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3.panic room-18
12月29日深夜十一點四十分, 即便鑫海市這個人口超過兩千萬的大城市素有“不夜城”的稱呼,然而事實上, 此時大部分人都結束了一天的工作, 準備或者已經進入了睡夢之中。
而距離鑫海市大約一百四十公裏的海棠鎮,某座三層的自建別墅的院牆外頭,已然被警察悄然無聲地包圍住了。
确認每一個可能的逃跑路線都已經緊密布防之後, 市局刑警大隊的隊長手持對講機,面容冷肅,一聲令下:“準備抓捕!”
十數名全副武裝的警察破開院子大門,徑直闖入別墅裏頭。
幾分鐘之後,警官們反剪着一個年輕男人的胳膊, 将嫌犯押出了房子。
他們後頭還跟着面容憨厚的一家三口——那對五、六十歲的中年夫妻和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兒,被“請”上警車的時候, 表情還是一片茫然, 看起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這抓捕行動來得轟轟烈烈,完成得也幹淨利落,這時附近的鄰人們才剛剛察覺到這邊的動靜,慌慌張張地鑽出被窩, 三三兩兩站到門窗邊圍觀,還沒瞅出什麽名堂, 已經看到警車列隊而去, 呼嘯着駛進了夜色之中。
被逮捕的男人,名叫範烽,正是那個被安保公司派遣看守南誠印染廠舊址的失蹤保安。
他被拷着雙手塞進沈遵所在的警車裏, 屁股剛剛沾上座椅墊子,立刻急不可耐地怪叫起來:“我、我坦白!我現在就坦白!”
還沒等沈遵問話,範烽已經語氣急迫地繼續說道:“我沒殺人!真的!人不是我殺的!”
沈遵扭過頭,眼神兇狠地盯着後座的年輕人,“你口中的‘人’,指的是誰!?”
“當然是劉陽家那個小崽子!”
範烽想也不想就立刻回答。
他擡頭時正好對上沈遵在數以百計的兇徒身上練就出來的淩厲視線,立刻像只被捏住了脖子的鴨子似的噤了聲,喉頭滾動幾下,才結結巴巴地補了一句:“那、那啥……還有,呃,對了,餘哥也不是我殺的,是……是羅哥動的手……”
沈遵聞言,心中琢磨着,看來常遇興連帶在同夥面前,用的也還是“餘平”這個假身份。
根據警方的調查,這個範烽今年二十八歲,是Y省人,早年在當地“道上”混,後因打架鬥毆致人傷殘,被關了好幾年,出來以後就到了鑫海市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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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他們這些身上背着案底,又年輕力壯的人,如果不想重操舊業,最常見的選擇,也就是到安保公司當保安了。
範烽于是入職了鑫海市的某安保公司,然後在去年年底被派遣看守南誠印染廠的舊廠址。
誰料他竟然監守自盜,夥同常遇興,與他口中的“羅哥”,共同策劃并參與綁架了富商劉陽的獨子劉淩霄,并把人藏匿囚禁在廠房倉庫隔出的密室裏。
後來劉淩霄死去,範烽大約也察覺到了不能繼續呆在工廠裏,就逃到了海棠鎮上,躲藏在他的姑媽家中。
不過,知道了綁匪的身份之後,警方自然很快順藤摸瓜,找到了範烽的姑媽家,二話不說,趁着夜色就殺上門來,直接将人抓捕歸案了。
“你口中的‘羅哥’,是不是叫羅健強?”
沈遵單刀直入地問道。
“你、你們知道了?”
範烽臉上先是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後很快又跟想通了一樣,哭喪着臉點了點頭,“也是,你們都找到我了,羅哥肯定也該暴露了……”
他說着,戰戰兢兢地看向副駕駛座上那位面目威嚴的絡腮胡警官,“我真的沒殺那小子,真的沒殺他……”
沈遵卻不管範烽在說什麽,掏出手機,撥通了安平東的電話:
“……我們這邊抓到了……對,就是羅健強,你們也趕緊動手,務必不能讓人跑了。”
他說完,挂斷電話,才回頭看向範烽。
“好了,你可以交代了,你們是怎麽盯上劉陽一家的,還有,人質又是怎麽死的?”
…… ……
……
與此同時,一百六十公裏外的鑫海市雲天機場,安平東将手機揣回外套口袋裏,和戚山雨一塊兒,匆匆穿過深夜依然還人來人往的國際航站樓。
除了他們兩人之外,機場裏還有好幾隊便衣。
根據票務記錄,他們在追捕的這個名叫“羅健強”的男人,買了12月30日淩晨兩點二十分,也就是兩個半小時之後,飛往暹羅國的紅眼航班,算一算時間,這會兒也應該要到機場了。
因為暹羅國對華國開放了落地簽,所以他準備搭乘這趟航班的意義,明顯就是為了跑路了。
“行啊小戚,你這次可真是立大功了!”
兩人擺出百無聊賴的閑聊模樣,靠在航站樓三樓的橢圓形站臺前。從他們的角度往下俯瞰,正好能看到從自動扶梯正下方的登機手續櫃臺。
安平東拍了拍戚山雨的肩膀,“等人逮到了,這案子就能了結了!”
