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艾米麗
對于即将到來的暑假,楚中天并不打算回家,他選擇繼續留在這裏打工賺錢。這樣可以節省下來回的機票錢。從倫敦到成都,來回機票加上稅,最少七千多人民幣。對于普通工薪家庭來說,這可不是一筆眨眨眼就過去的小數目。
而且暑假并不在每周二十小時打工時間的限制範圍內,他可以趁着這三個月好生賺錢。
他所打工的頓斯酒吧是上午十一點半開門營業,在那之前他就得趕到酒吧,為開門做好準備。到下午三點,酒吧暫時關門歇業,楚中天将自己的工作做完之後去“麥克中國”中式快餐店領取單子,再跑去派發。到了下午五點鐘再返回頓斯酒吧,為五點半開業做好準備,接着他會一直忙到晚上十一點酒吧打烊,再用上二十分鐘,一邊打掃衛生,一邊等待那些酒客們将杯中剩餘的酒喝光,送依依不舍的酒客們出門,這才能夠關門。
等回到他所租住的公寓裏,已經是晚上十二點過了。與他一起合租的老鄉楊洋已經休息了,楊洋可是一個作息時間規律的乖乖學生,除了為中國留學生解決問題之外,他的時間基本上就用來學習了,他不需要出去打工,因為他的家裏條件要比楚中天好很多倍。等放了假,楊洋一回國,公寓裏就只剩下他一個人。
将玻璃杯全部洗過,再用幹軟布擦拭幹淨,放在陽光下仔細地看,确保那上面沒有任何一點污垢。接着他又将堆放在桌子上的木椅子一個個取下來,放在桌邊。吧臺前的高腳凳也全部按照營業的時候擺放。當他做完這些的時候,老板科林·約翰才挪着他肥胖的身軀從樓上下來。
“早晨好,楚……呵——”
約翰老板打了個呵欠。
“早晨好,老板。您沒睡好啊,看您這個樣子……”
楚中天用英語打着招呼。
“唉……”
一說到這個,約翰老板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他随便在一張高腳凳上坐了下來。“一想到溫布爾登的命運,我怎麽可能睡得好呢?你能理解嗎,楚?”
他看了一眼正在為開店做準備的楚中天。
“我能理解,老板。”
他這可不是在安慰老板,确實是如此。一想到四川全興,如今不少四川球迷估計就要眼眶濕潤了。所以他特別能夠理解溫布爾登球迷們的心理感受。
可是老板顯然把楚中天的這話當作了一般安慰,他只是苦笑了一下,又坐在凳子上發呆開了。
楚中天也不理會他這個多愁善感的老板,徑直走到酒吧大門,将挂在門把手上的牌子從“close”翻到了“Open”這一面,時間分秒不差,牆上壁鐘的分針剛剛好指向“6”這是一間小酒吧,除了老板,請的人就只有楚中天一個人了。他勤勞能幹,所以老板也沒了再請人的意思。畢竟多請一個人,要多掏一個人的薪水,資本家自然是怎麽節省成本就怎麽來咯。
忙碌的一天,從這個時候開始。
……
艾米麗站在麥克中國的店門口,她透過明亮的玻璃窗向裏望去。穿着統一服裝的服務員們正在忙碌,店裏已經有一桌客人在吃飯了。黑頭發黃皮膚的人很多,她卻沒有從中找到昨天見過的那張臉。
她掏出手中的單子又确認了一遍,确實是這家中式快餐店。其實“麥克中國”在溫布爾登鎮上還算是小有名氣的。因為就在去年,這家快餐店曾經和麥當勞打了一場官司。麥當勞(McDonald's)認為麥克中國(McChina)的前兩個字母侵權,會誤導消費者,讓他們認為這家中式快餐店和享譽全球的連鎖快餐巨頭麥當勞有什麽關系。
麥克中國的老板解釋說他取Mc前綴是指“某某之子”就像蘇格蘭人的名字擁有的前綴一樣。
結果英國高等法院采信了他的解釋,認為Mc這個前綴不會造成誤會,也沒有欺騙意圖。相反高院認為麥當勞試圖貪婪壟斷所有與英文單詞前綴Mac和Mc有關的字眼,這違背法律規定。應該允許中國移民弗蘭克·袁先生建立以“McChina”(麥克中國)命名的快餐店,出售除漢堡包、匹薩餅和肯德基炸雞以外的快餐食品。
那場訴訟将本來生意就很紅火的這家快餐店在知名度上又推上了一個巅峰,現在麥克中國的第一家連鎖店已經在倫敦市區裏開業了,而且很有趣的是,他們的斜對面就是一家麥當勞……
艾米麗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就被店裏的熱情店員盯上了。
“歡迎光臨!”
