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雙人餐— ◇

◎浪漫記憶◎

段圓圓後來偶爾碰到紀預, 在走廊上，或者在學校食堂裏，都會和他打招呼。

可是即使她和紀預過再多次, 每次遇到時也還是會抑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他們沒有什麽多餘的交流, 他們二人之間的關系似乎止步于四個人的Q.Q小群。

而且顯而易見的，紀預和林晨安的關系更熟一些。

段圓圓在食堂遠遠的看到過好幾次他們兩個人一起吃飯。

平淡才是高中生活的主基調。

雙十一的時候商場促銷打折，杜女士給段圓圓買了不少冬天的衣服和鞋子。

“媽，你怎麽買了這麽多？”段圓圓有些驚訝，很少見到杜女士一口氣買這麽多，“我現在一周七天有六天半都在穿校服, 你給我買這麽多也穿不過來啊。”

“商場大促, 買的越多省的越多。”杜女士在一旁打開一個鞋盒，“快來試試這雙鞋子合适嗎。”

鞋盒上印着很标志性的對勾标志。

段圓圓走上前，讓她意外的是, 杜女士手裏的鞋，竟然是一雙白色的空軍一號。

她一下子想到了紀預。

紀預也有一雙一模一樣的鞋子。

杜女士看段圓圓愣在那裏, 還以為她不喜歡。

“你不喜歡？可我看現在不少學生都穿着這雙鞋, 而且現在天氣也涼了，穿着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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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圓圓接過杜女士手裏的鞋, “......我試試吧。”

還順便換上了杜女士給她買的羊絨毛衣。

鞋子很合腳，段圓圓穿上一身後整體也很好看。

“你媽媽眼光不錯吧。”杜女士很滿意, “再試試這幾件, 合适的話就都留下吧。”

--

江塢市最近的氣溫越來越低，學校為了學生身體健康着想, 大課間由做課間操改為跑操。

按照班級順序排列, 九班在十班的前面。

段圓圓沒有辦法再像課間操轉身動作的時候回頭看紀預了。

他們高一的跑操位置是在軍訓時候的籃球場地上跑, 段圓圓接連幾天都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回頭看的時機, 她的心情不免有些低落。

