想要叫人停下看看，最終還是就那樣離開了。百多年後，大巴車緩緩行進，她終于來了！

“中文系和數學系的迎新點離得近，咱們先去給小寧報到，再去你們系。”章裕功課做的足，早就已經設計好了行動線路，下車拎起行李，就帶他倆擠過人群向着目的地行進了。

“章哥！”又一個認識的，而且，這個顯然跟章裕關系更親近。“這是？”看着章裕後頭跟着的姐弟倆，紀然不确定地問道。

“這個是你們系的助理輔導員紀然，”這是跟蘇繡寧介紹，“這個是我妹妹蘇繡寧，你們系的新生。”這個是對紀然說的。

“哦，原來是蘇師妹，快來，咱們先把手續辦了。”既然是助理輔導員，那麽自然清楚新生的情況，餘光掃了一眼沒說話的蘇缙安，紀然遞給蘇繡寧一份資料。看着姐弟倆忙着填表格，紀然拉着章裕走出幾步，小聲問了句：“這就是那對姐弟吧！”

“嗯。”章裕點點頭：“你以後幫忙照顧着點，有什麽事直接找我。”他跟紀然雖然不同系，卻在學生會一起工作了四年，交情很好，知道蘇繡寧的助理輔導員是他，也是放心多了，不過，“那孩子剛剛大病了一場，差點去了，你看軍訓的時候能不能想想辦法！”

這個也是剛剛在車上，他跟他們囑咐軍訓的注意事項時，蘇缙安問他能不能想想辦法，最好別讓蘇繡寧參加軍訓了，畢竟聽說京大的軍訓一向嚴格。

“這麽嚴重！”之前錄取通知書下來，章裕就找過他，當時也是把蘇家發生的事兒給說了，順帶說了句那姑娘病倒了，只是，竟然這麽嚴重！“那行，你讓她把之前的病歷複印給我，我跟系裏說說。去還是肯定要去的，看看能不能特別照顧一下。”能幫的他會盡力，畢竟這倆孩子也太可憐了！

“行，麻煩你了，回頭帶他們請你吃飯！”章裕也不跟他客氣，反正大家以後還在一個學校裏。

“那我等着。”看那邊弄得差不多了，兩個人就走回去。紀然看了一眼蘇繡寧填的表格，沒落下什麽，然後就對着章裕擺擺手：“這邊都好了，你們趕緊去老韓那邊吧！”順手卻是将蘇繡寧的資料插進了文件夾的最底下。

蘇大掌櫃眼神一閃，倒是對章裕刮目相看了。不僅交友廣泛，人緣不錯，這結交的朋友也是有眼色、會辦事的。別看只這麽随手一個動作，可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這份體貼細致。現在的孩子個個都是自尊心極強、又重視隐私，像蘇繡寧這樣的家世，很多人都不願意讓別人知道吧。這個輔導員竟然連這點都注意到了，倒是跟她家繡莊的大管事有的一拼。

兩姐弟又去了數學系那邊，見到了紀然口中的老韓，也是數學系的輔導員，這個前面沒有助理兩字了。章裕帶着他倆乖乖地叫師兄，然後一臉刻板的韓濤遞過來一份新生報到表，蘇缙安埋頭填了起來。

蘇大掌櫃看着章家哥哥肅然地站在一邊，而那位韓老師噼裏啪啦地敲着電腦鍵盤，絲毫沒有任何見到熟人想要寒暄的意思，所以，有這樣的一位輔導員，她試圖掰正她家小安的宏願，是不是更加路迢迢水長長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後記：為了讓大家不會看的無趣，所以每章都經過了精心設計，力圖總能有一兩個閃光點，給大家調劑一下。這章是必不可少的，為了之後的情節更加出彩，加了鋪墊，所以，大家就稍微體諒一下它的沉悶吧！下章男二號上線，蘇大掌櫃給他定名為“騎裝男”，到底是怎麽回事呢？下午三點前，二更見！

Ps彈子房就是那時候的臺球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