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6.the silence of the lambs-3

柳弈被警方從趙攜的舊宅解救出來以後, 還沒等來救護車,就倒在戚山雨懷裏昏死了過去, 任憑誰都叫不醒, 可把一群刑警特警吓了個夠嗆,帶隊的安平東做主,直接警笛開道警車飛馳, 将人送往了離得最近的一家大醫院裏。

接到通知的醫院見如此陣仗,自然不敢輕視,一路綠色通道送到急診外科,照了顱腦CT,得出的診斷是輕微腦額葉挫傷合并輕度腦水腫, 然後将人送進了ICU裏面。

柳弈忍受着頭疼、頭暈和耳鳴的三重折磨,在ICU裏時醒時睡, 昏昏沉沉地躺了三天, 到第四天情況穩定,才轉去了顱腦外科的普通病房。

從那日開始,他的房間裏從早到晚就沒消停過。

來探病的,來錄口供的, 甚至還有幾個記者,不知從哪裏得到了消息, 也企圖摸進病房, 對他來個獨家采訪。

柳弈不勝其擾,在第四日傍晚,因為頭疼又吐了一輪之後, 就謝絕了一切無關人員的探訪。

當然他的謝絕探訪名單裏,絕對不包括他家親親小戚警官。

只可惜雖然連環殺人案的兇手已經落網,但離結案還早得很,戚山雨只能白日東奔西跑,晚上再搭夜班公交車橫穿大半個鑫海市,到位于城郊的醫院照看柳弈。

如此兩三天下來,戚山雨整個人都熬得憔悴了。

柳弈看在眼裏,自然是要多心疼有多心疼,他對自家小可愛說自己的病情已經穩定了,再過不久應該就能出院,勸人趕緊回家睡覺,明天別再來了。

可惜戚山雨經過柳弈遇襲失蹤一事,整個人都跟只驚弓之鳥似的。

他只要想到那日看到他家柳哥脖子上纏了一圈又一圈的尼龍繩,軟倒在自己懷裏,奄奄一息怎麽都叫不醒的模樣,就覺得心口一陣一陣的心慌難受,只有每天晚上陪在柳弈身邊,才能感到心裏那個被恐懼挖出來的大洞一點一點被重新填滿。

于是戚山雨對柳弈的勸阻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沒關系,反正你也快出院了,等你出院了之後,我就不用每天這麽跑了。”

對他的這個回答,柳弈也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

別看他家戀人平常對自己的态度要多軟和有多軟和,但柳弈知道,戚山雨本性其實非常固執,認準了的事兒,那是絕對不會被輕易說服的。既然他非要堅持,那就随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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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弈住院的第七天,深夜十一點。

今天戚山雨加班到特別晚,他堪堪卡在末班地鐵停運之前,趕到醫院,熟門熟路地搭電梯,直奔顱腦外科住院部所在的十三樓。

探病時間早就過去了,不過戚山雨這幾天每日出入病區,值班的護士小姐姐們已經對這個迎進帥氣的警官眼熟得不得了了,很坦然地就把人放了進去。

戚山雨穿過長長的走廊,在西側盡頭的單人病房門前停下,伸手推開門。

房間裏傳來年輕男孩兒爽朗的大笑聲。

戚山雨先是一愣,再仔細往裏面一看,才發現笑的是醫院裏的小護工。

因為腦挫傷需要安靜卧床休息的緣故,柳弈平日裏連上個廁所都諸多不便,于是就聘請了這個年輕的護工,在小戚警官不在的時候照顧自己。

這會兒也不知柳弈跟他說了些什麽,把人逗得非常開心,笑得前仰後合,手裏的大半杯水都快要潑出去了。

“咳。”

戚山雨有些刻意地清了清嗓子。

“哎,戚警官,你來啦!”

小護工臉上還帶着未收起的笑容,轉頭看向他,“行,那我就先回去了,明早再過來。”

“嗯,好。”

戚山雨繃着臉,接過護工手裏的杯子,朝他點了點頭。

小護工拎起自己的小書包,屁颠屁颠兒下班了,出門後還不忘替他們把病房的門板關上。

“你們剛才在聊什麽呢?”

戚山雨試了試杯子裏的水溫,覺得有些涼,又朝裏面兌了一點兒熱水,然後蓋好蓋子,插上吸管,送到柳弈唇邊,“怎麽笑得那麽開心?”

柳弈就着戚山雨幫他端杯子的動作,喝了幾口水,然後伸出手,在自家戀人臉頰上摸了一把,“你這話聽着怎麽有點兒酸溜溜的?吃醋了?”

戚山雨被說中了剛才心頭那一閃而過的小情緒,不過他并不回答,只抓住柳弈的手,在戀人的手心裏啄了一口,又低頭親了親他的眼皮。

“你的傷口……快好了吧?”