平淡又有些許低沉的心情一直維續到周末自習。

哪怕想到馬上就要到周末，段圓圓的心情也還是沒有過分喜悅。

但很快的，Q.Q群的消息提示擾亂了她低落的心情。

林晨安：【下了自習課聚一聚嗎？】

沒想到紀預會接着回複他：【去Romantische Erinnerung吧，有座位。】

“Romantische Erinnerung”就是他們上次聊起過的，入駐南歸大廈的米其林餐廳。

餐廳名稱并不是許淨歡想的英文名，而是德語，是“浪漫記憶”的意思。

林晨安：【不愧是預哥！牛啊，這麽快就預約到了！】

段圓圓和許淨歡一直在學習，根本沒有看手機。

還是林晨安，折了張紙條扔到許淨歡和段圓圓的書桌上。

段圓圓和許淨歡正在認真投入的寫作業，被突然飛到桌面上的紙條吓了一大跳。

許淨歡回頭瞪了林晨安一眼，一猜就是他扔的。

她們打開紙條，紙條上只有言簡意赅的兩個字：看群。

段圓圓和許淨歡偷偷拿出手機，看到了群裏的消息。

她們也沒想到紀預會把上次說到的餐廳放在心上，明明上次他們在說的時候紀預都沒有插話，而且他這麽快就能預約到了Romantische Erinnerung。

離放學大概還有二十多分鐘，段圓圓和許淨歡接下來就沒有什麽學習的心思了。

許淨歡開始在網上搜索這家店什麽好吃，在做攻略，還忍不住的給段圓圓看。

段圓圓對要吃什麽并不在意，她覺得既然是口碑不錯還爆火的餐廳，不論怎麽點都不會踩雷。

她沒有心思學習，完全是因為一會又要和紀預去吃飯了。

他們四個人，她和許淨歡關系好，林晨安和紀預關系好。

而這其中，許淨歡和林晨安的性格有點像，他倆的相處的也還算是可以，但林晨安和她完全就是因為運動會被他的籃球打中才有那麽一點接觸。

說到底她和紀預還有林晨安都算不上太熟，是私下裏話都說不上幾句的那種，更不用說單獨吃飯了。

或許如果不是因為許淨歡，可能林晨安和紀預都不會帶她一起玩。

許淨歡是明媚張揚的性格，不論男生還是女生，都會被她陽光的笑容感染。

段圓圓和許淨歡的感情很好，女孩子的友誼建立是很神奇的一件事。

她們之間的緣分不需要多麽厚重的時間去證明，雖然她們才認識三個多月，可感情卻好得不得了。

段圓圓忽然有些羨慕許淨歡的性格。

和她的慢熱不一樣。

這時候許淨歡湊到段圓圓身邊小聲的說，“評論裏說魚子醬蝦球不錯哎，咱們也點一個嘗嘗。”

許淨歡看出來了段圓圓有些走神，“圓圓，你想什麽呢？”

段圓圓這才回過神來，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訴許淨歡她剛剛想的。

段圓圓頓了頓，才開口道：“我在想，紀預和林晨安他們兩個會叫我一起吃飯，是因為和你關系好吧。”

許淨歡聽完有些不可思議，“你怎麽會這麽想？”

段圓圓就簡單的說了一兩句她心底的想法。

“當然不是！我還覺得是因為你他們才和我一起吃飯呢。”許淨歡轉了轉眼珠，悄聲笑着說：“尤其是紀預，總感覺他對你不一樣。”

段圓圓像是聽到了什麽鬼故事一樣，瞪大雙眼，“怎麽可能！他話都很少說，和我更是不怎麽說話。”

“嘿嘿，反正我就是覺得不一樣。”許淨歡繼續說，“咱們四個人既然能玩到一起，那就說明少了誰也不行啊，圓圓你別想太多呀。”

段圓圓點了點頭，“淨歡，有你真好。”

段圓圓低頭的時候才發現，許淨歡今天也穿了一雙空軍一號。

杜女士給她買的那雙空軍一號，她從來沒有在學校穿過，只是周末在家出門的時候穿。

她總是害怕心底的秘密會被人發現。

如果是在紀預穿這雙鞋之前，她就買了這雙鞋，她絕對不會有這種擔心。

就像他們一樣的手機一樣，她還會在心底覺得慶幸。

可現在，她是看到紀預有了這雙鞋之後，杜女士才給她買的這雙鞋。

雖然只是巧合，雖然學校裏有很多人都穿着一樣的鞋，但她還是害怕被人發現，害怕別人發現她隐藏在心底的小心思。

段圓圓自己就會覺得心虛。

在去南歸大廈的公交車上，段圓圓和許淨歡坐在一起，并排的座位不夠了，紀預和林晨安分開坐着。

從段圓圓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紀預。

少年随意的看向窗外，白色的耳機線順着他的耳朵向下，順延到他手中的手機上。

他的耳機裏在播放什麽歌？

段圓圓看他看得入迷。

像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落在他身上，紀預微微轉身，向段圓圓的方向看了過來。

段圓圓的目光和他碰到一起，段圓圓飛速的扭頭，偏開視線，看向窗外，假裝剛剛無事發生。

“到站了，該下車了。”許淨歡沒有注意到段圓圓的不對勁，還在一旁提醒段圓圓。

原來只是到站了。

段圓圓看向前方，果然，紀預從座位上起身。

那剛剛紀預的回頭，也只是要下車時自然的回頭罷了。

段圓圓又有些慶幸，還好剛剛紀預沒有發現她在偷看他。

如果被紀預發現她在悄悄暗戀他，那紀預一定一定不會再繼續和她像這樣四個人一起吃飯了吧。

到站後，紀預便收起耳機。

和別人說話的時候，紀預從來不會帶着耳機。

林晨安看了眼手機，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爸媽要給我送鑰匙，老家有事他們必須要回去一趟，你們仨先過去，我拿上鑰匙很快就回來找你們，最多半個小時，你們先點餐就好。”

