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巧合

結果,蕭明钰大約是覺得手感不錯,順手又拍了拍鄭娥的屁股。

鄭娥又羞又惱,也顧不得哭和委屈,扭頭瞪了蕭明钰一眼,吶吶得叫他:“四哥哥!”她一張白嫩的小臉蛋都羞紅了,唯有一雙剛哭過的眸子,猶如洗過的黑寶石一般又黑又亮,凝神看人的時顯得十分認真。

蕭明钰長眉微彎,似有些許笑意,可面上還一派正經的解釋道:“我是讓你別亂動,你這麽重,我抱着有點吃力,就怕摔着你了。”

鄭娥半信半疑的瞧着他,見他神色不動,最後還是乖乖的抱住蕭明钰的脖頸,小心得縮在他懷裏,稚聲稚氣的道:“謝謝四哥哥……”

她說話的時候,聲音嬌軟軟的,溫熱的吐息拂過蕭明钰頸側的烏發,發絲拂動,微微有些癢。

蕭明钰一手托着人,一手撫了撫她的脊背,沉默許久方才應道:“你沒事就好。”見鄭娥情緒穩定了許多,他便有意引着她說了一會兒話,稍稍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等他們兩人回了立政殿的時候,裏頭已是亂得不行——薛嬷嬷一死便是斷了線索,皇帝憂心鄭娥的安危,心裏頭甚至還暗暗的埋怨起皇後沒照顧好鄭娥……

聽說四皇子抱了鄭娥回來,皇帝領頭便出了殿,瞧着那縮在蕭明钰懷裏頭的鄭娥,心裏軟的不行,連忙快步上前去,一面口上喚着“阿娥”,一面伸手要把鄭娥接到懷裏。

蕭明钰忙道:“阿娥受了驚,現在不喜旁人抱她。”

話聲還未落下,鄭娥已聽到皇帝的聲音,扭頭看了一眼,立時便張開手臂,猶如乳燕投林一般撲倒皇帝懷裏。她此刻着實委屈極了,眼睛都紅了,聲音就好似含在嘴裏的米糕一般軟糯糯的:“蕭叔叔……”

皇帝連忙應了一聲,差點也跟着紅了眼睛。他如願以償的把鄭娥抱在了懷裏,也不嫌棄她面上都是灰,連着在她頰邊親了好幾口,直到鄭娥嫌棄的撇頭躲開,這才抱着鄭娥,一副傻爹模樣的和兒子炫耀道:“朕可不是旁人!”

被這親密二人組用過就丢、當場打臉的蕭明钰只能:……

還是剛把二公主哄去偏殿休息的皇後上前來拉了兒子一把,順便給皇帝使了個眼色:“外頭冷,裏面說話吧。”鄭娥之事處處透着玄機,殿外人多眼雜,要是漏出什麽便不好了。

皇帝會了意,面上歡喜的笑意漸漸收斂起來,擡起劍眉,不動聲色的掃了在場諸人一眼便道:“進去吧。”說着便又淡淡的與左右宮女和內侍加了一句,“不必跟着伺候了,都在殿外候着。”

左右的宮女和內侍皆是應是,躬身行禮,一時之間只聞衣裙窸窣的聲音。

而此回入了殿內的除了皇帝、皇後和鄭娥之外便只有蕭明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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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抱着鄭娥便覺得心上定了許多,徑自與皇後在上首坐下,擡眸看了眼兒子,緩緩道:“說罷,到底怎麽回事?你這會兒不是該在崇文殿進學嗎,怎就叫你碰上這事了?”

蕭明钰原就只是想要去驗證一下自己夢中之事是真是假,此時忽而聽到皇帝這般問話不由一頓,随即垂頭應聲道:“兒臣今日悶得慌,便告了個病假……”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眼睫垂下來,顯是十分不好意思,“因怕有人說我是謊報病假,我索性便去了冷宮湖邊躲會兒清淨,哪裏知道竟是遇見了阿娥妹妹。後來聽阿娥妹妹說了事,這才覺出情況緊急,抱了她回來。”

皇帝不置可否,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那鋒銳的目光在蕭明钰面上一寸寸的掃過,蕭明钰擡頭挺胸的站着,竭力維持鎮靜,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藏在袖中的掌心已是滑膩膩的濕汗。

殿中一時寂靜,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

正被皇帝抱在懷裏的鄭娥卻忽而開口打破了沉默,聲音脆嫩嫩的:“蕭叔叔,你是懷疑四哥哥嗎?”她甚是聰慧,對人的情緒更是敏感,自然一瞬間就明白了皇帝的心思,于是便抱着皇帝的胳膊仰頭去看人,眨了眨眼給蕭明钰發了一張好人卡,“不會的,四哥哥他是好人,他還讓人幫忙去捉那兩個要害我的人呢。”

皇帝眼睫微垂,低眸瞧着懷裏的小姑娘,用帶了薄繭的指腹輕輕的在她紅撲撲的面頰上摩挲了一下,低聲笑着道:“放心,朕都明白……”說着又仔細的用指腹替她擦拭了一下面上的灰土,垂頭哄她道,“你看,臉都髒的和小花貓似的了,要不讓皇後帶你去外頭擦一擦臉、換身衣衫,好不好?”

