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

沈以念給秦宇買完晚餐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從秦宇的病房出來,沈以念疑惑地看着那男人離開的背影,進了病房。

秦宇站在窗前,臉色難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剛才的人是?”

“我肚子好餓。”秦宇接過沈以念手裏的晚餐,拉過餐桌放在了上面。

沈以念知道秦宇有意回避這個問題,她也就沒有繼續問。

将晚餐都擺好,沈以念說:“你在生病嘛,所以我買的東西都是清淡的,不好吃你也将就吃吧。”

“你買的就算毒藥,我也覺得好吃。”秦宇心情大好,和沈以念一起吃着晚餐。

沈以念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一頓飯吃完,秦宇看着心不在焉的沈以念問:“是不是累了?累了你就早些回去休息,我沒什麽大事,感個冒而已,趁天沒黑,你早點回去,我好放心些。”

沈以念遲疑了下,說:“好吧,那我明天下班再過來看你。”

“路上小心些,到家給我打電話。”

沈以念應了聲,回了病房,鬼使神差般地去了藥房的方向。一路上腦子裏只有陸子晨受傷的手和他離開時落寞的背影,直到站在陸子晨的家門口,她才好像清醒過來。

看着手裏的紗布和藥水,她擰着秀眉,久久都沒有按下門鈴,最終轉身回了自己家,緊攥了下手裏的紗布和藥水,又一松手,将它們丢進了垃圾桶裏……

韓姍在得知秦宇住院的消息後,趁中午休息時就和沈以念到醫院來看望秦宇。

躺在病床上的秦宇看着提着水果籃出現的韓姍,眸底閃過一抹意外的光芒。

沈以念将路上買來的午餐放到餐桌上,看向秦宇,溫聲介紹說:“你之前見過的,我同事韓姍,知道你生病住院了,很擔心你,所以過來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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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秦宇客氣地道謝,又吊兒郎當地說,“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也不必住院。只是我這個人比較懶,出了院就得工作,所以想在這裏多住幾天。”

沈以念看向韓姍笑着說:“秦宇這人就喜歡開玩笑,相處久了你就知道了。”

“你真是擡舉我了,我就是不求上進的那種人。”秦宇絲毫不領沈以念的情,掀開被子,穿着病號服下了床。

韓姍的臉頰染上一層紅雲,低着頭,不敢直視秦宇的眼睛,只是說:“生活就應該勞逸結合,挺好的。”

沈以念看着秦宇,臉色比昨天看上去好了許多,鼻音聽起來也沒那麽重了。

“今天還發燒嗎?”沈以念問。

“不燒。”

“不燒病就快好了。”沈以念在韓姍和秦宇兩人身上來回打量了下。韓姍五官清秀,文文靜靜的,身材嬌小,一看就讓人覺得舒服,站在帥氣的秦宇身邊,倒也般配。

“傻笑什麽呢?”秦宇臉上的表情有些僵,走到沈以念身邊,擡手彈了下沈以念的腦門,“你腦門上有只蚊子。”

“是我傻還是你傻啊?大冬天的,哪來的蚊子?”沈以念無奈地反駁道。

韓姍偷偷地看向一臉酷酷的秦宇,抿嘴笑了起來:“秦宇真好幽默。”

“黑色幽默。”沈以念不滿地嘟囔,拉着韓姍坐下和秦宇一起吃飯。

作為韓姍和秦宇的牽線人,沈以念自然是少不了誇韓姍,贊秦宇。

韓姍很配合,時而嬌羞一笑,時而主動找秦宇搭話,以拉近兩人的關系。而秦宇句短精練,一副很不爽的模樣。

吃完飯,沈以念和韓姍從醫院出來,坐在回“花嫁”的出租車裏,韓姍心情愉快地說:“以念姐,晚上你還來給秦宇送飯嗎?如果來的話,我還想跟你一起來,反正我回去也沒什麽事。”

“我晚上有些事要辦,不如你自己來送飯吧。”沈以念說道。

韓姍知道沈以念在給她和秦宇制造機會,因而感激地說:“謝謝你,以念。”

沈以念莞爾一笑,想到中午吃飯時秦宇那麽臭的臉,韓姍卻絲毫不介意,沈以念不由得問:“韓姍,你喜歡秦宇什麽?”

