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
聖誕節當天,沈以念因為感冒而在家中休息,接到姚思雯打來的電話說,陸子晨和王詩藍拍婚照回來,老賈今天也不上班,因而約她一起去唱歌。沈以念以自己還有別的事情為由拒絕了。
秦宇将電話打過來,與姚思雯的用意一樣,想約她出去過聖誕,沈以念同樣以有別的事情為由拒絕了。
她将室內的空調暖風調至最大,躺在床上,裹了兩床被子還是會覺得冷意來襲,看着手機顯示着下午一點多了,她開始動身,将自己穿得厚厚的出門了。
晌午,陽光和煦,街上的小店裏不時傳出聖誕之歌,已經有年輕的情侶戴着聖誕帽,滿臉洋溢着幸福走了過去,但更多人還是如同往常一樣的裝扮,表情也無異。
沈以念不由得笑了笑,暗想,真好,這裏是中國。
她不用必須過外國的節日,不用在別人舉家團圓,熱鬧非凡的時候體會到什麽叫作“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的滋味兒。
她一個人游走在街上,表情木然,一切都在情理之中,沒有人會把她當成無家可歸的人。
沈以念轉進一家超市,再出來時手裏拎着滿滿一大塑料袋的東西。她又進了一家花店,包了一束鮮花,出店叫了輛出租車,對司機師傅說出了林澤楓所在的墓地地址。
熱心的司機師傅提醒她說:“小姑娘,你這花買得不對,探望去世的人,你得買白色或者黃色兩種菊花,或者買其他白色花束,不然顯得不尊重。”
沈以念低頭,看着懷裏所抱的花束,紫色的勿忘我被白色的滿天星圍在中間,很鮮亮的顏色。
沈以念自然是知道,這種花束并不适合送給去世的人,但她送給的人是林澤楓,在情感上覺得還活着的人,而且這是林澤楓生前指定要的花束。
那天,林澤楓又一次贏了死神,他躺在病房上,用憂傷的眼神看着她,虛弱地說:“以念,你以後去墓地看我時,不要送我菊花,那種渲染死亡氣息的花朵會令你更難過,那是我最不希望看見的。就送勿忘我和滿天星吧,提醒我不要忘記你,即使下輩子還做你身邊的配角,也請你不要忘記我。”
“這是他的心願。”沈以念淡淡地回道。
下了出租車,沈以念緩慢步行到林澤楓的墓碑前,将花束放下,又将塑料袋裏的食物逐一取出,擺在墓碑前,說:“林同學,我來看你了,還拿了你喜歡吃的開心果、栗子、糕點、橘子和蘋果,知道你不喜歡吃酸的,所以買橘子的時候我特意嘗了下,不酸,挺甜的。”
邊說邊擺放完,她伸手擦了擦墓碑上林澤楓沾染上些許灰塵的照片,看着他燦爛的笑容說:“今天聖誕節,但我知道,你在另一個世界也一定沒過聖誕節,所以我來找你聊聊天。”
沈以念席地而坐,風撩過她的發絲,她不以為意,淺笑着說:“你一定很想知道陸子晨他們的近況吧,我給你講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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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TV的包間裏,有些喝高了的賈萬輝半躺在沙發上,催促姚思雯說:“給沈以念再打個電話,她能有什麽事啊?老林又沒在她身邊,是不是一個人過着聖誕節呢?”
“聽以念語氣,可能真有事,而且她感冒了,鼻音聽起來很重。”姚思雯解釋說。
“什麽重?”賈萬輝問。
王詩藍唱歌的聲音太大,以至于賈萬輝沒能聽清,姚思雯又說了幾遍,他都沒聽清。
姚思雯索性拿起茶幾上的麥克風,對着麥克風喊說:“以念感冒了,鼻音聽起來很重,這下你聽到了吧?”
