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順利

雖然曾經對李钺說過,自己早把所學的東西都還給了老師,這樣沒出息的話。但實際上在世界數一數二的高等學府學習的知識,以及為了學習它們而培養出來的學習能力并沒有徹底消失,而是儲存在記憶深處,在需要的時候它們會随着熟悉感慢慢上浮到大腦皮層的表面,随時可供差遣。

有着這樣學識的陳之敬,雖然一開始在巴厘島白浪海岸度假酒店呆了整整一周才理清了所有事務,卻在接下來的巡視裏越來越娴熟,查看酒店往來賬務、人員變動的審核也不再吃力,平均一個酒店最多花費四天時間便能啓程前往下一家。

如此高效率的工作自然也會擠占休閑娛樂的時間。除了第一天在巴厘島去GAY吧玩了一會,剩下的巡視裏陳之敬最多在酒店附近溜溜彎,吹吹海風、逛逛樹林,沒事就去游泳池游幾圈,健身房揮灑一下汗水,生活可謂極其健康積極。連前兩個月接連被迫休息而養出的膘,都在這一個多月裏消失不見,身材又恢複了巅峰狀态,只要一露肉,就能收獲一堆小紙條。

眼看巡視即将結束,陳之敬松了口氣的同時,整個人也精神奕奕,感覺蓄積一個多月的戰意即将噴薄而出,恨不得馬上上擂臺來一場巅峰對決。

就在他哼着小曲收拾行李時,陳之敏突然一個電話打了過來。接通後,這位白氏掌門人語氣裏帶着點愧疚,在兒女喧鬧的背景音裏,對陳之敬說道:“之敬,你能幫忙跑一趟日本嗎?”

陳之敬皺了皺眉:“日本?可以到是可以,不過出什麽事了?”

陳之敏嘆了口氣,語氣裏滿是無奈:“負責東亞的劉副經理,在外面吃了不幹淨的東西,食物中毒了,現在還躺在醫院裏。國內和韓國的酒店他都巡視完畢,但是日本他只去了大阪,京都、東京這些地方都還沒沒去。我看了報表,除了你,其餘人都沒完成行程,從距離上來說,你也是離得最近的,所以只有麻煩你了。”

“……嗨,沒事,你把名單發過來吧,我馬上出發。”雖然心裏存着馬上就想去做的事,但陳之敬也不可能讓他哥為難,只能把那股沖勁往下按,嘴裏故作輕松道。

于是,第二天的淩晨六點,陳之敬從印度尼西亞的雅加達飛到了日本東京,睡眼惺忪地站在羽田機場發着呆。

幾分鐘後,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用英語對司機說道:[東京新宿白夜酒店,謝謝。]

***

[卡!斯君,剛才那個表情真的是太棒了!]本鄉瞳激動得從監視器後走了出來,臉頰緋紅地對穿着侍者服的斯年贊揚道。

在這個位于新宿二丁目的一家地下酒吧裏,本鄉瞳自編自導的同性題材電影《他們》正在緊張拍攝中,而斯年在電影裏飾演一名在酒吧裏打工的中國人。

《他們》以斯年所飾演的外國人尋找自我、發現自我、認同自我的過程為線索,串聯了三對同性情侶的感情經歷,既從外國人的角度審視了本國的同性文化,又十分細膩地描述了一個人成長的過程。影片處處展示着女性導演特有的敏感,将參雜着痛苦、迷茫的自我認知,與不同階段的愛情相結合,描繪成一幅秀美哀泣的浮世繪。

作為承上啓下、串聯劇情的旁觀者,斯年的戲份雖然比其他六個主演要多,但主要戲劇沖突都沒在他身上,而且因為角色設定,大多數情緒表達都是靠細微表情和眼神來完成,難度可想而知。

接這部戲的時候,由于語言問題和劇本尚未完成的因素,華書儀根本不知道給斯年接的是難度這麽高的劇本。等拿到劇本了,她又看不懂日文,對于翻譯講述的影片梗概,重點也錯放在了“串聯劇情的旁觀者”上,甚至還私下抱怨不該給斯年接這部戲,逼格是有了,但戲份太輕,怕是起不到什麽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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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跟了幾天劇組後,華書儀驚了。一是驚訝這部戲對于演技的要求居然這麽高,和斯年配戲的全是日本演藝圈的一番,各個身上都背着獎項;二是驚訝向來在這種要求過于細膩入微的戲份上有些吃力的斯年,這一次居然演得這麽好!

