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6.the silence of the lambs-3

柳弈這一回昏迷的時間很短,  大約十幾分鐘之後, 他又醒了過來。

這一次,  他是被劇烈的頭疼給弄醒的,  一睜開眼就只覺得天旋地轉, 胸口像堵了一塊大石頭, 胃部一陣翻江倒海,  他倚靠在床邊, 又吐了一輪。

晚飯時間吃的那點兒東西早就吐空了,柳弈只能嘔出一點胃酸, 喉嚨火燒火燎, 口裏又澀又苦——可憐以他平日裏養尊處優的精英做派, 是多久沒吃過這種苦頭了, 這會兒真是連幹脆再暈一遍的心都有了。

柳弈用額頭抵在行軍床床板的鐵架子邊緣,  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他感到自己頭疼、頭暈和惡心的症狀明顯變得更嚴重了,  兩只耳朵裏好像各塞了一枚蜂鳴器, 正不斷發出“嗚嗚”的尖銳噪音——他知道這是腦震蕩後出現腦水腫的表現,而且保不準還有顱內出血, 自己現在應該盡快到醫院去, 不然下一步很可能就是要腦疝了。

……小戚同志,你再不趕來,  你家柳哥怕就要交代在這裏了。

柳弈忍受着劇烈的頭疼, 暈乎乎地想着。

趙攜倒是一點不嫌棄柳弈又将他的房間給吐髒了, 抽了幾張面紙,替柳弈擦幹淨臉後,  又默默地收拾了床旁的狼藉,還用墩布将地板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拖了一遍。

做完這一切之後,兇手坐到行軍床的床沿上,伸手在柳弈的臉頰上拍了拍。

“喂?”

趙攜問道:“你還好吧?”

柳弈動了動嘴唇。

他以為自己說了話,但其實只含含糊糊地發出了幾個斷斷續續的音節,根本就構不成一個完整的句子。

柳弈其實還有很多疑惑想要問個清楚,比如既然你殺人的理由是因為要報複那些花心的同志,但李曼雲一個還沒畢業的女大學生,又怎麽得罪你了?

可惜他此刻的腦子就跟灌了漿糊似的,根本就轉不動了。

“小、戚……小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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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弈迷迷糊糊地半睜着眼,輕聲地反複低喃着戚山雨的名字。

在這個時候,他也只能想到他家小戚警官了。

“你說什麽?”

趙攜将耳朵湊近柳弈的唇邊,卻只聽到幾聲悶在喉嚨裏的氣音。

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柳弈,有點兒搞不懂他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他的視線在柳弈的臉上反複梭巡,最後落到了額角的傷口上,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趙攜站起身,慢慢地走到電腦前。

他動了動放在左手邊的鼠标,屏幕從休眠狀态裏亮了起來,回到了桌面。

屏幕右上角有一個黑色的對話窗口,這是一個暗網的聊天界面,此時上頭正跳出一條又一條的消息,飛快地閃現,兩秒之後,又迅速消失。

他的導師還在用這種方式跟他對話,勸他放棄對剛剛捕獲的獵物下手的念頭。

但趙攜已經不想再看對方說了什麽了。

他依然尊敬并且愛戴着自己的導師。

如果沒有對方的指點,他一個相貌平平、滿心自卑的社交障礙者,根本沒法在網絡上扮演一個成功、多金而又風流的高帥富,再步步為營設下陷阱,引誘到幾個獵物上鈎。

只是,這已經是最後了。

趙攜知道,雖然他已經借着檢修網絡的機會,弄壞了紫調酒吧裏的監控視頻,但畢竟是在公開場合裏直接綁走了一個人,只要現在睡在他床上的受害人的同行者報警的話,警方早晚會查到他身上。

所以,趙攜非常清楚,這是他最後一次下手的機會了。

事實上,獵物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花心濫交者,又到底是不是死有餘辜,這一切的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他已經準備好了滿滿一整瓶的安眠藥,還有胰島素和注射器,只想最後享受一次殺戮和□□的快感,然後在警方找到他之前,來一個痛痛快快、沒有痛苦的自我了斷。

趙攜關掉聊天界面,然後拔掉電腦電源,然後打開臺式機的機箱,熟練地拆出裏面的硬盤,又從工具盒裏拿出一把錘子,叮叮咣咣将硬盤砸了個稀爛。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拿着電腦硬盤的殘骸,走出房間,丢進了隔壁洗手間的馬桶裏。

身為一個程序員,趙攜覺得,他擅長掩蓋網絡上的各種蹤跡,已經能算是自己為數不多的優點了。

他相信警方找到他和被害人的遺體之後,一定會調查他留下的電腦,而只要先毀掉硬盤,警察就很難順藤摸瓜,找到他曾經登錄暗網,還有和導師聯系過的痕跡了。

處理好自己的電腦之後,趙攜回到房間,先去查看了一下獵物的情況。

“喂、喂,醒一醒!你睡着了?”

