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十四回合
候,蒼梧……得有一個新方向,她心中隐隐有個想法,正垂眸盤算,卻在這時,掌門殿外傳來夏時的聲音:“請掌門大人一見。”
她疲乏得厲害,懶洋洋不想躲,甚至自暴自棄地想着,反正在北海底的時候,他看也看過了,大概摸也摸過了,兩人親過之後,更沒什麽不能見他的,索性道:“請進。”
她挑唇微笑,有點期待他的表情。
待到夏時進來,只見他換回了黑色的太和精英弟子服,裁剪合體的衣料裹着修長強健的身體,既漂亮又勾人,可他本人卻渾然不覺,衣襟端正,除了雙手和頭臉再無其他部位露在外面,與不着寸縷在木桶裏泡澡的曲笙相比,通身的禁欲氣派。
夏時進門後似乎愣住了,曲笙可以看出他身體在驟然間緊繃起來,便趴在木桶沿上側過頭笑,眼角眉梢都是柔情,因為某種隐秘的欲望,白嫩的肌膚從脖頸開始湧上了淺粉色,眼底水波滟潋。
蒸汽托出了個粉妝玉琢浴水美人,扯了矜持,撕了三從四德,大大方方地看着他。
夏時眼底一暗,曲笙甚至看不清他的身法,眨眼間,人已半跪在了她的木桶旁邊,一手半扶着桶身,一手伸過來撫摸她長發。他低頭輕輕啄了她放在桶沿的纖巧手指,離她近得能感覺到對方的鼻息,呢喃着道:“什麽都看到了,掌門大人可要對我負責啊……”
“是我看你,還是你看我?”她故意問。
“有什麽不一樣?都是要負責的……我的命都在你身上。”他的唇幾乎貼在了她的唇上,耳鬓厮磨道,“你讓我舍不得走了。”
曲笙猜到了夏時會離開。
在蒼梧接連兩次激出了魔氣,而且依照蒼梧祭典後,芮栖遲對夏時說的那番話,他晉階太快也是有問題的。雖然她不知道夏時的身體到底是怎麽回事,但肯定不能任由其發展下去,再有一次,可沒有月刃來救急。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夏時會來向她辭行,回太和尋找解決辦法。
“你走也好,我已準備封山三百年。”她微微後撤,被他的氣息逼得輕喘,但說出的話卻十分理智,“蒼梧剛站穩腳跟,但是門內弟子的修為還是太低,而且最近七國聯盟戰火四起,蒼梧在燕國邊兒上,也不省心。另外,之前門派過于動蕩,師叔師兄們都沒法好好閉關,所以才做此打算。再者我被息娘子取了三百年氣運,若是山門大開,難保再招惹什麽麻煩。”
“嗯,封山是個好主意,有了陸奉天留下的機緣和護山大陣,只要不從裏面打開陣法,應該無礙。這一次我離開,也會回太和一趟,或許閉關,或許歷練……等你重新出關,我再回來。”
他說的話,曲笙每一個字都能聽懂,可真到他說出要離開的話,還是會舍不得。
三百年不見,對修士來說不過彈指一揮間,他們不能耽于情愛,她的誓言未完成,他也有自己的路要走,然而情愛若總能這般理智,就不會教人生死相許了。
她挺起身子,雙手撫摸他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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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吻灑落在她潔白的肌膚上,順着仰起的脖頸尋到了她的唇。
輕輕相碰,淺嘗辄止,短暫一吻便分開。
她低聲問道:“情愛會讓你的劍變得脆弱嗎?喜歡上我這樣的人,會給你拖後腿的吧……”
“不會,守護會令劍修更強大,而你,會為我指引方向。”他起身,擡起她的下颌讓她看着他的雙眼,“夏家男人征戰沙場,一生只忠于一個女人,我會回來的。”
……
翌日,蒼梧封山。
宛遼平原上春去秋來,歷經三百個寒暑。
流年匆匆而過。
146、枕流年(二)
這三百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蒼梧封山後便再沒有弟子出入,整座山在陣法的作用下幾乎等同于消失,在這段蟄伏期,蒼梧派也終于從那天極宗門榜上,如昙花一現般掉到了不知名處,只不過足不出戶的蒼梧弟子都不知道,且也不關心罷了。
宛遼平原則因為斷龍門的覆滅和荔水派的消沉而陷入了沉寂,斷龍門的遺址漸有人發現,卻并沒有激起什麽浪花,荔水派四分五裂,現如今還在荔染水脈經營的弟子不足百人,最高修為也不過是金丹期而已,他們也隐隐知道斷龍門的慘案與自家有關,這三百年行事尤其低調,生怕惹來滅門之災。
唯有蒼梧山腳下的角子街老鄰居們過得風生水起,靠着涯風開出來的水脈和周圍的資源耕種,有蒼梧山的陣法庇護,年年風調雨順,如今已傳了幾代人,當年的老面孔都已不在,但是關于角子街遷徙的故事和當年晉城那一場驚天大戰卻永遠地流傳下來,對蒼梧的依賴和崇敬也沒有因時間的流逝而改變過。
又是一年春耕,一名年輕的後生正用鬥笠蓋住了臉,在身下鋪了蓑衣,趁晌午休息的時候,倒在田地頭的大樹下困上一覺,剛隐隐入夢,眼前全都是吃不完的豬肘子,噴香的饅頭正拿在手中,只聽得耳邊有人急促地叫道:“玉榮,快醒醒!玉榮!”
