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十四回合

寶在這裏只有最初級的功用,而且秦樓不會給他使用法寶的時間,他的動作太快了,單憑大乘之軀,秦樓幾乎可以硬抗夏時的劍意,完全不給夏時出手的餘地。更可怕的是,在秦樓的攻擊下,還附帶有一種凝滞時空的能力,每一次夏時近身戰鬥的時候,都會有一瞬間的凝滞感,使得他的動作慢了一剎那。

而一剎那間,已經夠一個高手做很多事了。這些在第十六層的大能們,在不能使用靈力的情況下,同樣研究出了許多對戰的方法,而經過歲月的洗練,和不斷的磨練,此時此刻,或許他們比許多目前人間界的大乘修士還要強大。夏時第一次與這樣可怕的對手對戰,困囿他的不僅僅是紅塵城的禁制,還有路三千和曲笙的安全,他不能暴露自己太和弟子的身份,受到限制的劍意只能夠他自保。

夏時的身體漸漸出現傷口,雖然不致命,卻可以最直觀顯示出兩人目前的差距。

秦樓還在不斷擾亂他的心神。

“……我知道,容四是因為你帶來的人間信息而瘋的,夏道友,你精心以容四作為紅塵城的突破口,是不是覺得自己算得很準?”

夏時啞聲道:“看到你不阻止他,我便知道這次失算了。”

“是啊,真是可惜,紅塵城并不是一個真正的城,你信嗎?它很快就要毀滅了,路三千這個時候會怎麽做?對了,你妻子還在他手上吧……哈哈哈,你知道路三千最大的能耐在什麽地方嗎?他總是能心甘情願讓人為他賣命,你們夫妻兩個都會被他利用到死,在這個紅塵城中,你們都不會得到閃善終!”

他話音剛落,兩人都聽到了破空聲,互相對視一眼,皆分開後退一步避開了那道突然飛來之物,但秦樓沒想到的是,夏時後退只是假動作,他飛身而起,一手将那物接住,卻是一杆通體暗紅的雁翎槍。

夏時收劍,以手指輕撫搶身,輕聲道:“定軍已至,我的關和劫都已破,再無挂念。”

秦樓臉色一變,他隐隐覺得眼前的男子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一直以來被陰霾籠罩的陰郁之态被奇跡般驅散,像是霧裏真龍終于露出鱗爪,須發皆張地騰躍雲端之上。

能讓一個男人在短暫的時間裏發生如此大的轉變,除了權力和武力,便只有他心愛的女人。定軍槍槍尖直入地面,夏時周身遍起一陣雷電之光,他手中的長劍發出陣陣嗡鳴聲,那種獨屬于青弭峰劍修的笑容又出現在他臉上。

帶着血,帶着煞,帶着這天下獨一無二的殺意。

秦樓是被太和捉進羅浮兩界門,他又怎麽會不知青弭峰劍修的特征!他立刻失聲道:“你是太和的人!”

夏時不答,他再次與秦樓戰在了一處,而這一次,處于下風的人竟是秦樓!

秦樓沉住氣道:“你們這樣會暴露在紅塵城所有人的眼前,就算是太和弟子,在羅浮兩界門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我不在乎。”

除了她,你們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讓我在意。

就在夏時與秦樓交手數百回合後,只聽得身後轟然一聲,定軍槍亦是發出了光芒。

※※※※※※※※※※※※

曲笙開啓雁門盾第一重境界的聲勢并不小,虛化的雁門關直接出現在紅塵城的上空,所有人都看到了這一幕。

“是外人。”

“他們不是第十六層的人,他們是太和的人!”

“哈,太和居然會派弟子來第十六層……他們可以使用靈力,應該不在紅塵城的規則裏……哈,好想殺……”

“那便讓大家試試身手吧。”玉丁香看着那座雁門關,語笑嫣然道。

繼容四發瘋後,城裏更熱鬧了起來。

只有一處是安靜的。

宅院裏,黑霧籠罩中的甜姑娘睜開了雙眼,她低聲道:“路三千,你不去幫那兩個人間之人,來我這裏做什麽?”

路三千輕易地推開了那扇已被符箓封印的院門,又将門虛掩上,但與他高潔的氣度不符的是,這位白衣谪仙手中居然提着一包油紙包裹的點心、

他笑得如沐春風。

“怎麽,不歡迎來串門的老朋友嗎?這個宅院,正是紅塵城的起點……城還是那座城,院子的一景一物都猶如當初,可惜的是,七千年未見,紅塵城的那位甜菩薩,又去哪兒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雞湯】

曲笙向容四投喂雞湯。

容四:這套把戲都是我玩膩的好麽?就算是魏國出産的雞湯也不行,讓路三千來!

曲笙:熊孩子欠揍!

——雞湯失敗。

夏時和秦樓互灌毒雞湯。

——兩敗俱傷。

路三千終于出場。

路三千:這屆修真界不行啊,這年頭還灌什麽雞湯,管飽的點心多實惠。

小甜甜:你滾!

路三千:唔,你餓不餓,我給你下碗面?

