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
小區裏,陸子晨将車停好,沈以念先下了車,因為答應了陪姚思雯明天去醫院檢查,所以沈以念想着安排明天工作的事情。
陸子晨走在沈以念的身後,看着皎潔的月光将沈以念的倩影籠罩上了一層銀白,虛幻而不真實。
他一個大步走到與沈以念并齊的位置,倏地執起她的纖手,感受她是真實存在的。
年後的北京,天氣已經暖和了許多,可沈以念的手涼得讓陸子晨不由得皺眉。
“我把狗尾巴草兌換成鑽戒了。”陸子晨說着從衣袋裏取出一枚鑽戒,遞到沈以念眼前。
這枚鑽戒設計得比較簡單,只是一顆較大的鑽石,周邊圍着細小的鑽石。店員說,這款戒指的設計理念來自于一生所愛,但他選擇這款戒指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它的寓意,而是因為沈以念喜歡設計簡單的首飾。
她喜歡,便是最好。
沈以念錯愕地看着那枚鑽戒,借着月光在閃閃發亮,心中湧起一股酸澀,濕了她纖長的睫毛。
“念念,對不起,是我的原因讓我們失去了那個孩子,後面所産生的誤會雖然非我所願,但還是由于我的原因造成的。我心疼你這麽多年因為這個誤會所受到的所有委屈,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陸子晨真誠低啞的聲音夾雜着內疚,他凝視着沈以念的眼睛,繼續說,“請你讓我彌補這個錯誤,用以後的每一天彌補這個錯誤。我知道現在對你說這些或許有些唐突,但念念,我們已經錯過了彼此七年,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不想再錯過你,不想再讓你一個人面對所有事情,以後所有事情都由我來扛,你只要站在我身後就好。念念,嫁給我吧。”
拒絕!不是已經答應了阿姨嗎?所以一定要拒絕!
沈以念在心裏是這麽對自己說的,她還說,不要給陸子晨希望,免得讓他失望更大,可一肚子拒絕的話,就是沒有辦法開口,将這些話說出來。
原來當你深愛一個人的時候,你會發現,無論你多麽理智,你都不可能果斷地說出拒絕他的話,因為在不想讓他失望之前,你不忍打破他的希望。
陸子晨想将戒指如大三那年一樣,直接戴在沈以念的手上,可這七年給他們所帶來的傷痛如影随形,傷得他已經沒了當年的自信,認為沈以念一定會高興地答應他的求婚。
“念念,請你答應,嫁給我好嗎?”陸子晨又說,聲音透着不安。
沈以念艱難地嚅動了唇瓣,幾次欲言又止,最終抽回被陸子晨執起的手,落荒而逃。
“念念……”陸子晨的眸子閃過一絲疼痛,拿着戒指的手無力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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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後,沈以念給“林澤楓”發信息說:林同學,陸子晨向我求婚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這一次,她迷迷糊糊地等了一整晚,“林澤楓”都沒有發來回複信息……
“以念,我真的懷孕了。”姚思雯拿着醫生開的診斷書,在醫院長廊對等着她的沈以念說,聲音喜憂參半。
沈以念疑惑地問:“你不高興嗎?”
“這種感覺說不上來,好像一旦決定生下這個孩子,這一輩子就要跟老賈鎖死了一樣。”姚思雯苦澀一笑,說,“我心裏還是有少女情懷吧,覺得和相愛之人孕育的孩子才是愛情結晶,不然孩子就是枷鎖。”
“你還沒有放下陳宏偉?”沈以念驚訝,試探地問,“難道你之前說的只是氣話?”
姚思雯嘆息一聲,只是說:“以念你先幫我保密,別把我懷孕的事情告訴老賈。讓我再想想,要不要這個孩子。”
“好吧。”沈以念沒勸姚思雯什麽。她深知感情的事情,勸也勸不來。
沈以念和姚思雯走出醫院,春日裏暖暖的陽光灑在兩人身上。
來自沈以念衣服上的胸針光芒四射。
“以念,這枚胸針……”姚思雯的眸子裏湧起悲哀的神情,欲言又止。
沈以念低頭看着自己黑色蝙蝠外套上所佩戴的胸針,因為原配胸針丢了,所以她戴了秦宇送的胸針。
沈以念擡起頭,不解地問:“怎麽了?和這件衣服不搭配嗎?”
“搭,非常搭配。”姚思雯扯出笑容,說,“林澤楓那小子送你的,怎麽會不搭呢?”