姚思雯這麽一喊,那邊唱歌的王詩藍靜了下來,下意識地看向點歌的陸子晨,陸子晨神色如常,繼續點着歌。
所以王詩藍以為陸子晨沒有任何異樣反應,是對沈以念漠不關心的,可陸子晨卻在天剛漸黑的時候就張羅着回家了。
“我還沒玩夠,再玩一會兒,不行嗎?”王詩藍眼裏有些委屈,撒嬌地挽上陸子晨的手臂說。
“在三亞這幾天天天玩,今天早點回去休息吧。”陸子晨回道。
王詩藍失落地低下頭。
“詩藍,改天玩吧,老賈再喝就醉了。”姚思雯跟着說。
“好吧。”王詩藍擡頭,苦澀地笑着應道,看着陸子晨。他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終于在聽見關于沈以念的消息後,才聚精會神了起來。
幾個人離開了KTV,陸子晨開車将王詩藍送回家,就回了自己的家。站在家門口,他取出鑰匙,卻看着沈以念的家門出神。
電梯叮的聲音響起,他扭頭看去,毫無疑問的是沈以念。
除了她回國第一次見面,他認真地看過她以外,就一直沒有認真地看過她,現在認真一看才發現,她消瘦了許多,整個人看起來弱不禁風,又因為生病的原因,臉色異常蒼白。
他的心,驀地一緊。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沈以念看着陸子晨問,語氣并不意外。
通過姚思雯給她打的那通電話,她自然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回來的,但如果不這麽問,又不知道該怎麽跟他打招呼。
她猛然想起,忘了告訴林澤楓,她現在面對陸子晨假裝若無其事地相處,真的好難。
沈以念濃重的鼻音讓陸子晨皺緊濃眉。
以前在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她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感冒,原因是她的體質受不了北京的濕冷,再加上室內沒有暖氣。因而每次她出門,他都會督促她帶上帽子、圍脖和手套,把她捂得嚴實,以減少她感冒的次數。可現在她什麽都沒戴,也難怪會感冒了。
沈以念停步在自家門前,以為陸子晨沒聽見,又問了一遍說:“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沈以念,你現在最好別說話!”陸子晨聲音愠怒,不想聽沈以念濃重的鼻音,轉身打開自家的門。
沈以念覺得莫名其妙,轉身取出鑰匙,準備開門,卻倏地被陸子晨握住手腕,拽進了他家。
“吃藥。”陸子晨冷着臉,放開了驚訝的沈以念。
沈以念看着陸子晨找藥的背影,說:“我家裏有藥,我回去吃。”說完,轉身就要走,陸子晨幾個箭步上前抓住沈以念的手腕。
“你感冒幾天了?”陸子晨的幽眸緊鎖着沈以念。
“今天是第三天。”
“按着你的歪理,感冒前一個星期是排毒階段,吃不吃藥都不會讓病好,所以沒人監督你,你會在第三天就吃藥?”陸子晨完全不信沈以念會自己吃藥的話。
“人……人是會變的。”沈以念心虛地說。
“變?!會變怎麽沒見你戴帽子、圍巾還有手套?”陸子晨責備完,伸手摸向沈以念的額頭,他的臉色更加難看,“沈以念,你還在發燒,你往外跑什麽啊?!”
