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家做派?可笑啊,你們真的知道何為恃強淩弱的做派?都給本座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掌門為嘛趟渾水,下章便知。

65、風起天瀾(三)

随聲而來的是一股強大的吸力,将蒼梧諸人一道卷進一個氣流漩渦,風起風過,衆人睜眼,只見已在百裏開外,周圍抱刀而立的金丹修士不下百人。在這百人之前,還有幾名修士坐在座椅上,其中最高元嬰期,最低煉氣期,曲笙一看便知道這陣仗是什麽意思——這一定是那死去的彭家子弟家人。

其中有一名煉氣期的少年十分醒目,他紅着眼眶,旁邊有一名築基期的年長女子正低聲在安慰着他,另外兩名金丹修士亦是一臉悲色,唯有幾名元嬰修士神色如常。

衆人中間是一張烏木卧榻,周圍垂下白色曼簾,一名修士隐隐坐在榻上,看來便是今日彭家主事之人。

“我是彭千繁,今日被害之人是我的弟子郁頃,如今,郁頃的弟子、長輩都已在此,我們要為族中子弟報仇,乃是天經地義。其他門派都對此做法無異議,你們幾個黃口孺子,不懂規矩,我不想與你們計較,若是速速下山,我便繞過你們一命,否則的話……你們會是第一批迎接彭家怒火之人!”

事實上,圍山這件事上,彭家目前并未有何大錯,起碼就修真界的常識來講,如果自家的弟子被欺負還不去找人拼命,那才叫個窩囊。況且這是彭千繁的弟子,彭家默不作聲,反是修真界之恥。

為什麽沒人敢欺負大宗門弟子?

因為後臺硬,一旦找上門來,足夠你逃上一輩子。

為什麽每個宗門都護犢子護得厲害?

宗門庇護,是一種非常複雜的意識形态,就連桐姝被欺負,曲笙也會想方設法去砸場子——在修真界中,找人讨要個公道,也并非簡簡單單的“公道”二字,而是一種武力上的震懾,歸根結底,還是為了地位的穩固、為了其他弟子的安危、為了彰顯實力而為之。這種行為不能單純以好壞論,正因為有這樣的震懾存在,才使得修真界沒有陷入因為争名奪利而妄殺的崩潰局面。

只有天極榜的出現是一個例外,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修真界開始默認接受天極榜挑戰的規則,只要是公平決鬥,就算出了人命,也與人無怨。但麻煩的是,這位排名八十四的彭家子弟是被偷襲身亡的,公平決鬥生死由天,暗中偷襲就不在此列了。

彭千繁成名已久,甚至不必多說,曲笙都知他是彭家的幾位化神後期老祖之一,乃是雄踞于天極化神榜前十的大能,而且他是一個非常有分寸的人,彭千繁沒傷天瀾丹派任何一個人,僅僅是圍山而已。至于他提的條件,對方如果不允,自然還會再談,但是必須談到彭家滿意為止,這天瀾山的靈脈氣運和道場,想來彭家是志在必得。

所以天瀾丹派因為大典邀請了那麽多宗門,卻沒有一個肯為他們出頭,只不過嘆天瀾丹派收徒不慎罷了。

這一切,曲笙剛到天瀾山腳下早已想了個通透,天瀾丹派那群綿羊似的丹修,在彭家的威勢下,只有兩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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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答應彭千繁的條件,委曲求全,交出掌門和丹心真人的師父,然後如喪家之犬,灰溜溜下山遠走他鄉。

二是宗門在人亦在,宗門死人亦亡。

曲笙同為掌門,她知道夢沅真君會怎麽做……

她突然想起了青極宗,想起她在青極宗的脅迫下,不管是生還是死都不半點由人的無助。

一個任人拿捏的弱者,在這個修真界發出聲音的資格都沒有,就連天瀾丹派這樣比蒼梧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宗門,在面對彭家的時候,竟與蒼梧當時的情況如此相似。

她覺得自己看不下去。

她想道,總該有人說點什麽,總該有人做點什麽……在強權的環境下,弱者也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正在此時,常鈞語傳音道:“師父,如果能拿到兩人的心頭血,我有辦法還原真相,只要他們願意讓咱們一試!”