210、肩挑紅塵三千劫(七)

甜姑娘冷冷地看着路三千道:“有菩薩,便有修羅。太和将這些人關在第十六層,本就是因為這人極難殺死,索性任由這些人在這裏自生自滅,那麽我現在毀城紅塵城,不也是幫正道完成一件好事嗎?”

路三千不請自坐,他坐在甜姑娘的對面,将點心往旁邊的石桌上一放,慢悠悠問道:“只怕不然,甜姑娘,你知道修士最大的弱點在什麽地方嗎?”

“一情字。”

“這是普遍的認知,其實就我看,修士最大的弱點,便是不将別人的性命放在眼裏,動辄掌控生殺大權,以強者為尊,至使生靈塗炭。那些無意間殺死凡人的修士是這樣,那個曾經手刃了無數修士的你,也是這樣。”

甜姑娘不為所動:“修士得天獨厚,本該守護蒼生,我一生不沾殺孽,卻管不了別人,你拿我與他們相提并論,實是誅心之言。”

路三千搖頭道:“怎麽會呢,我是好意提醒,菩薩之手不該太多殺戮,但我知勸你不得,不然反傷了你我和氣,不若……我們倆打個賭如何?”

甜姑娘道:“你我之前還有和氣可言?早在七千年前,我将那人引到你面前時,大概你我的緣分就已經盡了。”

“秦樓的事不怪你,他是應我的劫數而來,原本我那弟子就是偏執之人,當年因為修了邪法,入了邪道被我逐出師門,而後堕魔,他心中極是恨我,又知我功法竅門,傳至秦樓這一代,窮途末路時,便循着祖輩留下的手劄進了羅浮兩界門尋我……甜姑娘,當初的事,你我互不相欠,只是造化弄人。”

“我不信造化,也不信命,我唯一信的,便是人心歹毒。”甜姑娘表情淡漠,輕聲道,“你莫要勸我,紅塵城本不該存在,第十六層的人該有自己的活法。路三千,你心心念念創造了紅塵城,又開辟了三千煩惱地,若說沒有私心,我也是不信的。”

路三千狡黠地一笑:“我沒有。”

然後,甜姑娘的臉上露出完全不相信的嘲諷神情。

他心中又一嘆,第十六層的人心思詭谲,又怎麽肯真的信他沒有私心?修到他這個份兒上,已經無聊到進羅浮兩界門跟這些老怪物耗着,還能對他們有什麽企圖?

路三千的私心,至始至終只有一件,只有看他與人間的那份“緣”,是否能幫他完成了。他看着在城中央高高豎起的那座雁門關,只對甜姑娘道:“我以三千煩惱地為賭注,你可願賭嗎?”

甜姑娘略有動容,道:“三千煩惱地是你的根本,也是羅浮兩界門中距離人間最近的地方,你肯拿出來做賭注,我相信你的誠意,但我卻并不想離開羅浮兩界門,人間與地獄……對我已經沒有任何分別。不過,我好奇你賭的究竟是什麽。”

“秦樓乃是我一劫,被新人帶進來的姑娘,乃是我一緣,想必你已知,她正在阻止容四,我不賭他們之間誰勝誰負,我跟你賭的是……這樣吧,我再加一個賭注如何?”路三千攤開手掌,那上面有一枚碧綠色的銅錢。

甜姑娘第一眼看過去,只覺得平常,她再運用天演術一算,便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驚道:“這就是秦樓想要的機緣?”

“确切地說,這機緣已不在我手,而在我最後傳人夜帝王的手上,這一機緣,乃是修真界之劫,若能發動,必定引發天下大變,但夜帝王遵從我的囑咐,已将此機緣留存與有緣之人,這件信物,便是開啓機緣之物,也是秦樓來到羅浮兩界門最想得到的東西。”

“你要以它為賭注?”甜姑娘表情複雜地看着那枚銅錢,這便是秦樓一生為之瘋狂的東西。

路三千卻十分随意地将那銅錢往石桌上一丢,颔首道:“我并不是來勸你的,也不阻止你,因為我相信那個姑娘……一個能在七百二十世界中活下來的人,她心中的城,已比你更強大。所以我賭的是,無論你如何肆意糟蹋自己的心血,紅塵城都不會有事,因為她的城,還在。”

甜姑娘默默坐了下來,她輕撫耳邊發絲,想了良久,才道:“江山代有才人出,當年我領悟這一法門,還是化神期,卻沒想到她築基期便有此境界。人體七百二十關竅,她竟然一一闖過,是你的天機之巧,亦是她心志足夠堅韌……可我仍然不能服輸,作為修士,十萬年時光都無法消磨我的鬥志,我跟你賭,若是你贏了,我任憑處置,今後絕無二心。”

路三千笑道:“我要你的忠心做什麽,我無非是想為這人間求個太平安穩罷了,而人只要活着,就要不斷做出選擇,我們的選擇,只需要忠于自己就夠了。甜姑娘,唔……你真的不來點心嗎?茶館的小花最擅長做這種白糖梅花糕,我都七千年沒吃過了。”

甜姑娘:“……”