“有事。”沈以念含糊地說。
陸子晨握住沈以念的手腕,将她按到沙發上坐下,從醫藥箱裏找了退燒藥和傷風膠囊,又去廚房倒了杯水給沈以念,然後命令道:“吃了。”
沈以念看着五粒藥,為難地皺皺秀眉。陸子晨說得沒錯,她那通感冒前一個星期屬于排毒階段的說辭完全是歪理,其實是因為她不想吃藥,實在太難下咽了。
“沈以念,你都多大個人了?”陸子晨看着沈以念像小孩一樣犯愁吃藥的表情,終究有些無奈的嘴角微微輕揚。
“就……就是這藥真的很難吃啊。”沈以念說完這話,猛然覺得自己的臉頰有些發燒。
想起她和陸子晨戀愛後,她第一次感冒就曾說過這樣的話。陸子晨怎麽哄她吃藥,她都不吃,最終陸子晨無奈地将藥粒一半放進他自己嘴裏,誘惑她說,吃藥,然後她就不知羞地撲了過去。藥入嘴裏很苦,但心裏卻像吃了蜜一樣甜,因為那是他們第一次接吻,彼此的初吻。
“給。”
沈以念擡頭,看着陸子晨的手裏不何知時多出了一塊大白兔奶糖。她的臉上露出無法掩飾地驚詫,陸子晨是不喜歡吃奶糖的,以前只是他買給她吃。
“詩藍也喜歡吃。”陸子晨語氣生硬,別扭地解釋說。
“哦。”沈以念接過,猶豫再三,才把藥吃了,嘴裏含着一塊大白兔奶糖,含糊地說,“那我先走了。”
“你不能走。”陸子晨再次攔住沈以念,沉聲說,“你今晚留在這裏,我睡客房,我卧室的空調比較好。”
“不太方便。”沈以念果斷拒絕。
陸子晨不由分說拽着沈以念的手腕,将她領到他的卧室,按倒在床上,直接把她塞進厚厚的被子裏,即使沈以念在他做這一切動作時有所掙紮,還是完成了一系列動作。
“我去再拿一床被。”陸子晨剛一轉身,沈以念就要起來。
陸子晨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語氣冰冷,嘲諷地說:“沈以念,你在擔心什麽?你覺得我會對別人的妻子感興趣嗎?我只是在還你為我的手換紗布和那頓飯的人情,我不習慣欠別人人情,尤其是你的。”
沈以念聞言,心頭頓時五味雜陳,她縮回被窩裏。
如果真能做到兩不相欠,便是最好不過吧。
陸子晨再進卧室時,手裏抱着嶄新的被子,将被子壓在沈以念的身上,把她捂得嚴嚴實實,冷聲問:“你吃飯了嗎?”
“吃了。”沈以念垂下纖長的睫毛,在心虛。
陸子晨深深地看了眼沈以念,轉身走了出去。
等沈以念迷迷糊糊要睡着時,陸子晨端着小餐桌走了進來,上面放着一碗方便面和兩個荷包蛋。
“我已經吃完了,順手煮給你的。”
“可我不想吃。”沈以念這會兒犯困,可能是吃了藥的原因,她勉強睜着眼睛看陸子晨說。
“必須吃,你不吃倒掉太可惜了。”陸子晨将床另一側的枕頭塞在沈以念的頭頂上。
沈以念不得不坐起身,倚着枕頭。
陸子晨又将被子圍在沈以念的身上,才端起碗,用筷子夾了些方便面,吹涼,喂到沈以念的嘴邊。
沈以念尴尬地伸出手,自己端起碗吃了起來。
“都吃完了,我好刷碗。”陸子晨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他太了解沈以念,每次感冒她都如同小孩一樣耍賴,他不逼她吃藥,不強迫她吃飯,她就少吃一頓是一頓。
陸子晨再走進卧室時,沈以念已經吃完,像只慵懶的貓兒,蜷在被子裏睡着。他半蹲下身,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她臉頰前滑落的碎發別在耳後,深情地盯着她熟睡的臉。
“沈以念,我不放心你是一種習慣,習慣是能改得過來,但愛你改不過來,所以你不能生病,你生病難受的不只是你自己。”
上午八點多,沈以念睜開惺忪的美眸,望着并不熟悉的天花板,想起自己是睡在陸子晨的卧室裏。由于昨晚臨睡前,她給韓姍發了條信息,說會下午去上班,所以眼下并不擔心會遲到。
她坐起身,頂着一頭蓬松的卷發,不經意間看到床頭櫃上有早餐以及幾粒藥,還有一張便利貼:吃完早餐吃藥。
是陸子晨龍飛鳳舞的六個字,連個标點符號都沒有。
沈以念放下便利貼,起床,疊好被子,拿起藥粒準備毀屍滅跡,來到洗手間,馬桶上也貼了張便利貼。
不許扔!回去吃早餐!再吃藥!