有了常鈞語支持,曲笙底氣更足,她回頭看着蒼梧諸人,用口型說了一個詞。

他們看到時,每個人的表情都不同。

夏時微微點頭,常鈞語目光瞬間明亮,安塵上前一步,魯延啓高舉起拳頭。

看到夥伴們的反饋後,她終于放心了。

“我要賭戰!”曲笙上前一步道,“我願意為天瀾丹派與彭家賭戰!”

沒有嘩然之聲,場面一片沉默。

彭家子弟也算訓練有素,但他們的目光還是不自禁流露出嘲諷鄙夷之色。

“賭戰”在修真界中廣為人知,這是一種弱者因為有所訴求,而向強者挑戰的方式,也是目前他們唯一的發聲方式。

但“賭戰”這種方式也僅僅是為弱者贏得一個機會,真正能影響強者決定的,還是時事和局勢,所以在修真界歷史上,做出這種舉動的弱勢一方大多很悲壯,被視為弱者表達自己意願的最後抗争。

一千三百年前,七國聯盟的某一個小家族得罪了大宗門,他們想求另一個大宗門幫忙斡旋,也是用了賭戰的方式,最後還是慘敗收場,參加賭戰的三人因為無顏面對親人,全部當場自盡。

八百年前,钺湖的一個小門派因為意外從湖中挖掘出一條大型靈脈,被附近的大宗門強取豪奪,這小門派也是用了賭戰的方式,而且還簽訂了生死契約……結果并沒有出現奇跡,在實力的碾壓下,靈脈還是被人奪去,那個小門派也從此一蹶不振,最後連名字都沒留下。

三百年前,西涼州曾經爆發了一次牽連了十多個修真城市,三十個宗門的大型兇案,被冤枉的人也試圖用賭戰證明青白,可是他們贏了之後,雖然據理力争,卻沒人相信他們的話,屠刀還是無情地落了下來。

如今,曲笙也提出了賭戰的方式,她看着彭千繁的方向,一字一句道:“彭前輩可敢應下?”

“為什麽?”彭千繁甚至有些疑惑,“你連天瀾丹派做了什麽都不知道,你這麽做,為的是什麽?”

“我想說話,想讓你聽到,僅此而已。”

“可笑,你知道什麽真相,你看過他們比鬥的現場?你知道我們掌握了什麽證據?你憑什麽為天瀾丹派發聲,這種舉動不僅以卵擊石,而且蠢得令人大開眼界!”

曲笙手裏還攥着定軍槍,她心裏其實并沒有把握能說服這位大能,但她既然争取了機會,就不能退縮!

“我認為此事必有蹊跷,天瀾丹派都是丹修,修真界誰人不知,丹修保命一流,但他們不善攻擊,而且一心修丹鼎之術,醫人活命,又怎麽會偷襲一個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世家子弟?”

彭千繁道:“我不問緣由,只看結果,他人偷襲在先,郁頃吃了暗虧,慘遭殺害,我難道還要去像個凡人一樣上報官府,等候捕快查明真相,再求人做主不成?”

此時他身後那個煉氣期的少年擺出拳頭道:“修真界的事,自然用修真界的道理擺平,你們還我師父的命,還不回,就要付出代價!”

另有金丹修士嘲笑道:“我當是能講出什麽花樣,不過是虛張聲勢,在這裏嘩衆取寵罷了!”

更有人起哄道:“我們家老祖肯聽你說話,已是寬仁大度,沒想到你胡攪蠻纏,還不退下!”

