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3.panic room-17
柳弈和戚山雨乘電梯上到十二樓, 來到物證科所在的樓層。
這一層是物證科的頭兒袁岚的地盤,包括痕檢中心和檢驗中心以及其他幾個相關的小組別, 側翼處還有一道回廊, 中間兩道玻璃門,通往一個與德意志生物技術公司合作的大型免疫組化實驗室。
因為法研所裏那些價值直逼八位數的高精尖儀器差不多都集中在這一層樓的緣故,十二樓也就成了整棟建築物安保和消防盯得最嚴的地方, 而那些千萬級的儀器,也被冠以寶馬奔馳法拉利勞斯萊斯等代號,每次別的樓層有人要到物證科辦點事兒,跟同事打招呼的時候,都會笑稱“我去十二樓逛下車展”。
不過因為柳弈和袁岚關系惡劣, 以至于他每次走進這層樓時,臉上的表情都不怎麽好看, 但沒有一次能趕得上這一回黑得徹底。
他先到辦公室問明了袁岚的去向, 又沉着臉,推開痕檢中心的大門,以一種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凜然氣勢,直接闖了進去。
“哎呦, 我們的柳大美人兒,這是破相了?”
袁岚聽到開門的聲音, 擡頭朝柳弈看了一眼, 瞧見他臉頰上那塊明顯的淤青,立刻發出一聲滿含調侃意味的讪笑,頗有幾分幸災樂禍地問道:“聽說你剛才被劉陽打了?呵呵, 光這一拳,你就直接在全國網民那兒C位出道了吧!”
其實自打劉淩霄屍體被發現的消息曝光之後,輿論就瞬間幾近爆炸,網民們紛紛對辦案人員的“無能”進行口誅筆伐,不僅案件的負責人市局刑警大隊隊長沈遵陷入輿論的壓力旋渦之中,連柳弈這個法醫官也沒能躲過深扒。
柳弈作為綁匪遺體的主檢法醫,恰好又是劉淩霄遺體的第一發現人,之後還挨了全國知名富商狠狠一拳頭,此等跌宕起伏的人設,足夠網友們腦補出一千八百種黑幕、內情和陰謀論來,一時間他的照片和個人履歷随着案情通告傳得到處都是,也虧得柳弈除了人在帝都的二哥之外,近親全移居到英吉利去了,才不至于被迫切想要挖出更多猛料的媒體瘋狂騷擾。
“別啰嗦!”
柳弈随手撕了個口罩戴上,擋住臉頰上的傷,抽開袁岚對面的椅子,怒氣沖沖的坐下。
戚山雨也很自覺的搬了把椅子,坐到他的旁邊。
柳弈将淩亂的額發往後一捋,“你們現在在查什麽?”
袁岚挑起眉,将桌上的照片往柳弈和戚山雨那邊推了推,“你們發現的那密室,我們在研究現場。”
柳弈點了點頭,将照片攏過來,開始一張一張仔細地看起來。
“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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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岚也翻開痕檢科送來的密室現場報告,一邊看一邊問道:“劉淩霄的屍檢,你們是真不做了?”
柳弈搖了搖頭。
“劉陽和王蘭庭都明确拒絕了在屍檢同意書上簽名,現在警局那邊還扣着火化許可,遺體只能先放在殡儀館,等家屬那頭緩一緩,稍微冷靜下來之後,再和他們争取同意屍檢了。”
袁岚蹙起眉,“以刑事案件非正常死亡必須明确死因作為理由,強制屍檢也不行?”
“如果真能這麽簡單粗暴就好了。”
說到這個他就感到頭疼,“畢竟死的是個未成年人,又是這樣全國矚目的大案,雙親還都是知名人士,警方那邊也不能不顧及到家屬情緒啊!”
袁岚想了想,懂了,他看了看身穿警察制服的戚山雨,語氣中帶了點兒憐憫。
“也對,不然劉陽他們鬧起來,輿論風向吹一吹,就變成了警方無能,綁匪逮不到,還非要跟個小孩兒的遺體過不去了。”
其實袁岚剛才已經在網上翻到類似的采訪了。
某報社記者先是繪聲繪色地描述一番痛失愛子的王蘭庭有多憔悴多悲痛,然後以極犀利的言辭暗指警方不作為,最後以一句“現在,大家想要的是兇徒已經落網的消息,而不是知道那個可憐的孩子,在死前究竟遭受了多少苦難”作為結尾,獲得了無數網民的點贊和轉發。
然而事實上,刑警大隊那邊已經接到了上頭限時破案的死命令,即便掘地三尺,也得将幾個綁匪的真身和藏身之處給挖出來。
“哎對了,還有個事兒得問問你。”
雖然和柳弈八字不合,但袁岚還是承認他這位宿敵,在某種意義上,确實是個非常厲害的角色。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點了點,“你和這位戚警官,是怎麽找到這密室的?”
“只是碰巧罷了。”
柳弈的聲音在口罩的掩蓋下,聽起來有些甕聲甕氣的,“有個住在廠房附近的小姑娘看到倉庫窗戶上映出了一個梯形的光斑,裏面有個人的倒影。”
他頓了頓,強調了一下,“是上下颠倒的那種‘倒影’。”
說完,柳弈看向袁岚,“你明白吧?”