“他長得帥,又是雅痞。最重要的是,我喜歡他給我那種特別的感覺,讓我想看見他,想和他交往。”韓姍不好意思到連耳根都紅了,笑得如同已經和秦宇戀愛了一樣燦爛,又問,“以念姐,你當初喜歡你老公什麽?”

沈以念一怔,她的老公是林澤楓,但她從沒有喜歡過他,而他們也一直是有名無實。

她只喜歡過陸子晨,但當初為什麽會喜歡上陸子晨呢?

沈以念努力回憶,發現不是她不記得為什麽會喜歡上陸子晨了,而是當年,對于愛情懵懂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麽時候喜歡上他的,一切都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喜歡上的他,總之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感情直接升級為愛,所以我只記得我們相愛時我心跳的聲音,非常有力,好像要跳出嗓子一樣,又好像有股蜜糖流到心坎裏,也因此我一直認為,人生來只是一具軀殼,遇見了所愛之人,心有悸動,才會被激活。”

“激活?”韓姍喜笑顏開,說,“我感覺我現在就被激活了。”

沈以念淺笑不語,倚在座椅背上,看着窗外,慵懶地享受着初冬晌午的陽光。

她沒有告訴韓姍,被激活的人如若心死,連一具軀殼都做得不合格了……

沈以念下了班後,因為韓姍去醫院照看秦宇,所以沈以念徑自回了家。

吃完晚餐,她百無聊賴地窩在沙發上,用筆記本看韓劇《來自星星的你》的大結局。

男主角不負衆望,在電影節活動上驚人亮相,擁吻女主角。最後一幕是男主和女主搬進了屬于他們的新家,日落黃昏,男主坐在搖椅上,目光寵溺地看着枕在他腿上笑容幸福的女主,慢慢地搖着搖椅,似乎在預示着,時光荏苒,歲月靜好,白頭偕老。

沈以念以前是個韓劇迷,總會為劇裏的男女主角因相愛坎坷所經歷的大悲大喜,而感嘆一聲太不容易,終于在一起了。可現在不會了,她發現現實生活中,不會像這部韓劇裏的女主一樣,因為知道壞人的秘密要被殺人滅口,身邊的男人更不是像男主一樣來自星星,無所不能地幾次在千鈞一發時救下有生命危險的女主,兩人又經歷了生死離別的橋段,最後才在一起。

但是仔細想想,真正不容易的愛情就是我們每一對普通人的愛情。我們雖然沒有經歷大悲大喜,經歷生死離別,經歷如此跌宕起伏,可平凡的瑣事就足以變成重重考驗,承載着所有悲喜,最後兩人的愛情也不能保證一定會開花結果。

筆記本的右下角顯示着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三十三分了,沈以念關了筆記本,放在茶幾上的手機突然響起,打亂了她準備去浴室洗澡的計劃。

她困惑地看着來電顯示,是王詩藍,接通後說:“詩藍,你怎麽會這麽晚打電話過來?”

“以念,不好意思,這麽晚電話打給你。”王詩藍柔聲表示歉意,大概是因為心急的關系,講話的速度要比平常快了許多,繼續說,“是這樣的,子晨的手受傷了,我今天中午陪他去醫院包紮完,他下午就去工地現場看進度了,打他的手機一直打不通。我很擔心他,但現在太晚我又不方便過去,所以你能不能幫我看看他回沒回來?”

“今天中午手才包紮?”沈以念詫異,脫口而道,“陸子晨還真是夠不愛惜自己的。”

“以念,難道你早就知道子晨的手受傷了嗎?”王詩藍疑惑地問道。

沈以念猛然意識到自己在答非所問,含糊着說:“嗯,是。”

“那你知道他的手是怎麽受傷的嗎?我問他,他怎麽也不肯說。”

“我也不太清楚,我也是跟他偶遇,不小心看見的。”沈以念大概能知道陸子晨沒說的想法,畢竟陸子晨的手受傷的起因是賈萬輝不願提及的,是會傷害到姚思雯的,所以她不會去戳破。

“這樣啊,子晨這人什麽事都不跟我說,還是老賈打電話告訴我,我才知道他手受傷的事。”王詩藍柔和的聲音聽起來有了委屈之意,情緒低落地說,“以念,你和子晨認識這麽久了,你能告訴我,你所了解的子晨是一個怎樣的人嗎?”