常鈞語走到曲笙身邊,他朗聲道:“若是賭戰成功,你們可容我檢查遺體,我自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坐在座椅上的一名金丹期的彭家子弟怒喝道:“簡直肆意妄為,我師兄的遺體怎容你們亵渎!師祖,請下令将他們驅趕出天瀾山吧!”

曲笙當仁不讓地擋在常鈞語身前護住,她昂首道:“正因為你們不肯聽,所以才要賭戰!我的訴求,便是彭家允許我們幫忙查明真相,如果真是天瀾丹派有失職之處,我們自當負荊請罪,如果中間有誤會或者奸人挑撥,你們豈不是做了借刀殺人之刀?赤琏刀之名,難道真要用迫害無辜之人來證明嗎?”

這一句話激起所有彭家子弟的戰意,他們身後的刀發出嗡鳴,兵器獨有的金戈之聲使得天瀾山腳下突然染上一層沙場的铿锵之意!

彭千繁更是一揮袖,掀開了曼簾,露出一張嚴肅而清瘦的臉,他緩緩道:“我欣賞有骨氣的人,也欣賞敢在我彭家諸子弟面前提出賭戰之人。若是你們贏了,我答應你們提出的合理要求,若是你們輸了,我不殺你們,但蒼梧全派,要為彭家附屬門派,按例上供,毫無怨言地服侍彭家五千年。”

曲笙知道賭戰一事沒有那麽好收場,但彭千繁的苛刻條件還是如此咄咄逼人,令人難以接受。

言罷,彭千繁嘴角上挑,露出一個譏诮的笑容道:“值得嗎?”他轉過頭,看着身後的天瀾山,“這裏或許有你的親朋好友,但我早已調查過夢沅和丹心,他們可沒有你這樣的‘窮親戚’,為了他們,值得嗎?”

曲笙将定軍槍一甩,笑得意氣飛揚。

“總提值得不值得,想那麽多累不累?我其實并不是為了天瀾丹派,我是為了我自己,”她也回過頭,看着身後的蒼梧諸人,“也為了給我的弟子們一個榜樣。彭前輩,我一人之責,不牽連門派,你看這樣可好,若我輸了,可以任憑你們發落,生死一條命,只為一句話,這在你看來,值是不值?”

彭千繁大笑道:“原來那些是你的徒弟?有趣,十六歲的師父,帶着一群這樣的人,來與我争一句話……哈哈,也罷,我豈怕你一個小輩,便是應下又如何!不過你可小心了,我彭家的赤琏刀,飲血封喉,刀不長眼!”

所有彭家子弟齊齊喝道:“殺!”

作者有話要說:話語權永遠不會掌握在弱者手裏。

想要發聲,就要付出代價。

想要吶喊,就拿出魄力來吧!

66、風起天瀾(四)

曲笙聽說過赤琏彭家善刀,也知道他們手中都有特制的天罡符,族中子弟全副武裝,無論是在秘境還是各種比試中,都是極其難纏的對手,更別提還是賭戰。

但她也有諸多考量。

蒼梧的弟子不能一直在家養着,但要他們去闖秘境也不現實,築基期能闖的幾個比較穩妥的大秘境,敢放弟子進去的最低門票至少要有兩件上品法寶防身,她準備不起,所以對蒼梧弟子的磨練必須從各個方面抓緊,否則修煉到了金丹期,下山後一樣保不住自己的命。

她不想有一天給自己的弟子收屍。

那就從現在開始吧,在她的保護下,借此機會,把修真界最殘酷的一面給他們看!

曲笙莞爾一笑:“請!”

“賭戰,三局兩勝,按你們的修為分為三場——金丹期、築基期、煉氣期。”彭千繁招手旁邊的少年,“這是郁頃的弟子,彭竟,你來負責煉氣期賭戰。”

那少年從座位上站起,他本就因為師父的隕落而悲憤,現在蒼梧挑釁在先,他更是不必再忍耐自己的怒火。

彭竟左手翻手祭出一柄長刀——他修的竟是左手刀!