後生不耐煩地一揮手,揉着眼睛坐起來:“爹,我每天卯時下地幹活,就現在歇一會還不行嗎?”
那搖醒他的正是一名一臉絡腮胡子的中年漢子,他劈頭便是一巴掌:“混小子,你以為爹為啥叫你!蒼梧山重現了!”
“啥?那不是傳說中的修士住的山嗎?只要能保證咱們角子村五谷豐登,開不開跟咱們凡人有啥關系……”
“渾說!當年蒼梧曲掌門在封山前曾在角子村立下一塊測靈根的石碑,還留下了三根信香,言明只要村子裏出了有靈根的孩子,就可以燃起信香,自有修士來接引。你還記得小時候奶奶給你講的故事嗎?曾經晉城大戰的時候啊……”
爹年紀越大越愛唠叨了,後生頭大如鬥,趕緊接道:“是是,晉城大戰的時候,角子街居民英勇守城,被蒼梧掌門看中,将溫三春、張冶、毛弈、王庭雪四人接引為修士,至今在山中修煉,已得道成仙……”他口氣一轉,“只可惜角子村最近三百年都無有靈根的孩子出世,所以爹你說說,這蒼梧山開,跟咱們有啥關系?”
他爹搓着手道:“其實……玉榮啊,爹有件事對不起你。”
玉榮心裏有不詳的預感:“我不想聽,爹,你能繼續對不起我嗎?”
中年漢子的火氣又上來了:“老子不能!”
“那您說。”
“那啥……其實你有靈根,但是爹娘就你這麽一個種,蒼梧山又一直封着,要是把你送進去,爹娘一是舍不得你一個人在深山,二是死的時候都沒個摔盆的……”說到這裏,他爹眼角也泛淚光,“現在好了,蒼梧山開了,爹這就跟他們一起燒信香,玉榮啊,以後不用種地了,要當神仙了,你……高興不?”
玉榮呆愣在當場。
事實上跟玉榮一家同樣情況的還有兩家,都是舍不得孩子,待村長薛德海虔誠地燃起信香,果然不到半刻,便有白衣修士飛下蒼梧山,來到了角子村。
※※※※※※※※※※※※
距離蒼梧祭典三百年後,蒼梧山解封了,解封的契機當然是因為從北海來了使者。這人曲笙曾見過,正是在天海一界裏踩在兩只海豹上面做雜耍,指引她登上天梯的少年。
這少年彬彬有禮地敲響護山大陣:“北海息娘子向曲掌門致謝。”
只一聽息娘子的名字,曲笙便出了關,将少年讓進山門,但他卻不肯多待片刻,只将一枚錦盒雙手奉于曲笙道:“此為我家主人的謝禮,請曲掌門笑納,順帶告知,三百年氣運期限已過,北海息娘子欠你一個人情,若有什麽用得上的地方,請以此物向北海求助,定當傾海以助。”
此話一出,曲笙便知道息娘子的事大概是成了,欠下了與她的因果。
少年送禮後便離開,曲笙打開錦盒,那裏面乃是一片不過指甲大小的翠色鱗片,但只拿起來曲笙便知道,這不是鱗片的本相,若是激起鱗片中的妖力,恐怕直徑就有丈許,這還只是蛟龍之身,再一聯想到斷龍門時月刃顯露的真龍之相,心中便是一嘆。
妖獸的感情很奇怪,夜刃會為了月刃跟息娘子說了幾句話便醋意大發,但月刃沉睡後,夜刃并沒有悲傷,反而更加努力修煉。
“他等我等得很辛苦,所以要努力追上他……”月圓之夜吸取天地精氣,夜刃的修煉速度很快,已隐隐摸到了五階的門檻,只待機緣。而在這三百年中,蒼梧弟子也是大變樣。