“我所了解的?”這個問題把沈以念問住了。六年前,她就否定了對陸子晨的了解。

王詩藍又說:“有時候我覺得我一點兒都不了解子晨,他基本上什麽事情都不對我說。”

“他本來就是一個話不多的人。”沈以念安慰她說。

“也是,對了,以念,你知道子晨為什麽會有怪癖嗎?”

“什麽怪癖?”沈以念以前和陸子晨相處時,并沒有發現他有什麽古怪的嗜好啊。

“就是家裏別的食物可以缺,唯獨不能缺少了方便面和雞蛋。偶爾子晨還會煮一袋方便面上面再加兩個荷包蛋,但他吃了會吐,所以通常都是看着那碗面發一會兒呆,再倒掉。更多時候是,那些方便面被他一放就放過期了,然後還是會買新的方面便來填充。”

沈以念一怔,上次陸子晨明明叫她煮了方便面來吃,不對,她沒有看見他吃方便面。

究竟是怪癖還是睹物思人?大概只有陸子晨自己知道吧。

她不認為自己了解陸子晨,所以不會自作多情。

“以念,你在聽嗎?”王詩藍問。

“在,我也不清楚他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怪癖。”沈以念不再胡思亂想,走出家門,站在陸子晨的家門前,她按了幾下門鈴都沒人來開門,只能對着手機另一端的王詩藍說,“陸子晨可能還沒回來,我按門鈴沒人開門。”

“馬上十點了,還沒回來,真讓人擔心。”王詩藍焦急地說,“以念,不好意思,能不能請你再幫我個忙?”

“什麽忙?”

“如果子晨回來的時候,你還沒睡,就幫我給他的手換下紗布,不然以子晨的性格才不會按醫生的囑咐換紗布呢,但工地灰又多,傷口肯定會感染的。”

“好啊。”沈以念答應了下來,緊跟着補了句,“如果我睡着了,那我就不管了。”

說完,沈以念真想撞暈在家門口。這不得體的話,都不知道是她腦子短路了,還是那個對陸子晨避之不及的膽小鬼造成的。

王詩藍在手機的另一端明顯一愣,沒想到沈以念說得這麽直率。

“呵呵,開玩笑的。”沈以念像是神經搭錯了一樣,擠出笑聲說道。

聽着王詩藍道謝,挂了電話後,沈以念特想抽自己嘴巴,這下不想見陸子晨也得見陸子晨了,連回旋的餘地都沒有了。

沈以念回到自己家,将筆記本開機,搜索了一檔真人秀節目,邊看邊等陸子晨。

一集已經看完了,她還是沒有聽見陸子晨的腳步聲。

挂在牆上的鐘表在安靜的夜裏發出嘀嗒嘀嗒的聲音,像是催眠曲一樣,沈以念為了防止自己睡着,站起來按着鐘表發出的聲音,左跳一下,右跳一下。

六年前,在郊區那個不大的房子裏,下班早的她獨自吃完飯後,也是經常這樣等着晚歸的陸子晨回家,很多時候都只是等回一個疲憊不已,倒床就睡的他。所以他沒有注意到,他們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卻一個星期都說不上幾句話。他沒有注意到,那時她低血糖,最嚴重的時候,暈倒了也是自己在冰涼的地板上醒來的。他更沒有注意到,他們的愛情正是從那個時候出現危機的,而她注意到了。

她想補救他們的愛情,可當時她太年輕,太年輕也就意味着有時太沖動,她越是想補救這段愛情就越是用錯方式,總忍不住以聲嘶力竭的方式表達,所以每次他們都是以聊天為開場,以吵到沒力氣為結束。

聽見門外終于隐約有了動靜,沈以念快步走到門前,輕推開門,看見陸子晨的背影,他右手上的紗布都已經黑了一層,左手拿着鑰匙,并不靈活地開着門。

“我來開吧。”沈以念走到陸子晨的身邊,拿過陸子晨手裏的鑰匙,給他打開了門。

陸子晨的幽眸隐藏一絲哀傷,看着她,生疏地說了句:“謝謝。”

“不用謝,我受詩藍所托,她讓我幫你換下手上的紗布。”沈以念也不管陸子晨同不同意,就大搖大擺地走進了他家,“紗布在哪兒?”