“好!”曲笙應下,“蒼梧煉氣期弟子魯延啓出列!”

魯延啓走了出來,他緊張得同手同腳,走到曲笙身邊的時候,被對面年輕的彭家築基期弟子們大聲嘲笑。

魯延啓面無表情,他喉頭滾動,只是看着曲笙。

事實上,魯延啓并不像曲笙平時昵稱的“小蠻牛”那般只有一股蠻力,其實他心思相當細膩,想得也不比別人少,他知道自己修為低,只學過幾招粗淺的法術,平時也很少跟師兄對招,何況還是資質最差的五靈根。所以他心裏明白,曲笙根本并沒有指望他贏,她會把重頭壓在她自己和夏長老身上。

可他想贏!

少年攥緊了拳頭。

曲笙并沒有看向魯延啓,她的任何舉動都可能會給這只初次上陣的小牛犢帶來壓力,她同樣知道此戰必敗,但他必須邁出這一步,戰鬥會讓一個少年迅速成長。

彭千繁張手布下一道結界,只見結界中土壤翻滾上升,瞬間堆出一個擂臺。

他道:“此番比鬥非生死局,掉下擂臺者,敗。”

彭竟身邊的那名築基女修拂袖一陣清風,将他送入結界。彭竟單身持刀,在空中一個利落的翻身,穩穩當當落在了擂臺上。

曲笙走過去,握住了魯延啓的手。

“去試試吧。”她低聲道,然後手上用力,亦是将魯延啓送了出去。

相比彭竟的精彩亮相,魯延啓便樸實許多,他借着師父的力登上擂臺,手中也沒有任何法寶,只是雙手掐訣,做出了起手式。

“開戰!”

彭竟唇角閃過一絲譏笑,而後高高躍起!

……

魯延啓曾經想過,自己也許不能贏,但是絕對不能輸得難看。他會掙紮,他要讓師父看到自己的努力,最重要的是,不能給蒼梧丢臉!

然而當彭千繁令下,對面的彭竟出手之時,他竟然連一個法訣都沒有讀完!

魯延啓當機立斷,立刻放棄掐訣施法,而是十分撐起了護體靈力罩,閃身堪堪躲開彭竟的攻擊,他正想把法訣讀完,卻沒想到彭竟身法詭異,魯延啓後心處立刻感覺到一股勁風,他想躲到右側,但此時,雪亮的刀光卻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魯延啓何曾經歷過如此兇險的短兵相接?那刀刃閃着寒光,他頭皮發麻,腿一軟,幾乎要朝着相反的方向滾過去——然而彭竟沒允許他逃開,而是一腳踹了出去,将他踩在了腳下。

持刀的少年就這樣踩着另一名少年的頭,彭竟神色冷酷,手中的刀“唰”地燃起一道紅色的火光!

場外的曲笙幾乎調用了全身力氣,拼命克制自己不要沖上擂臺。

彭千繁的結界既是阻止裏面的法術傷到外面的人,同時也阻止了外面的人幹擾賭戰的進行。

她看着自己的弟子被人踩在腳下,雙目已經微微泛紅。

“延啓,回來,回師父這裏來。”她無聲地喚着。

魯延啓的臉被彭竟碾進塵土裏,他用力擡起頭,把臉朝向曲笙的方向。

彭竟冷笑道:“雜碎,我平時拿來練手的傀儡都比你強!”

魯延啓牙齒咬得咯吱做響,他慢慢在彭竟的腳下擡起了上身,肩頭的肌肉幾乎要突破衣服爆出,那小蠻牛一樣的身軀在彭竟肆意的淩虐下,發出了骨骼摩擦的聲音。

彭竟用的力氣不小,魯延啓的頭在這沉重一擊下,已有些糊塗了,他甚至忘了用靈力,而是在用肉身本能的力量來對抗彭竟。

那是凡人的力量。

彭竟悚然,他松開了腳,将刀橫在身前,想看魯延啓還有什麽後手。

魯延啓站起來之後,他搖搖晃晃地看了一圈周圍,從衣襟裏翻出了當年在魯家村時,頂着淩晨露水上山找山貓時用的那把小刀,朝着彭竟毫無章法地刺了過去!