這次加了标點符號,還是三個嘆號,代表着假如陸子晨說這句話,那語氣一定很生硬。
沈以念突然感覺陸子晨雖然不在她的身邊,但卻把他的眼睛留在她身上的錯覺。她左右看了看,有些不安,藥粒攥在手裏沒扔,回卧室拿起早餐,計劃回家洗漱後再吃。
經過昨晚吃了藥,再加上蓋了兩床被子,出了不少汗的原因,她的感冒好了許多,回到家後按照計劃行事。
只是沈以念并不知道,剛出電梯的王詩藍看見她從陸子晨家回自己家的全過程,淚眼婆娑地離開了……
沈以念下午來到“花嫁”時,秦宇也在。
“你感冒有沒有好些?”秦宇一臉關切地看着沈以念。昨天跟她通電話時,聽她的聲音明顯是感冒了,可因為不知道她家的地址,所以他又不能及時出現在她面前,去照顧她。
“好多了。”沈以念濃重的鼻音已經有所好轉。她跟同事們逐一打過招呼後,才上了樓梯。
秦宇跟着沈以念上了樓梯。
沈以念剛進辦公室,秦宇就一把抱住沈以念。
沈以念一怔,推拒着秦宇的胸膛說:“秦宇,你怎麽了?你放開我。”
“不放,除非你告訴我,你家的地址!”秦宇反而更緊地抱住沈以念柔軟的身體,低聲在她耳畔,有些激動地說,“我想在你生病的時候,我也能照顧你,可我不知道你的家在哪裏。昨天下午,我一個人在北京任一一條路段轉了好久,希望能在路上遇見你。我走過一個個小區,看着萬家燈火,期盼着有一個你的身影出現在窗前,但都沒有。那種感覺就好像和你在茫茫人海中走散了一樣,讓我不知所措,我不希望再體會一次這樣的感覺。”
“秦宇……”沈以念無力招架秦宇的深情,更無法回應秦宇的深情,所以她只能用力推開秦宇,澄澈的美眸看着他,認真地說,“秦宇,我們只能做朋友,我已經結婚了,我有丈夫,你對我的好,只會造成我的壓力,你明白嗎?”
“可是他……”秦宇激動的話語及時打住,眸子閃過一絲受傷,說,“對不起。”說完,他轉身箭步走了出去。
“我的話是不是有些說重了?”沈以念有些苦惱,自言自語地嘟囔說,“可是如果不這麽說,給他希望,不是會讓他更失望嗎?”
“以念姐,秦宇怎麽走了?”韓姍站在辦公室門口,不解地問。
沈以念尴尬地解釋說:“大概是臨時有事吧。”
“哦。”韓姍的臉上掠過一絲失落,随後打起精神,說,“以念姐,王詩藍小姐的婚紗不要了,這件事情你知道嗎?”
“不要了?我不知道啊。”沈以念訝然,輕擰着秀眉,說,“那件婚紗巴黎那邊都已經縫制好郵寄過來了,她怎麽會不要了呢?什麽時候告訴你的?”
“就剛剛。”
“有沒有說什麽原因?”
“沒有。”
“你先忙你的吧,我再打電話給她。”
“好。”
韓姍走了後,沈以念撥通了王詩藍的電話:“你好,詩藍,我是沈以念。”
“我知道。”王詩藍向來輕柔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尖銳,“你打電話過來,是想問我為什麽不要那件婚紗吧?”
“是。”沈以念仍舊語氣溫和地說,“因為婚紗已經縫制好了,昨天就已經從巴黎郵過來了,所以……”
“所以什麽?”