“紗布在我車裏,沒拿上來。”陸子晨用沒受傷的手扯掉脖頸上的領帶,随便丢在沙發上,看向沈以念,說,“不用換紗布,你回去吧。”

沈以念沒有說話,轉身走了出去。

陸子晨的眼眸微微黯然,他脫了身上的黑西服,重重地摔在沙發上,閉上眼簾。等他再睜開眼簾時,眸色一片清冷,邁開修長的雙腿,走過去關門。

沈以念突然從她的房間裏快步走出來,站到他的面前,眉眼彎彎,有點兒得意的模樣,在他眼前搖了搖手裏的紗布說:“我有。”

陸子晨怔住了。

沈以念再度進了陸子晨的家裏,陸子晨坐回沙發上,她邊給他換紗布,邊說:“你應該給詩藍打個電話,她很擔心你。”

陸子晨疲倦地靠着沙發背,閉着眼睛,用左手捏了捏眉心,很深很深地嘆了口氣,語氣有些無奈地說:“我現在應該吃晚飯。”

“都已經快淩晨了,你還沒吃飯?你也太不愛惜自己了。”沈以念語氣嚴厲地說,“陸子晨,該有的你都已經有了,你至于還這麽玩命工作嗎?”

“至于,我太愛錢了。”陸子晨沒有睜開眼睛,反而将眼睛閉得更緊。

他不能讓沈以念從他的眼神看出這句話的水分,不能讓沈以念從他的眼神裏讀出一絲他在用工作再次麻痹自己的意思。

陸子晨冷淡的話語讓沈以念驚覺自己的情緒似乎不對,為他換完紗布後,她慢吞吞地說:“詩藍說,如果你沒吃晚飯,讓我替她簡單地做頓飯,我就好人做到底吧。”

想到上次她給陸子晨煮方便面的時候,發現他家廚房裏除了方面便和雞蛋以外什麽都沒有,她直接回了自己家的廚房。

陸子晨側躺在沙發上,閉着眼睛,很困,但睡不着。

他家的門開着,沈以念家的門也開着,就好像被打通了的牆,成為一家。

他能聽見有東西倒進鍋裏,發現滋滋的聲音,甚至能想象到沈以念現在系着圍裙,一邊躲着油以免濺到自己,一邊嘟囔着也不知道熟沒熟!

沈以念不會做菜,掌握不好火候,但她曾經很用心地為他學過做菜。

“念念,等我有錢了,雇個保姆做飯,這樣免得你被油濺到。”

“嗯!再買個全自動的洗衣機,這樣省得我洗衣服了。”

“行,還得買個大房子,有卧室、嬰兒房、客房、書房,還有客廳。”

“我們的房子這麽好呀!簡直太幸福了!”

“要求這麽低啊!還沒有車呢,再買輛車,你喜歡什麽樣的車?”

“我不認識那些好車都叫什麽名字,反正黑色的車就行,黑色看起來高檔,氣派。”

“行,就買黑色的。”

“念念。”

“嗯?”

“我許你未來一切美好,如若它日實現,我護你一世無憂。如若不能實現,也請你一臉崇拜地聽我吹着牛皮到老。”

“陸子晨,你睡着了嗎?”沈以念站到陸子晨的身邊,叫醒他說,“菜和飯我做好了,放你家廚房了。”

陸子晨坐起身,眼神憂郁,看着沈以念:“當初我許你的一切美好都實現了,只是我少了一種身份護你一世無憂。”

“什麽?”

陸子晨講話的聲音不大,所以沈以念沒能聽清。

“沒什麽。”陸子晨站起身,朝廚房走去,淡淡地說了句,“謝謝。”

沈以念也淡淡地回了句:“詩藍已經謝過了,我回去睡了。”

躺在漆黑的卧室裏,輾轉難眠的沈以念為自己的舉動做了一個很簡單的解釋。

她既然能照顧生病的秦宇,就得照顧一下餓肚子的陸子晨,畢竟陸子晨是她刻意遺忘反而念念不忘的老朋友,僅此而已……

臨近中午,沈以念坐在辦公桌裏,明亮的美眸看着走進來的秦宇,驚詫地問:“你的臉色還不太好,怎麽不在醫院多住兩天?”

“賴在醫院你也不去看我,況且也不是什麽大毛病,所以我就提前出院了。”秦宇酷酷的雙手支在沈以念的辦公桌上,迷人的墨眸盯着沈以念,看得沈以念極為不自然。

沈以念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臉怎麽了嗎?”