這哪有修士的樣子,簡直是村頭少年的鬥狠!

彭竟簡直看不下去了,與這樣弱的對手打鬥令人惡心,他閃避了幾下,便不耐煩地用刀背砸向魯延啓的後頸,然後一腳将他踢下擂臺。

而此時,彭千繁在結界之外道:“第一戰,彭竟勝出!”

但蒼梧這邊沒人注意彭千繁的話,曲笙飛撲過去,将跌下擂臺的魯延啓抱在懷裏。他的臉腫了,那身原本白色的蒼梧弟子袍上到處都是鞋印,只有手上還緊緊攥着那把小刀。

曲笙摸着魯延啓的臉:“延啓,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賭戰。”

“對,你輸了。但是沒關系,蒼梧是一個整體,你沒完成的,師父會幫你完成,但你失去的,要你自己撿起來,知道嗎!”

“師父,”魯延啓模糊地笑了笑,“你着相了,弟子……什麽都沒有失去。”

“好,我的小蠻牛有骨氣。”曲笙将魯延啓交給安塵照顧,安塵正想喂丹藥,卻被夏時攔住了。

夏時用一種特殊的手法把丹藥打進了魯延啓體內,誰也沒看到那丹藥長什麽樣子。

曲笙則看着彭千繁,她正想報出下一場蒼梧的出場人選——她自己。

可此時,常鈞語卻伸出一只手臂攔住了曲笙。

“師父,我來。”

三局兩勝,魯延啓敗了一場,那就意味着後面的兩場,曲笙必須贏!

她看了這位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的二徒弟一眼,也沒說多餘的話,只是伸出手,在常鈞語的肩上按了按。

少年的骨架還未完全長成,不過常鈞語已經初具寬肩窄腰的成年男子身型,他的肌肉有些單薄,肩膀上突起的骨頭硌得人手疼。

可就是這樣還不成熟的肩膀,已經開始扛起門派的責任了。

曲笙在看到魯延啓被虐打的時候,就已經将輸贏抛之腦後——只要徒弟想做,我有什麽不能支持的?

天塌下來,還有她站在他們前面!

“去吧,去試試。”曲笙還是那句話,“蒼梧築基期弟子,常鈞語應戰!”

常鈞語轉過頭,在魯延啓腦袋上摸了兩把:“好好養着,看二師兄給你報仇。”

“哎!”魯延啓悶聲應道。

常鈞語一笑,掐禦風訣,自己飛上了擂臺。

彭千繁伸出手,示意一名築基期弟子走出來,平靜道:“刻戎,你去陪他們玩玩。”

彭刻戎是一名高壯的成年男子,他躬身行禮後,臉上帶着從容不迫的笑容,将身後的大刀抽出,翻身上了擂臺。

“你是築基初期,”彭刻戎道破常鈞語的修為,“我是築基中期,同時也是前來天瀾山築基弟子中修為最低的,所以你看好了,我們彭家可沒欺負你們這些小白兔,只是你們的修為實在太低了,哈!”

常鈞語那雙狹長的眼睛閃着寒光,原本就薄的唇幾乎抿成一條線。

他從儲物袋中祭出兩尊足有三丈高的巨型傀儡,将它們一左一右放在自己後方。

這兩尊傀儡一出,彭千繁和彭家幾個元嬰修士都是一驚,就連夏時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修真界赫赫有名的五大家族——季、羅、戰、任、尤,其中任家最擅傀儡術。

常鈞語的這兩尊傀儡雖然等級不高,卻是用可以力抵千鈞的鴉鐵制成,做工精湛考究,乃是可以成長的極品法寶。

而鴉鐵傀儡,是任家傀儡的标志之一。

“這是我的絕技,”常鈞語緩緩道,“但我不用它們,以免讓人覺得我欺負了你。我只用術法,就可以讓你跪着下去。”

彭刻戎也是烈火般的脾氣,被常鈞語這麽一激,哪裏還能忍?立刻暴喝一聲,舉刀斜劈,用上了十足的力道!

