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回國
第二天早上的拍攝果然如斯年所想的一般順利。原本因為進度稍有耽擱,已經有修改劇本打算的本鄉瞳拍完最後一幕後,感動得眼含熱淚,直言斯年的表演升華了整部電影,比照耀他的朝陽更絢麗奪目,甚至情不自禁地給他鞠了個九十度的躬。
斯年被誇得耳朵發紅,連忙鞠回去。于是電影《他們》的導演和男主角,就在朝陽照射下的新宿二丁目街頭互相鞠躬行禮,一個比一個标準。
電影殺青的當天下午,斯年及其團隊便收拾好了行裝,在羽田機場的貴賓室裏等待返回華國的飛機。
若是往常,候機時斯年不是在抓緊時間補眠,就是和華書儀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心情不好時,他會獨自坐在一邊發呆消化不良情緒,心情好的時候也會和袁江玩幾把游戲。
可是現在,他坐在單人沙發裏,面帶微笑地看着機場裏起落的飛機,時不時低頭看看手機,仿佛那簡單的通話記錄界面裏,有一朵花正緩緩綻放。
一旁的華書儀看着這樣的斯年,觀感十分複雜。她已從袁江那裏了解到斯年和陳之敬之間最近發生的事,雖然被故意瞞着的感覺并不好受,但她也多少能理解斯年的顧慮。哪怕是現在,她的态度也并不全然支持,陳之敬的斑斑劣跡和其花名在外的名聲,始終讓她無法信任他。
華書儀想找斯年談談,将她所了解到的陳之敬說給他聽,把利弊分析清楚。至少,也得給他打個預防針。斯年敏感而脆弱的感情生活,真的是經不起幾次打擊了。
就在華書儀正欲起身時,斯年的手機突然響了。看到手機上顯示的名字,斯年眼睛一亮,唇角不自覺地就開始上揚。按下接聽鍵的同時,他站了起來,走到落地窗前,輕聲應道:“喂。”
陳之敬的聲音因為基站接收傳遞的關系,有些失真,少了親耳聽到的清脆明亮,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纏綿:“你們回國了?”
“嗯,電影殺青了,國內還有通告等着,所以……”
“啧,行吧,我就是打電話問一下,”此時身處白氏在東京的另一家酒店裏的陳之敬,有些遺憾地咋舌道,“以防萬一順便給你說一聲,你別給我打電話。”
斯年聞言神色一暗:“……好。”
完全沒有聽出對方聲音裏的失落,陳之敬一邊翻着酒店的財務報表一邊對開着免提的平板電腦說道:“我手機不在身邊,給你的電話是臨時拿來湊合的平板電腦。我打給你還成,你要是打給我,我拿着這麽個玩意兒接電話可太傻逼了。”
原來如此……斯年眼中染上一絲笑意,再次問道:“那你什麽時候回國?”
陳之敬心裏一琢磨,嘆了口氣還是那個回答:“說不準,日本還有好幾家酒店沒去,短則半個月,長則一、兩個月,誰知道。”
斯年難掩失望的神色,語氣卻依然溫和:“你在考察酒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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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吧,幫我哥巡視酒店。嗨,說起來是幫我哥,其實也是幫我自己。我要是不跑這一趟,我哥即便不會這麽想,他身邊的人也會撺掇着他猜忌我。跑一趟雖然麻煩,但至少在外人看來,我們哥倆是兄弟齊心,其利斷金。”一提起這事,陳之敬就覺得煩,語氣裏不自覺的就帶着一絲嘲諷。
“即便是最親的親人,也是需要溝通的,”斯年看着繁忙的機場,低語道,“畢竟我們都是相對獨立的個體,以為對方是最親的人就想當然的覺得對方能理解我們,實在是強人所難了。”
聽到這話,陳之敬有些意外地看向平板電腦:“聽起來你似乎很有經驗?”
斯年笑着搖搖頭:“只是有感而發而已。”
這邊,斯年和陳之敬聊得熱火朝天,那邊,密切注視着他的華書儀和袁江,則一個坐立難安,一個滿臉欣慰。
眼看半個小時過去了,華書儀皺眉道:“馬上要登機了,怎麽還在說?”
袁江瞄了一眼手機,十分沒眼力勁兒地拆臺道:“還有二十分鐘呢,還早。”
華書儀瞪了袁江一眼,忍不住低聲罵道:“早什麽早?我還沒跟你算知情不報的賬呢,你胳膊肘就開始往外拐了?”
袁江縮了縮腦袋,不服氣地嘀咕着:“華姐,打擾人談戀愛會被馬踢的……”
“談戀愛?!你知不知道陳之敬是什麽人啊你就讓斯年和他談戀愛?”說到這事華書儀就氣不打一處來。自己護了斯年十三年,讓他遠離陳之敬的魔掌,結果兜兜轉轉的,這倆人居然在她眼皮子底下攪合在一起了!