他用帶着濃重口音的英語大聲喊道,“您需要什麽幫助嗎,小姐?”
他是想問艾米麗是不是要點什麽吃的。艾米麗卻點點頭:“是的,我需要幫助!請問你們這裏有一個叫做‘楚沖電’的男孩嗎?他大約五英尺十英寸……”
艾米麗比劃着,想盡量說得更清楚一些。
不過那個中國服務員依然不知道她說的是誰。只好把另外一個同事拖來了。那人一聽就明白了:“哦,是找楚中天的吧?”
艾米麗點點頭。
“他不在我們這兒。”
“可我看到他在發這個……”
艾米麗将手中的單子拿給對方看。
對方并沒有接,只是點點頭:“他只是負責派單的。其他的時候,他都在另外一間酒吧裏打工。”
“請問您知道是哪間酒吧嗎?”
艾米麗很有禮貌地問道。
對方皺起眉頭想了想,然後對艾米麗說:“隐約聽他提起過……似乎叫當斯?當斯酒吧。”
聽到這個名字,艾米麗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臉上露出微笑,向那兩個熱心的中國服務員致謝之後就告別了。
看着艾米麗凹凸有致的背影,兩個中國服務員湊到一起笑:“楚中天厲害啊,來英國才一年不到,就泡到英國妞了。Good_job(幹得好)”
……
艾米麗站在頓斯酒吧的門口,看着雕花的門窗和鐵質欄杆,還有磨花的大玻璃窗面。從門口向裏望,還能看到厚重的橡木桌椅,以及暗褐色的,被油漆得铮亮的吧臺,和那一排排亮晶晶的杯子。
這一切都令她熟悉和懷念。當然了,最熟悉的是門上方懸挂着的招牌,那上面寫着“Dons_Pub”這就是那位中國服務員嘴中的“當斯酒吧”了,其實是“頓斯酒吧”她曾在這裏度過了五年的美好時光。
今天是周六,是酒吧生意最好的一天。不過現在才剛剛開業,所以酒吧裏的人顯得并不多。艾米麗信步走進去,徑直走到了吧臺前。在門口她已經看到了那張黃皮膚的臉孔,她确信在自己面前的中國男孩就是楊洋口中的“楚中天”“請問您要什麽?”
