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靜觀其變

第二天,華書儀來到了斯年家。

斯年住在京城五環一個高檔別墅區裏,環境優美,安保嚴密,唯一的問題就是出行不太方便。雖然車進車出,但是遇上京城的交通時常被堵在路上動彈不得。除此之外,他在三環還有一套頂層公寓,原本是方便工作才買下的,可是自從買了京郊的別墅後,那套公寓便長期處于接灰的狀态,一年半載也難得住一次。

開門的斯年沖着華書儀笑道:“來得正好,我剛好在泡茶。”

因為曾經飾演的角色需要,斯年專門學過茶藝,動作行雲流水,氣質沉靜內斂,看起來賞心悅目。可華書儀知道,其實他并沒有那麽喜歡喝茶,只是閑極無聊的時候才擺弄這些程序複雜的東西,打發時間。

和茶藝一樣,鋼琴、小提琴、古筝、圍棋、拳擊、馬術、書法等等等等,這些技能他都會卻并不熱衷,只是因為需要才學,學到夠用的程度便停了,之後也不會再去鑽研。除了他從小練習的柔道,大多數技能都只停留在能糊弄外人的程度上。

娛樂圈說他是天才,粉絲也把這些技能當作談資,加深他敬業的人設。可他們其實都不知道,斯年只是天性極富負責感而已。他對演戲對唱歌并沒有什麽興趣,只是進了這個圈子,職責所在,于是盡力去做罷了。加上他天資聰穎,什麽都一學就會,于是給人一種認真的假象。

這也是為什麽他直到現在僅有一座影帝獎杯的原因。斯年曾經合作過的張白露張導就十分尖銳地指出了這一點,直言斯年的演技沒有自己的東西,全是依葫蘆畫瓢照搬別人的經驗,與角色沒有深層次的共鳴,演不了太複雜的角色。

有商業價值,沒有藝術價值。

喝過幾盞茶,斯年笑着問道:“不說要給我放一段時間假嗎?這才過了幾天華姐你就後悔了?”

華書儀悄悄地吐了口氣,打趣道:“我是想給你放假,奈何你名氣太大,人家找上門了。本鄉瞳,知道嗎?”

斯年捏着小巧的茶杯,思索了一陣道:“是日本那位有名的藝術片女導演嗎?”

“對,以拍攝手法細膩,劇情隽永涓細聞名的本鄉瞳。她的新電影需要一位會說日語的中國演員,四處打聽最後找到了你,後天約在……心悅見個面。”

聽到心悅二字,斯年的手下意識地一抖,在小小的茶杯中間制造了一道漣漪。但很快這道漣漪便連同他的情緒一起被咽下了肚,那人依然保持着完美的微笑,柔聲道:“好。”

這就是斯年。不問劇本,不問角色,只要是你交代的工作,他便會好好的完成。再也沒有比他更好帶的明星,也不會有比他更配合的演員。

華書儀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開口道:“劇本還沒有完成,但據日方透露是一部現代文藝片,你飾演男主角。拍攝的主要場地在東京,文藝片預計會拍很久,所以我把上次跟你說的那個綜藝節目常駐嘉賓的通告給推了。跑那麽遠的地方拍戲,來回飛太辛苦,綜藝節目多的是,以後再給你物色個好的。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比以前在韓國拍偶像劇要好得多,本鄉瞳雖然沒得過國際大獎,但在日本國民度很高,票房很不錯……”

斯年一邊泡着茶,一邊認真地聽着華書儀的話,時不時點頭應和。而他越是這樣,華書儀越覺得自己心裏堵着一口氣,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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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說完了,華書儀又盤桓了很久,和斯年聊聊八卦,聊自己的老公和孩子,就這樣喝了一下午的茶,直到晚飯的時候才告辭離去。

上車前,她回頭看了一眼。被重重綠茵遮掩的白色別墅,在暮色裏閃爍着暖意融融的橙黃暖光,看起來十分溫馨。可沒有人比華書儀更清楚,那三層樓近五百平米的空間裏,只有一個人,只有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不知怎麽的,華書儀就想起了斯年第一次談戀愛的事。那是在他二十歲,拍第三部 偶像劇時發生的,對象是那部劇的女主角,當紅小花旦,比斯年大了兩歲。在那部劇裏,斯年飾演女主的真愛男二,戲還沒拍完,入戲太深的小花旦就開始倒追斯年。

華書儀還記得當初斯年告訴她實情的樣子,有些害羞有些擔憂,但快樂和希翼讓他的眼睛閃閃發亮,一下就把她那些反對的話給堵在了嗓子眼。

那段戀情如她所預料的迅速終結,小花旦拍別的戲時移情別戀,這段初戀只持續了半年時間。從那之後,斯年的戀情便遵照着同一個模式,被追求——答應——熱戀——因各種理由被甩,最短的半年,最長的也不過一年。

至于被甩的原因,男人也許不能理解,可作為女人,華書儀其實再清楚不過了。斯年哪都好,負責、顧家、溫柔、謙遜,這些特質作為朋友、同事,乃至親戚、家人,都是難能可貴的珍寶。可是對于戀人來說,他的個性太被動了。

告白要女生主動,約會也要女方提出,沒有浪漫和驚喜,只有寡言少語的沉悶日常。剛開始僅靠愛意還能堅持,時間長了,沒有哪個女孩子能忍受這樣的生活。更何況娛樂圈是這樣的燈紅酒綠,到處都充滿着誘惑。

再加上斯年一直渴求家庭,而對于正處于事業上升期的女明星來說,結婚是過于沉重的話題。于是由于性格因素、現實因素,斯年的感情生活一直不順,到現在已單身五年了。除了工作的時候,生活和人都猶如一灘死水,波瀾不興。

與其這樣,還不如……不,不能這麽想。華書儀搖搖頭,轉身上了車。那件事既然已經結束了,她再插手有可能弄巧成拙,就……靜觀其變吧!