“華姐,我知道您對陳少有偏見……”
“偏見?”華書儀冷笑一聲,“這麽跟你說吧,光咱們公司,和陳之敬有一腿的就有兩個。”
完全沒想到華書儀會曝出這種大料,袁江控制不住地瞄了一眼還在講電話的斯年,掙紮道:“那、那是以前的事了。”
這點華書儀倒是沒有否認:“确實是幾年前的事了,可陳之敬勾搭他們的操作和當初想勾搭斯年是一樣的!”
華書儀嘆了口氣:“并不是我反對斯年和男人在一起,而是這個對象得選好!是,陳之敬從不以勢壓人,也不會死纏爛打,為人灑脫不記仇,可是他沒個定性啊!你跟了斯年十三年,他是什麽樣的人,需要什麽樣的感情,難道你還不清楚嗎?陳之敬這種花花公子,能給斯年想要的感情嗎?能滿足斯年對家庭的渴求嗎?到最後他膩了可以抽身而退,那斯年呢?斯年現在可經不起任何打擊了!”
“可、可是!難道因為也許不會有的結果,就要從一開始斷了所有可能嗎?這、這不就是因、因……”袁江漲紅了臉,“因”了好一會也沒能想起後面的字。
“因噎廢食,”斯年走到二人面前,坐在華書儀旁邊,看着她微微一笑,“華姐,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怕我受傷害。但,我想試試。”
華書儀皺着眉:“你想清楚了?你知不知道陳之敬那些事?”
斯年垂眸婆娑着微微發燙的手機:“過去的何必深究,我以前的感情生活也不見得就值得同情。”說不定在女方眼裏,他才是那個無可救藥的冷暴力渣男。
華書儀想反駁,卻發現根本無力争辯。作為已婚女人,她其實比任何人都了解男女朋友在相處時,那些于外人看來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卻是感情生活痛苦源頭的經歷。她也是尋覓了許久才找到一個能相互磨合、互相容忍的對象,又有什麽立場去指責斯年曾經的女友們殘忍抛棄他,尋找适合自己的人呢?
“……你既然想過了,那就這樣吧。”最終,華書儀妥協道。
“華姐,謝謝你。”斯年真心誠意地說道。
“恭喜啊斯年,”袁江嬉笑着湊了過來,“順便問一下,我該稱呼陳少嫂子還是大哥啊?”
斯年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地搖搖頭:“……你還是叫陳少吧,而且我們的關系還沒發展到這一步。”
袁江一臉懵比:“什麽意思?”你們不是床都上了嗎?還上了兩次!
看懂了袁江臉上的表情,斯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擺弄着手機:“……感情上我們還沒到這一步,老實說,現在我連我們是不是在交往都不知道。”
“什麽意思?”這下連華書儀都一臉納悶了。
斯年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思索了一陣才慢慢開口道:“我們沒有具體談交往這件事……就是自然而然的,至于以後……大概也是順其自然的發展吧?”
“這算什麽?”袁江糊塗了,“男男特殊的戀愛方式嗎?”
“戀愛啊……”斯年低喃着轉頭看了眼窗外開始爬升的飛機,感受着胸腔裏鼓動的感情。
他不知道這股感情是不是愛情,它和以往感受到的截然不同,似乎因為對象是男性,而多了股沖動,少了幾分柔情。
未來它是會像他曾經擁有的愛情一樣轉變為親情,還是變化出它特有的姿态,斯年不得而知。然而這種未知卻帶給他一種新奇的體驗,似乎看到了本鄉瞳所形容的,迎着朝陽、滿懷希望的感覺。
***
原本計劃半個月巡視完白氏在日本的所有酒店,陳之敬卻足足呆了一個月才踏上祖國大地,下飛機的一瞬間他差點淚流滿面——終于啊!老子的嘴裏都快淡出個鳥了!
審查的報表都通過郵件發給他哥了,他也沒興趣回家接收計劃落空的江茹雲女士的怒火——她老人家早已通過電話、郵件等手段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中心思想表達得淋漓盡致。
此時此刻,他只想立刻回馬場,拿到他充電五分鐘、通話兩小時的手機,把斯年約出來,吃個飯,喝個酒,順便……上個床。
沒辦法,男人麽,清心寡欲近三個月,能想到的也就臍下三寸那點事。至于床上的上下位置,在十分饑渴的情況下,也不是不能商量的。
只要別折騰人,一切好說。坐在趙叔的車上,陳之敬看着窗外飛速而過的景色,有一搭沒一搭的想着。要不,還是別喝酒了,他不是說喝了酒自制力會下降嗎?老子可再也不想看見高仁那晚娘臉了。
這時,趙叔突然開口道:“之敬,談戀愛了?”
陳之敬一愣:“啥?”
趙叔呵呵一笑,從後視鏡裏瞄了他一眼:“別裝了,你臉上的表情,趙叔一看就知道!”
表情?陳之敬一頭霧水地看向車窗,只見在黃昏暖色光線的照耀下,玻璃上斯文俊俏的男人笑得跟傻逼一樣看着他。
看着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陳之敬許久才終于憋出一個最能代表他此時此刻感想的字——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