他用手指輕輕地撩起柳弈的劉海,露出額角的一塊紗布。

“嗯。”

柳弈用小指頭勾住戚山雨的手指,親昵地蹭了蹭,“明天就拆線了。”

當時趙攜用一把六角螺絲起子給柳弈來了一記狠的,除了把他敲出了個腦震蕩之外,還在他的額角留下了一條足有兩公分的傷口。萬幸位置比較高,大部分在頭皮上,剩下一點兒用劉海遮一遮,也就看不出來了。

“就是以後不能梳大背頭了。”

柳弈笑着調侃了一句,“而且還得謹防發際線後退。”

戚山雨聞言,唇角上挑,也露出了一個淺笑。

“怎麽了?”

柳弈用小指在戚山雨的掌心畫着小圓圈,“你看起來精神很差,是不是遇到什麽麻煩了?”

戚山雨搖了搖頭,沉默了半饷後,才說出了一句話,“昨天晚上,趙攜死了。”

“什麽!?”

柳弈失聲驚叫,松開還在跟戀人調情的手,往枕邊一撐就想坐起來。

戚山雨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按住,“別急,好好地躺着,聽我說就行。”

柳弈只好乖乖地又睡平了。

“趙攜是昨天深夜在看守所裏自殺的。”

戚山雨說道,“他用褲腰帶在床頭系了個繩套,然後躺在床上将自己吊死了。他做得很隐蔽,還用被子遮住了脖子上的繩圈,連監控都看不出來,直到第二天看守才發現他的屍體。”

身為一個法醫官,柳弈當然知道,只要操作得當,就算是躺姿也可以上吊自殺。

“其實,我能猜到,他是早就不想活了。”

柳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趙攜這人吧,确實很可恨,但細究起來,還真有那麽一點兒可憐……”

雖然柳弈差一點兒就死在了那人手裏,但知道了他的過往之後,比起怨恨,柳弈感到的更多的是一種深深的無奈和惋惜。

從受害者到加害者,趙攜這八年間的心路歷程,本就是個非常可悲的故事。

“我們在趙攜在市內的出租屋垃圾桶裏找到了萬力行被烹饪過的手指殘骸,加上現場找到的軍刀、氟烷等物證,還有這幾天他的口供和現場指認,已經可以确認他就是這一系列連環殺人案的兇手了。”

戚山雨說道,“但有一點,他到死也從來沒有承認過,真有‘導師’這麽一個人。”

“導師”這個詞,是柳弈被趙攜綁架的時候,親耳從兇手的口中聽說的。

等他獲救之後,警方來向他問詢口供時,他也将這個細節跟安平東他們說了。

只是後來警方向嫌疑人求證的時候,無論如何盤問,趙攜都決口不肯承認有這所謂的“導師”的存在,加上趙攜租住的出租屋和老家的電腦硬盤都被他弄壞了,警方的技術人員也無法從中獲得線索,就更沒有證據驗證這一點了。

而現在,所謂人死如燈滅,現在兇手在受到法律制裁之前,就先死了,四個被害人也就再也無法從他身上讨回公道,而這樁殺人案本身的一些疑惑,或許也就此将被兇手永遠的帶進墳墓裏了。

“我相信你當時沒有聽錯,确實有導師這麽一個人的。”

戚山雨坐在病床邊的一把椅子上,低頭在柳弈嘴唇上印下一個淺淺的吻。

柳弈點了點頭。

雖然當時他被腦震蕩的後遺症折磨得生不如死,後來再回想的時候,關于他曾經和趙攜說過些什麽的記憶,在某些部分甚至還有些模糊——但柳弈非常肯定,那時候,自己确實聽到了“導師”這個詞。

而且,像趙攜這麽一個性格木讷、寡言少語的死宅,即便是在網上,想要扮演一個風度翩翩的成功人士,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後來警方曾經找差點兒變成第五個受害人的李瑾仔細詢問過證詞。

根據李瑾提供的聊天記錄,他在網絡上認識的趙攜,博學、幽默、多金而且能言善道,完全就是一個人生贏家的模板。

而這個游走在網絡中的兇手,很輕易地就獲得了李瑾的好感,并且在對方提出那天晚上在紫調酒吧見面的時候,李瑾也一點兒沒有意識到這其中隐藏着一個何等致命的陷阱。

柳弈和戚山雨都覺得,應該有那麽一個人,他知曉趙攜的所有罪行,并且擔任“導師”的職責,指導兇手如何選擇獵物,如何扮演一個完美情人,如何誘騙被害人上鈎……

只可惜,随着趙攜的死亡,他們已經失去了找到這個隐藏在真相之後的幕後黑手的全部線索了。

“對了,小戚。”

柳弈伸手撈住戚山雨的脖子,将他的腦袋壓低下來一些,和他交換了一個綿長的親吻。

“我好像還沒謝謝你呢……”

他将舌尖探入戚山雨的口中,抵住自家戀人的舌根,挑逗着摩挲了兩下,“謝謝你,及時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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