“你覺得,我會喜歡韓姍那種類型的女孩子嗎?”秦宇答非所問。

沈以念明白秦宇話裏的用意,說:“我覺得會啊,韓姍很文靜,長得又漂亮,關鍵是韓姍對你很有好感。”

“你真的覺得會?”秦宇的眸底劃過一抹失落。

“會與不會,我都覺得你們應該互相了解下,給彼此一個機會,萬一在了解中發現她是你喜歡的類型呢?”

秦宇臉上的笑容意味深長:“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就和她先做普通朋友,先了解下吧。”

“你要态度認真點兒,韓姍是個好女孩。”沈以念叮囑說。

“我也是個好男孩。”秦宇學着沈以念認真的模樣說。

沈以念無奈:“你怎麽總是這麽不正經啊?”

“你希望我正經些?”秦宇挑了眉梢問,又補了句,“可我正經起來連我自己都害怕,你确定你不會害怕?”

“那你還是就這樣吧。”沈以念說話間,看着拿着婚紗草圖走進來的韓姍說,“弄好了?”

“好了。”韓姍應着,扭頭看向秦宇,笑容害羞地說,“你怎麽自己就出院了?我還想等你出院的時候,幫你辦出院手續呢。”

“醫院住夠了,所以我就出院了。”秦宇打量起韓姍,這是他第一次認真地看她。這女孩如沈以念所言,長得蠻漂亮的,看起來也是蠻文靜的。只是他已經為沈以念心動,所以這女孩對他而言,就是一個路人甲而已。

可他也只能打着與這女孩了解的旗號出現在沈以念身邊,否則會讓“婚姻幸福”的沈以念遭人口舌,沈以念和他相處會不自在。

他知道這樣很自私,但每個人都難免有為了守護一個人或者守護一個秘密而變得身不由己的時候。

因為他知道,沈以念的婚姻不幸福。

他知道,沈以念在守護着林澤楓去世的秘密,而他想守護着沈以念,所以他不能戳破她的秘密,只能以這種方式待在她的身邊。

“為了感謝你們的送飯之恩,中午一起吃飯吧。”秦宇邀請說。

“好啊。”韓姍沒有絲毫猶豫,生怕秦宇後悔了似的,忙高興地答應了下來。

秦宇看向剛要開口找借口,讓他和韓姍單獨相處的沈以念,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說:“如果你不去,那就改天好了。”

沈以念對視上韓姍希冀的目光,又看向秦宇,說:“我沒說我不去啊。”

三人來到環境幽雅的餐廳,發現這家餐廳裏已經坐滿了人,正想換一家往外走時,沈以念聽見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疑惑地扭頭,便看見了朝她走來的王詩藍。

“你們怎麽會在這吃午餐?”沈以念看着在她近前停步的王詩藍問道。

王詩藍看着沈以念,心神恍惚。她剛才還不明白,好不容易答應陪她逛街的陸子晨為什麽一定要在“花嫁”附近陪她逛街,又為什麽一定要在“花嫁”附近的餐廳陪她吃午餐,可現在看見沈以念,她隐約明白了。

女人在愛情面前擁有着如福爾摩斯般的偵探力,讓她意識到了危機。

“我和子晨在附近逛街,所以就在這兒吃了。”王詩藍勉強地笑着說,指了指陸子晨所坐的餐桌位置,并不誠心地說了一句,“我和子晨坐那桌,讓服務生再加幾個座位,咱們五人一起吃吧。”

“不用了,五人一桌太擠了。”沈以念委婉地拒絕。

韓姍在旁插話說:“以念姐,要不我們就坐一起吧。現在是午餐時間,估計別家餐廳客人也坐滿了。”

“是啊,就一起坐嘛。”王詩藍說着場面話。

“走吧,一起過去坐吧。”秦宇對沈以念說完,率先邁開腳步走了過去。他想和陸子晨正式打個交道,畢竟對他們而言,彼此是情敵一樣的存在。

韓姍緊跟在秦宇的身後走了過去。

沈以念只能看了眼身邊臉上笑容有些僵的王詩藍,打趣地說:“看來不坐一桌也不行了,打擾你們約會了。”

“不會,歡迎還來不及呢。”王詩藍說得很違心。

到了桌餐前,幾人依次落座,王詩藍坐在陸子晨身邊,而沈以念、秦宇、韓姍則坐在他們對面的位置上。

“你好,我是秦宇。”秦宇向陸子晨伸手,眸光銳利。

“我知道,你應該也知道我的名字,陸子晨。”陸子晨雙眸幽深,回握了下秦宇的手,松開後說,“說起來這已經是我們第四次見面了。”