他伸手在柳弈的臉上拍了幾下。

柳弈的睫毛微微顫了顫,艱難地、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戚……小……小戚……”

半昏半醒之中,他輕聲的念叨着戀人的名字。

趙攜确認人還活着之後,再次站起身,來到書桌前,打開抽屜,從裏面抽出了一把十厘米長的軍刀,又拿出一卷尼龍繩。

他拿着這些,回到柳弈的床前,溫柔地托住柳弈的後頸,将對方的腦袋擱到了自己的膝蓋上。

“不用怕,不會讓你疼的……”

趙攜用安撫小孩兒一般低柔的語調,輕聲說道:“我勒緊一些,很快就過去了。”

他抖開尼龍繩,将繩子一圈一圈地纏在了柳弈白皙修長的脖子上。

“兩分鐘……我保證,就兩分鐘……你就解脫了……”

趙攜咧開嘴,唇角上挑,帶着一種仿若夢游一般的,飄忽而詭異的微笑。但他繞着繩索的手指卻明顯地在發着抖,暴露出他其實非常緊張的事實。

這樣的緊張和興奮,來源于一種能夠恣意掌握他人生死的,彷如天神一般高高在上,超脫一切的瘋狂妄念。

此時此刻,他不再是那個身患絕症又無親無故的社會底層的可憐人,他能夠全然控制他的獵物的一切,他可以用自己想要的方式殺死他……

趙攜捏着繩子的兩頭,在柳弈的脖子上打了個交叉。

只要一收緊,他就能牢牢勒住這個美人兒的脖子,像殺死一只蝼蟻那樣,輕而易舉地奪去他的生命。

接着,自己就可以在他還帶着餘溫的身體上,縱情馳騁、快意發洩,幹他一切想幹的事情,最後剁下他的修長漂亮的十指,放進鍋裏精心烹煮,然後一根一根地啃個幹淨。

“看在你的臉這麽好看的份上……”

趙攜的手指在柳弈的臉頰上慢慢地撫摸了幾下,“我就不割壞它了……”

柳弈掙紮着睜開了眼。

粗糙的尼龍繩陷入了他的頸部皮膚裏,繩結壓在喉頭上,只要再施加一點兒力氣,他就會就此窒息。

一滴眼淚順着他的眼角滑落。

——在真正感受到瀕臨死亡的時候,柳弈才知道,自己真的很不想死。

他明明還在最好的年紀裏。

他還有很多很多想做的事情。

他才剛剛和他家小戚警官兩情相悅。

“……”

柳弈嘴唇輕輕的蠕動了兩下,在心中默默地向此時最惦念的人求助。

——小戚,來救救你家柳哥,好不好?

——只要把你家柳哥救出去,以後我……

他眨了眨眼,抖落下又一滴眼淚,然後在心中暗暗發誓。

——以後,我随便你愛怎樣就怎麽樣了……

就在這一個瞬間,忽然聽到很輕的“咔擦”一聲,仿佛是電源跳了閘的聲音,整個房間突然陷入了黑暗之中。

趙攜的這座房子位于鑫海市的東城郊,是當地村民的自建的三層小洋樓。

因為地皮不值錢的緣故,這一帶的房子距離都很遠,從高空俯瞰,就好似一把棋子随便往地上一撒,間隔毫無規律,而且十分的稀疏。

這時屋裏所有的燈光都一同滅了,整個房間就驟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趙攜跟觸電一樣,渾身一抖,将還枕在自己膝蓋上的柳弈往外一掀,條件反射地站了起來。

他的眼睛無法适應這突如其來的黑暗,這會兒什麽都看不見,而且他還處在即将動手殺人的亢奮之中,熱血沖頭之下,理智和智商都不在線上,只能想到“停電”這麽一個可能性,于是慌慌張張地就想去摸自己放在書桌上的手機,好獲得一點兒光源。

可就在這個骨節眼上,房間的窗戶傳來了“咣當”一聲巨響,玻璃被人從外側打破了。

下一秒鐘,好幾個全副武裝,頭上還戴着紅外線夜視儀的警官,從破碎的窗戶裏接二連三地跳了進來,将僵硬在原地,完全動彈不得的男人猛地撲倒在了地上。

“趙攜,你被捕了!”

其中一人将兇手的兩手反剪到身後,掏出手铐,咔擦一下将人扣了個結實。

戚山雨則幾步奔到行軍床旁邊,扶住柳弈的後腦,讓他從狹窄的床板上擡起頭來。

“柳哥!柳哥!!”

他焦急的叫着對方的名字,又手忙腳亂地去摘他脖子上的繩子。

“你怎麽樣了?!”

柳弈勉強眨了眨眼睛,但他的視力同樣還沒有适應黑暗的狀态,根本什麽也看不見。

在聽到戚山雨那熟悉的聲音的時候,他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何為死裏逃生,懸到了嗓子眼裏的一顆心,終于又戰戰巍巍地落回了遠處。

他閉上眼睛,用臉頰蹭了蹭戚山雨的手掌。

“好吧……”

在再次陷入昏睡之前,柳弈聽到自己喃喃地說道:

“……你家柳哥說話算話,以後随便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脫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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