楚中天看到有客人來,習慣性地問道。
“一品脫健力士(Guinness,又譯吉尼斯)黑啤,謝謝。”
艾米麗很熟練的點完了啤酒,就坐在吧臺前面的高腳凳上,饒有興趣地看着楚中天倒酒。
他将印有健力士豎琴标志的玻璃杯放到酒龍頭下面,把酒杯傾斜起來,然後打開酒龍頭,酒沫傾瀉而下,正好打在豎琴标志上。等酒達到豎琴标志那裏的時候,再關掉龍頭,把杯子豎起來,放在一旁。
這時候,在一邊已經有另外一位客人前來買酒了。他要的是很普通的淡啤酒,楚中天非常熟練的為他倒好了,遞給他。
忙完這邊,他再回身重新拿起杯子,又等了一會兒,再放到酒龍頭下方,把酒龍頭開小,這時候出來的就全都白色的酒沫子了。讓沫子一直流,鼓鼓的剛剛好比杯口高出些許,晃晃悠悠地似乎随時都會順着杯壁流到外面去。
做完這一切程序,他把被子放到臺子上:“您的健力士。”
艾米麗将四枚面值一英鎊的硬幣放在臺子上,然後端起碩大的杯子,一口氣灌了半杯。冰涼的酒精下肚,她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舒服的呻吟,接着抹了抹嘴邊沾上的酒沫。不僅僅是裝潢和酒吧的名字沒有變,就連這啤酒的味道也沒有變。
接下來半杯她不急着喝了,只是一手輕輕觸碰着冰涼的杯壁,另外一手做枕頭,枕着自己的下巴,她就這樣趴在吧臺上看着楚中天笑。
楚中天被她看得有點心裏發毛。雖然對方是美女,但是他并不認識,一個陌生美女在喝了酒之後盯着自己發笑,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女人喝醉了。如果這女人喝醉了之後要和自己來一炮的話,自己是大義凜然的拒絕還是半推半就日後再說呢?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女人真的很漂亮啊……一頭金色的頭發,高聳挺拔的鼻梁,額頭光潔,白皙的皮膚上不見絲毫瑕疵,也沒有西方女孩子很常見的雀斑等物。但是最吸引人眼光的還是她濕潤的紅唇和湖藍色一樣的眼眸,濕潤的紅唇微微張開,仿佛在誘人犯罪,那湖藍色的眼眸卻好像是倒映着天空的湖面,純淨無暇。
就在楚中天被艾米麗看的胡思亂想之際,一個聲音從另外一側響起。
“啊哈!瞧瞧這是誰?我們的公主——艾米麗回來了!”
斜對面一張桌子前突然站起一個人,端着酒杯張開了雙臂,向吧臺走來。這人楚中天倒也認識,經常來這裏的老顧客阿爾伯特·本特,一個退了休的老頭子,沒事就來這裏要上一品脫黑啤,然後和老街坊鄰居們神侃,同樣也是一個溫布爾登球迷。他的聲音引來了酒吧裏其他酒客們的注意,他們這時候也才注意到吧臺前趴着一個苗條的身影。
于是他們紛紛驚嘆起來。
“真是艾米麗?”
“頓斯公主!”
“哈啊,中午好,艾米麗!”
“今天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還是我眼花了?我竟然看到了頓斯公主艾米麗!”
聽到聲音的人還有趴着的艾米麗·斯坦。她直起身子,看到了正向她走來的人。臉上頓時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本特老伯,您比我上一次見您還老了啊。”
她笑着說。
“咳……你上一次見我都是三年前了,能不老嗎?”
本特老頭在艾米麗身邊坐下。還有更多的人擠了過來,和艾米麗打招呼,艾米麗一個個回禮,并且叫出了他們的名字。
這些人楚中天自然也是認識的,但是他吃驚的是眼前這個陌生女子如果能夠認得出在場的所有人,為什麽自己卻一點印象都沒有呢?他在這裏幹了快一年,憑借着不錯的記憶力和認真的那股勁兒,已經把這裏的每一個熟客都認了下來。記憶中唯獨沒有眼前這個人。
看着楚中天有點疑惑的樣子,旁邊的本特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可是我們的‘頓斯公主’艾米麗·斯坦。她三年前搬家了,那之前這裏簡直就是她的第二個家。”
本特老伯在向楚中天介紹着艾米麗,艾米麗則在旁邊笑嘻嘻地看着楚中天。
楚中天真沒想到眼前這個金發美女還有這樣的名聲,他又多看了一眼,發現對方也正在看着自己,連忙又寫不好意思地将目光挪開了。
“我聽說我們的公主來了!”