“對,因為我們都認識沈以念。”秦宇特意加重了認識這兩個字的語氣。

陸子晨的薄唇噙着若有似無的笑意,別有深意地說:“嗯,我們都認識沈以念,很巧,巧合得有些不正常。”

“我并不覺得。”秦宇和陸子晨的目光對上,以一種無聲的方式交流着只有他倆才能聽懂的話。

“好了,你們別聊了,菜一會兒都涼了。”沈以念有意打斷說。

陸子晨和秦宇的這番犀利對話,讓她不免想起了陸子晨和林澤楓那會兒,令她處于一個較尴尬的處境。

“是啊,快吃吧。”王詩藍也跟着催促說,她看得出陸子晨的反常,只是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陸子晨在為了沈以念而吃醋,所以和這個叫秦宇的男人針鋒相對。

不知所雲的韓姍夾菜給秦宇,羞澀地說:“這道菜蠻好吃的,你嘗嘗。”

秦宇則直接将菜夾給了沈以念,對韓姍态度冷淡地說:“我不喜歡吃,她喜歡。”

王詩藍下意識地瞥了眼面無表情的陸子晨,見縫插針,柔聲說:“不愧是以念的朋友,連以念的喜好都一清二楚。”

沈以念并不解釋,也覺得沒必要解釋,雖然她聽出了王詩藍說的這話帶着點兒惡意。

韓姍還在因為秦宇把菜夾給了沈以念而沮喪,瞥見王詩藍腳邊放着大大小小奢侈品的手拎袋時,立即打起精神,羨慕地說:“你們買了好多東西啊。”

“是啊,因為我和子晨明天要去三亞拍婚紗照,順便想玩幾天,所以買了游游衣還有裙子之類的物品。”王詩藍說話的同時挽上陸子晨的手臂,看向喝着果汁的沈以念,一臉幸福地說,“以念,你有沒有什麽東西想在三亞免稅店買的?到時我們幫你帶回來。”

“我不缺什麽,謝謝。”沈以念禮貌地回道。

秦宇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陸子晨,說:“陸先生真幸運,能這麽早就遇到可以結婚的人。”

“沒沈以念幸運,她在五年半前就結婚了。”陸子晨同樣話裏有話地說。他在告知秦宇,在告誡沈以念,也在提醒自己,他們三個人都沒資格再去談一段感情。

“詩藍,我聽說,三亞的天涯海角景區裏有一塊寫着‘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石頭,你們到那裏留影一定不錯。”沈以念再次刻意打斷陸子晨和秦宇的交談。

這場因她而起,一場沒有硝煙且沒有必要的戰争,應該盡早結束。

隐約聞見了火藥味兒的韓姍,跟着沈以念附和說:“又是天涯海角,又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既浪漫又寓意美好。以後等我有男朋友的時候,一定要和他去那合張影。”說完,她将目光瞥向并不看她的秦宇,又饒有深意地看了看沈以念。

王詩藍說:“不行,不能去,天涯海角雖然聽起來浪漫,但有忌諱在裏面,都說天涯海角是走到盡頭的意思,那情侶去了,豈不是感情也要走到盡頭了,所以不能去。”

“迷信。”陸子晨漫不經心地說。

王詩藍嬌嗔一聲:“有些事情還是迷信點兒好。”她把眼神遞向沈以念,笑着問,“以念,你說是不是?”

“是吧。”沈以念微笑,淡淡地回道。

于沈以念而言,如坐針氈的一頓飯終于吃完,五個人一起從餐廳裏走了出來。

結賬的時候由于陸子晨搶先一步,因而秦宇對陸子晨大方地說:“找個機會,再一起吃飯,我請客。”

“好,改天。”陸子晨禮貌地應下後,和沈以念點頭致意,就開車載着王詩藍離開了。

沈以念轉頭看向秦宇說:“你剛出院,需要休息,快回家吧,晚上先不要去酒吧上班了。”

“以念說得對,秦宇,你快回家吧。”韓姍也跟着催促說。

秦宇略顯遲疑,随後說:“好吧,那我先走了。”

秦宇走後,沈以念和韓姍步行回到“花嫁”。

晌午陽光明媚,只是沈以念覺得還是有着驅趕不走的涼意。

下午沈以念在辦公室裏,空閑下來時腦海裏總會響起王詩藍所說的“因為我和子晨明天要去三亞拍婚紗照,順便想玩幾天……”等一些話。

沈以念搖了搖頭,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她登錄QQ,想看看姚思雯在沒在線,和她聊聊天。

從好友列表裏找到姚思雯的QQ,彩色頭像證明着她在線,還沒等她發消息給姚思雯,姚思雯的頭像就已經閃動了。

狠斯文:以念,我沒看錯吧,你居然上線了!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真是難得!