壬江師叔成功晉階元嬰,成為蒼梧唯一一名在籍的元嬰修士。
桐姝晉階金丹中期。
徐鼓、封笛、關瑟、安塵四人先後晉階金丹期。
康纣南、常鈞語晉階築基後期。
嚴琮、魯延啓都已有築基中期修為。
當年從角子街收來的溫三春、張冶、毛弈、王庭雪四人晉階築基期。
莫星洲、阿維已晉階金丹期,洛一、柴銘兩人都已進入築基後期,便是連那時新收的七名煉氣期弟子都已經全部晉階築基期,尤其是當年表現出衆的蘇世宇和連翹,也已晉階築基後期,可謂後來居上。
所有人都有了突飛猛進的進展,唯有閉關将近三百年的掌門大人……還是築基初期。
曲笙收了息娘子的信物,算來現在除了嚴琮和王庭雪兩人外,其他人都已出關,正是解開封山的好時機,便手一揮,吩咐壬江師叔解開了封印,将蒼梧山重新顯露于人間。但是曲笙完全沒想到,解開封山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處理要入門的新弟子,從角子村裏接手了三人——三靈根的劉玉榮、四靈根的秋雨、五靈根的趙馳。
這樣一來,目前蒼梧共有元嬰修士一名、金丹修士七名、築基修士十七名,最後還有三名還沒引氣入體的新人……以及她這名修為墊底的築基期掌門。
曲笙幾乎能想象到,日後蒼梧派行走修真界,大概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修為比弟子還低的掌門大人,要不是剛收了三個新人,她真真是生無可戀。
三百年閉關苦修無寸進啊,這種傷痛也只有六文錢不斷賺回的靈石能彌補曲掌門的心靈了。
在這三百年間,六文錢并未在蒼梧山中,而是與葛提一同去了離宛遼平原最近,同時也是最大的修士城池“寒露城”,不知坊重新在城中營業,并且聯合黑崎大商、致遠齋一起建立了第一個路藏貨點,據說第一批試水的客戶就有異寶閣這樣的大主顧,路藏的名氣迅速在七州鋪開,如今六文錢已忙得爪不沾地,每隔一段時間便用主人與靈獸之間的特殊聯絡通道彙報收支情況,蒼梧能有這麽多弟子沖破晉階瓶頸,六文錢從外面運回的築基丹和凝元丹皆功不可沒,而這些年下來,蒼梧也小有積蓄,先是還上了黑崎大商和致遠齋的八十萬靈石外債,還能剩餘百來萬靈石。
只有靈石能帶給人好心情,雖然修為沒長進,但是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不是麽?
天元3717年,谷雨,蒼梧山解封。
郁郁蔥蔥的青山在藍天碧水下秀美成畫,曾經破落的臺階早已被修好,那些久遠的斷壁殘垣也已消失,山腰處的蒼梧道場已初成規模,雕梁畫棟的主殿,以及後方鱗次栉比的亭臺樓閣組成了古樸典雅的建築群。
山高鳥鳴,泉水叮咚,有如人間仙境。
白衣翩翩的曲掌門飛上了副峰“盡天崖”,在那陡峭的懸崖邊上坐下來,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枚小巧玲珑的紫色小劍。
“三百年已過,你又在哪兒呢?”