常鈞語雙手一合,迅速讀出法訣,用鮮花在身前豎起屏障,正是曲笙曾經在角子街上用過的“萬花之屏”。

可這一招,在常鈞語手中用出來,卻與曲笙完全不同,那些花藤猙獰妖豔,帶着濃濃的殺意,絞住了彭刻戎的刀。

此時彭刻戎也立刻激發了赤琏刀的火焰,他一拍儲物袋,那名鎮天下的彭家天罡符亦是祭出,“轟隆”聲不絕于耳,将常鈞語的花藤炸了粉碎。

可常鈞語只是噙着一抹冷笑,他再次掐訣,雙手掌心向上,從中噴出化為水龍的激流,将其在空中畫出一個太極陣圖,然後雙手結印,在陣圖之中打出一個白鶴展翅的術法,如一道利箭,直取彭刻戎面門!

彭刻戎也是老手,他不躲反沖,赤琏刀燃着火焰,與那白鶴對砍!

67、風起天瀾(五)

可這一擊硬碰硬之下,竟是彭刻戎被那白鶴重捶了心口,他一時臉色發青,噴出一口鮮血。

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了!

因為魯延啓的表現,彭家子弟或多或少都小看了蒼梧,沒想到常鈞語年紀輕輕,手上盡是華而不實的法術,竟然能逼退彭刻戎的赤琏刀?

曲笙喃喃道:“萬花之屏、善水成陣、鶴舞沙……他竟然能将蒼梧的術法用到這個程度。”

這是曲笙将常鈞語收入門下之後,第一次見他出手,此時方知這名喜歡閉關的弟子,居然已經有了這樣的悟性,達到了這樣的境界。

夏時眼中也有不加掩飾的贊賞:“化簡去繁,返璞歸真,不錯。”

彭刻戎也不是花架子,被彭千繁帶到天瀾山的族中子弟沒有一個弱的,當他認清了對手的實力後,彭刻戎的赤琏刀也更兇猛,幾乎緊追常鈞語,将刀的淩厲霸道發揮得淋漓盡致。

在常鈞語躲避不及的情況下,擂臺上終于開始見血了!

沾了血的赤琏刀更是酷烈,刀刀貼皮肉,在常鈞語絢爛奪目的術法之中,彭刻戎也已經殺紅了眼。

刀若是嘗了血,就停不下來了。

這場戰鬥異常慘烈,常鈞語渾身如血人一般,幾處傷口皮開肉綻。彭刻戎也已被卸掉了右臂,只能用左手持刀,他背後肩胛處已經凹下一個醒目的大坑,那是被常鈞語用術法生生轟出來的。

到最後,兩個人都顫巍巍地站在擂臺上,彭刻戎手已經握不住刀,他被揍得鼻青臉腫,腦袋也被開了瓢。

“我……我不會輸。”說完這一句話,彭刻戎倒下去了。

常鈞語頭上的血流得滿臉都是,他毫不在意地用手抹了下眼睛上滴着的血,歪歪扭扭地走到彭刻戎身前,拽着他的脖領,将他半拎了起來。

常鈞語帶着一種野獸般的笑容,呲牙笑道:“敢瞧不起我們?告訴你,就算老子不用傀儡,也能用蒼梧的法術贏了你們——給我滾下去!”

