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一最好不想見 (1)

陸泊然沉默許久,終究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不好意思,這位小姐,我不懂你說的話到底什麽意思。”

何可秋仔細打量了陸泊然半天,他分明就是陸泊然的樣子,可是,卻仿佛又不是當初他見過的那個狡猾的陸家小少爺。如果說當初的那個陸泊然是個對一切都不放在心上,只把關淩藍看得比什麽都要重要,不惜以千金博美人一笑的纨绔子弟,那麽,現在面前的這個人,目光如炬,神态從容,氣定神閑的模樣,卻真的是個在商界摸爬滾打過的天之驕子。

這兩個人,真的是一個人嗎?

可這世界上,又怎麽會有面貌如此相似的兩個人?

何可秋還在猶豫的時候,陸泊然已經率先開口:“下這麽大雨,何先生難道不打算請我進去坐坐嗎?我為了這場酒會,可是專程坐了六個鐘頭的飛機趕來的哦!”

何可秋收斂了心神,此時雖然搞不清楚陸泊然的用意,但是,卻不能得罪新瑞集團的研發負責人,假如他要是有什麽不良企圖的話……他想到這裏,立刻就露出笑容上前招呼:“請進請進,李先生遠道而來,不如先到樓上休息一下吧!”

說着揮手示意身後的保镖,湊上來将陸泊然圍起來,想要想辦法把他弄到樓上去。

陸泊然只是坦然一笑:“何先生客氣了!”

他說着把雙手往褲子口袋裏一抄,悠然地問:“現在幾點了?”

跟在他身邊的兩個保镖也格外淡定,似乎是跟老板出來度假看景一樣,笑嘻嘻地答道:“馬上就八點了。”

陸泊然“哦”了一聲,朝着兩人揮揮手,不以為然地說:“那成,你們倆去歇着吧,我跟何先生上樓坐坐。”

何可秋沒想到陸泊然竟然這麽坦然就答應了,一時間竟然沒反應過來,倒是關淩藍輕而易舉地察覺到他眼中的敵意和殺機,心中忍不住就擔心起來。何可秋優雅地回身擡手為陸泊然引路,陸泊然稍稍寒暄了一下,然後還是走在了前面,何可秋快步跟上,兩個人都是風度翩翩的模樣。

關淩藍擔心陸泊然,于是沒敢耽擱也跟了上去,這時候記者似乎是察覺了什麽忽然一下子圍上來,把并肩前行的兩個人堵在了當場,頓時閃光燈閃個不停,麥克風錄音筆紛紛遞上來,提問聲此起彼伏。

“何先生,聽說你已經找到新的合作夥伴了?”

“何先生,你對于公司董事會即将召開的特別會議怎麽看?這是否意味着董事會很可能罷免你的職務?”

“何先生,你對新瑞集團未來的發展怎麽看?”

何可秋在鏡頭前依舊保持着翩翩風度,對于記者們的提問,只是微笑而不回答,記者們見套話不成,于是又把矛頭對準了酒會上唯一的新面孔,被何可秋視為貴賓的這個年輕漂亮的男人。

“這位先生,你對何董事長斥巨資收購已經破産的新瑞集團怎麽看?”

“你就是何先生新的合作夥伴嗎?”

“你是新瑞集團的代表嗎?”

“先生能不能透露一下你的身份?”

雖然被重重包圍,但是陸泊然還是露出悠然自得的笑意,似乎并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何可秋正打算想辦法從記者當中脫身,扶着陸泊然的肩膀想将他一并拉走,但陸泊然忽然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輕輕推開:“何先生,大家既然這麽熱情,我想我還是說兩句的好。”

何可秋剛想阻攔,一擁而上的記者已經徹底将陸泊然包圍起來,照相機閃光燈對着他不停地閃,關淩藍被擠到外面,高跟鞋一歪差點撞上牆,陸泊然的目光追過來卻望塵莫及,眼底劃過關切的神色,直到看到關淩藍安然無恙才放下心來。

記者們喋喋不休地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問個不停,他清了清嗓子,擡起雙手,做出一個“請安靜”的手勢:“各位,你們這樣,我可什麽問題也回答不了了。”

他說完風度翩翩地揚着唇一笑,優雅到極致的笑容像極了電影海報上那些栩栩如生的電影明星,當場秒殺記者們的鏡頭。人群中頓時議論紛紛,主要議題一開始還集中在“這人是誰”這個問題上,但後來就歪樓成了女記者們的星星眼花癡:“這人長得好帥!”“不會是哪個明星吧?”