神牽的本來功能是為她和夏時傳話,但這些年來,她從未打擾過他,也直到此時眼前海闊天空了,才任由思念瘋長。
曲笙輕撫劍身,嘗試着将一絲神識探入小劍之中。
那是她所熟悉的氣息,只略一碰,便覺心都踏實了。
“三百年已過,蒼梧之翠重現人間,阿時,我等你回來。”這句話甚至不用她說出來,神識就已将她的意念傳達,神牽小劍上傳來一陣波動,顯然已将這句話傳遞了出去。
她心中沉靜,長發低垂,将那小劍貼在臉邊,輕輕摩挲,本能地想親近。
卻不知在遠方的那個人幾乎同時察覺神牽的動蕩,立刻接受到了曲笙的信息,但他還未來得及做任何應對,只覺與神牽相連的那縷神識突然貼近了一片柔嫩溫熱的肌膚,驚得他不知她在做什麽,連劍都差點禦不好,險些栽了下來。
紅暈從脖頸蔓延到耳根,夏時對身邊的師兄道:“我先行一步。”
芮栖遲好笑地看着夏時的窘迫:“怎麽,鎏斓境不去了?那與你打賭的三重天修士可是難纏得緊,鎏斓境的死水河也是不錯的歷練地。”
“我回蒼梧。”夏時哪還敢多等,急忙告辭,化作劍光沖出太和護山大陣,飛速遁去。
芮栖遲笑眯眯地看着夏時落荒而逃,好整以暇地站在靈端峰峰頂,他身邊正是名師雕琢出的“太和桃花”阮琉蘅玉像,一塵不染,清麗無雙。
他從衣袖取出一枝桃花放在了人像腳邊,輕聲道:“師父,阿時有心上人了,他長大了……”
作者有話要說:過渡章,沒想到交代這些雜事就交代了一章~
另外,倆人上章沒啪,要是啪一次就得素三百年,于心何忍啊~~~~
147、天外來劫(一)
曲笙等了片刻,料想夏時人也不可能馬上回來,也許是在秘境也說不定呢?她又撫摸了一下劍身,才将神牽收了起來。
盡天崖位于雲海之上,四周寸草不生,壬江師叔卻在盡天崖上建了一座茅草小亭,裏面設了案幾,下方抽屜裏裝了精巧的茶具,若是閑來無事,在雲海上品茗賞景,也是風雅。但曲笙心裏事兒多,無心欣賞美景。
眼下弟子們晉階良多,封山結束後正好也可以再收一批弟子,唯有她修為最是棘手,她在案幾邊坐下,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張羊皮卷,那上方記錄着近二十種材料,全都是用來燒機緣竈的引子。
蒼梧現在有不知坊和路藏的穩定財源,雖然不多,門派還是有些捉襟見肘,但她的修為不能再這麽停滞不前,一派掌門怎麽可能只有築基初期?她想過将掌門位傳給壬江師叔,但已晉階元嬰的壬江真君聽後受了大驚吓,差點抱腿大哭,委委屈屈道:“掌門師侄使不得,我願為蒼梧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唯獨掌門位不敢觊觎,師侄饒了我這把老骨頭吧!”
以她現在的狀況,少不得再燒一次機緣竈了,但這些材料都奇詭稀有,什麽一千六百七十三年的紫竹根燒成的灰,多一年少一年都不行,還有聽天湖下一百丈處生的鲢草,只生活在白渡州岩林的四階白羊後蹄,藏在小昆峰秘境的紅魔谷血土……最後還要将這些材料放在丹爐中煉制七七四十九天,最後得一塊黑乎乎的圓餅,然後點了紅燭火扔進機緣竈,便聽天由命求它顯靈,對,還不一定準。
簡直令人抓狂!
最近這些年曲笙也托六文錢尋過,卻只找來了不足一半材料,對主人都吝啬的元寶鼠翹着尾巴捋須道:“有錢能使鬼推磨,要是有靈石到位,我自有手眼通天,能從各大拍賣行幫你搶材料,但你卻要壓價收集,這能怪誰?”
沒錢怪我喽?
因為日子艱難,蒼梧封山前,曲笙的公賬和私賬基本不分家,靈石都歸她一個人調度,還咬牙将欠夏時的外債算在了自己頭上。封山後,曲笙找了安塵專門管理公賬,當時人家還問她蒼梧有無欠款,她只将晉城大戰時黑崎大商和致遠齋的債務公示——所以這些年收集材料走的是她個人小金庫,才三萬多靈石,這血汗錢全都交給六文錢大爺了,上哪兒弄靈石給它財大氣粗拍材料?