說完林晨安就風風火火的跑了。

現下就只剩下段圓圓、許淨歡和紀預。

他們三個人并排走着。

紀預很紳士的不會特意的走在前面或者後面，他不會讓段圓圓和許淨歡覺得尴尬。

即使他一路上話不多。

快到Romantische Erinnerung的時候，許淨歡接了一個電話，是她媽媽打來的。

讓她趕緊回家，家裏的姨媽從國外回來，一家人要出去吃個團圓飯。

姨媽出國很多年了，而且小時候對她很好，許淨歡帶着歉意對段圓圓和紀預說了這件事。

“不好意思啊，今天你們三個人吃吧，下次我保證我一定不會缺席。”

段圓圓目送許淨歡離開，她現在才有些後知後覺的尴尬——

現在，就只有她和紀預兩個人了。

Romantische Erinnerung這家餐廳從名字上就能聽出來是一家很有情調的浪漫西餐廳，有不少情侶來打卡。

如果是四個人一起來，段圓圓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手足無措。

她和紀預一進餐廳就有服務生把他們領到了預定好的座位處。

四個人的座位，紀預和段圓圓面對面坐着。

紀預把菜單遞給段圓圓，“想吃什麽？”

段圓圓沒有接過紀預手中的菜單：“我們等林晨安到了再點吧，他應該也快了。”

紀預把菜單放到段圓圓手邊，“他今天不來了。”

段圓圓本以為紀預會說“好”，她連“到時候一起點”都在喉嚨裏醞釀好了。

可萬萬沒想到紀預會說林晨安不來了？！

“他......他不是拿完鑰匙就過來嗎？”

紀預指了指手機，是林晨安在群裏發的消息，“他爸媽帶他一起回老家了。”

段圓圓看了眼他們的群聊，的确是的，而且時間就在五分鐘前。

那個時候，她和紀預剛剛走進餐廳。

段圓圓咬着嘴唇，猶豫了片刻還是緩緩開口：“那今天......就只有我們兩個人？”

段圓圓在心底想，要不要說幹脆今天不吃了，或者換一家，這家店的浪漫氛圍實在不适合他們兩個人來吃。

“嗯。”紀預像是猜透了段圓圓心底在想什麽，“聽說這家餐廳挺難預約的。”

段圓圓一聽紀預這麽說，就打消了心底的年頭。

是啊，有那麽多人都預約不到呢。

現在的段圓圓心底緊張不已，壓根兒沒有察覺到，為什麽紀預會說“‘聽說’這家餐廳挺難預約的。”

段圓圓翻開菜單，價格讓她有些意外。

四個人均分還算好，但是兩個人均分價格對學生來說會有些偏高。

雖然杜女士給她的零花錢也夠用，但餐廳的價格對她來說還是有些貴。

“魚子醬蝦球吧，聽淨歡說這道菜評價不錯。”

“還要其他的嗎？”

段圓圓搖搖頭，“你看看你吃什麽？”

紀預問段圓圓：“有忌口嗎？”

“沒有。”

段圓圓一邊回答，一邊在心裏想，紀預真的很有紳士教養，就連點餐也想的這麽全面。

紀預随即直接翻到菜譜的某一頁，“之前抽獎中了一張代金券，可以兌換這份套餐。”

段圓圓看了一眼，紀預說的那是一份雙人餐。

等餐的時候段圓圓開口，“可惜淨歡和林晨安了，不然是咱們四個人一起吃。”

紀預的嗓音清澈，“以後還有機會。”

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卻那麽動聽。

段圓圓永遠會為紀預的嗓音心跳不已。

餐廳裏一直在播放的是粵語歌。

段圓圓是第一次聽這首歌，但她覺得唱歌的男聲有些熟悉，只不過一時間她想不起來是誰。

倏的，段圓圓的對面也傳來淡淡的輕唱，紀預看着窗外，像是漫不經心的、無聊時候的随便哼曲。

“......生生不息的凄美愛情逾越物質跨過世紀，文明能壓碎，情懷不衰，無論枯幹山水......”