***

斯年在心悅和日本女導演見面時,陳之敬的馬場也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原本在馬廄給馬做大保健的陳之敬,聽到馬場員工的話,匆匆趕到茶室,看着坐在沙發上喝咖啡的男人沒好氣道:“你來幹嘛?”

“來看看‘将軍’,”來人說着,放下咖啡杯,上下打量着陳之敬,“順便看看你。”

“你吃飽了撐的看我幹嘛?有這個閑心還不如多陪陪你媳婦。”陳之敬心裏一緊,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坐到了男人對面。

“我确實沒這個閑心管你。要不是我媳婦拍戲去了,工作也暫時告一段落,抽空去楊非那體檢的時候碰見老高,他提起你……”

一聽到“老高”二字,陳之敬就炸毛了,拍着茶幾罵道:“提我?提我幹嘛!老高那個死潔癖說我什麽了!操!還有沒有點身為醫生的職業道德?那些醫鬧怎麽不砍死他丫的!”

男人老神在在地看着陳之敬發火,直到他氣喘籲籲的停下來,才慢條斯理道:“老高什麽也沒說,只說你打架受傷了,傷得不重但自尊心受挫,瞧着有點慘。我想着你橫行霸道京城數十年,難得踢到鐵板,挺好奇誰這麽有種,就來看看。”

“……嗨,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再厲害架不住江湖代有人才出。再說都是誤會,一點小傷,沒事。”陳之敬接過服務員送上來的咖啡,掩飾般地埋頭痛飲。

“是嗎?那就好,”男人又拿起咖啡杯,慢悠悠道,“剛才等你的時候我打聽了一下……那個人是斯年?”

“噗!咳咳咳!你!你……你丫不是說老高什麽都沒說嗎!”

“他是沒說。不過能讓你自尊心受挫的事挺少,至少打架輸了絕對算不上。再打聽一下你最近的行程,差不多就能猜個十之八九。不過這個讓你吃虧的對象我确實是沒想到,更沒想到你居然會因為這件事和他大打出手,這實在是不符合你的個性。”

“操!你丫姓江戶川吧!”陳之敬狼狽地擦着下巴上的咖啡漬,嘴裏嘀咕道。

“過獎。看走眼床上吃點虧,你還不至于打人洩憤,”男人翹着二郎腿,雙手交叉放在小腹上,右手食指思考般彈跳着,“他威脅你?”

“打住。”陳之敬擺擺手,叫人進來收拾茶室,完了之後才接着說,“我說了,是誤會,事情都過去了,你別瞎攙和。”

男人若有所思地看了陳之敬一眼,正想開口,一個服務員走了進來:“陳哥,華少來了。”

跟在服務員身後的華學林,興高采烈地竄了出來:“哥!我把東西帶來了,包準好玩……李哥也在啊。”

李钺沖華學林點了點頭,視線移到他手上抱着的黑盒子上,挑眉道:“游戲機?”

“閑得蛋疼,這小子推薦的。放到休息室去吧,我和他去外面走走。”

“好。”華學林有些惴惴地目送陳之敬和李钺離去,悄悄舒了口氣。

不知道為什麽,華學林一直有些怕李钺。按理來說,他只是陳哥的理財顧問,沒什麽可怕的。可在他面前,華學林就是沒來由的覺得自己矮了他一頭。也許是因為,他是唯一一個敢當着陳哥面喊他陳二狗的人吧!

離開茶室後,李钺拿出手機遞給了陳之敬:“今年第一季度的財報。”

陳之敬連接的意思都沒有,直接回絕道:“不想看。”

李钺頓了一下,把手機揣回口袋裏:“再這麽下去,你就該看不懂了。”

“嘁,早他媽看不懂了。我又不是天才,十幾年前學的東西誰他媽還記得。”

“……現在應該沒人攔着你開公司了,資金也夠開十幾家貿易公司的,難道你真想在馬場混一輩子?”

陳之敬瞪了李钺一眼:“馬場怎麽了?我這馬場不好嗎?別忘了要是沒我這馬場,你還和你媳婦是好朋友呢!”

李钺沒轍了:“行吧,你就養一輩子馬吧。”

“……養馬有什麽不好,至少馬不會猜來猜去,算來算去,比人可通透多了……而且,一想到我逍遙的時候你卻在累死累活地幫我掙錢,老子就覺得爽爆了!”剛開始,陳之敬還有些失意地喃喃着,還沒等李钺同情心起,他突然話鋒一轉,整個人又洋洋得意起來。

李钺忍了又忍,最終忍無可忍地擡腿給了他一腳:“去你大爺的陳二狗!當心哪天浪過頭,又被人爆菊!”

“那不能夠!”陳之敬一個踉跄,人還沒站穩就賭咒發誓,“出他媽一次意外就夠蠢了!”

“老子不會蠢到再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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