像彭竟對魯延啓一樣,常鈞語用腳一踹,将彭刻戎踢下了擂臺。

周圍一陣詭異的沉默。

然後他揮手收了傀儡,像一只鬥勝的公雞,走到了擂臺邊。

常鈞語看着曲笙。

曲笙在常鈞語見血的時候就已經說不出話了,可她出奇的冷靜,目光幽沉沉地看着他。

其實常鈞語這會兒的視線已經模糊了,他失血過多,看着外面一片模糊,人和景都散在了血霧裏。

常鈞語定定地看着曲笙的方向,最後咧嘴一笑:“師父,你怎麽不來接我?”

然後少年大頭一栽,從擂臺邊摔了下去。

曲笙早已等在擂臺外,她立刻揮袖将常鈞語卷到自己身邊,及時接住了他。

魯延啓也已經有所好轉,他手腳并用,全無形象地沖了過來,看着常鈞語的眼裏全是淚。

夏時走上前,把一粒金豆子模樣的丹藥喂到常鈞語口中,對曲笙道:“別慌,這丹藥下去,不出一時半刻便會傷口痊愈。”

曲笙的理智告訴她,這種歷練沒有任何錯,弟子們應當有各種磨難來使自己更成熟,在定下賭戰之時,她已有心理準備。

可她的感情告訴她,心疼啊。

常鈞語的血已經止住了,但曲笙還是沾了一手的鮮血,她想是想到了什麽,猛地抓住夏時的手道:“彭家最後一局,定會派出最強金丹修士,我已不求能贏,只求你平安!”

夏時知道她的不安,于是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好。”

夏時邁步走向結界,沒有禦風,也沒有借助任何法術,他很平淡地走到擂臺下,然後一掌拍在擂臺上,只用身體的力量,便躍上了數丈高的擂臺。

曲笙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一般,對彭千繁道:“蒼梧派長老,夏時,應戰!”

當彭刻戎被擡下去時,彭千繁只是略看了看,他神色略有些凝重,不過也還是停留在看戲的階段。

皮肉傷,對靈丹橫行的修真界來說,沒什麽好在意的——修士比鬥,只要不傷到丹田,就算是擊穿了心髒,也有辦法活過來。

他再次伸手,指向後方一名金丹修士道:“瑞予,由你收場。”

被點将的彭家子弟出列,他戴着黑色的頭巾,與前兩者不同,彭竟是左手刀,彭刻戎是最正常的刀派,而彭瑞予,是雙刀!

彭瑞予有些陰沉,他禦風飛上擂臺,看着夏時,一言不發。

明眼人都知道,曲笙提出賭戰,她便是将勝負壓在了築基期和金丹期這兩場上。這意味着曲笙不僅有信心自己能贏得築基期賭戰,對夏時也有着同樣的信心。

所以彭瑞予知道,眼前的這名青年絕對不好相與。

雙刀亮相,彭瑞予已将赤琏刀激發到極致。

……

不得不說,夏時的丹藥果然是極品,不僅魯延啓已恢複過來,就連常鈞語的傷都在幾息後好得個七七八八,兩名弟子并排在下面坐着,安塵在旁邊護法。

曲笙來到擂臺下,用一種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關切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

“我是蒼梧派的客座長老。”夏時知道彭千繁的厲害,只要有心,還是能追查到他是太和弟子,所以他解釋了下,“但是我站在這裏,是為蒼梧而戰,那麽,今日我便只以蒼梧道法戰鬥。”

蒼梧道藏面向蒼梧所有人開放,夏時作為長老,當然也閱讀過《蒼梧道藏》和《歸一經》,縱然他沒修煉過蒼梧的法門,卻已從剛才常鈞語的鬥法中摸到了一些蒼梧法術的關竅,足夠他應用了。

而且這樣一來,既可以弘揚蒼梧道法,也可以掩蓋他自身的來歷,還能給下方的蒼梧弟子做示範,可謂一箭三雕,所以他要用蒼梧的法術來贏這一場。

夏時看着臺下的少年們,他溫和地笑了笑。

那笑容的含意不必多說,他是在告訴他們——看好了!

彭千繁陰沉着臉,将手放在了扶手上:“開戰!”