北國以北:……你年假什麽時候休完呢?

狠斯文:我辭職了,在家備孕了。

北國以北:……

狠斯文:其實主要原因是,我後來和陳宏偉聯系上後,就通過他的引薦,去了他新就職的高氏集團工作。可現在鬧成這樣,我沒法兒回去上班再面對陳宏偉,就算我能坦然面對,也得顧及老賈的感受。

北國以北:懂了,那陳宏偉還糾纏你嗎?

狠斯文:不了,而且他以後也糾纏不了了,因為老賈讓我換了手機號碼。

北國以北:哦,不再聯系就好。

狠斯文:話說回來,你和林澤楓打算什麽時候要小孩?

坐在電腦前的沈以念一愣,滾動鼠标滑輪,在好友列表裏找到林澤楓灰色的頭像,如今已逝的他,沒有一點生機。

他的個性簽名還寫着: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沈以念難過得深吸口氣,心在隐隐作痛。

這世界的殘忍在于有些人一轉身便不會再見,而有些QQ頭像一旦灰色,就再也無法亮起來。

想到姚思雯曾撥通給林澤楓的手機號碼,沈以念不由得拿起辦公桌上的手機,再次撥打給了林澤楓。

手機傳來的不是關機的消息,而是一聲“嘟——”的聲音,沈以念頓時感覺自己的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身胸口一樣。

幾聲嘟嘟的聲響後,手機傳來被人接通的聲音,她幾乎屏住呼吸,仔細聽手機裏傳來的聲音,她甚至聽見了對方喘着微弱的氣息。

沈以念不免紅了眼眶,急切地問:“林同學?林同學,是你嗎?”

手機另一端的人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似乎連氣息都在努力調整到她聽不見的聲音。

“不!你不是林同學。”沈以念找回自己的理智,緊攥了手機,用輕而有力的聲音說,“先生,請問你是誰?你為什麽要承認自己是林澤楓?請你不要用一個已經去世的人的名義,去開一群活人的玩笑。”

手機裏突然傳出挂斷的聲音,沈以念一瞬間如同從天堂掉進了地獄。

潛意識裏,她還是希望手機那端的人對她說一句:“以念,我是林澤楓。”

沈以念忙按了重撥鍵,得到的回複是,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沈以念閉上眼睛,兩行清淚順着臉頰滑落。

QQ一直傳來聲響。

沈以念點開姚思雯的QQ小窗。

狠斯文:人呢?人呢?!

狠斯文:以念,說話啊……

沈以念用纖細的十指在鍵盤上飛快敲下:思雯,怎麽辦?那個人不是林同學,怎麽辦?!林同學好像真的去世了……

手放在發送鍵上,良久,她緩慢上移至删除鍵,一個字一個字地删除,發送過去的消息只是:在。

亦如她和林澤楓去巴黎四個月後,她獨自坐在電腦前,六神無主,慌亂無助地點開陸子晨的QQ,迅速敲下文字。

陸子晨,怎麽辦?林同學的病情惡化了,他準備放棄治療了。

陸子晨,怎麽辦?你告訴我,該怎麽才能幫到林同學?!

陸子晨,怎麽辦?我好累,好難過。

陸子晨,怎麽辦?到了現在,我還是恨不了你,忘不了你,我還是會好想你。

陸子晨,你怎麽可以讓我這麽狼狽?你怎麽可以把我逼到異國他鄉流浪?

陸子晨……陸子晨,你為什麽不來找我?!只要你來找我,之前發生的種種對與錯,我都不會計較了。

陸子晨,你為什麽就是不來呢?!

她用盡力氣地嘶吼,卻發不出一點兒聲音,那聲嘶力竭的聲音在心裏久久回響,郁結到疼痛難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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