陸泊然很坦然地等着記者們又瘋狂地拍了一輪照,這才朗聲開口:“各位晚上好,很高興在這裏跟各位見面。”

這個開頭讓人覺得他正在舉行一個小規模的媒體見面會,語氣得體,舉止斯文,這個漂亮的男人吸引了在場大部分人的目光,衆人紛紛圍上來看熱鬧,陸泊然見狀,左右看了看,幹脆找了個臺階站上去,居高臨下更顯得他的氣質出衆。

關淩藍感覺心髒忽然狂跳起來,敏銳的第六感作祟,她猜想一定是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擠不進去,幹脆就後退幾步,遠遠地看過去,陸泊然的側臉在視線裏并不是那麽清楚,卻能将他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

“我是LeoLee,新瑞集團新技術研發部的部門主管,我應何可秋先生的邀請,前來參加關淩藍小姐的歡迎酒會。”

陸泊然的發音字正腔圓,沒有一點ABC該有的詭異發音,關淩藍深知陸泊然在語言方面的強大天賦,他至少精通英法中葡四門語言,除此之外,就連粵語說得也都如同是母語一般的流利。

“新瑞集團早在一年前就已經破産,請問在這一年裏,新技術研發部還在進行什麽新項目研發的工作嗎?”

有個女記者擠到陸泊然面前提問,因為太過于激動而臉色漲紅,陸泊然笑吟吟地聽着她問完,然後笑着答道:“在新瑞集團破産之前,我們就展開了一項名為‘微材料’的技術研發,盡管總公司進入破産程序,但是,研發部還是順利完成了所有新技術的研發工作,目前,這項新技術已經在美國完成了備案。”

陸泊然的這番話無疑是直接說明了何可秋斥巨資收購新瑞集團的目的所在,同時,何可秋的收購也從盲目的個人行為,變成了一項具有前瞻性的潛力投資。何可秋倒是顯得有些驚訝,他原以為這個與陸泊然長相一模一樣的李先生是不懷好意的,但是,現在他說的似乎都是對自己非常利好的消息。

“那麽,何先生收購新瑞集團之後,這項新技術的歸屬及産權收益要如何劃分呢?”

女記者接着又問,記者們似乎對她的提問很滿意,也在一旁等着答案。陸泊然看了何可秋一眼,意味深長地答道:“新項目完成備案手續還需要一段時間,所以,現在談技術歸屬及産權收益還過早了,不過,我相信何先生會成為一個非常不錯的合作夥伴。”

他說到這裏,表情陳懇地看向何可秋:“不知道何先生意下如何?”

何可秋這時候臉上的笑容十分和藹,伸出手來與陸泊然握在一起,一邊答道:“那是當然,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陸泊然很滿意地:“合作愉快。”

記者們紛紛舉起相機,将這無比和諧的一刻永久定格。

關淩藍不解地看着陸泊然與何可秋就這樣站在了同一陣線,預計要出現的反轉并沒有出現,她心中滿是疑惑,陳競這時候走上前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是陸泊然,我沒有看錯,對嗎?”

關淩藍沒回頭,問話的語氣很輕,輕到陳競幾乎聽不到。

陳競黯然地搖了搖頭:“他不是陸泊然。”

他要怎麽向她解釋,所謂的陸泊然,只不過是一場巧妙編撰演繹出來的假戲真做?

關淩藍望着站在衆人目光彙聚處與何可秋優雅碰杯共飲的陸泊然,記憶裏的畫面翻湧不息,喝醉了的陸泊然,驕傲的陸泊然,像個孩子一樣笑着的陸泊然,貪吃又愛賣萌的陸泊然,眼神幹淨清澈的陸泊然……而眼前這個衣冠楚楚的男人,雖然長着與他一模一樣的臉,可是,卻仿佛戴了虛假的水晶面具,讓人再也沒辦法看清楚他本來的樣子。

還是說,他原本就不是陸泊然,一切從一開始,就是假的?