胖老板科林·約翰的大嗓門在人群外圍響了起來,接着楚中天就見老板費力地擠了進來,然後給了艾米麗一個熱情的擁抱。“幾年不見,更漂亮了……”
被胖約翰老板抱在懷裏的艾米麗笑着說:“您也比以前更胖了,約翰叔叔。我都摟不住你了。”
“怎麽想着來我這裏了?你走了三年,我還以為你把我們都忘了呢。”
老板的話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大家紛紛起哄。
艾米麗也不解釋,就舉起手中的酒杯,很豪爽地說:“那我請大家喝一杯!”
“好!”
衆人轟然應諾,有人請喝酒那當然是好事了,更何況請客的人還是他們的公主,怎麽可能不答應呢?
約翰老板笑得五官都快擠到一堆了,像極了天津的狗不理包子。“艾米麗你真會算賬,你在我這裏喝酒,我能讓你掏錢嗎?”
艾米麗頑皮地吐吐舌頭于是約翰老板對楚中天揮揮手:“給每人一品脫黑啤,帳算我的。”
楚中天忙去了。
艾米麗則坐在高腳凳上和大家聊天。
“昨天的新聞你看了嗎,艾米麗?”
本特老伯問道。
艾米麗點點頭,臉上沒了笑容。剛才還因為她的到來而喜逐顏開的衆人,也都笑不起來了,酒吧內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足總決定召開三人會議,就說明溫克爾曼那家夥距離成功不遠了……”
約翰老板在旁邊嘆氣道,“我從十歲開始喜歡溫布爾登隊,沒想到到了我六十一歲的時候,會失去她……”
“我們可不可以集資買下俱樂部?”
有人突然問道。
大家都扭頭看他,他似乎也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麽,又撓撓頭坐了下去。
一直在聽的艾米麗突然說:“我們沒錢買下溫布爾登,我們可以自己成立一個溫布爾登啊。”
這句話讓她成了全場注目的焦點,就連一直在忙着給酒客們倒酒的楚中天都忍不住投來一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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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關于主角的名字,其實有一個小彩蛋的,只是沒想到剛剛上傳第一天就被人猜出來了……我真是太失敗了。
嗯,這個名字的小彩蛋是這樣的:有一個小學老師發考卷,喊了很多聲“林蛋大、林蛋大”都沒有小朋友上來領試卷,到最後老師問:“哪個小朋友還沒有領到試卷的,請到前面來。”
只見一名小男生很委屈地走到老師面前:“老師,我不叫林蛋大,我叫楚中天。”
大家把“楚中天”豎着寫,把“楚”上下寫的分開一下,再把“中”寫小點,緊挨着“楚”的下半部,把“天”也上下寫分開點,讓“天”頭上的“一”挨着“中”看看是什麽名字?
所以,我們主角楚中天的綽號就叫“林蛋大”。
一直在聽的艾米麗突然說:“我們沒錢買下溫布爾登,我們可以自己成立一個溫布爾登啊。”
這句話讓她成了全場注目的焦點,就連一直在忙着給酒客們倒酒的楚中天都忍不住投來一瞥。
艾米麗不等其他人發問,就繼續說道:“我們打算成立一家完全屬于我們球迷自己的足球俱樂部,來代替決定搬走的現在這家俱樂部。過兩天應該就會號召大家捐款了。”
大家愣了一下,随後反應過來,紛紛問道:“那需要很多錢吧,艾米麗?”
“應該不會很多,我們要成立的不是曼聯和利物浦這樣的豪門球隊,只需要能夠維持基本的開銷就行了。現在我們有溫布爾登獨立支持者協會(Wimbledon_Independent_Supporters_Association,簡稱WISA)的支持,我們再捐款成立一個信托組織,選出人來管理它,用來作為俱樂部的投資商,這樣的俱樂部就是完全屬于我們球迷自己的俱樂部了!”
艾米麗的情緒激動了起來,她從凳子上跳下來,站在大家夥兒面前,高聲說道,“只要出了錢就是俱樂部董事會的一員,每個人都有一張票,任何涉及到俱樂部發展的大事都需要我們自己投票決定,再也不會有富人來幹涉我們,再也沒有人可以從我們的手中把俱樂部搶走了!”