“所以如果你哪裏有不滿意的地方,還是可以修改的。”
王詩藍語氣刻薄:“我不滿意,非常不滿意,從頭到尾都不滿意!”
不等沈以念再說話,王詩藍就挂斷了通話。
聽着話筒裏傳出的嘟嘟聲,沈以念覺得莫名其妙:“難道是和陸子晨鬧別扭了嗎?”
沈以念頭痛不已,猶豫許久,還是給陸子晨打了電話,幾秒的時間就被陸子晨接通了。
“什麽事?”陸子晨直截了當地問。這是沈以念回國以後第一次給他打電話,所以,這件事情應該挺棘手的。
“你和詩藍是不是鬧別扭了?”沈以念也直截了當地問。
陸子晨并不意外沈以念濃重的鼻音今天就減輕了許多。
因為昨夜沈以念睡得很熟,大概是蓋了兩層被子,空調暖風又調得很高的原因,以至于熱得她總是把被子踢開。
陸子晨不放心她,就時不時從客房走進卧室給她蓋被子,後來幹脆坐在床邊守着她到天亮。
早上七點多,陸子晨接了通職員打來的急事電話,在确定沈以念已經不發燒後,他才匆匆出門。
“沒有。”
“那好端端的,詩藍為什麽會突然不要定做的婚紗了呢?”沈以念大惑不解。
陸子晨心裏也有些疑惑:“我打電話問問吧。”
挂斷了通話後,沈以念等了陸子晨整整一下午的電話,陸子晨都沒有打來,反倒是晚上,她正窩在床上用筆記本看韓劇時,陸子晨按響了她家的門鈴,随行的還有王詩藍。
“請進。”沈以念對着兩人說。
陸子晨和王詩藍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坐在沙發上。
沈以念給陸子晨和王詩藍倒了兩杯茶水,坐在另一張的沙發上,還沒等她講話,就聽王詩藍又恢複了輕柔的聲音說:“不好意思,以念,關于婚紗的事,我只是跟你開了一個玩笑,沒想到你當真了。”
“玩笑?”沈以念詫異,她并不相信這只是一個玩笑,但她也只是淺笑說,“我真是笨,玩笑和真話都沒聽出來,還以為你和陸子晨鬧別扭了呢。”
“我們哪會鬧別扭啊。”王詩藍挽上陸子晨的手臂,以開玩笑的方式說,“我哪敢跟他鬧別扭啊。”
多可惜,人生無奈之處常有,所以有些真話硬說成是玩笑,而有些玩笑其實是真話。
她就是不敢跟陸子晨鬧別扭,生怕這一鬧,陸子晨就取消了兩人的婚禮。
原來,陸子晨已經忘了她的初戀,而是愛上了沈以念。
這就驗證了她之前的揣測。
陸子晨突然有過悔婚的想法,是因為沈以念。
陸子晨會選擇在“花嫁”附近逛街和吃飯,是因為沈以念。
陸子晨會針對那個叫秦宇的男人,還是因為沈以念……
原來她是這麽蠢,最大的情敵在眼前,卻天真無知地讓沈以念為她設計婚紗,替她為陸子晨換紗布,給他們制造光明正大“偷情”的機會。
她現在應該質問沈以念和陸子晨,為什麽要做出這樣傷她心的事?
她應該大罵沈以念的無恥,竟然把她當猴子一樣戲耍。可她擔心這麽一鬧,陸子晨會不高興,所以她只能說是跟沈以念開了一場玩笑,只能這麽給自己圓場。
對她這種愛得無法自拔的女人來說,糊裏糊塗遠比清清楚楚更容易得到幸福。
這就是她對陸子晨的愛,清醒地痛着,換來一絲自以為的幸福。
她現在唯一慶幸的是,沈以念已經結婚了,一年後沈以念會回到巴黎生活,而她和陸子晨也即将結婚,留在中國。兩個國家,兩人又都有家室,所以必然會斷了聯系……
“以念,婚紗到了,你要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我好迫不及待地要穿上婚紗,成為子晨的新娘。”王詩藍看着沈以念說,眸底幽怨。
“好。”沈以念贊美說,“穿上婚紗的你一定很漂亮。”
“會嗎?”王詩藍苦澀地笑了下,眼中閃爍着希冀,看向陸子晨說,“子晨,你說,我和以念都穿婚紗,誰會更漂亮?”
