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6.the silence of the lambs-2
柳弈發現戚山雨顯然是在躲着自己。
那日給他發了微信之後, 戚山雨根本沒有回複他,也沒到法研所來, 只找了個剛畢業的毛頭小警官跑了一趟, 屁颠屁颠把“兩樣本具親緣關系”的鑒定結果拿回去了。
柳弈猜到戚山雨八成是看到了他和嬴川說話的情景,不知腦補了什麽東西,想得太多, 以為自己要被始亂終棄,所以傷心了。
雖然柳弈覺得自己冤、特冤、非常冤,不過他仔細回憶了一下那時的場景,覺得他和嬴川當時确實離得有點近,加上對方還有些過于暧昧的動作, 一錯眼還真容易讓人誤會,也怪不得人家小戚警官想岔了。
加上戚山雨又有曾經親眼撞見親媽給老爸戴綠帽的慘淡童年經歷, 本來就對此類事情特別敏感。
柳弈自覺比青年大了整整六歲, 好歹也算是個“長輩”,在這種時候,當然應該拿出一點穩重體貼的成熟風度來,把人摟在懷裏好好安慰一番, 哄妥了之後再給個熱吻,若是能趁着對方感動之際, 來個水到渠成, 發展出某些深厚的羁絆,比如說靈肉交融之類的,就更是好上加好了。
可是計劃歸計劃, 也得要對方肯配合才行。
戚山雨是鐵了心要躲着柳弈,這幾天來愣是短信撩騷不回,打電話雖不至于不接,但與正事無關的廢話絕對不說超過三句,人更是一次都沒來過法研所——根據其他警官的說法,他們這幾日都忙着跑外勤,到處走訪調查,根本沒空來呢!
柳弈憋了一肚子的甜言蜜語,愣是找不到正主可以說,氣得不行,但人家小戚警官可是在忙着幹正經事兒的,他也沒轍,只能暗暗掰着指頭算日子,尋思着有朝一日一定得把這筆賬全部從那小混蛋身上讨回來。
不過,兩人這變相的“冷戰”并沒有持續許久,因為五天之後的周日,也就是4月25日大早,這個連環殺人案的第三名受害者出現了。
第三名死者,名叫萬力行,和第一個死者黃子祥一樣,他的屍體是在自己的家裏被發現的。
萬力行的家住在臨海的開發區,一棟九層高的老式樓梯房的一樓。
發現屍體的房子一室一廳一廚一衛,建築面積約摸六十房左右,目前在萬力行名下,是死者去年才剛入手不久的二手房。
因為房子所在的小區兩年前統一加裝了電梯,而電梯井剛好擋住了這套房間的窗戶,使得客廳顯得格外昏暗的緣故,房子的均價要比同一棟樓的其他單位低上三成。
屍體的第一發現者是一個送水小哥。
和黃子祥的案子情況類似,水站在4月24日晚上接到了來自萬力行手機號碼的微信預約,預約了在25日早上給他家送兩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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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25日當天送水小哥比較忙,一直到臨近傍晚時,才把萬力行的訂單送到。
不過,這一回和黃子祥的情況有點兒不一樣,送水小哥表示他并沒有打萬力行的電話,因為他發現萬力行家的門并沒有關嚴,在門縫那兒夾了一疊餐巾紙,他的手剛拍了一下,門板就自己向裏側打開了。
用送水小哥的話來說,門打開了以後,他以為是屋主特地給自己留的門,就站在門外高聲喊了兩嗓子,但并沒有聽到有人回答他,于是他就将門板整個推開,朝屋子裏看一看。
當時屋裏沒有開燈,加上時近日落,客廳窗戶被電梯井擋了大半的緣故,屋裏很暗很暗,小哥只能隐約看到客廳正對大門的地板上好像躺着一個人。
他吓得夠嗆,連忙跑進屋裏。
離得近了,送水小哥才看清,那是一個倒在血泊裏的青年,大概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紀,身上沒穿一縷布料,肚子被整個切開,露出裏頭亂七八糟的髒器,全身上下黏糊糊的跟一只血葫蘆似的。
那血淋淋的場景,差點沒把小哥吓出心髒病來,雙腿一軟直接往地板上來了個屁蹲,然後手腳并用爬出房子,一邊大喊“殺人啦”一邊打了報警電話。
附近的居民很快被送水小哥的大呼小叫驚動,在警察趕到現場的十分鐘裏,已經有一撥一撥又一撥的圍觀群衆出出入入,把房子裏的血跡踩了個一團糟,不少好事者還擅自拍下了現場照片,沒有經過任何馬賽克處理就發到了朋友圈或者微博上面,引來嘩然一片。
柳弈帶着馮鈴、江曉原和另外兩個法醫趕到出事單元樓下的時候,看到被警察驅散到隔離帶之外,依然锲而不舍舉着手機猛拍的幾十號吃瓜路人,已經隐約有種大事不妙的預感。
等他一進屋,低頭看到滿地大大小小、深深淺淺外加還重重疊疊的血腳印兒時,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沒當場飚出句有辱斯文的髒話來。
“我……這現場到底是怎麽保護的!”