戚山雨朝搭檔笑了笑,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多少欣喜。“只能說是湊巧罷了……”
其實,警方接到劉淩霄被綁架的消息的時候,已經第一時間在各大交通要道設置了臨檢點,日夜不息的盤查每一輛可疑車子,尤其是遇到白色五菱箱型面包車,更是要一輛輛攔下來,仔仔細細的搜一遍。
然而即使是這樣,在城東的錦繡路綁走了劉淩霄的白色面包車,卻在一天半之後,在六十公裏外的西門村被發現了,裏面還有其中一個綁匪的屍體。其後,他們又在距離西門村不遠的南誠印染廠舊址發現了劉淩霄的遺體,證明綁匪确實帶着肉票,轉移到城北一帶去了。
從錦繡路到西門村,橫穿了大半個城市,無論怎麽繞,想要完全避開臨檢點,幾乎是不可能的。
刑警大隊和交警大隊一起拿着地圖琢磨了一遍一遍又一遍,都沒想明白綁匪是怎麽開着那輛白色的五菱箱型面包車,還能順利通過好幾個臨檢點的搜查,将劉淩霄從城東帶到城北的。
最後他們只能猜測,綁匪是用另外一輛車将人載到南誠印廠,而涉案的白色箱車,則是換回了合法牌照之後,清清白白、大大咧咧的穿過安檢點。
然而,戚山雨卻注意到了,綁匪用來捆住小孩兒的手的繩索上的繩結。
作為公安大學的畢業生,戚山雨自然是要掌握一些專業的逃生、搜索和援救的知識的,其中就包括了一些常用繩結的綁法。
所以他很快就察覺到了,綁匪在小孩手上系的繩結叫“稱人結”,這種繩結安全可靠而且容易捆紮圈結,不會滑脫和走樣,又不會因為纏成死結而導致難以解開。而且,綁匪為了将小孩兒栓在鐵架子上,他延長了繩索,駁接部位使用的則是更牢固和不容易解開的雙漁人結。
除非有編織愛好的小姑娘們,一般人在日常生活中,都不太會常接觸到這些相對複雜的繩結。
就算像戚山雨自己這樣受過專業訓練的警務人員,雖然也會打,但他自問在對付一個完全可以稱得上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男孩兒的時候,絕對不會使用這兩種結,最多就跟他早前酒醉以後掀翻柳弈時那樣,随手綁兩個交叉結就完事兒了。
所以,會在捆個小孩兒也用上這些繩結的,基本上就是個下意識的條件反射了——也就是說,他一定是在工作或者生活中經常接觸到這些繩結的人。
排除掉擅長編織的手工DIY愛好者,或者人數更稀少的資深戶外運動玩家,他立刻想到了這些繩結都有一個統一的歸屬名稱,那就是——“水手結”。
由于鑫海市三面臨海,還有兩個附屬島嶼的緣故,城市及周邊輻射區域的海運、輪渡與漁業都很有市場,從事海上作業的人員數量也不少。
戚山雨看到那兩個繩結的時候,他就意識到,如果綁匪裏頭真的有一個慣用各種水手結的海上作業人員,那麽,他用來轉移小孩兒的,會不會并不是另一臺車,而是海上的船只呢?
在戚山雨提出了這個猜測之後,大隊長沈遵立刻查看地圖,很快發現,從城東到城北,若是走水路,雖然要沿着海岸線繞一個大圈,比走城中公路要耗時不少,但完全可以走得通。
緊接着,他又很快就發現,距離錦繡路和南誠印染廠不遠的地方,都分別有一個規模不大的碼頭,專供小型漁船出海或歸港之用。
想通了這個可能性之後,警方用了最笨最費時卻最有效的方法,拿着當天進出兩個碼頭的船只登記表,一艘一艘排查下去,最後終于追蹤鎖定了一個名叫“羅健強”的船主。
他的漁船不僅出入兩個碼頭的時間和先後次序與綁架案發生的時間相符合,而且最重要的是,羅健強也是個有案底的人,他曾經因為縱火,和保安範烽在同一個時期關在同一所監獄裏——幾處疑點綜合下來,真是可疑得不能更可疑了。
“嘿,來了。”
時間剛過十二點,安平東和戚山雨就看到一個年約四十的高大男子,快步走進登機手續大廳。
和其他旅客不同,這個男人看起來十分焦躁,一邊走一邊不停地四處張望,似乎在警惕周邊每一個可能接近他的人。
男人長得高壯,皮膚黝黑,即便在冬季大衣的包裹下,依然能看出他寬肩厚背,肌肉強壯結實,渾身散發着仿若困獸般的兇悍之氣——正是他們這一趟要抓的目标羅健強。
“走!”
安平東正準備下樓攔人,卻見戚山雨突然單手往護欄上一撐,整個身體騰空而已,一步翻過玻璃圍欄,從三樓飛身躍下,跳到了羅健強背後。
安平東嗔目結舌,來不及惱怒搭檔的擅自行動,就見戚山雨借着自己下墜的沖量從後面将羅健強撲倒在地,順勢一滾一扭,就變成了整個人壓在對方身上的姿勢,一條手臂勒住他的脖子,自側方死死絞住嫌犯的肩膀。
“羅健強,你被捕了!”
戚山雨一邊制住綁匪的掙紮,一邊從腰側摸出手铐,“卡擦”一聲,扣住了對方的手腕。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應該就能結束這個案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