沈以念的美眸閃過一抹震驚,低頭看着胸針,眸子漸漸泛起霧氣。
那年,林澤楓從巴黎回來,找她和陸子晨、賈萬輝以及姚思雯聚在一起吃飯,挨個送禮物,到了她這,林澤楓取出一個精致的小禮盒,裏面裝着一枚羽毛形狀、鑲嵌着水晶鑽的胸針。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以念,這枚胸針是我跑遍了巴黎所有的商店,覺得最适合你的禮物,送給你。”
“以念,你去哪兒?”姚思雯看着突然情緒激動跑開的沈以念問。
“我要去找秦宇!”沈以念聲音哽咽,頭也不回地說。
坐進出租車裏,沈以念在腦海裏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秦宇說的那些讓她聽不懂的話。
她和他還是陌生人時,他突然說:“我只是想照顧你。”
她和他成為朋友時,他說:“世間再無昨天,所以我們活着的人,可以回憶昨天,但要向往明天。”
他無辜地說:“你也沒問我去沒去過巴黎啊。”
他認真地說:“以念,有些時候你敞開心扉,你就會發現,有的人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存在你的身邊,他從沒離開。”
他痛苦地說:“以念,你仔細聽聽,聽聽這顆心在對你說什麽。你一定很熟悉這顆心髒,你看在這顆心的分上,能不能喜歡我一下?”
沈以念眼裏的淚水洶湧而出,想起那刻意被她遺忘不想提起的痛苦記憶。
“你在想什麽?”她問坐在窗臺上曬着陽光,臉色蒼白到看起來近乎透明的林澤楓,他閉着眼簾,如同天使一樣好看。
“我在想,除了存在于你們的記憶裏,證明我來過這個世界以外,還有一種方法,既可以證明我來過這個世界,還可以幫助到別人。”
“什麽辦法?”她難過地問。
林澤楓緩慢地睜開眼簾,眼神憂郁地說:“以念,我要做器官捐贈,你來成為我的器官捐贈執行人吧……”
“病人已經腦死亡,請家屬簽字,我們好安排接下來的手術。”醫生公式化地說完,将筆和器官捐贈同意書遞給了她。
她猶豫不決,最終用顫抖的手簽下名字,寥寥幾筆,結束了林澤楓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權利,扼殺了那可能發生的奇跡……
“哐——”
“80時代”酒吧的門,猛然被人推開,在還沒有營業的酒吧裏發出巨大的聲音。
秦宇站在吧臺前,疑惑地轉過身,看見氣喘籲籲、滿臉淚痕的沈以念,他震驚之餘心疼地快步走到她面前。
“沈以念,你怎麽了?你哭什麽?”他緊張地問。
沈以念目光緊鎖秦宇,攤開手心裏的胸針,抽泣着問:“為什麽……你會有這枚胸針?這是林同學送給我,我拒絕了的胸針,為什麽會在你這裏?”
秦宇要給沈以念擦臉上淚水的手一僵,他随後鎮定自若地收回手,嘴角輕勾,從褲兜裏取出手機,手指靈活地操作起來。
沈以念聽見自己手機傳來短信的聲音,她恍然間好似明白了什麽,迅速取出衣褲裏的手機,顯示着一條短信,來自“林澤楓”的短信:因為我是林澤楓捐贈心髒器官的受益人,林澤楓生前拜托過我,如果可能,幫他照顧一下沈以念。
沈以念看着看着,突然覺得頭部一陣眩暈,再醒來時,她已經身在病房裏了,映入眼簾的是秦宇擔憂的臉。
“醒了?”秦宇溫聲解釋說,“醫生說,你是因為情緒太激動,才導致暈倒的,需要留院觀察一下。”
沈以念眼裏瞬間凝滿淚水,她伸手,指尖顫抖,摸上秦宇心髒的位置:“原來,是你。”