一邊算靈石一邊氣餒,最後想到自己可能又要找夏時寫借據,渾身一癱,趴在案幾上生無可戀。
什麽時候才能還上錢……正唉聲嘆氣,突然感覺護山大陣一震,身後便有疾風吹過。她剛坐直了身體,便覺自己靠近了一個硬實溫熱的胸膛。
那人在她耳邊輕聲道:“我回來了。”
她脊背一僵,完全沒想到他能回來得這麽快,伸出手顫巍巍地向後摸去,直碰到他的臉頰,才用發燙的指尖摸了上去,就算沒看到他的模樣,眼前也能浮現出千百次想念過的容顏。
她喃喃道:“三百年……”
三百年,足夠曲笙長大,脫離了少女時期。然而因為常年閉關,時光在她身上起的作用有限,只不過将身條拉長,慢慢浮現出了層巒疊起的曲線,雙眸染上了些許成熟風情,微微眯起時,自有一股讓人迷醉的韻味。
夏時擡起她下颌,讓她擡起頭看着他。
他和她。
時間抵不過有情人,流年斬不斷思念,多年不見,相逢依然你還是你,我還是我。
“這麽多年未見,還是老樣子,”夏時吻了吻她的額頭,“這還真是個問題啊……”
“彼此彼此。”不止曲笙是築基初期,夏時也沒好到哪兒去,仍舊是元嬰初期,“你的身體怎麽樣了?回太和可有收獲?”
他将曲笙腰肢摟得更緊,低下頭深埋在她頸子邊,有些含糊道:“情況還好,也不過就是去了些秘境,走了些地方罷了,七十年前我師父帶着已晉階大乘中期的師娘歸來,勒令我不許再随意晉階,能壓住修為也會好很多……嗯,凝肌露用完了麽?我這裏又備了……”
隔了太久時間,她身上的氣息有些引人發狂。夏時這些年走了許多地方,見識不比從前,但回到她身邊後,仍有自己還是個毛頭小子的感覺。
他的手有意放肆,曲笙的心有意縱容,兩人便有些擦槍走火……
然而就在這時,曲笙的神識中突然傳來六文錢的尖叫聲:“老子的貨!主人快來,九重天外天的混蛋劫了咱們的路藏!”
曲笙猛地睜眼起身,一手攏過微敞的衣襟。
現在生意越做越大,每一批路藏都不是小數目,黑崎州的獸族十分大方,将中陸州最肥的一條線交給了六文錢,正是從最北方的寒露城到南方的和平集。而中陸州的路藏也因為有七國聯盟和太和派,成為最安全的路藏線路之一。
曲笙沉聲問道:“九重天外天的什麽人?貨裏有什麽,他們為什麽會劫咱們?”
六文錢回道:“他們都用了毒,應當是四重天的宋家!這批貨有送往南地三個門派的啓波石,此石有凝固結界之功用,一塊便價值一萬靈石,這次可毀了……”
四重天多靈植,因此四重天的皇族宋家是九重天外天中最擅煉丹的家族,且丹和毒通常不分家,因此宋家制毒也是一把好手,六文錢如此确定是四重天,應當是他們使出了獨門秘藥。
曲笙下意識地不相信堂堂名門正派會去打劫,一萬靈石一塊的啓波石在他們看來已十分值錢,但九重天外天那是何等存在?上九紀年銘古紀人間資源枯竭的時候,整個修真界都要伏低做小向九重天外天求資源,至今衍丹門仍然與四重天一起開發鏡內的秘境黎芳谷,財大氣粗的四重天怎麽可能看得上這麽點兒靈石?
“你現在在什麽地方?周圍護送路藏的獸族傷亡如何?”
“我們在婆娑林,除了我之外的十位獸族大哥都中了毒,情況不妙!”
曲笙:“我這就過去。”
夏時從曲笙的只言片語也推斷出發生了什麽事,他也起身道:“我送你一起去。”
曲笙苦笑:“我本以為息娘子還回了氣運,便能不招災惹禍,卻沒想到麻煩還是找上了門,這件事不簡單,咱們先去婆娑林吧……希望獸族中的毒不嚴重。”
※※※※※※※※※※※※
事實上,獸族中的毒非常嚴重。
夏時為曲笙和六文錢設了一個保護結界,然後将這些已經顯了原型的各種族大鳥打包塞進琉璃洞天,一路向坐落于東勝州的衍丹門疾行。
曲笙嘆氣坐了下來,與六文錢兩兩相望。
長久沒見面的六文錢又肥了不少,那原本印着小元寶的肚皮已經溜圓,它拱着身子爬上了曲笙膝蓋,又費力地跳上了她的手掌,竟然把那纖細的手掌往下震了震。
曲笙:“……獸族的夥食就那麽好嗎?”
