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panic room-09

“我還是覺得, 這塊皮疹像是皮膚過敏。”

馮鈴指了指死者左腿後側到腳踝處的皮疹,依然堅持自己的意見。

雖然柳弈剛剛說一般的過敏症狀引起的皮疹與屍體身上的位置不符, 但馮鈴畢竟也是個經驗豐富的資深法醫了, 她點出皮疹上那些橫七豎八的抓痕。

“從死者自己抓出來的這些指甲痕就可以看出來,患處一定很癢,而且, 皮疹的性狀也和過敏性丘疹相符。”

柳弈既沒有立刻否認,也沒有立刻肯定。

他的目光在死者的兩側腳踝上停留了片刻,又緩緩的,将視線移到了自己的兩腳上。

因為進解剖室需要換上全套行頭的緣故,他貼身穿着一套洗手衣, 外面則套着一直蓋到小腿的解剖衣,腳上換了一對入解剖室專用的室內拖鞋, 透過深藍色的塑料鞋, 正好能看到自己兩只白皙的腳面。

“馮姐你說得對。”

柳弈朝馮鈴笑着點了點頭,“既然死者獨獨在腿部出現了這樣嚴重的皮疹,而小腿後側和腳踝這個地方,又是容易暴露在衣服外面的, 比如像我們現在這樣兒,穿一雙拖鞋, 腳跟不就露出來了。”

他朝幾人看了一眼, “所以,我覺得,他這塊丘疹, 應該是接觸性皮炎。”

柳弈頓了頓,在衆法醫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之前,卻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接觸性皮炎的原因,能粗暴地分成接觸過敏源和接觸刺激性物體兩種,光憑皮疹的性狀,還不太好确定……”

“艹!”

坐在角落裏的袁岚猛地爆了句粗口。

他在爆出這個單音節時,根本沒控制音量,在隔音效果極好的解剖室裏,顯得非常突兀,立刻就打斷了柳弈說到一半的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這位物證科的頭兒,祖籍東北,身材高大又壯實,忽然飙出一句粗話,頂着一臉兇狠表情,“噌”一下猛地站起來的時候,體型和氣勢上都很有壓迫感。

即便知道這位是個體體面面的文明人,就算和柳弈再不對付,也不可能做出撸袖子揍人的舉動來,還是讓江曉原等人吓了一跳,腳下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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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是不是傻!?”

袁岚對着柳弈這處處跟他不對付的勁敵,自然不會客氣,張口就是人身攻擊。

“就這麽塊皮疹,還得磨蹭老半天拿不準主意嗎?!”

他朝柳弈投去不屑的一瞥:“是不是過敏,查個血清IgE不就知道了!”

說到自己的專業領域,袁岚立刻抖了起來,跟只翹着尾巴開屏的公孔雀似的,下巴高高擡起,驕傲地說道:

“就算死人的血清IgE标準和正常的活人不一樣,只能作個參考,還可以在那塊皮疹的皮膚組織取個樣,做組織學檢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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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兒,找到了!!”

安平東和戚山雨頂着一腦門在大冬天裏跑出來的熱汗,一前一後沖進會議室。

安平東那一嗓子立刻引起了會議室裏所有人的注意。

沈遵原本在閉目養神,聞言立刻站起來,一雙熬得通紅的眼睛裏精光閃爍,一點兒看不出剛剛打了個盹的迷茫來。

“這兒,科學島昌寧路的達美電池廠!”

安平東把他們找到的線索來了個總結:

“電池廠的負責人告訴我們,他們廠今年五月份時出過一次安全事故,有個工人被濃度32%的硫酸溶液燒傷了右手手背,我們讓他翻查了當時的事故記錄,受傷的工人正是現在躺在法研所冷櫃裏的那個假餘平!”

“幹得好!”

沈遵伸手在桌子上用力一拍,一把搶過安平東帶回來的資料,刷拉拉地翻看起來。

“這個假餘平在達美電池廠幹了兩年多了,應聘時用的名字和身份證也是‘餘平’,根據同事和領導們對他的印象,這人性格很內向,不太愛說話,沒有什麽朋友,平常挺沒存在感的。”

沈遵一邊聽着安平東說話,一邊翻看着安平東他們從電池廠裏帶回來的東西。

裏面有死去的假餘平在工作的兩年多時間裏留在電池廠的資料,包括檔案、合同、身份證複印件、入職體檢報告等等,其中涉及到地址、電話、工作履歷一類的個人信息都用紅線一項一項劃了出來。

随後,他看到了夾帶在其中的一張照片。

照片裏有十多個男人,從二十啷當的小青年,到兩鬓斑白的中老年大叔都有,他們分成前後兩排,站在廠房裏,身上統一穿着熒光橘黃色的制服,看起來應該是部門合照之類的。而後排最右的一個男人,被安平東用紅筆圈裏出來——和在綁匪的白色面包車裏發現的屍體長了同樣的一張臉。

沈遵握拳,在桌上敲了一下,“連在正經的工廠裏工作都要使用假名和假證件的話,那說明他本人的真正身份很可能不能光明正大的使用,八成就是個逃犯了!”

他回頭對身後的衆人吼道:“調出通緝犯的數據庫,從全國近幾年的在逃犯名單裏一個個匹配,就算挖地三尺也要将他的身份給挖出來!”

“關于五月份的那樁硫酸燒傷事故。”

看頭兒吩咐完下屬們幹活兒,安平東繼續說道:

“電池廠的負責人說,當時監控錄像拍到‘餘平’趁值夜班時溜到倉庫裏盜竊硫酸,不慎碰翻了自己用來分裝硫酸的瓶子,才會被燙傷的,不過因為工廠在這個事上本身就有管理疏忽的問題,不敢報警,幫他墊付了醫藥費之後,就把人開除了事了。”

沈遵敏銳地擡頭,“他偷廠裏的硫酸做什麽?”