“對,是林澤楓,但也是我。”秦宇伸手覆蓋住沈以念的纖手,小心翼翼地說,“以念,六年前,為了林澤楓随時移植給我的心髒,我與林澤楓同住一所醫院,所以我早就見過你了。我每天都能看見你為林澤楓哭泣,也能看見你眼神悲傷,看向屬于中國的方向,不知不覺間我就習慣了觀察你。後來,我意外知道了林澤楓就是捐心髒給我的人,他拜托我,在他去世後,如果可能,照顧一下你。林澤楓去世後,當我身體恢複好,按照林澤楓生前給我的地址去找你時,你已經搬家了,我怎麽都聯系不上你,所以只能買下林澤楓的手機號碼,希望有一天你會把電話打過來。然後我就回國了,但沒想到我們會在中國重逢,我知道你對所有人都隐瞞了林澤楓去世的事,所以,我也因此隐瞞了我是林澤楓捐贈心髒器官受益人的事。對不起,我不是有心騙你的。”
沈以念心中有種形容不上來的複雜滋味兒,喜悅于林澤楓的心髒救活了秦宇,又悲傷于秦宇的出現,只是為了等待林澤楓的死亡。
沈以念不免痛哭出聲……
沈以念身體并無大礙,所以當天就出院了。秦宇送沈以念到小區門口,看着情緒已經平穩許多的沈以念,欲言又止了幾次,還是将雙手搭上她消瘦的肩膀,緩慢而認真地說:“以念,你回哈爾濱時,我打電話給你,你說你不可能再愛上別人了,我知道,你所愛的人是陸子晨。然後我用了五天的時間才回複你的這句話,不是因為我在考慮,我能不能接受一個不愛我的你,而是我在問自己,究竟是林澤楓這顆心髒喜歡你,還是我在喜歡你?後來我發現,我糾結了一個循環無解的問題,所以我不再糾結,我只是想告訴你,無論是林澤楓還是我,都不可能再愛上別人了。雖然奢求,雖然自私,但我還是想說,請你不要答應陸子晨的求婚,請你嫁給我。”
“我……我累了,我想回家休息了……”面對接踵而至的求婚,讓沈以念不知所措,她感覺自己好累,無論是面對陸子晨的相愛不得愛,還是面對秦宇她無法回應的深情,都讓她身心交瘁。
她只能再次落荒而逃,并痛罵自己的懦弱,但這個懦弱的她,讓她自己既痛恨又心疼。
人類最無可奈何的事,不就是人類自己本身嗎?
沈以念在當晚提交了調回巴黎工作的申請,三天後,得到批準。她以風馳電掣的速度安排好了“花嫁”的所有事情,并讓韓姍暫代店長一職。
坐在去往機場的出租車裏,沈以念接聽了姚思雯打來的電話。
她說,她又見了陳宏偉,騙陳宏偉說,按懷孕的日子算起來,是和陳宏偉在一起有的孩子。
陳宏偉只無情地說了兩個字,打掉。
她問陳宏偉,他離婚不就是為了等她嗎?
陳宏偉卻回她說是因為他叫人打了賈萬輝,被拘留的時候,那個和他本就沒有感情的女人提出了離婚。他不愛那個北京女人,但更不愛她,只是覺得合适才和她在一起。
姚思雯說這句話的時候激動起來,在電話裏沈以念聽到姚思雯哭了。
她說:“以念你知道嗎?愛情裏最殘忍的不是愛與不愛,而是我在這邊愛得要死要活,他在那邊跟我談适不适合。”
她說,愛一個人通常是瞬間的事情,但不愛一個人的時候,也可能發生在一瞬間。那一秒,她就不愛陳宏偉了,連憎惡都沒有,只是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噩夢。
她回到家後,覺得不至于哭,不哭卻覺得心裏難受。老賈下班回到家,給她買了烤鴨和胃腸藥,一臉憨笑地說:“買了肉給你補補,你最近都瘦了,吃完再把藥吃了,省得你總幹嘔。”
那一刻,她就號啕大哭,覺得自己從噩夢中徹底醒了過來。她覺得叫醒她的那個人就是老賈,發現原來愛情不是要多麽浪漫,不是要多麽轟轟烈烈,而是有一個人在你迷路時對你的不離不棄,而是心疼着你的心疼,而是你一看見他,就覺得天塌了都沒關系,反正他會領着你一起跑。
當初她嫁給老賈,就是認為反正嫁誰都一樣,但嫁給老賈,老賈不會傷害她,一樣的道理,你看,這不就是她覺得天塌了都沒關系,老賈會領着她一起跑的感覺嗎?
她是愛老賈的,只是在愛情裏面有太多迷霧,讓她看不清勇往直前通往愛情的道路,磕磕碰碰終于來到愛情面前。她發現,她愛老賈,在很久之前當老賈用自己兜裏僅剩的錢,給她買了一碗麻辣燙時就開始了。
所以,她告訴老賈說:“我醒了。”
老賈沒明白,只是問她:“下午睡覺了?”