假如一切都是假的,那麽,她在這場戲裏,又扮演了怎樣的一個角色呢?關淩藍似乎已經想明白了什麽,可是,她又發自內心的不願意相信。原以為一切相遇和相愛都是緣分使然,所以陸泊然才能那麽巧地把車撞在她面前,又偏偏逃上了她的車。可是現在回想起來,所有的巧合,也許都經過了精心安排,只是那個人的心思足夠細膩,才能讓她徹底陷落在這場陰謀裏,卻毫無察覺。

陸泊然與新瑞集團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關淩藍甚至懷疑,他就是齊風背後那個神秘莫測的合夥人。

那麽,從一開始,他接近她,就是別有目的。

不經意間的關愛與呵護,危難關頭的不離不棄,一切的寵愛與眷戀,到頭來,她卻逃不過一顆棋子該有的宿命。

關淩藍仰起頭喝光杯子裏所有的紅酒,心中輾轉反側,舌尖只剩苦澀的滋味,原本的期待,如今只剩下滿心疲憊,她已經不覺得心痛,只是,心中卻并不甘心,就算是一顆棋子,也有知曉輸贏的權利。

更何況,她并不是甘願自怨自艾的小女人,她的心髒足夠強悍,去面對任何讓人心碎的殘酷現實。

她很快将自己重新收拾妥當,甚至還補了妝,這才準備去找陸泊然。

然而經過僻靜的回廊深處,卻隐約傳來何可秋的聲音。關淩藍心中一動,驟然警覺,這樣避開衆人的見面,無論對方是誰,總歸是值得提防的。她于是放輕了腳步走過去偷聽。

走近了才弄明白是何可秋在跟司機老陳交談。原來,何可秋直到此刻依舊對這個自稱為LeoLee的男人心存戒備,只是他表現的實在太坦然,而且絲毫沒有表現出任何對他存有威脅的地方,而且現場又有這麽多的媒體在場,更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借故走到僻靜的地方,喊來老陳讓他去徹底調查一下。

關淩藍知道何可秋一定會對陸泊然起疑心,但聽到他對老陳說“假如真是陸泊然的話,必須除掉,以絕後患”的時候,心還是沒來由地抖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不便久留,所以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時候,匆匆掉頭離去。

陸泊然很從容地跟各種商界名流寒暄搭讪了一圈,然後找了個地方坐下來,面前只擺着一只窄口的高腳玻璃杯,裏面裝着琥珀色的白蘭地,看起來顏色醇厚漂亮,散發着淡淡的香氣。

關淩藍快步走到他面前,毫不客氣地坐下來,狠狠盯着他,銳利的目光仿佛要在他臉上紮出一個洞來。

陸泊然也不躲閃,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其實貪戀這樣兩個人獨處的時間,哪怕是不說話只是望着對方,也能感覺到幸福和溫暖。

更何況,現在的他,還沒辦法與她相認。

關淩藍等了半天也不見這人有什麽反應,心裏雖然也擔心何可秋會對他不利,但一看到他,立刻就想起陸泊然設局騙她的事情,一時間,甚至開始懷疑他對自己的那些感情到底都是真還是假,于是一開口就不冷不熱地語帶諷刺:“你好,李先生。”

這時候現場的樂隊停了演奏,改成女歌手如同天鵝絲絨般好聽的聲線溫婉低訴,唱的是一首老歌,曾經感動過太多人的樂曲,讓人只覺得心酸與不舍,無論經歷再多都無法忘卻的,唯有《情人》。

“盼望你現已沒有讓我別去的恐懼,我即使離開,你的天空裏。

你可知,誰甘心歸去,你與我之間,有誰。”

那是一首讓人聽了會流淚的歌,陸泊然無法開口解釋,只能任憑自己沉醉在歌聲裏無法脫身,唯有凝望能傾訴心中的一片深情。

“是緣是情是童真,還是意外;有淚有罪有付出,還有忍耐;

是人是牆是寒冬,藏在眼內;有日有夜有幻想,沒法等待。”

關淩藍的眼中光芒不減,只是稍稍柔和了些,往昔相處的畫面一一掠上心頭,飛快地在時光裏回溯,最終定格在孤兒院裏肩并肩躺在草地眺望天空的時刻。

那時候的他們還單純善良,不懂得什麽是陰謀與欺騙,只要得到一顆糖果就會開心一整天。

“關小姐不必那麽客氣,叫我Leo就好。”