這話問得有些愚蠢,或者說,她正在自取其辱,但心尖上紮進的那根刺,痛得她忍不住想問,忍不住也想将那根刺紮在沈以念的心尖上。
陸子晨幾乎是沒有猶豫,就對王詩藍,說:“你漂亮。”
王詩藍受寵若驚,随後心花怒放,在陸子晨的臉頰上吻了下:“這是獎勵你的。”她又扭頭看向沈以念,得意地說,“果然,自家老公都是看自家老婆好看的。”
沈以念覺得她的語言功能在這一刻喪失,所以她只是微微一笑。
“沈以念,你吃藥了嗎?”陸子晨突然問,似乎很漫不經心。
沈以念頓時覺得窘迫,明顯感覺到來自王詩藍那不滿的氣息。
“沈以念,你吃藥了嗎?”
見沈以念不答,陸子晨很執着地又問了一遍。
“吃了。”沈以念不得不答,怕陸子晨不信,她緊跟着态度真誠,保證說,“我真的吃藥了。”
陸子晨沒有繼續追問,沈以念一般強調說“真的”,那就代表是真的了。
王詩藍勉強笑着,不動聲色地說:“子晨,既然以念都感冒了,我們就早些回家吧,讓以念多休息。”
“嗯。”陸子晨和王詩藍起身,離開。
沈以念送兩人到門口,道了聲晚安後,就将門鎖上了。
絕不是她敏感,王詩藍一定對她有了敵意,而敵意的原因是陸子晨。
沈以念有些心煩,搖了搖頭,不讓自己胡思亂想,自尋煩惱。
重新窩回床上,看了眼手機,發現有一條來自秦宇的短信,打開看,只有一句話:“沈以念,我等你。”
沈以念看着這條短信凝神沉思,她知道這句話看似簡單,但卻被秦宇說得分量很重。所以她回複的時候異常慢,且異常小心,生怕自己愧對了他的這份情感,良久才發出:“謝謝你,對不起。”
她并不讨厭秦宇,秦宇為人帥氣,風趣幽默,肯花心思在她身上,甚至因為她而和韓姍接觸,這些她不是看不出來,只是她更清楚,她并不愛秦宇。
她要謝謝秦宇喜歡她,讓她變成了一個幸運的人,但也要向秦宇說聲對不起,她把秦宇變成一個不幸運的人。
沈以念以為秦宇不會再聯系她了,以前在巴黎時,也有男人追過她,而在她明确拒絕後,對方就再沒了消息。
可幾後鐘後,秦宇又發來一條短信:你也太單純了,這種玩笑你也信。
沈以念看着短信,不禁笑了,慶幸沒丢了這個朋友。
她幾乎能想到秦宇說這話時,嘴角噙着一抹小壞的弧度,得意地看着她。
陸子晨颀長的身影,慵懶地倚着門框,墨眸看着王詩藍換着他卧室裏的床單,說:“大晚上的,不用着急洗它,我先送你回家吧。”
“我……我先把床單洗幹淨再回家,床單一定要勤換洗,不然有很多灰塵。”王詩藍拿着換下來的床單,進了洗手間,丢進全自動洗衣機裏,倒了大半袋洗衣粉,才按下了洗滌按鈕,看着泡沫不斷從縫隙裏湧出,她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可笑。
她可以洗掉床單上沈以念的味道,但她該怎麽洗掉陸子晨心上沈以念的痕跡呢?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失敗,敗給過陸子晨的初戀,如今又敗給了沈以念,其實說到底,她是敗給了陸子晨那一顆不愛她的心。