六文錢憂傷地摁了摁肚皮,然後從身後掏出小算盤,噼裏啪啦地一打,在上面列出一個數給曲笙看:“這批貨價值二百三十萬,純利的話,這條線咱們跟獸族是雇傭關系,我抽了兩成給它們當傭金,同時風險承擔是八二,現在獸族受傷,藥費大概要對半開,再加上賠償金,我都想絕食了!”
賠償金是貨值的雙倍。
曲笙覺得元寶鼠也拯救不了自己的天生窮命了,永遠在負債,從未被超越。
“先別着急,既然知道了兇手,那批貨未必就不能追回來,不過你胃口也夠大,居然自己吃進一條線……罷了,說什麽都晚了,等夏道友回來,咱們去一次九重天外天。”
“其實我也覺得四重天未必就是兇手,但那批人既然借了四重天的殼子,想必與他們也有因果,按照江湖道義,四重天不能不管!”六文錢道。
“也許吧……”
曲笙在這裏挖空心思想着蒼梧和自己得罪過什麽人,後來一盤算,當初在晉城的時候得罪的人似乎太多了,蒼梧又如此弱小,誰都能來踩一腳,是什麽人都不奇怪。當然這裏面可能也有一些意外因素,獸族的路藏也是讓許多人眼紅心熱,還有許多門派想跟風做路藏這門生意,但獸族的腳力豈是修士能比得上的?要是因為想給黑崎獸族一個顏色瞧瞧,似乎也說得過去。
倒是嫁禍給四重天這一點令人生疑,她剛從封山閉關狀态出來,不知目前修真界各種小道消息,興許四重天出了叛徒也未可知。
這一等便是一天一夜,夏時回來的時候身後還背着一只藍色短喙大鳥,六文錢一見便蹦跳着迎了上去,對曲笙介紹道:“這是獸族小隊的隊長,原型是五階藍羽風黎雕,名絕羽,這一次若不是絕羽大哥護着我,只怕我這小身板連報信的機會都沒有,宋家那毒烈得很,三階妖獸沾身蹬腿就死,嗚嗚嗚,絕羽大哥沒事真是太好了。”
絕羽還昏昏沉沉,擡頭看了一眼曲笙,便又垂下頭半閉着雙眼。
夏時道:“獸族已服下了衍丹門的解毒丹,我将它們送回了千豐城,這位絕羽道友願意為我們作證,因此我帶它回來。”
曲笙不願耽誤時間,便道:“九重天外天在北陽州白沙之地,還得勞煩夏道友帶我們過去。”
“自然。”
一行人找了離婆娑林最近的修真城池傳送到北陽州距離白沙之地最近的輪道山,再向北飛行百裏,便是十裏白沙境內,遙遙便可以望見那巨大的界門。
這就是古神歲無用修真界屬性最穩定的塗山石建造出的界門,是連接九重天外天與人間的通道,高有百丈,名“通天門”,因九重天外天乃是歲無為人間所創造,因此通天門永遠無法關閉,就算毀去,也無法隔絕九重天外天與人間。古神所造的這方小世界為九重天外天的無數生靈建立起一個人間的世外桃源,資源生生不息永不枯竭,因此所有九重天外天的子民,終生供奉古神歲無,向他祈願禱告。
一行兩人兩獸已站在通天門外,白沙之上,界門雄偉,裏面變幻莫測的時空結界隐藏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上一章的評論區,姑娘們都在欣慰掌門終于脫貧致富,走向小□□活——你們猜猜當時道長看到這些評論是什麽表情?(大魔王傲嬌臉~
自古槍兵幸運E啊我的姑娘們~
148、天外來劫(二)
通天門外有九重天外天的駐守修士負責接引,除此之外,還有負責守護安全的巡查修士,足有近百人規模,但他們的任務卻不是盤查,只是為九重天外天檢測人間動向。
一行人來到通天門前,那負責接引的修士也不問他們來歷目的,直接問道:“幾重天?”外來修士若是第一次來,極容易在九重天外天裏迷路,所以接引修士的作用便是幫他們找準方向,一次傳送成功。
“四重天。”曲笙答道。
那人簡單幹練地指明地點和四重天特征,然後道:“咱們這通天門有靈性,剛才所言只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只要在傳送時心中想着目的地,自然就可以傳送到想去的地方,您幾位在我這信息石上留個氣息,便可以自行進入。”
九重天外天這做派,比許多修真城池都要松懈,曲笙私下問夏時:“他們就不怕有壞人混進去麽?”