陸泊然不經意間把身子往前傾了少許,似乎是做出一個認真聆聽的姿态,語氣悠揚好聽,嘴角半揚似笑非笑,卻看不懂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麽。

關淩藍對他這個真誠又虛僞的樣子十分看不慣,再加上原本就認定了他接近她別有目的,所以幹脆就專挑不好聽的話激他:“聽說李先生和齊風是好友,以前倒是沒聽他提過你的名字,我們的訂婚酒會,我記得也沒有給李先生發過邀請函。”

她身上還有個齊風未婚妻的身份,原本是不願意提起的,現在為了刺激陸泊然,竟然主動拿出來說了。陸泊然眼眸一暗,瞬間就露出風輕雲淡的笑意:“其實當時風哥打過電話給我,可我恰好在洛杉矶遇到一點狀況,被纏住了走不開,所以,只托朋友送了禮物過來。”

他們的語氣都太過于從容淡定,仿佛齊風還活着,而他們一個是齊風的未婚妻,一個是他多年不見的舊友,兩個人偶然遇見了,于是閑話攀談,才提起這個共同的話題來。

關淩藍冷笑着把身子往後靠了靠,她剛剛已經看得很清楚,年輕男人眼底的有一顆褐色淚痣,清晰一如往昔。

她相信,假如她這時候拉開陸泊然的衣襟,一定也能看到他肩膀上的水仙花刺青,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另一個與他一模一樣的人,所以如果他是Leo,那麽,陸泊然就是從未存在的虛假謊言。

是他不願意相認,也許此刻他無法與自己相認,她可以理解,假如他貿然向自己承認真正的身份,一旦傳到何可秋的耳朵裏……關淩藍在心中無奈地嘲笑自己,此情此景,她現在所想的,竟然還是擔心陸泊然被何可秋算計了。他既然把這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間,又怎麽會怕何可秋的暗箭傷人?

恐怕,是她自己多慮了吧!

她分不清自己現在對陸泊然的感情,既為他還活着感到慶幸,可又不得不懷疑他接近她的目的,或許連“悲喜交加”四個字都不足以形容,對她來說,那或許已經變成了愛恨兩難。

既然你沒有死,一直以來我所堅持的複仇,也都變成了一場笑話。

你只是想要借着我的手,讓何可秋一步步落入你精心布下的陷阱,就想當初齊風曾經經歷過的一樣……關淩藍覺得自己忽然就開竅了,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看懂了陸泊然,他眼中深藏的恨意與渴望,隐忍過後的天翻地覆,一切盡在他掌握之中。

只是,謊言竟然能也被他說的那麽動聽,讓人沉溺其中,明知只是虛假,卻依舊選擇死死抓緊不肯放開。

她驟然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陸泊然随着她站立的動作擡起頭,直視他的眼睛,神色冷清堅毅:“我還有事,就不陪李先生多坐了。”

頓了頓,終究還是難以割舍那一抹纏繞在心底久久不肯離去的擔憂關切,雙唇輕啓:“秋天露重,李先生遠道而來,凡事,千萬小心。”

說完,垂眸合眼,再不看他一眼,掉頭絕然而去。

陸泊然坐着不動,目光久久落在關淩藍的背影上,大理石雕像般棱角分明的臉上,看不清半點喜怒,甚至連一絲不舍也沒有。

只是藏在桌下的右手緊緊攥着衣角,直到把昂貴的西裝捏出深重的褶皺,卻始終不肯放手。

誰也沒有想到關淩藍會提前離場,那原本是為她而舉行的酒會,現場憑空冒出一個搶鏡頭搶新聞的李先生還不夠,主角竟然在酒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悄無聲息地不告而別,連句話都沒留下。

不過何可秋現在所關心的只有新項目研發的進展和動态,所以也就沒察覺到關淩藍已經不見了,反倒是一直拉着陸泊然攀談詢問,陸泊然表現得十分大方,直接把平板電腦拿出來,打開文件夾,把項目情況一一向何可秋介紹起來。