鄭娥現今回了立政殿,又與皇帝說了一會兒話,心裏放松了許多便也不覺得怕了。聽皇帝說她“髒的和小花貓似的”便有幾分小女孩的羞赧了,她連忙伸手捂住皇帝的嘴巴,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脆脆的“嗯”了一聲。

皇後這才伸手把鄭娥接了過來,來回看了皇帝和兒子一眼,知道這父子兩個大約是不會出事,她便先抱了鄭娥出去,留皇帝與蕭明钰接着說話。

皇帝這才沉了面色,越過蕭明钰的“巧遇”不再追問,反而是轉口問道:“那兩個抱走阿娥的宮人,找到了嗎?”

蕭明钰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連忙把事情從頭說了一遍,又道:“聽阿娥的話,那兩人大約是想哄着阿娥到湖邊再行謀害之事,只是阿娥中途逃了,她們說不得也已有了戒備,此時尋人恐怕……”

“恐怕只能找到兩句屍體了。”皇帝應聲道,随即阖了阖眼,似有幾分沉吟,“你确定她們原是打算要把阿娥送去冷宮湖邊?”

“是。”蕭明钰點點頭,“阿娥是這麽說的。”

皇帝似是想到了什麽,并沒有應聲,忽而沉默下來。

冬日本就是夜長日短,此時已将近傍晚,天際猶如黃金一般暖融融的陽光徐徐的落下來,穿過窗棂,猶如長河一般流過皇帝的面龐。皇帝清俊的面上浮現出極其複雜的神色,忽而冷笑一聲,拂袖而起,擡步便往外去。

蕭明钰措手不及,只能追着叫了一聲:“父皇……”

皇帝步履匆匆,只是随意的向後擺擺手:“和你母後說一聲,朕去仙居宮見太後,遲些再回來。”

蕭明钰聞言心上一動,便也頓住了腳步,看着皇帝大步而去。

皇帝确是去仙居宮見太後,不過他是讓人拉了王昭儀一同去見太後的。

太後此時正在佛堂念經,聽人禀告說是皇帝來了,便擱下手中的沉香佛珠,扶着邊上陳嬷嬷的手起身出去。她今日只穿了一身秋香色繡萬壽松鶴紋的衣裙,銀白的長發端正的梳了個髻,插幾支玉簪,雖略有些簡單樸素,行止之間卻是雍容華貴,儀态萬千。

皇帝先與太後見了禮,扶着太後坐下,笑問道:“母後今日可好?”

太後擡眸看了高大英俊的兒子一眼,唇角微揚:“在你娘跟前還裝什麽樣子?這個時候來找我,可是有什麽事?”

皇帝只笑了笑,側頭與內侍黃順使了個眼色,不一會兒就有人将王昭儀給壓了上來。

王昭儀顯是倉促之間被拉來仙居宮的,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青色繡金鸾的高腰襦裙,烏黑發髻微微有些淩亂,一張嬌俏的臉上都隐有淚痕,見着太後正要呼救,可待她瞥見一旁皇帝那森冷的目光便又啞了聲,連忙垂首跪到在地上。

太後面上那微微一點笑影子也跟着沒了,靜了片刻,方才冷下聲音道:“怎麽,你這皇帝的威風也擺到仙居宮了?便是昭儀再不讨你喜歡,哪怕是看在二郎和王家的顏面上,你也不該叫這些個奴才這般折辱昭儀!”

皇帝正捧着一盞茶慢慢喝着,聽到太後這話不由一笑,聲音聽上去甚至十分從容淡定:“母後,王家和二郎的顏面,朕早就給過了。”他不緊不慢的把手中的茶盞擱在案幾上,只輕輕的一聲,卻猶如雷霆一般沉甸甸的,使得周側的人都不由的跟着屏息斂容。

只聽皇帝輕而緩的道:“昭才人是怎麽死的?朕當初能封王氏一個德妃,已是看在王家和二郎的份上了。”

昭才人乃是三皇子的生母,只是她出身微賤,容色尋常,素不得皇帝和太後喜歡,好容易懷了個兒子偏又趕在天合十八年七月初生——高皇帝便是那一年的七月二十一日駕崩的。

當時昭才人産後體虛,性命垂危,便是由太後做主,讓剛剛有了二皇子的王氏先替她養着三皇子。

皇帝與高皇帝父子情深,心裏頭多少有些顧忌,一貫也不喜歡三皇子,縱是登基後也就給了三皇子生母一個才人的位置。衆人一看就知道皇帝這是心裏頭厭了昭才人母子兩個,自也沒把人放在眼裏,結果沒多久,昭才人就落到湖裏死了。

很不巧,昭才人便是在冷宮邊上的那個湖裏“失足落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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