柳弈氣得跳腳。
安平東黑沉着臉,從房間裏出來,兩步之外,跟着同樣表情凝重的戚山雨。
他腳上穿着刑偵現場勘察鞋——這種鞋子的鞋底有明顯的“GA”花紋,使其鞋印容易識別,不會和現場的其他腳印相混淆。
然而現在別說是鞋底印着“GA”,就算印着“I am God”都沒有任何用處了,這地板已經踩得肉眼可見的一塌糊塗,從腳印排查嫌疑人這一條基本就可以說是廢掉了。
而且,不僅是“鞋印”,在勘查上也非常重要的“血痕”和“指紋”兩項,也會因為大量無關人員進出現場而受到非常大的幹擾,柳弈甚至可以打賭,他要是在門廳附近刷個指紋,絕對可以刷出幾十個重疊在一起的新鮮印子來,連鍍膜分離都分不清楚。
“我到屋裏面看過了,情況沒外面這塊糟糕,不過也有好幾對亂七八糟的血腳印,怕也是閑雜人員踩出來的。”
安平東煩躁地猛抓了一把頭發,“現在就怕有人渾水摸魚,把屋子裏的東西給順走了,問題就大條了。”
柳弈瞥了安平東一眼,又順帶捎了個眼刀給旁邊一言不發的戚山雨,涼飕飕地回答:“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我們盡力而為吧。”
他說着,帶着馮鈴等人,走向躺在客廳正中的男屍。
似乎是為了讓警方能夠一眼就确定死者的身份一般,這一回兇手沒有選擇割壞被害人的臉孔,而是給他來了個真正的開膛破肚,将死者的腹部從正中切成兩半,還将腸子從破口裏掏了出來,麻線團一樣随意拖曳在屍體周圍。
而死者的十根手指被齊根切斷,不見蹤影,還有他下面的那套男性特征也被割了,因為現場太亂的緣故,一時間也沒找到在什麽地方。
不過類似的死亡現場,柳弈他們已經見過一個了,在明知道有個連環殺人犯還沒落網的情況下,再來一個也沒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真正讓柳弈感到震驚的,是在他看清了死者萬力行的長相時——他錯愕地睜大雙眼,然後猛然轉頭看向戚山雨。
“??”
戚山雨被柳弈的表情吓了一跳,回給他一個困惑的眼神。
“你不認得他了?”
柳弈湊過去,壓低聲音,小聲地問戚山雨。
戚山雨的眼神從困惑轉為迷茫,盯着萬力行的臉看了很久之後,輕輕搖了搖頭。
“……唉,不怪你認不出來。”
柳弈低聲咕哝道。
躺在地上的死者萬力行,雖然有個很鄉土也很爺們的名字,但本人卻在鑫海市的同志圈裏很有些名氣。
他是個純零,平日裏走的都是妖男娘炮路線,并且有個響當當的別號,人稱“百人斬”,立志睡遍圈中帥哥,常常游走于各個同志酒吧,集郵一般和每個他看得上眼的生面孔約一場爽過就撤的419。
是的,這人當初還曾經在酒吧裏勾搭過喝醉的小戚警官,在酒裏加料,被柳弈當場拆穿,把他的酒全給潑了——不過那會兒戚山雨已經喝得九分醉了,根本就沒記住對方的臉。
“怎麽,你認得死者嗎?”
安平東沒聽清柳弈對戚山雨嘀咕了什麽,只是敏銳地從他的表情觀察出了端倪。
“嗯,算不得認識,就是知道有他這麽一個人。”
柳弈倒沒打算隐瞞,簡單地朝安平東和戚山雨說了說萬力行在圈中“百人斬”的名聲。
安平東聽完之後,用一種十分一言難盡的眼神,把柳弈上下掃了幾眼,嘴唇嗫嚅了幾下,到底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沒有追問柳大法醫“你怎麽會知道這些”,只是長長地“哦”了一聲。
“所以,兇手果然是盯着黃子祥和萬力行這樣的……”
安警官頓了頓,琢磨了一下措辭,“像他們這樣的,生活作風比較混亂的男同志來下手,對吧?”
柳弈點點頭,他同意安平東的觀點。
“安哥,死者的手機沒找着,還有,他房間裏的電腦主機硬盤被人拆了。”
技術組的兩個警官從死者的房間裏出來,邊走邊大聲朝安平東說道,“另外,我們還在他的書桌抽屜裏找到這個。”
一個警官上前,将一個黑色的小盒子遞了過來。
安平東戴上手套,接過盒子,打開一看,只見裏面放着一塊手表,表盤上一圈碎鑽,被燈光一照,仿若嵌了圈日輪一般,足能閃瞎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