不光導演沒兩天就成了迷妹,以矜持排外聞名的日本演員對斯年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拐彎,時不時就能聽到“斯君”、“斯桑”、“年醬”之類的稱呼在片場此起彼伏。

因為不止負責斯年一個藝人,雖然滿頭霧水,華書儀還是沒呆幾天就回國了。不過這一個多月裏,她還是經常通過袁江等助理了解斯年的情況。在得知斯年拍戲一切順利,深受導演喜愛時,她反而越來越不安,終于在即将殺青的時候跑到了日本,天天守在劇組,眉頭越皺越緊。

看着斯年被高興得忘乎所以的本鄉瞳大加贊揚,華書儀的思緒一下就飄到了五年前。

那一年,斯年憑借武俠片《江湖行》拿到了金馬獎最佳男主角,導演林昌全甚至憑借此片獲得了奧斯卡最佳導演獎;那一年是斯年演藝生涯的最高峰,順利奠定了他華國演藝圈超一線明星的地位。

可就在這一切發生之前,斯年經歷了人生最慘烈的一次分手,也是從那之後,他一直單身到現在。同時也因為那場感情經歷與《江湖行》男主角的經歷有異曲同工之處,斯年與《江湖行》男主桑白産生了共鳴,可以說是本色出演了這個角色。

憑借着這真情流露的演技,斯年獲得了那一年的金馬獎,站在了華國演藝圈金字塔的頂端。那麽這一次,斯年又是為什麽會和這個角色産生共鳴,貢獻出了這不是演技的真實表演呢?

眼睛盯着正仔細聆聽本鄉瞳說戲的斯年,華書儀開口道:“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

站在她身邊的袁江整個人一驚,打着哈哈道:“哈哈哈,華姐您真愛說笑,我有什麽事可瞞着您的?”

“你沒有,那就是幫着斯年瞞了?”華書儀說着用眼角瞄了袁江一眼。

袁江一個激靈:“哪、哪啊!斯年這不也好好的嗎?戲也拍得很順,您看那導演,臉上都快笑開花了!”

“沒有是吧?”華書儀點點頭,看着場地中眉眼恭順的斯年,“希望能如你所說的,一切順利吧。”

一天後,華書儀一語成谶。開拍後一直順風順水的斯年,在最後一幕被本鄉瞳卡了整整三天。

在這最後一幕裏,斯年飾演的角色在一夜辛勞後辭去了服務生的工作,迎着初生的朝陽,慢慢遠去。

非常簡單的一場戲,拍完斯年就能殺青回國,可無論他怎麽演,都沒演出本鄉瞳想要的感覺。

[卡。斯君,不是這樣的,表情笑還是不笑都不重要,我想要的是一種新生的感覺,對未來充滿希望的感覺。]

[充滿希望……]斯年低聲念道,語氣裏有股說不出的茫然。

本鄉瞳擡頭看了眼天色,此時太陽已半懸在空中,她需要的橘紅色暖光消失殆盡,只餘下白色的炙熱。意識到這個時候已經不能繼續拍攝的女導演,遺憾地拍了拍斯年的手臂,溫和地囑咐道:

[斯君,我們明天再繼續吧。你可以試着回想一下過去美好的回憶,找一下感覺,好嗎?]

斯年抱歉地點點頭,對本鄉瞳和劇組的工作人員行了個九十度的躬禮,致歉道:[真的非常抱歉,耽誤了大家的進度。]

在一片“沒關系”、“斯桑請好好休息”、“年醬明天見”的告別聲中,斯年和華書儀等人乘上房車,返回了劇組為他們在東京安排的酒店——東京新宿白夜酒店。

路上,華書儀一直在研究手上的劇本。依然是日文的,不過上面貼了許多五顏六色的便簽條,都是斯年研究劇本随手寫的。因為習慣,便簽上都是中文,雖然杯水車薪,卻也讓華書儀通過它們大致了解到這是一部什麽樣的電影。

而她,毀得腸子都青了!

原本想着本鄉瞳是著名導演,又是文藝片,雖然沒看到劇本,但通過導演以往拍攝的電影題材,也能預計到質量絕對不低。而且這也是一個大好的機會,要登上國際舞臺,無論從哪個方面文藝片都比客串好萊塢大片的逼格要高得多,再說還是主角。

誰知道這個劇情居然是這樣的!難怪斯年演得入木三分,可不完全切合了電影男主角的心路歷程嗎?

這些從字裏行間滲透出來的迷茫與孤獨,簡直就是斯年的人生寫照!再加上他最近覺醒的性傾向……簡直是再糟糕不過了!

事已至此,後悔也沒用了,得想辦法幫斯年過了這一關。

把劇本翻到最後一頁,華書儀看着新帖的便簽上“希望?”二字,被那個問號深深地刺痛了雙眼。

抵達酒店後,一行人匆匆穿過大堂走進了電梯,每個人都心事重重,誰也沒注意到站在前臺前、拎着行李一臉驚訝的陳之敬。

等等,那不是!陳之敬轉頭對正在給他辦退房手續的前臺小姐說道:[登記名單給我看看。]

通過四天的審查,全酒店上下都知道眼前這位是集團總部派來巡視的欽差,沒誰敢在他面前說個不字。于是下一秒,陳之敬就從電腦屏幕上找到了斯年居住的房間號碼。

看着那四個數字,陳之敬臉上慢慢地露出一抹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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