袁岚被問得一愣,然後含含糊糊地哼唧了兩聲,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其實就是很基礎的小孔成像原理而已。”
柳弈幹脆随手拿了紙筆,畫了個簡單的示意圖。
“綁匪在隔開密室的木板那兒留了個‘門’做出入口,鑲嵌合頁的地方有漏光的細小孔洞,外面還有個用來遮掩的置物架,上頭正好有些玻璃雕花裝飾,結果剛好就組層了一條小孔成像的通路……”
他最後用筆尖點了點紙片上畫着的窗玻璃。
“這工廠廢棄一年多了,沒人打掃,玻璃上就自然沾滿灰塵,成了毛玻璃屏的效果,光斑映在上面,小姑娘就碰巧通過投影,看到密室裏面的人活動時的倒影了。”
“哇擦,這巧合,也是沒誰了!”
袁岚感嘆了一句,“要不然,怕是等屍體發臭了,都不一定有人能發現裏頭還有那麽個地方吧!”
他說着,又似乎被自己說得惡心了,捂嘴做了個幹嘔的表情。
袁主任一貫自诩風流,對外泡妞時從來不跟美女們說他是法醫,而是自稱“檢驗專家”。
而事實上,他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直接接觸屍檢了,蹲實驗室蹲得久了,耐受能力也直線下降,光是腦補一下一具童屍漚在密室裏的刺激畫面,就覺得喉頭直泛酸水,快要被自己的想象弄吐了。
“好了,先別管這些了。”
柳弈擺了擺手,打斷袁岚過分豐富的想象力,“你呢?現場有沒有什麽線索?”
袁主任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密室裏空間很窄,東西也不多,不過……”
他拖長聲音,“線索嘛,我還真找到了一點兒。”
柳弈的臉被口罩遮了大半,但一對眼睛卻顯得特別亮,這時他也不說話,只默默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窮嘚瑟。
袁岚咳了一聲,有點兒裝不下去了,只能幹巴巴地進入正題。
“裏面找到一些完整的腳印,已經甄別過了,初步判斷,除了死去的劉淩霄之外,出現在密室裏的綁匪應該有三個人,這一點,也和錄音裏的人數相符。”
他将分別屬于不同人的腳印照片挑出來,在柳弈和戚山雨面前一一排開。
“其中一對腳印,和死掉的綁匪常遇興所穿的鞋子完全吻合,九成九就是屬于他的了。”
袁岚說着,将中間的一張照片撿出來,“至于這一對,我們在門衛室裏找到相同的鞋印,而且痕跡很新,應該是最近留下來的,我們推測,很可能就是那個失蹤的保安的。”
戚山雨拿過那張照片,和旁邊一張門衛室的腳印照片對比起來,“這是不是意味着,保安很可能确實參與了綁架案咯?”
袁岚一攤手,“反正這發現我已經跟你們頭兒彙報過了,沈隊長肯定不可能會放過這條線索吧!”
戚山雨聽他這麽一說,有心給自己的搭檔安平東去個電話問一問,不過此時袁岚已經指着第三張腳印的照片說道,“至于這最後一個,綁匪X先生,目前只知道他穿43碼的鞋,還有身高推測應該在一米七八到一米八三之間這兩點而已。”
“還有呢?”
柳弈将幾張照片推回給袁岚,追問道。
“還有好幾處血跡、DNA和指紋采樣,都讓人拿去匹配了,如果綁匪中有人曾經留過案底,只要花點兒時間,遲早能匹配到的。”
他說着,朝柳弈挑釁一笑:“怎麽樣,還是我們科比較牛吧?”
柳弈這會兒根本沒心思跟他争長論短,他一張一張地翻看着現場拍下來的照片,一邊看,一邊還在腦中回憶着之前自己親眼所見的場面。
在充足的照明之下,當時被黑暗掩蓋的許多細節,都被鏡頭完完整整地保存在了相片之中。
忽然,他翻動照片的手指停了下來。
照片裏的,是一條麻繩,一頭垂落在地上,另外一頭系在了一個釘在牆上的鐵架上,從一同入鏡的比例尺來看,繩子大概粗約一厘米左右。
柳弈親自做過死去的綁匪常遇興的屍檢,他記得死者脖子上的勒溝,寬度就和這個吻合。
“這繩子,你們做現場勘查的時候,就這麽丢在地上?”
柳弈指了指照片,問袁岚。
“這根繩子原本是用來綁住劉淩霄的手的,喏,這是我們給屍體拍照時原本的樣子。”
袁岚從另外一疊照片裏翻了翻,找出一張,正正地擺在了柳弈面前。
“因為繩子一頭系在了鐵架子上,要将小孩兒的遺體運走時,才把它解開的……”
“等等!”
戚山雨忽然開口,突兀地打斷了袁岚的話。
他伸手拿過柳弈面前的照片,認真地看了看。
照片裏是一對細小蒼白的手的特寫,被以極別扭的姿勢,交疊着反扭到背後,幾圈麻繩捆住他兩只腕子,在交叉處死死纏了個結。
“這是‘稱人結’!”
他說着,又飛快地取過前一張的照片,仔細地看過繩子系在鐵架上的那一頭之後,忽然“騰”一下站了起來,也不多做任何解釋,掏出手機,徑直撥通了搭檔安平東的電話。
“安哥,關于綁匪綁走人質之後,如何轉移的問題,我覺得,之前的調查路線一直都弄錯了,他們很可能是——”
作者有話要說:稍晚一點再回留言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