她又說:“我懷孕了,你要當爸爸了。”
老賈止不住地放聲大笑。
再後來她又說:“老賈,我愛你。”
老賈愣神,然後抱着她一起哭了。
聽完姚思雯說這些,沈以念跟着哭了,被姚思雯的幸福感染到哭了。
在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事情讓我們無奈而顯得冰冷,但也就是因為這個世界上還有愛情,有兩個人無論是在一起還是沒在一起,都可以稱之為的愛情,使這個冰冷的世界變得溫暖起來。
“小姐,機場到了。”司機停好車,對沈以念說。
沈以念立即用手捂住了話筒,可還是被姚思雯聽見了。
姚思雯因為沈以念七年前突然離開,立即警覺起來:“以念,你去機場幹嗎?”
“思雯,我沒你那麽勇敢,在迷霧中勇往直前。我愛怕了,我是一個逃兵,一個愛情裏的逃兵。”沈以念語重心長,哽咽着說。
姚思雯像心愛玩具要離開自己一樣的小孩,突然放聲哭了起來,邊哭邊喊:“以念,你不要走!我不許你走!”
沈以念一狠心,挂斷了通話。
另一邊,姚思雯立即慌張地打電話給在公司上班的陸子晨,邊哭邊憤怒地喊:“陸子晨,你都幹了什麽,把以念又給逼走了?以念在機場,你趕緊去追她,你追不回來,我就跟你絕交……”
姚思雯噼裏啪啦地罵了一通,聽着嘟嘟聲才反應過來,陸子晨不知道什麽時候把電話給挂斷了……
沈以念辦好手續,坐在候機室裏,突然感覺有一個人坐在她旁邊的位置。她想獨自安靜一會兒,因而換了一個位置,對方就也換了一個位置,連續換了兩次位置,她有些惱火,擡頭,訝然地看着一臉得意的秦宇。
那天他向她求婚的當晚,他又給她發了一條短信說,知道她心裏很亂,所以他暫時不會打擾她。
怎麽今天突然出現在機場了?
沈以念想到了個“叛徒”,問:“是韓姍告訴你的?”
秦宇點頭,臉上更加得意,說:“韓姍已經是我妹妹了,所以她嫂子要出走,她自然會告訴她哥。”
沈以念不滿地瞪了眼秦宇:“我又不是韓姍的嫂子。”
“你現在這叫對號入座,別否認了。”秦宇小壞地笑了起來,看着沈以念手裏的機票,說,“你看,咱倆不但一個航班,連座位號都挨着,注定是一對。”
沈以念原本還低落的心情,被秦宇這麽一鬧,只剩下了哭笑不得。
“我去巴黎随便找人嫁,你還打算跟着嗎?”
“那我去巴黎随便找人娶,你随便,我随便,就随便到一起了。”秦宇笑得肆意,對答如流。
“秦……”沈以念還想說什麽,手機倏地響了起來。沈以念看着是姚思雯的手機號碼,遲疑地接聽,說,“思雯,我快登機了。”
姚思雯哭得比之前還兇,邊哭邊說:“以念,老陸在去機場追你的路上發生了車禍,你快來,再晚就見不到他最後一面了。”
沈以念聽見自己漸漸愈合的心,以最殘忍的方式瞬間掉進萬丈深淵的聲音……
沈以念和秦宇一同抵達醫院,在醫院門口看見了賈萬輝,他手臂上明顯有沒來得及處理的血,雙眼通紅地說:“以念,快跟我走!”