頃刻間,擂臺上已經風起雲湧!

彭瑞予已經出刀,夏時也放出第一道“萬花之屏”,兩人出手只在剎那間,幾乎讓人看不清身法!

這就是金丹修士之戰,神識不夠強的魯延啓根本無法捕捉他們的身影,只有築基期弟子才能勉強用神識跟上鬥法節奏。

如蟠龍一般的花藤沖天而起,頃刻間将整個擂臺都包裹在內,每一道都帶着威壓,将彭瑞予的刀光圍得密不透風。

那鮮花一般美麗的萬花之屏,竟然能達到如此程度!

不過夏時也只能毫無障礙的使用這一招,除了粗淺的低階法術,更高級的五行法術都需要有相應的靈根來輔助施法,而他的單一雷靈根太純,不足以支撐他用出其他系的高階法術。

但這沒關系。

他又使出了第二招“善水成陣”,姿勢和法門都一樣,唯獨将掌心激出的水法變為雷光,那紫色的閃電在空中形成巨大的太極陣圖,從上方壓了下來,幾乎遮住了結界內的全部空隙!

彭瑞予在這陣圖之下幾乎沒有反擊的餘力,他目露驚恐之色,雙刀燃起的火焰只剩微弱的光芒。

他已被壓制得喘不過氣來!

在這時,夏時又出了第三招“鶴舞沙”!

但這一招已經失去了鶴的飄逸之形,在夏時的氣勢之下,一只閃電織就的蒼鷹盤旋在陣圖之中,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嘯!

“沒有絕對弱小的門派,沒有絕對弱小的道法。”

夏時掐訣,他俊美的臉在忽閃雷光之中更添魅惑之色,猶如神祇臨世。

“千萬法門,自在心中,無我存道,方為本真。”

“今日我得此領悟,與蒼梧諸位共勉之。”

曲笙從不知道蒼梧的法術也能達到如此霸氣的程度,在夏時的法術攻擊之下,彭瑞予完全沒有反擊的餘地,他只能做困獸之鬥,負責配合夏時将那些原本華而不實的法術一一展現在衆人面前,成為一個可笑而絕望的傀儡。

彭千繁身後的彭家子弟個個臉色鐵青,他們如何不知彭瑞予的實力?彭瑞予號稱“雙刀祥瑞”,乃是彭家金丹期中最出類拔萃的弟子之一,老祖本想再打磨個幾十年就讓他登上天極金丹榜,沒想到在這擂臺上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蒼梧弟子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每個人都恨得牙根癢。

眼見彭瑞予靈力不支,将要敗下擂臺之際,夏時也準備使出最後一招收場。

然而就在此時!

彭家子弟的陣營中,一名元嬰修士突然暴起,他手中的赤琏刀比這些弟子狠辣許多,一出手便帶着血紅的刀光,竟有元嬰後期的威壓!

眨眼間,他的刀劈開結界,直接向夏時攻來!

電光火石間,所有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他的刀太快,閃電不及萬一!

只有刀光,甚至那刀光也只有細弱游絲的一條線,只有大能修士才能看出,這哪裏是刀光,分明是空間被切割後留下的時空罅隙!

不止刀快,這種行為本身也令人意想不到——誰會相信堂堂赤琏彭家,竟有人用偷襲這樣下三濫的手段!

彭千繁立刻反應了過來,他本來想擡起手阻止,可不知為什麽,他停頓了一下。

夏時所展現出的絕高戰力令人膽寒,假以時日,難保不成大器。

彭千繁突然升起一股想要将此人扼殺在此地的念頭,于是他的手又緩緩收了回去,甚至沒有去修補結界,而是看着那名弟子的刀鋒直接劈直夏時的面門。

這人名為彭湖,修的是快刀,他的刀在晉階元嬰期之後,速度已經到了直逼化神修士的程度,就算與同境界的太和劍修對戰也有一搏之力,所以那個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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