心尖上的那根刺,痛得她快要不能呼吸了。她突然跑進卧室,環住站在窗前的陸子晨的腰。
“你怎麽了?”陸子晨察覺到王詩藍的不對。
“我好痛,子晨,你救救我,我快要痛死了。”王詩藍将臉埋在陸子晨的胸前,失聲痛哭。聽着陸子晨心在撲通、撲通地跳着,有力地跳動着,混雜着她的心跳聲,仿佛要融為一體。但她知道,她若想将自己的心與陸子晨的心融為一體,是需要不知多少光年的距離,正是因為這樣,她快要心痛死了。
“詩藍,我送你去醫院。”陸子晨擔憂地說,橫抱着王詩藍。他眼裏的王詩藍不比沈以念堅強,在她身上充分體現了女人是水做的這一件事,大事小事受一點兒委屈她都會哭,但她從沒有哭得這麽悲痛欲絕。
“不要……我哪兒也不去……”王詩藍泣不成聲,緊攥着陸子晨的襯衫,說,“子晨,我求求你,不要送我去……醫院,子晨,你不要離開我,你不離開我,我就不會痛了……”
“好,我不送你去醫院。”陸子晨說着将王詩藍放到床上,蓋上了被子,目光敏銳,試探着問,“詩藍,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王詩藍閉眼,淚水成串滑落,搖了搖頭,緊攥住陸子晨的手。
陸子晨坐在床邊,皺眉看着終于安靜下來似乎睡着了的王詩藍。他起身準備離開,卻倏地感覺衣襟再次被人抓住,他扭頭看向眼睛紅腫的王詩藍。
“抱着我睡,別走……子晨,求求你……”王詩藍淚眼婆娑,看着陸子晨,懇求地說。
“好,我不走。”陸子晨脫鞋,躺在了王詩藍的身邊。
他猜想,王詩藍說痛指的是心痛,常年得不到他憐愛的心痛,可她的心痛,除了讓他有些愧疚之外,不足以牽動着他跟着心痛。他只為沈以念而心痛,不由自主,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再不願為別的女人痛上一分一秒。
心中那份愧疚,讓陸子晨道歉說:“對不起。”
王詩藍緊抱住陸子晨,悲痛從心底彌漫開來,從沒有哪一句對不起,聽得她心如刀絞,淚如雨下……
“這個新娘的頸部和胸部非常漂亮,所以應該把她的婚紗在頸部和胸部這兩塊再花些心思設計。”沈以念在設計部和兩個婚紗設計師讨論客戶的婚紗草圖,放在衣袋裏的手裏倏地響了起來,她取出來,看着顯示陸子晨的來電,就邊回自己辦公室邊按了接通鍵。
“如果你現在不忙,就去公安醫院照顧下老賈。”陸子晨說。
沈以念立即關切地問:“老賈怎麽會在醫院?而且還是公安醫院?”
“因為陳宏偉,陳宏偉不知道從哪知道了老賈的電話號碼,打電話威脅老賈說,他有思雯的不雅照,約老賈見面,老賈就一個人去了。結果陳宏偉帶去了幾個人一起修理老賈,老賈為了拿回照片也不還手,被打得挺嚴重的,幸好有路人報警,警察趕到後,将陳宏偉他們抓了起來,又将老賈送進了公安醫院。”陸子晨沉聲繼續說,“老賈要在醫院住幾天,但這事老賈不想讓思雯知道,所以不能讓思雯來醫院照顧他,而我又得去趟警局,所以現在沒人在醫院照顧老賈。”
“哦,那我收拾下就去公安醫院。”沈以念思及,又問,“那照片呢?拿回來了嗎?”