賈萬輝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而沈以念則腿抖地跟在他身後。秦宇看出了沈以念腿抖,小心地扶上她的胳膊,以防她摔倒。
沈以念剛抵達病房,就聽見從虛掩的門裏傳出姚思雯悲慘的哭聲。
沈以念的眼裏噙滿淚水,她緩緩地伸出顫抖的手,推開門,看見病床上有一具被白布蓋到臉上的屍體。
沈以念趔趔趄趄地走了過去,将白布掀開,積攢了一路的淚水洶湧滑落。在淚水滑落的瞬間,她看清了陸子晨的臉,雙眼緊閉,薄唇不再拘謹地抿起,臉色蒼白,額頭帶着傷,沒有一點兒生機,潔白的襯衫被星星點點的血腥渲染,如同指引人前往黃泉的曼珠沙華一樣刺眼。
沈以念頓覺心如刀絞。
“陸子晨,你醒醒!”沈以念輕輕地叫着陸子晨,見陸子晨一動不動,沈以念趴在他身上,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陸子晨,你醒醒,你不能丢下我……你醒醒……”
陸子晨立即睜開眼簾,心疼地看着沈以念,把她抱在懷裏,哄着說:“念念,別哭別哭,我沒事,我沒事兒。”
他連聲安慰着,沈以念卻哭得更兇。
“哎呀,敗給老陸了,你再多躺一會兒啊,想聽的話還沒聽見呢。”姚思雯看着陸子晨的眼神,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她擡起胳膊,抹了把臉上的眼淚,看着賈萬輝,異常得意地說:“我就說,這招有效吧!肯定能把以念叫回來。”
“你……你們……合起夥來騙我?”沈以念終于緩過神來,抽泣着說。
陸子晨溫柔地緊緊地把沈以念抱在懷裏,他忍不住親吻了下她的頭頂,解釋說:“我從公司出來在去機場追你的時候,老賈不放心,跟着我一起出來了,開到半道确實出了車禍,思雯剛巧給老賈打電話知道了這事,所以她就出主意,用這種方式把你騙回來。”
陸子晨又語氣堅定地說:“沈以念,你沒來這裏之前我想過了,如果你沒能來,那我就去巴黎找你,掘地三尺我都要把你找出來。你愛怕了沒關系,只要是愛你,我就有用不完的力氣去愛。你逃沒關系,我追你,用一輩子的時間追,肯定能追上。如果一輩子的時間都追不上你,那就下輩子繼續追,多久追上你,多久算終點。”
沈以念用力地抱緊陸子晨,她心裏在後怕,那場車禍會奪去陸子晨的生命,讓她沒有勇氣再活下去。她泣不成聲地說:“那我就不逃了,反正你總會追上的。”
她再也不離開陸子晨了,所以就不會發生陸母擔心的事。
她保證,有生之年,都不會離開陸子晨。
沈以念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裏跟陸母保證。
姚思雯看着陸子晨和沈以念終于複合,這場愛情來得太不容易,她喜極而泣,哭倒在賈萬輝的懷裏。
賈萬輝輕輕拍着姚思雯的後背,安慰說:“你一個小孕婦,控制點兒情緒,好事,有什麽好哭的。”他雖然對姚思雯這麽說,但自己的眼眶也是紅了。
之前雙眼通紅是買了眼藥水,狂揉一頓眼睛造成的,而現在眼眶泛紅,不過是被幸福熏的。
沈以念不知道秦宇是什麽時候離開的醫院,秦宇只是在當晚給她發了條短信,用林澤楓的手機號碼。
以念,祝你和陸子晨幸福——秦宇。
沈以念将短信給病床上的陸子晨看。
陸子晨說,這是一條意義非凡的短信,承載了秦宇和林澤楓兩個人對他們的祝福,所以他們必以幸福回敬。
而隔天,陸母在接到陸子晨的電話,知道陸子晨和沈以念複合後,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沉吟半晌才說:“我們那一代人窮的是錢包,但從不覺得苦,因為我們不窮愛情。而你們這一代人富了錢包,偏偏窮了愛情。媽媽不希望你心裏苦得厲害,既然你這麽認定以念,媽媽也只能祝福你們了……”
春暖花開,萬物複蘇。在沈以念和陸子晨眼裏的世界,美得連馬路都是粉色的,小石子都能開出一朵朵姹紫嫣紅的花。