一群年齡比艾米麗大的酒客們都跟着舉起了手,從眼中綻放出了光芒,這和一天前楚中天所看到的那些沮喪痛苦的球迷完全不同,盡管其實人還是那些人,但現在的他們顯然都被艾米麗所描述的前景所吸引住了。
“這真是好主意!”
約翰老板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在吧臺上用力拍了一巴掌。“等要捐款的時候告訴我一聲,艾米麗。”
“沒錯沒錯!我們自己籌錢成立一家屬于我們自己的俱樂部!”
“那些俱樂部的高層總是說球迷才是俱樂部的主人,但他們都是在放屁!如果我們是主人,為什麽溫克爾曼那個混蛋可以對溫布爾登俱樂部肆意妄為?”
“如果我捐的錢多,以後可以不可以在球門後面的看臺上給我保留一個永久席位啊?”
……
楚中天聽着這些人充滿了希望的議論,手下不停,将酒一個個分發下去。他可真沒想到這個女孩子來了之後,只幾句話就讓這間酒吧裏的氣氛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難怪她會被人稱為“頓斯公主”呢……
大家喝着新鮮啤酒,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勾畫着一家完全屬于他們自己的俱樂部,該擁有個什麽樣的未來。艾米麗身邊終于沒了人。
她看着眼前站着的中國酒保,對他舉起了自己的空杯子。
楚中天明白那個意思,是要再來一杯。這種杯子很大,一杯相當于一瓶,真看不出來一個女孩子的酒量還挺不錯的。
于是他接過酒杯為艾米麗續杯。
“你叫什麽名字,中國男孩?”
趴在吧臺上的艾米麗問道。
“楚中天。”
楚中天将還未裝滿的杯子放在一邊,等過一分鐘再添沫子,這樣的健力士黑啤更香醇,更好喝。
“你喜歡踢球嗎,楚?”
冷不防被問到了這個問題,楚中天的手差點碰倒了艾米麗的酒杯。
“我看起來很像是喜歡踢球的人嗎?”
在女孩子面前出了醜,楚中天有點不爽地反問道。
艾米麗笑了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換了話題:“我在這裏挺受歡迎的。”
“看得出來。”
楚中天随口答道。
“‘頓斯公主’什麽的,都是他們起的,那時候我還小。第一次來這裏只有十二歲,被我爸爸帶着……”
“等等。”
楚中天打斷了艾米麗的話,“法律規定,未滿十四周歲不能進入酒吧……”
“我是個特例。”
艾米麗撥了撥垂到眼前的一縷金發。“我六歲那年,和爸爸一起去溫布利看那一年的足總杯決賽,我們對利物浦。後來我們贏了。那可是一場了不起的比賽,是賽前誰都沒想到的冷門。現場有很多記者,我和爸爸一起為冠軍歡呼的一幕被一位攝影記者拍了下來,然後放到了雜志上,然後我就出名了。我小時候比現在胖,長得很像洋娃娃。我成了溫布爾登球迷中的名人,有人開始管我叫‘頓斯公主’,其實我挺喜歡這個稱號的……因為我就是溫布爾登的球迷,我就是頓斯。”
頓斯“Dons”是溫布爾登球迷們的自稱。很多球隊的球迷都有一個名字來稱呼他們自己的群體。比如國際米蘭球迷自稱“內拉祖裏”(Nerazzurri)是意大利語“藍黑”的意思;尤文圖斯球迷自稱“尤文蒂尼”(Juventini)這名字看前面就知道是什麽意思了,tini是名詞後綴,即“尤文人”;利物浦球迷們稱呼自己為“KOP”那是安菲爾德主隊球迷看臺的名字,久而久之,利物浦球迷們也用這個名字來代指自己了。類似的情況還有很多。而溫布爾登球迷們的自稱就是“Dons”頓斯。這取自溫布爾登的英語“Wimbledon”最後三個字母,S則是複數形式,球迷從來都不是只有一個人的嘛。