何可秋搞不清楚陸泊然的用意,只是資料清晰條理分明,完全都是對他十分有利的。他心中反複衡量,終究還是暫時放下敵意,表現出誠懇的合作态度來。

陸泊然介紹項目時換了流利的英文,他吐字清楚發音漂亮,讓何可秋都忍不住為之頻頻側目。

沒有人比陸泊然心中更清楚,他現在雖然與豺狼為鄰,但是,卻是絕對安全的。對于何可秋來說,他确實是一個極大的安全隐患,但是,因為備案的文件還沒有下發,在董事會召開特別會議之前,無法正式取得項目專利權。

所以,何可秋如果想要阻止董事會成員在會議上罷免他的董事長職務,就必須拿出足夠說服他們的證據來。這種情勢之下,恐怕沒有人會比陸泊然更合适擔任這個證明人了。

盡管這是一場豪賭,但是,如今的何可秋已經騎虎難下,要麽被免職,要麽與虎謀皮,選擇前者将意味着一無所有,但是選擇後者,至少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陸泊然神态從容地關上電腦,滿面笑容的樣子讓他顯得十分平易近人:“何先生請放心,這個項目對我來說十分重要,我一定會盡全力讓它進入技術應用階段。”

何可秋半信半疑卻又不好表露,只能客套:“那就有勞李先生了。”

陸泊然站起身來與何可秋告別,笑得十分誠懇:“不客氣。”

掉頭轉身,燈光在大理石地面投下絢麗的光影,他就這樣一路踏着流光溢彩離去,仿佛驕傲的獵人,眼底漸漸展露出看到獵物落入陷阱的喜悅神采。

董事會特別會議定于第二天上午舉行,發起人是幾位不滿何可秋斥巨資收購新瑞集團的大股東,其餘的董事會成員當中,支持何可秋的占三成左右,反對的大約有兩成,剩下的大部分都處于觀望階段,并未發表任何意見。

關淩藍作為現任的董事長助理,也獲得了參加本次會議的資格。她自認比較了解陸泊然的性格為人,他必然要在何可秋自認成功在握的時候反戈一擊,只是現在的形勢卻一直都是往對何可秋有利的方面發展,昨晚酒會的消息經由媒體發布,鋪天蓋地的消息如今已經傳得盡人皆知,甚至連帶着公司的股價都有了大幅的上漲。

所以關淩藍很困擾,她想不明白陸泊然還能如何反擊。何可秋已經成功收購了新瑞集團,而且美國的備案審核已經通過,所以獲得新項目的專利權只是時間的問題。

她忍不住打開了陸泊然的電腦,發送消息給陳競,企圖從他那裏獲得一些信息。但是陳競并沒有給她任何回應,他的電話也無人接聽,空蕩蕩的忙音讓人聽了總有種不太安心的感覺。

提心吊膽地走進會議室,何可秋已經到了,坐在正中央的位置,依舊是波瀾不驚,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樣,關淩藍朝他欠身問好,然後在他身邊靠後的一個位置坐下。

會議室陸陸續續開始進人,從鬓發斑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到神态沉穩的中年男人,還有表情高傲滿身珠光寶氣的貴婦,都是董事會的成員,擁有公司股份的各位股東們。

眼看着座位幾乎坐滿,但會議的發起人之一,也是表達反對意思表達地最為強烈的一位大股東卻一直沒有來。

何可秋不耐煩地看了看表,又望了一眼那個位子,然後輕描淡寫地問道:“張老怎麽還沒到?”

有人立刻給張老打電話,但等了半天卻沒反應,只能皺着眉回來回話:“張老的電話打不通。”

何可秋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随口吩咐:“時間已經到了,就不等他了,我們開始吧!”

原本會議是定了要由張老來主持的,但是他未能到場,所以一時間大家都紛紛沉默,面面相觑卻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

何可秋目光環視一圈,略微沉思了片刻,轉頭看向關淩藍:“小淩,你來主持會議吧!”