要知道硫酸這種常用的工業原料,用途可是很廣泛的,落到歹人手裏,小到毀容傷人,大到制造爆破物都能派上用場,身為刑警大隊的頭兒,他自然不能不警惕這些東西的去向。

安平東聳了聳肩,“工廠的負責人說,當時‘餘平’辯稱他媳婦兒要洗廁所,才想偷拿一點兒硫酸回去給她,廠方見他偷得不多,而且人又受了傷,就沒再追究這理由是否合理了。”

“哎!?”

就在這時,一個原本坐在電腦前的警員猛地站了起來,因為動作太大的緣故,椅子被他直接帶翻了過去,在地上發出“當啷”一聲巨響。

“頭兒!我們那邊的案子,可不就跟東哥剛才說的給對上了!”

他甚至沒有去扶自己的椅子,立刻着急忙慌地說道:“就是那個保姆殺害雇主老人的案子,頭兒你知道的吧!”

這個忽然插話的警察是從隔壁二隊專案組裏臨時抽調過來的,如果沒有這樁震驚全國的富商獨子綁架案,那麽,二隊手裏的保姆連環殺人案,必然是近期最奪人眼球的重大案件了。

涉案的保姆名叫盧芳芳,祖籍S省某山村,父親是村中的赤腳大夫,因此本人也會一點兒半吊子的中醫知識,還能識得幾個穴位。

這十多年來盧芳芳外出打工,輾轉東南華南好幾個省時,前後幹了七八份工作。她去年來到鑫海市,在某同城網上應聘成為一名專職照顧老人的保姆。

因為這一行裏有個規定,就是如果照顧的老人過世,當月保姆可以領到雙倍的工資,而且一般雇主為了讨個口彩,會給保姆包個“白包”,遇到大方一些的人家,雙倍工資外加“白包”的金額,就足夠頂上三個月的收入了。

也是趕巧,盧芳芳幹保姆工作之後的第一任雇主,在她上崗的第三個月,就突發中風,在睡夢裏去世了。

老人死的時候剛好是月初四號,連雙倍工資外加豐厚的“白包”,盧芳芳相當于只幹了三天半,就拿到三萬塊,在嘗到了甜頭之後,她喜不自勝之餘,也就動了歪心思。

從此,盧芳芳就專門挑那些癱瘓在床生活不能自理也無力反抗的老人成為自己的雇主,在工作第二個月的月頭,就趁無人的時候,用裝了硫酸的注射器刺入老人的“啞門穴”裏,直接将酸液注入延髓之中,這樣老人會很快失去意識,不久之後就會因中樞神經受損而死于呼吸心跳停止,症狀像極了腦梗塞,很難引人懷疑。

盧芳芳就用這樣的手段,前後殺了六個老人。

而她在兩個月前應聘的這第八任雇主,受害人是個因重症帕金森外加腦出血後遺症長期住院的退休老幹部,不能動也不會說話,只能用單音節表達情緒,吃喝拉撒全在床上。

盧芳芳照例在工作的第二個月給躺在床上的老太太注射了一劑硫酸。

但鬧不清是什麽原因,老人雖然也當即失去了意識,但卻并沒有和前幾個受害人一樣在不久之後就停止呼吸,而是拖拖拉拉、時好時壞地又堅持了半個多月,一直到月底時還沒有要斷氣的樣子。

盧芳芳做賊心虛,每天面對被她禍害得奄奄一息的老太太也覺得很是難受,終于沉不住氣,決定給老人再補一針。

然而,當日給老太太注射硫酸時,盧芳芳的注射器裏有一滴酸液不慎滴落到老人的病號服衣領上——正是這一滴硫酸,讓前往醫院探病的戚山雨無意間注意到了衣領內側有酸液腐蝕的痕跡,才最終撞破了她的惡行,将她逮捕歸案。

“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我們審問那保姆她的硫酸是怎麽來的時候,她供述說是從她情人那兒弄來的!”

二隊抽調來的警員語氣非常肯定地說道:“她說自己跟她的相好說想要洗廁所,讓她相好給弄點兒硫酸來!”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

“不過,我們讓盧芳芳将他相好的聯系方式交給我們的時候,她給了我們一個已經過期的手機號,說是已經好久沒聯系上對方了。”

“行啊,小夥兒不錯啊!”

沈遵站起身,在二隊抽調來的警員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然後扭頭就往會議室外頭沖去,邊走邊說:“馬上提審盧芳芳,讓她認認,死去的‘餘平’是不是就是她那失蹤的相好兒!”

他走到門口,又仿佛忽然想起什麽似的,猛地剎住了腳步,回頭在一屋子人裏掃了一圈,目光落在戚山雨身上:“小戚,你之前跟我說,法研所那牛逼哄哄的主任還讓咱們查什麽、什麽來着?”

沈遵舌頭打了個磕巴,才終于想起了那個專有名詞:“對了,是什麽‘過敏史’對吧?”

他朝戚山雨揮了揮手,“你再去法研所跑一趟,把那主任接來咱們這兒,讓他親自問問這個盧芳芳曉不曉得她相好的有沒有什麽過敏病史!”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回家忽然發現WIFI壞掉了OTZ,算了就當休息一天吧啊哈哈哈_(:з」∠)_

另外,保姆為了一點兒工資連環殺雇主的案子是真的,當然殺人的手法跟文裏的不一樣。

雖然為了那麽一點兒錢殺人聽起來确實很扯,但是真的就有這麽黑心肝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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