“所以哪怕我第一次來這裏只有十二歲,也沒有人表示不滿。他們很喜歡我。”
艾米麗指了指側面一堵牆,那上面光滿了各式各樣的照片,楚中天以前看過,後來當他在這裏幹久了他發現那些照片都是這裏的熟客。
“那裏還有一張我的照片。我和爸爸的合影。”
聽她這麽說,楚中天突然想現在就過去找找看。
“那時候我家就在這附近,緊挨着普勞巷球場,所以我們家從我的曾祖父開始,都是溫布爾登的球迷。”
原來如此。楚中天在心裏這麽說。
“三年前我搬家了,和這裏差了十三個街區,來這裏不太方便了,加上那時候我還要為考大學做準備。所以就沒來過這裏了。”
艾米麗指了指旁邊的酒杯:“一分鐘早就過了,楚。”
“啊?呃……”
楚中天連忙端起酒杯添了點沫子,然後遞給艾米麗。“抱歉……”
“你喜歡踢球嗎,楚?”
沒想到艾米麗又問。這次不等楚中天再說什麽,她就借着往下說了:“三天前,我看了你的比賽。”
楚中天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哪一場——溫布爾登藝術學校的國際留學生友誼賽,由中國留學生隊對陣英國學生隊。那場比賽他們被英國人五球痛宰,是楚中天不願意去回憶的一場比賽。因為他讨厭失敗,更讨厭這種毫無還手之力的失敗。除了失敗,他還讨厭那群毫無鬥志的隊友,因為他們讓他有孤身一人的感覺,而他很讨厭很讨厭這種感覺,從三年前開始,就非常讨厭了。
“你踢的很好。”
“被人像猴子耍,還算踢得很好?”
楚中天嗤笑道,“你不是專門來消遣我的吧,頓斯公主?”
那場比賽自己到現在還記憶猶新,為此他還和自己的臨時隊友們大吵一架,和室友楊洋之間也有點尴尬,總之是鬧得很不愉快。這樣的比賽他真希望自己當初沒參加過。現在想起來也不知道是腦子裏的哪根筋不對了,楊洋找他說有一場比賽人不夠,想找他幫忙,他竟然就答應了。要知道他在這場比賽之前,已經有三年沒有碰過足球了啊……
眼前這個女孩子又提到了這場比賽,勾起了楚中天不愉快的回憶,所以他的語氣也不怎麽客氣了。
艾米麗聳聳肩。“雖然你們輸了球,而且輸得還很慘。可是在我看來,你踢的卻是很好,輸球不是你的責任,責任在于你的那些隊友……”
說到這裏,她發現楚中天擡起頭盯着自己。“呃,他們完全不配合你,防守可不是一個人的事情。”
“真看不出來你還很懂球?”
楚中天略帶譏諷地說。
“因為我是一個女孩子?”
艾米麗并不在意楚中天語氣中的嘲諷。
楚中天點點頭,在他将近十九年的歲月中,他所接觸到的喜歡足球,并且懂足球的女孩子簡直太少了,十根手指就數過來了。有些女孩子喜歡足球,也不過時跟風喜歡明星而已,比如把那些女球迷集合起來排成一隊,如果說她們全都是大衛·貝克漢姆的球迷,肯定有冤枉的,到要說她們中隔一個人是貝克漢姆的球迷,那肯定有漏網之魚。楚中天沒有瞧不起追星族的意思,只不過和這些追星的女球迷聊足球常常會讓他有無力感,所以他也不怎麽和女球迷交流與足球有關的話題了。
“你有點男性沙文主義?”