關淩藍當場愣住,她原本只是打算旁聽,現在忽然一下子被推上了風口浪尖,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在同一時刻集中在了她身上,帶着探尋又或者是疑惑。她僵硬地擡起頭,還沒來得及答話,何可秋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來,但卻不是對着她說的,“給她一份會議流程。”

秘書助理很快把會議流程送到關淩藍手上,關淩藍這會兒被人看得有些暴躁,但又不能拒絕,也只能硬着頭皮往前挪了挪椅子,挺直腰背,裝出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樣來。

好在只是主持會議,沒什麽技術含量,關淩藍畢竟是何可秋一手培養出來的,這點處事不驚的心理素質還是有的,于是很快進入狀态,語氣流利,仿佛是經過了無數次排練一樣。

何可秋滿意地看着她,他剛剛并不是一時興起要把關淩藍捧上這個位置,一來是想看看她的臨場發揮表現,更重要的是,一會兒陸泊然也會到場,假如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能鉗制陸泊然的話,那麽,這個人一定是關淩藍。

按照程序,董事會成員先提出對何可秋的質疑,然後再由現任董事長一一舉證反駁,秘書在投影屏幕上播放出相關資料和項目介紹,其中大部分內容都是由陸泊然提供的。何可秋的語速緩慢而從容,他現在胸有成竹,只要陸泊然不造次,搞定這些股東還是綽綽有餘的。

會議進行了一個半小時,中途休會一次,因為秘書處進來通報,公司的股票漲停,大部分股東聽了忍不住面露喜色,畢竟股價上漲對于他們來說是一件能賺錢的好事。

何可秋趁着休會的期間跟秘書要了一杯咖啡,他顯然心情不錯,姿勢優雅地小口抿着。

這時候陸泊然在秘書的引領下風度翩翩地走進會議室,他今天是水藍色襯衫搭配白色西褲,頭發梳得十分服帖,戴了一副無框的眼鏡,手中拎着一個公文包,俨然是學術型商界精英的模樣。

關淩藍此時正好擡起頭來,毫無征兆地迎上他的目光,頓時有些倉皇失措地逃開,低頭裝作在整理桌上的會議材料。

陸泊然跟何可秋打了個招呼,然後把平板電腦取出來連上投影儀,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做好所有準備,就像是一個正準備進行一場正式的商務提報的項目主管。

何可秋擡手敲了敲桌面,然後十分從容地端起咖啡杯繼續喝,場面頓時肅靜下來。關淩藍清了清嗓子,會意地開口:“各位,我們的會議将在五分鐘後繼續……”

所有人都坐下了,目光毫無疑問地集中在陸泊然身上,但是他仿佛什麽都沒有看到,只是專注于他的電腦,指尖在屏幕上劃過,一個個文件精确而迅速地跳開。

關淩藍又看了一次表,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帶着陸泊然送她的腕表,于是愣在當場。關于他的一切,仿佛已經成了她生活中的一種習慣,她有些走神,冷不防聽見何可秋在她身邊不輕不重地咳嗽了一聲。

迅速回過神來,關淩藍低下頭,目光飛速地掠到下一個環節:“下面有請新瑞集團新技術研發部的Leo先生為我們介紹一下有關于‘微材料’技術的研發進展情況。”

陸泊然單手捧着電腦轉過身來面對衆人,優雅地欠了欠身,接着關淩藍的話往下說:“諸位,上午好。很感謝關小姐對我所做的介紹,不過呢,可能她拿到的關于我的資料稍微有些偏差,所以我覺得有必要在進入正題之前,重新為大家做個自我介紹……”

他笑着迎上關淩藍的滿臉驚愕,她完全想不到他竟然會用這樣一種方式做開場白,更令她驚訝的時,他竟然這麽坦然地要公開自己不為人知的另一重身份!

他到底想要幹什麽?!

股東們詫異地看着陸泊然,有些低聲交頭接耳起來,似乎是對場面的變化感到有些意外。何可秋顯然是沒有想到陸泊然會有這麽一出的,但是現在想要阻攔他又已經來不及,只能在心中憤恨自己引狼入室,飛快地盤算起對策來。

陸泊然朝着諸位股東欠了欠身,用一種波瀾不驚的口吻做起了自我介紹:“我是新瑞集團的運營總監,齊風……”

“嘩啦”一聲,不知道是誰失手把杯子摔在地上,發出尖銳清脆的聲響,仿佛一道劃過沉寂黑夜的驚雷。

關淩藍覺得胸口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頓時張了口卻半個字也說不出來,那個名字就仿佛是她的一場噩夢,她歷盡掙紮終于從夢中醒來,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不過是沉入了新的夢境裏,一環扣着一環,注定無法從夢中逃離。

她的眼睛瞪得很大,難以置信地看着陸泊然,怎麽也無法相信他剛剛所說的話。死去的與活着的,齊風與陸泊然,到底什麽是真,什麽才是假?