此時,沈以念慵懶地坐在沙發上,手裏拿着張紙,咬着筆頭,一副很苦惱的模樣。
“怎麽了?”陸子晨關切的聲音傳來。
沈以念擡頭,看向自廚房走過來的陸子晨,腰間系着方格塊的圍裙。雖然他一米八幾的大男人系着圍裙看起來很不搭,但系圍裙的人是英俊無比的陸子晨,所以即使很不搭,也不能減少陸子晨的魅力。
他做飯比她做的好吃,所以住在一起的兩個多月以來,都是陸子晨嚴格按照她上下班的時間而上下班,這樣一早一晚就都會給她做飯吃。
沈以念有點兒小胖了,她自己是這麽認為的。
“我這幾年沒在中國,所以都沒什麽朋友,不知道該邀請誰來參加我們的婚禮,顯得娘家人好少啊。”沈以念努努嘴說。
陸子晨坐到她身邊,輕啄了沈以念努着的小嘴,說:“那有什麽沒關系,只要你在,我們的婚禮就圓滿了。”
沈以念抿嘴笑了,以吻回應……
沈以念和陸子晨為即将到來的婚禮親力親為,小到頭飾大到酒席,全是以沈以念喜歡為主,而由陸子晨執行操辦的。
身為小孕婦的姚思雯孕吐得厲害,所以只能晚上打電話給沈以念聊聊天,邊叮囑邊調侃說:“結婚當天,婚紗千萬別被人踩到,以免婚紗掉到胸部以下。那就只能有兩種結果,你胸部傲人吧,還能驕傲點兒,你胸部不傲人吧,那就丢臉了。最重要的是,你胸部傲不傲人陸子晨都得黑了臉,自家圈裏的豬被人白看了,誰能樂意呀。”
沈以念在連說了兩遍“你才是豬,你全家都是豬”後,才挂斷了通話。她興沖沖地從客廳進了卧室,翻出自己設計的婚紗。
陸子晨下樓買水果剛進門,就看見沈以念身穿婚紗,美美地站在鏡子前。
他放下水果,走過去,由背後環住她的腰間,親吻了下她白玉般的脖頸,聲音如蠱惑般的好聽:“真漂亮。”
“是不是最漂亮?”沈以念有些孩子氣地問。她想起王詩藍問過陸子晨,她倆都穿婚紗,誰會更漂亮,“你當時都沒猶豫,就說她漂亮。”
陸子晨為這場飛來橫“醋”覺得好笑又無奈,他摟緊了沈以念說:“因為在那之前,我沒看見過你穿婚紗啊。”
“這個解釋,還算讓我滿意。不過以後就是我最漂亮,什麽時候都是我最漂亮,知道了嗎?”沈以念俨然一副女皇範兒,下達命令。
陸子晨露出寵溺的笑容:“遵命。”
“叮咚——”
門鈴倏地響起,陸子晨因這人的不識趣而皺眉。他松開了沈以念,去開了門,門一打開,陸子晨的俊臉劃過一抹驚色。
“晨晨,誰呀?”沈以念手提婚紗,光着小腳丫走了過去,看着面前挺着大肚子的王詩藍,沈以念臉上的笑容僵住在嘴角。
“這是子晨的孩子,已經四個多月了。”王詩藍目光乞求般地看着沈以念,說,“你還記得我和子晨準備結婚的前一天,我找你改婚紗,說婚紗胸部那感覺有些瘦嗎?原來那個時候我已經懷孕一個多月了。”
沈以念如遭雷擊,無法再做反應。
“念念,你先回屋,我來處理。”陸子晨擔心地将沈以念往屋裏輕輕地推。
沈以念像個木偶一樣,只是眼裏的淚水伴着心碎的聲音不斷滑落。
沒開門!沒看見王詩藍!不知道王詩藍肚子裏的孩子是陸子晨的!什麽事情都沒發生!
沈以念不斷這樣告訴自己,順着陸子晨的手往屋裏移動。可突然跪下的王詩藍讓沈以念的腳步如同灌了鉛,再也無法移動。
王詩藍聲淚俱下地說:“以念,我和子晨分開的這三個多月裏,我體會到了你因為失去子晨而心痛的滋味兒,所以,我知道我錯了,我真心對你說一聲對不起,我不應該拆散你和子晨,但求你看在我肚子裏孩子的分上,把子晨還給我。”
沈以念眼裏的淚水更加洶湧。
“念念……你別哭……對不起,對不起……”陸子晨心疼地看着沈以念,不安地将她抱緊,生怕她會因此再次離開他,他安撫她說,“我不要這個孩子,不是和你的孩子,我不要!”
“以念,我給你磕頭了,求你把子晨還給我。”王詩藍痛哭着,手扶着隆起的肚子,将頭重重地磕在地上,邊磕邊說,“我向你發誓,我對子晨的愛絕對不比你少,我會一輩子對子晨好。我求求你,把子晨還給我,我不能讓我的孩子沒有爸爸。我求求你,如果你不答應我,就會一屍兩命了,我……”
“王詩藍,你夠了!”陸子晨冰冷地怒吼,滿眼陰霾地看着她,“王詩藍,你給我滾!”