艾米麗問。
男性沙文主義是指一種認為男性必定優于女性的觀念,覆蓋的範圍和具體含義非常廣闊。
“沒有。”
楚中天條件反射般否認。在黑人面前承認自己有種族歧視,那就等于要撕破臉皮了。他可沒有必要和一個剛剛認識不到半個小時的女孩子攤牌,盡管他承認自己多少有點那個意思,比如他認為很多體育運動其實是不适合女性的,足球也是,因為女子足球運動只有技術,卻缺乏力量和速度這些更激動人心的因素,所以女子足球運動的關注度始終不高呢?不能說缺乏推廣,根本原因其實還是女子足球運動自身的缺陷導致的。
艾米麗看着楚中天,嘴角慢慢翹了起來。顯然她不相信楚中天的辯解,不過她沒有在這個話題上深究下去。
“想來我們球隊踢球嗎?”
“你們球隊?”
楚中天有些驚訝,随後他想起來應該是之前艾米麗和那些酒客們讨論的由球迷集資建立的新溫布爾登。
“是的,我們的球隊。即将成立的新溫布爾登。”
“我還要打工。”
楚中天搖頭拒絕,連絲猶豫都沒有。經過前天的那場比賽,他發現自己三年前離開足球是正确的,盡管當初離開的時候他還很心不甘情不願的。
“不妨礙你打工,我們一周只有兩天進行随隊訓練。”
“可我要賺錢……”
“如果通過試訓,你可以和俱樂部簽兼職合同,每周都有錢拿的。”
“我可沒有勞工證……”
“我們是業餘球隊,踢的也是業餘比賽,不需要足總頒發的勞工證。”
“為什麽要找我呢?你們那麽多球迷,一定會有很多人去的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前幾天和我們比賽的隊伍中還有兩個是溫布爾登青年隊中出來的吧?”
“會踢球的人總是不嫌多的啊,他們是他們,你是你。我覺得你踢得還不錯,希望你去試試。”
楚中天張了張嘴,他突然想不出還有什麽理由了。艾米麗得意地看着他。
“我不喜歡踢球。”
最後他只能惡狠狠地對艾米麗說。
艾米麗搖頭,不相信他說的話:“不喜歡踢球你會去參加那場比賽嗎?”
楚中天突然笑了起來:“那是因為有錢拿。我的同學告訴我踢一場比賽有五十英鎊,我才去的。沒錢拿誰去踢那種狗屎比賽!”
這句話他說的惡狠狠的,完全發自內心,情感真摯自然,因為他覺得那确實是一場“狗屎比賽”說完他指了指腳下,“我在這裏打工,兩個小時可以賺到九英鎊,如果不是有錢賺,我為什麽要去?”
艾米麗沒想到事情是這樣,她有些吃驚地看着楚中天,随後皺起了金色的柳葉眉。從楚中天的表情來看,她覺得他說的是真話。
楚中天見她不再提踢球的事情了,也閉嘴不開腔,反而有些得意的在旁邊看着艾米麗,心想這下子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總算不會再來糾纏自己了。踢什麽球?還沒輸夠啊?老子現在只想打工上學,等四年畢業之後,找份不錯的工作,然後……還沒想好,太遙遠的事情現在去想做什麽?
過了一會兒,艾米麗向楚中天道:“好吧,不管你願不願意,能在這裏碰到同學也很高興。”
“我們是同學?”
楚中天有點吃驚。
“等到了九月份,我們就是了。”
艾米麗笑道,“我是溫布爾登藝術學校(Wimbledon_School_of_Art)戲劇表演系的。”
說着她向楚中天伸出了手:“我們是校友,以後如果有困難可以找我。”
她重新做了一次自我介紹。“我叫艾米麗·斯坦,叫我艾米麗就行了,或者艾米。很高興認識你,楚。”
楚中天伸出手和她握在了一起,他感到那是一雙很溫暖柔軟的手。
他擡起頭看着眼前的額艾米麗,如果不提足球的事情,她還真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子,不過現在他希望自己以後都不要再見到她。
“我也很高興能夠認識你,只要你不再提什麽加入球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