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4-2

和宋百林有同樣想法的人,絕非一個。老謀深算如葉明璋,自然也是懂得。非但他懂得,所有外面的債權人、小股東,都懂得。包括坐在葉篁篁對面的張謹,也同樣知道這個道理。

形勢比人強。出來混的,就是為了利益。

張謹是葉明璋的禦用律師,兩人合作超過十年之久。他的律師費目前還是金葉商業支付,以金葉商業目前的情況,也不确定哪一天他就會被解聘。當然,考慮到葉明璋和張謹的情況,葉篁篁也做好了由葉家承擔律師費的準備。

由于葉明璋在看守所,目前葉明璋和外面的聯系,尤其是和葉篁篁的聯系,主要靠張謹。他們的見面主要是張謹的辦公室,而非金葉大廈。

“我爸還好?”雖然問了也沒什麽用,但也還是忍不住問。

“還可以,身體沒什麽大毛病,就是惦記你、惦記公司。”

葉篁篁低下了頭。

張謹的助理送來兩杯茶,掩上門出去了。

張謹開門見山,“葉總,馬上年底了,財報的事,你怎麽想?”張謹的稱呼很有分寸。稱葉明璋是葉董,叫葉篁篁是葉總。葉明璋感覺到自己不大好之前,就着力扶持葉篁篁,給她在公司安了個副總的職位,只是時間太短,葉篁篁也過于年輕、少經驗,到葉明璋出事時,葉篁篁在金葉商業的勢力,連根基都稱不上。

葉篁篁意氣蕭索,“不用問我的意見,只說你們的看法就好。”

“已經到年底了。按交易所的規定,年度財務報告的披露時間最晚是明年4月30號,早的話,也就一個月之內吧。有宋百林在,這份年報一定很難看。一旦披露,你爸爸手裏的股份就将觸及平倉線,除非贖回來,否則,股份就得易主。另外一方面,雖然葉董臨走前把董事局主席、法定代表人都授權由你代理,但你相比對宋百林來說,還是少一些經驗。即便保住股份,由于你爸現在的情況,其他股東肯定要求董事局主席、法定代表人的職務換人,推舉的人物只可能是宋百林。”

葉篁篁不吭聲。這些都是事實,承不承認都要承認。

“離下屆董事會,長則四個月,短則一個月,必須要想辦法保住在董事會的席位,并且派出有力量的人選,否則,就會被踢出去。”他頓了頓,“所以,葉董替你挑了個人。”

“誰?”

“他應該已經找過你了吧?”

葉篁篁的血從頭涼到腳,“是你們讓他來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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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之前,她還以為葛笠是自己找上門來的。

張謹默認。這個作法是殘酷了點,但想來想去,讓主角直接登場是最好的辦法。否則,即便他只是個傳話的,非但難于啓齒,也很難說明白。對于葉篁篁來說,任何人提起這件事,都會面臨對巨大的心理沖擊。由葛笠直接出面,待心理沖擊過去後,他再出場講理,也許會好些。況且,主意是葛笠提出來的,由他去說,最合适不過。

“不可能!”

“葉總,葉董讓你想一想林致楚,讓你別再任性。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

張謹的話也許是實事求是,但直接導致葉篁篁的血往頭上湧,林致楚的背叛是她心上最深的傷口,“是不是在你們眼裏,我特別可笑?既追求正義,去報什麽鬼警?又不肯接手和解,成了滿城的笑話?後來又不肯妥協到底,和林致楚分開?”

張謹看着桌面不說話。他只是一個律師,即便和葉明璋相交多年,也并不代表他有資格置喙別人的家事。還是這種家事。更何況,作為一個有良知的律師,他不覺得葉篁篁做的哪裏不對。只不過,形勢比人強。他看到葉篁篁哭了,就伸手推過紙巾盒,口氣也柔和了下來,“葉小姐,你爸爸也舍不得你,但是沒辦法。”

葉篁篁言語激烈,“是不是為了公司,他舍得讓我去做妓·女?”

張謹沒有直接回答,“葉董覺得,這樁生意,對現在的你來說也不虧。現在整個南濱市都知道你和他的關系。葉董的打算是,如果你們結婚,對外宣稱當初是一場情人鬧別扭的意外,對你也好一些。畢竟,被強·奸和離婚兩者相比起來,可能離婚對普通人的沖擊更小一些。”

“爸爸就不是為了他的公司?”

張謹仍舊沒有直接回答,“所以說,從多個方面看,你和他結婚,是眼下利益最大化的選擇。”

葉篁篁冷笑,“這個主意,是你們誰先想出來的?”