假如面前的這個男人才是真正的齊風,那麽,天臺上從她面前一躍而下的那個人又是誰?

“齊風不是已經……死了嗎?”

有人小聲議論,難以置信地望着那個長相絕美的男人。陸泊然挑了挑眉,顯然是已經聽到了這一句質疑,于是露出肅穆的表情:“很抱歉,無法向大家詳細解釋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但是有一點可以向大家說明,那就是一年前不幸離開我們的那個人,并不是真正的齊風。其實,他是新瑞集團的另外一位創始人,陸泊然。”

這時候拍案而起的是何可秋,顯然在這件事情上他的反應最大:“你在開什麽玩笑?!”

互換的身份,撲朔迷離的陷阱,這一切顯然都是一場處心積慮的陰謀。

齊風明明已經死了,怎麽可能又變成了死而複生的陸泊然!

“何先生難道一直沒有發現,新瑞集團破産之後,所有相關文件上的運營總監簽名依舊是‘齊風’,從來沒有改換過筆跡?”

陸泊然呵呵一笑,何可秋此人就是太過于驕傲自信了,所以新瑞集團破産之後,他以為齊風已死,不會再有威脅,就再也沒做任何查證。其實,只要他稍稍留意就會發現,那個在所有重要文件上簽下“齊風”二字的男人,其實還活着。

他侃侃而談,語氣平和地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清楚:“我與Rex是好友,他的身份有些特殊,不太好以本名在外露面,而我經常出差在外。所以,他總會借着我的名義參加一些交際活動,久而久之,才會讓大家誤以為他就是齊風。”

而Rex的真實身份,其實才是加拿大陸家的“皇太孫”陸泊然。

關淩藍忽然覺得很想笑,她這一年多的時間裏兜兜轉轉在齊風和陸泊然之間,嘗遍了生離死別,愛恨情仇,到頭來,她甚至連這兩個人的身份都沒搞清楚,就已經傾注真心覆水難收。她想,假如她現在有一面鏡子的話,一定要好好舉起來照一照,看看現在的她到底有多可笑!

陸泊然不敢去看關淩藍,他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該有的反應,驚愕,不解,又或者是滿心怨恨,只因為這一切都與她所知道的背道而馳。在這場陰謀裏,她一直是被欺騙的那一個。

此時此刻,一切都在按照他所設定的劇本往前推進,也即将等到他所期待的結局,他選擇她作為複仇的棋子,一步步讓何可秋落入陷阱,可再堅硬的鐵石心腸,卻依舊阻擋不了他深愛着她的一顆心。

她是這場精心布局中,唯一的變數。

陸泊然合眼沉默,片刻之後,終于又擡起頭,坦然面對諸位股東笑得神态優雅:“這是我第一次參加董事局會議,今後還請各位多多關照。”

他說完之後,坦然地挪開一旁空着的椅子施施然坐下,顯然是要與大夥一起開會的樣子。關淩藍愕然地看着他,早已經忘記了要說些什麽,倒是何可秋冷着臉開口:“無論你是齊風還是陸泊然,你似乎都沒有資格坐在這裏。”

陸泊然悠然一笑:“那可不一定。”

說着他身子往前一傾,雙臂撐在桌上,電腦平攤在桌上,他一手托着下巴,斜着眼看向何可秋:“何先生難道沒聽說過一句話嗎?風水輪流轉,今天到我家。”

如此氣氛嚴肅的場合,衆人原本都嚴陣以待,結果被陸泊然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給逗得差點笑出聲來,歲數大些的倒還好,但凡是年輕一點的,都忍不住露出笑容來。

美人神色慵懶,雖然是玩笑話卻也說得一本正經。

關淩藍稍稍回過神來,努力在心中整理着已經淩亂不堪的思緒,但是陸泊然所帶來的震撼卻是一波連着一波,她就像是滔天巨浪中迎風行駛的一葉小舟,一個巨浪剛剛落下,她正打算松一口氣,結果迎面一個浪又高高地打來,徹底将她拍暈在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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