紀預的嗓音和背景音樂重合，紀預的聲線少年氣濃厚，和餐廳裏播放的低沉的男聲不同。

但卻又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絲毫不會突兀。

段圓圓有些意外，紀預的粵語竟然會這麽标準。

至少她這個只在港劇裏接觸粵語的人來說，紀預的發音簡直和原唱一模一樣。

紀預随意唱了一兩句，回過神不再看向窗外的時候就沒有繼續再唱了。

只不過段圓圓，仍然沉醉在剛剛紀預的歌聲裏。

這張餐桌上就只有她和紀預兩個人，紀預剛剛，雖然只是自己哼唱，但是真的真的好像是在給她一個人唱歌。

想到這裏，她的心髒抑制不住的跳動，全身血液加速循環，手掌都有些微微發麻。

他說粵語的時候比他平時更有魅力。

段圓圓真的很慶幸，她剛才沒有說出“換一家餐廳”或者“改天再聚”這樣的話，如果不是Romantische Erinnerung這家餐廳放了這首粵語歌，段圓圓都不會有機會聽到紀預的歌聲。

哪怕只有短短兩句。

這首歌播完後，餐廳裏又切了另一首粵語歌。

還是剛剛的男聲，是同一個歌手的。

段圓圓鼓起勇氣，故作閑聊般的向紀預開口：“這家餐廳一直都在放一個人的歌嗎？”

紀預嘴角含着笑意：“是啊，都是陳奕迅的。”

原來是陳奕迅。

難怪段圓圓會覺得熟悉。

但段圓圓對陳奕迅的了解并不多，最近對他有印象的事還是今年春晚，他和王菲一起合唱《因為愛情》。

剛好他們點的餐在現在上齊了。

段圓圓有些慶幸又有些懊惱。

懊惱的是為什麽她之前沒有多聽一些陳奕迅，如果多了解他一點，會不會在紀預哼唱的那一瞬間就能和他聊起這個話題？

所以她又有些慶幸，慶幸服務員的上餐打斷了這個話題，關于陳奕迅的讨論也戛然而止。

兩個人吃飯比四個人安靜很多。

紀預的話向來不多，段圓圓又害羞到不好意思說太多。

這頓飯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語”的優良傳統，雖然兩個人話不多，但卻不會覺得尴尬。

段圓圓覺得這是屬于紀預的人格魅力。

他身上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和他呆在一起會覺得很舒服，就算不說話，也不會坐立難安的尴尬。

這次意想不到和紀預一起單獨吃飯的時光比段圓圓想象中的還要幸福。

她從來沒想過平淡的高中生活裏會出現這樣的奇跡。

就像詩裏寫的那樣——

我們準備着深深地領受那些意想不到的奇跡，在漫長的歲月裏忽然有彗星的出現，狂風乍起。

紀預就是她漫長歲月裏帶給她如彗星閃耀般的奇跡。

這晚回到家，段圓圓第一件事就是找出陳奕迅的粵語歌，一首一首的聽。

她沒有記住紀預哼唱的那首歌的粵語歌詞，但她記得旋律。

所以她沒辦法歌詞搜索，只好一首一首的挨着聽。

她沒想到陳奕迅有這麽多粵語歌曲。

她聽了好多首，才找到紀預今天唱的那一首歌。

歌曲名叫《七百年後》。

段圓圓興奮的把這首歌下載保存，并且立刻設置單曲循環，一遍又一遍的聽。

段圓圓有一個歌單，名字叫“關于他”。

裏面只有一首歌，是五月天的《知足》。

現在，歌單裏又多了一首，陳奕迅的《七百年後》。

段圓圓找出她的日記本，手中拿着筆，耳邊是陳奕迅低磁的嗓音。

她在寫日期的時候才發現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十二月。

2012/12/01

·今天是十二月的第一天，很幸運的和他單獨吃飯，這是屬于我的“浪漫記憶”，也很幸運聽到了他的歌聲。

很幸運的是，十二月的我還在繼續悄悄喜歡他。

作者有話說：

“我們準備着深深地領受那些意想不到的奇跡，在漫長的歲月裏忽然有彗星的出現，狂風乍起。”是馮至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