“子晨,我知道你不在乎,你不愛我是命,可我愛你是瘾。我知道你心裏有多恨我,有多瞧不起我,但我不能沒有你。”王詩藍哽咽着說,又向脆弱到不堪一擊的沈以念說,“以念,我肚子裏的孩子是無辜的,你不是也失去過孩子嗎?你應該體會一個母親要保護腹中孩子的心,我求求你,求求你将子晨還給我……”
沈以念感覺自己的軟肋突然被王詩藍砸得粉碎,疼得她不能自已。
“王詩藍,你閉嘴!”陸子晨怒吼出聲,他害怕地看着沈以念眸中漸漸湧起悲傷而絕望的神情,這種神情,在他們再重逢時,他總能從沈以念的眼裏捕捉到。
陸子晨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将沈以念橫抱回卧室,緊緊地抱住她,膽怯地說:“念念,你不要胡思亂想……你不能離開我,你不能再丢下我!念念……”
門外,王詩藍斷斷續續哭喊了一整夜。
門內,一整夜,沈以念都像木偶一樣,不說話也沒有任何反應,而陸子晨忐忑不安地緊抱了沈以念一夜。
當晨曦的陽光灑滿了卧室時,沈以念終于有了反應,她睫毛輕眨,淚水瞬間滑落,開口便哽咽到難言:“晨晨,那是你的……孩子,我們不能将愛情建立在失去那……條小生命的基礎之上。在屬于我們的那條小生命逝去後,已經将我們壓得喘不過氣來了,如果再加上這條小生命,這段愛情的代價……就太大了。孩子是無辜的,太可憐了,我……我們分手吧。”
“你可憐孩子?那難道我們就不可憐嗎?我們好不容易才再在一起,我求求你,可憐可憐我們……”陸子晨神色悲傷,心痛得哽咽不止。
“我們是可憐,但我們不會死啊。”沈以念抱緊陸子晨,心如刀割般疼痛,叮囑他說,“晨晨,你要好好活,你要按時吃飯,你工作的時候不要把自己搞得太累,你有心事的時候就去找老賈聊聊,不要都……都壓在心底,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也會好好的,我們都要活到生老病死,那樣的話,下輩子我去追你,多久追到你,多久算終點……”
“我不要!”陸子晨發出來的聲音,悲痛得如同瀕臨死亡的困獸,“我不準你再離開我,我不準……”
“晨晨……你聽我說,”沈以念冰涼的雙手捧着陸子晨的臉頰,看着脆弱的陸子晨,良久,她努力止住哽咽,笑中帶淚地說,“不是每一對相愛的人都能在一起,這一次,你不要等我,而我也不會盼着你。我們只是凡夫俗子,終要各自嫁娶,在沒有愛情的婚姻裏,我們雖然不能稱之為活,但還可以謀生,終究要完成生活。”
陸子晨聽着沈以念的聲音從平靜到釋然,他知道這是再也挽回不了的釋然。于是他埋在沈以念的頸窩,失聲痛哭……
夏日裏的哈爾濱,美不勝收,清風宜人。一場隆重的婚禮在戶外舉行,一切都美得如夢似幻,高朋滿座,他們看着紅毯上,伴随着鋼琴曲《夢中的婚禮》緩緩走來的新人,紛紛鼓掌祝福。
“我真想一腳踹死她!”姚思雯穿着孕婦裙,大眼睛瞪着身穿婚紗的王詩藍,惡狠狠地咒罵,又看着王詩藍身邊身穿伴娘服的沈以念,心疼不已。
沈以念和陸子晨就只是站在一步之遙的地方,可這一步他們卻一生都沒辦法走到對方的身邊。
姚思雯想着,不由得替沈以念難過地哭了起來。
她身邊的賈萬輝重重地嘆了口氣,将姚思雯摟在懷裏,說:“行了行了,小孕婦,別哭了,老陸和以念一起走上婚姻的紅毯,也是了卻遺憾的一種方式。”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覺得殘忍。”姚思雯抽泣着罵,“王詩藍,要不是以念不讓我鬧事,我肯定上去把她婚紗扒了。”
“別哭了,小孕婦。”賈萬輝安慰着姚思雯,又重重地嘆了口氣。他期盼着陸子晨和沈以念一起私奔,他寧願浴血墊後。
“王詩藍女士,你是否願意成為陸子晨先生的妻子?無論貧窮還是富有,健康還是疾病,無論成功還是失敗,你願意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我願意。”王詩藍沒有絲毫猶豫地回答,臉上的笑容有些傷感。
她知道,她是幸運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