夏時解釋道:“九重天外天高階修士如雲,且奉行帝制,每一重天皆有軍團,防守嚴密,自是不怕。”說起來,他母親在九重天外天的故交不止六重天天君趙歡趙,還有當世正道二十位大乘元君之一的八重天天君姬無惆,只是兩人的關系頗有些撲朔迷離,他也就不方便拜見了。
既然九重天外天的修士都如此大方,曲笙和夏時也不客氣,各自留下了氣息,一同進入了界門中,至于六文錢自是老老實實在靈獸袋裏趴着,昏沉沉的絕羽也被當做了夏時的靈獸。
一進界門,眼前白茫茫一片,曲笙被清風托着,發現即使不用禦風術也能懸浮,只覺得四周一片祥和,她忙心中默念四重天為目的地,而後前方便出現了光源,身邊風速加快,沖出光源後,才豁然開朗。
那是一片巨大的虛無空間,卻有陽光雨露,天地變化,腳底是雲海蒸蔚,如踩實地,舉目望去,前方分隔出九層霞光,顏色各不相同,霞光外有修士禦寶往來,偶見體态蹁跹的妖獸飛過,在霞光的正中央,伫立着一尊頂天立地的雕像,容貌溫和慈悲,正是九重天外天人人祭拜的上古十二神之一的歲無大神。
心念再一轉,風又起,帶着她向九層霞光中間第四層的綠色霞光飛去,曲笙心系其他人,向後一看,夏時背着大鳥絕羽,也已跟了上來,他倒是不慌不忙,似乎有意為她殿後。
她伸出手,夏時足下一蹬,便躍到她身邊與她同行。
曲笙還是有所準備的,她當年去集市也囤了一些地理圖志,這是修士外出必備裝備,九重天外天作為修真界重地之一,其地圖早就不是什麽秘密,她取出地圖看了看,對夏時道:“四重天的主城在律山下,聽說下設五門,其中風波門專門負責對外事務,我們是不是應該先将這件事上報給風波門?”
“這件事牽扯到了黑崎州的獸族,性質惡劣,最好直接找負責刑罰的慎私門。”夏時靠過去與她一同看地圖,“別擔心,九重天外天的皇族對臉面極其看重,會妥善處置的。”
進了第四層的翠綠色霞光中,擡眼便是城門,到了這裏,就有四重天的修士專門負責接待,前方陣列十多名修士,其中一名金丹期翠衣女修走過來,袅袅一拜,對二人道:“兩位可是初次來四重天?”
曲笙道:“正是。”
那女修中人之姿,但聲音卻如黃莺出谷,柔聲道:“此處是四重天的入口恩城,城內有到達各地的傳送陣,不知幾位可有需要,在下願意效勞。”
原來四重天同樣也有向導,曲笙從善如流道:“我們想去主城,尋慎私門有事。”
那女修一聽臉上略微變了變顏色,然後凝重道:“既然是這樣,兩位倒是不必非去主城不可,因為慎私門的副門主大人正在恩城巡查,有什麽事可以直接上報……罷了,我帶你們去吧。”慎私門的職能類似凡間刑部,專門負責內檢,通常來講,被慎私門找上準沒好事,就算聽到也令人極不舒服,所以這位女修變臉色也不奇怪,盡管有些不情願,但她還是盡職盡責地将兩人帶到恩城的城主府門前,然後收了曲笙的咨詢費,百裏加急地離了這是非地。
“中陸州蒼梧派曲笙,求見慎私門副門主。”
守衛一聽是慎私門,也不敢尋那貪墨的油頭,乖乖進去報信——這慎私門在四重天的威勢果然與衆不同。
曲笙滿以為那副門主會是個肅穆威嚴的漢子,被通報後的侍衛領入書房後,見到的卻是一名面如冠玉、器宇軒昂的俊書生,他笑若春風拂柳,端立在窗前,對曲笙道:“蒼梧派曲掌門,幸會。”
曲笙還未寫看出眼前人修為,但夏時卻知道,在九重天外天能任這種緊要官職的修士,修為至少化神期起,而眼前這位能做到慎私門副手的修士,卻只有元嬰期,絕非常人。
侍衛惶恐介紹道:“還不行禮!這是慎私門副門主宋擎大人!”
曲笙輕掃那侍衛一眼,她不是自持掌門身份,而是若她在這裏伏低做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