張謹默然,“這我不清楚。”

葉篁篁的渾身發抖,“我猜不是我爸吧?這才一個月前,我和林致楚舉行婚禮時,我爸還覺得那個人渣的出現是為了鬧事。”

張謹的沉默讓葉篁篁更加憤怒,“你們就不怕他涮了你們?還是現在已經到了荒不擇路、把我抛出去試一試的地步?”

張謹這時候開口了,“那倒不是,這件事葉董有計劃。其實這個局雖然難,但也不是完全無解。最要緊的先是保住葉董在金葉商業第一大股東的身份。只要有了第一大股東的身份,那即便董事局主席不是他,他依然可以做很多事情。但現在的問題是,如何保住葉董手裏的股份。現在這樣子,已經沒人願意借款給葉董個人,靠着葉董和你,掏錢把股份贖回來幾乎不可能。葛先生提出,他可以掏這一部分錢,把股份贖回來,還是葉董和你的。”

張謹說到這裏,就停住了。

葉明璋向證券公司申請借款時,以他持有金葉商業的股份作為擔保物。但股份不是實物,只具有虛拟的價值。一旦股價下探到雙方約定的價格時,這批股份要麽被以原價加利息贖回去,要麽就是易主歸他人。也就是說,如果宋百林蓄意使壞,打壓金葉商業的股價,一旦觸及平倉線,葉明璋要麽掏錢連本帶息的把股份贖回來,要麽就只能看着股份成了別人的。

葛笠還真是精明。打蛇打七寸。這一條誘餌下來,葉明璋不可能不動心。

葉篁篁覺得一口氣堵上來,“那是個人渣。你們就不怕他反悔?”

“他也有通過結婚恢複名譽的訴求,這點倒不至于怕他抵賴。至于股份,他要掏錢把股份從證券公司解了押、贖回來,你才可以去和他婚姻登記。解押的憑證和結婚證同步。”

葉篁篁冷笑,“呵,算計的真是仔細。那這既是個人渣,你們就不怕他對公司也打着什麽不可告人的算盤?”

張謹回答的謹慎,“葉董覺得,只要公司不完全落到宋百林手裏,即便他圖謀不軌,也好歹還有機會。”

葉篁篁點頭,“這麽說,你們都想好了?就等把我往火坑裏推?”

葉篁篁的樣子讓張謹也不大好受,“葉小姐,我也是做父親的人。坦白的說,你這樣的遭遇确實很讓人同情。但即便我是葉董,恐怕我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雖然嫁給葛先生對你來說勉強了些,但請你理智的想一想,這也許并不是一件特別差的選擇。公司能保住,滿城風雨也可以消停一些。畢竟你的人生路還長。”

“我的人生路還長嗎?可我怎麽覺得自己像已經走到了絕路?”

滿室沉默。再多的安慰也無力改變一個事實。

葉篁篁站了起來,她拿手背一抹眼淚,聲音平淡空洞,“張律師,很多人說我錯了,說我如果當初接受和解,既不會鬧的滿城風雨,也可以得到一筆錢,助我爸渡過難關。有時我自己也這樣想。”

張謹有些于心不忍,“葉小姐,你也不必自責。追究正義總是沒錯的。”

葉篁篁像是根本沒聽見他在講話,自顧自的說自己的,“我知道,很多人笑話我,說我是脫了毛的鳳凰不如雞,可我還不想當雞。即便當不了鳳凰,我也不想當雞。當時我沒做,現在我也不再做了。說句難聽的,當時我沒賣,現在我也不賣。”

張謹皺起了眉,聽葉篁篁說,“張律師,公司是我爸的,是他賭輸掉的,他的公司,他賭輸掉,我也沒有怨言。我跟他享受了這種多年富貴,我感謝他,也覺得自己幸福。但世界上平凡的人這麽多,我爸也是白手起家,也有許多人是由成功到衰落,我們也不是唯一一個。麻煩您去和我爸說,公司我會盡全力守住,但如果守不住,他也不要怨我。我絕對不會去當雞。如果我爸不逼我,那即便公司沒了,我會出去找份工作,過平淡生活,他依然是我親愛的爸爸,我也會像平淡人家那樣,供他養老。但如果我爸就是得要公司,那大不了就玉石俱焚,算他白養,我這條命還給我爸就是了。就一句話,我寧死,也絕不會和那個強·奸犯有一絲一毫的瓜葛。”

作者有話要說:  股票質押這個詞可能有點拗口,但也不是稀罕物。

前些日子娛樂新聞還報,趙薇的哥哥趙健持有唐德影視的股份就質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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