“根本就沒有什麽不雅照。”陸子晨這句話說得有些愠怒。
挂了通話,沈以念跟同事們交代了下接下來的工作,就出了“花嫁”。她先去超市買了一大塑料袋東西,才去公安醫院。
沈以念到了公安醫院,進了陸子晨所說的病房,看着賈萬輝躺在病床上,穿着病號服,鼻青臉腫,左胳膊和右腿都纏着紗布,精神萎靡。
她既打趣又真心地稱贊,說:“老賈,你這個樣子很帥,思雯沒嫁錯人。”
“我都啥熊樣了,你就別逗我了。”賈萬輝看向沈以念,勉強露出笑容。
“我沒逗你,說的是真的。”
沈以念把手提包放在小櫃上,又從那一大塑料袋裏取出毛巾和洗臉盆等住院必備品。
賈萬輝看着傻眼:“你做過護理啊?這也太專業了。”
“是啊。”沈以念語氣輕松,但她卻認真地說。
由于林澤楓是他父母老來得子,所以兩位老人身體本就不好,又因為知道即将白發人送黑發人而身體更加不好,因而林澤楓住院時,大多數時間都是她在照顧他。
賈萬輝只當沈以念說的是玩笑話。
沈以念端起洗臉盆,說:“我去水房打些涼水,回來給你的臉冷敷下,聽說這個辦法止疼。”說完,她就走了出去。
賈萬輝看着門口,若有所思,嘟囔說:“看來對比王詩藍,老陸還是習慣把事情交代給你來辦,也許對他來說,把事情交代給你似乎更合情合理一些。”
沈以念再回到病房,弄濕了毛巾要給賈萬輝冷敷,可賈萬輝執意自己敷臉,沈以念拗不過他,就把毛巾給了他,拉了張椅子坐下,有些焦急地說:“警局離這很遠嗎?陸子晨怎麽還不回來?也不知道那邊處理得怎麽樣了。”
“放心吧,老陸比我冷靜,和姓陳那孫子打不起來,何況還是在警局。”賈萬輝解釋說,“而且,我估計他應該已經從警局出來了,正開車去我家的路上,我讓他幫我取些衣服,告訴思雯說我出差用,免得思雯知道我住院了擔心。”
“哦,這樣啊。”沈以念猛然想起說,“對了,你上次臉上的瘀青,思雯難道就沒問原因嗎?”
“問了,但思雯粗線條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問我臉上為什麽瘀青,我就說去施工現場,不小心在工地上弄的,她也就相信了。”
“思雯是粗線條,換成別人肯定不行,明顯是打架造成的。”沈以念禁不住地笑了起來,說,“我還記得高一那年暑假,我去思雯家玩,中午的時候思雯非要請我去小餐館吃飯,我就跟她去了,酒足飯飽,結賬的時候思雯問我帶沒帶錢,說她忘帶了,可我錢沒帶夠,然後思雯把我押小餐館了,風風火火地回家取錢,又把我從小餐館裏給贖回來了。”
賈萬輝大笑起來,牽動臉上的傷,疼得收斂了笑意,說:“這是她能幹出來的事。”
聽着賈萬輝語氣寵溺的話,沈以念好奇地問:“老賈,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思雯的?或者說,你是怎麽喜歡上思雯的?你和思雯能結婚,我真的很意外,你以前不是說過理想類型是淑女類型的嗎?可思雯完全跟淑女不搭邊。”
“是,完全不搭邊。你說,思雯吧,說話粗魯,頭發比我這方寸長些但有限。今年在穿着上還女性化了點兒,偶爾能穿條裙子,不然夏天就穿T恤配牛仔褲,冬天就穿毛衣配牛仔褲,沒一點兒女人味兒,整個一弄錯了性別的男人,和我喜歡的淑女類型完全不搭邊。”賈萬輝将毛巾放進洗臉盆裏,望着天花板,像是走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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