※※※※※※※※※※※※

有經驗的獵手從來不會跟兇猛的野獸搏鬥,他們通常會巧妙地利用各種陷阱,困住它們,纏住它們,最後再一舉擒獲。

然而曲笙面對的畢竟不是一頭真正的野獸。

容四的攻擊力之強是她前所未見,本身已經超出了人類的範疇,但與此同時的是,容四還是一個戰鬥經驗比她豐富得多的頂尖高手。

事實上,這是一場靜默的戰鬥。

曲笙沒有動,容四也沒有動。

雁門關巍峨,虛化而出的城牆一層層困住容四,為了鎖住他的利爪,曲笙幾乎動用了她全部心力。

她的手持雁門盾,高踞城牆之上,看着下方的容四,雖然臉上仍是雲淡風輕,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汗水已經浸透了法衣,在重重危險之下産生的恐懼本能,激得皮膚上起了一層顆粒,那七百二十靈竅幾乎在瘋狂運轉,用了最大限度來為這具身體輸送靈力。

可還是不夠。

容四就站在重重城牆之內,那雙豎瞳一瞬不瞬地看着曲笙。他雙手攤開,可以很明顯地看出衣服下方緊繃的肌肉,他蓄勢待發,仿佛只要曲笙一有松懈,就可以立刻撲上去撕碎她的喉嚨。

容四終于開口道:“你以為只困住我就夠了嗎?甜姑娘已經開始崩壞這座紅塵城,用不了多久,路三千的心血就會全部完蛋,第十六層将會變成地獄,到時候你們一個都逃不掉……紅塵城的人無法殺死對方,但是你們可就不同了。”他的語氣殘忍,聲音尖銳,“當這座關城出現在紅塵城,那些人就不會放過你們了。”

曲笙已經感覺到有幾道氣息往此地而來,但她仍然不動聲色道:“如果你是指我會被紅塵城的人群起而攻之的話,那麽大可放心。”

她的雁門關,可不僅僅只有這個地步。

容四大笑出聲,他滿是惡意地道:“是嗎?他們已經來了。”

※※※※※※※※※※※※

雁門關外,董無忌帶着近十名黑衣修士來到這虛化的城牆下。

董無忌伸出手,輕輕碰觸了一下城牆的邊緣便收回,低聲道:“這股意志力幾乎可以跟紅塵城相媲美了,不過……若這關城是法寶,我們的确奈何不得,這次真是老天都站在我們這一邊,若是比除靈力以外的法門,呵呵,來十六層算是找對地方了。諸位,誰能與我一同破之?”

他身側右數第二的人上前一步道:“不才剛好鑽研過這種法門,我與董道友破城,其他道友輔攻即可。容四還被困在裏面,他為了突圍,定會幫助我們的。”

又有一人道:“除了丁香鋪,大概苦煞樓和西鸠閣也會出手,畢竟來人應該與太和相關,若是擒住,必定能引劍閣重視。”

董無忌道:“不錯,屆時就算談不成條件,讓他們損了弟子也是一大快事!咱們注意了,莫要讓他們搶走了肥羊!”

就在幾人準備動手之時,突覺得那城牆似乎暴漲了一圈,董無忌隐隐覺得不對,正要呼喝向後撤退,便見後方有幾名西鸠閣的女修倉皇跑了過來。

一女修還一臉怒容地道:“天殺的,秦樓居然連個新人都制不了嗎?怎地讓他放出法寶出來!”

董無忌臉色一變,向南街望去,只見幾道金光正如潮水般向此地蔓延,他此時聲音也有些發虛,對左右人道:“紅塵城禁制頗多,人間的法寶就算是極品,來到這裏少不得只能變成下下品才能使用,更別提連用都無法使用的上品法寶……這新人,究竟是帶了多少極品法寶進來!”

難道現在人間極品法寶已如此不值錢了嗎?

……

就在曲笙腹背受敵,丁香鋪和西鸠閣已經率先向曲笙方向出手之時,苦煞樓的人也已悄無聲息地向南街而去。

領頭的,正是曾與夏時相談甚歡的陳誠。

因為夏時和曲笙身份的暴露,這一次,連一向沉穩的老大也終于忍不住派出了屬下,而他的野心更大,若是能将夏時與秦樓一起拿下,那才叫一箭雙雕!

然而夏時畢竟不是曲笙這樣的窮修,那些他曾經以為一輩子都用不上,只能當做機緣留存給後人的法寶,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蓮峰琴、九乾歸一圖、千千網、四海如傾寶瓶、天羅扇、雷光陣……他不計任何代價地将這些法寶祭了出去。

夏時知道曲笙正在與容四對戰,他心裏只有一個念想。

能為曲笙拖延一時,便是一時。

211、肩挑紅塵三千劫(八)

看着那些層出不窮的法寶,一直在丁香鋪坐鎮的玉丁香終于從那張舒适的座椅上起身,她慢悠悠地道:“唉,苦煞樓的苦老大為了練那個破功,縮了十萬年,西鸠閣的智盧也被伏心心那個小丫頭關了起來,事到如今,這紅塵城還真的只剩我了啊……”

她身邊的人都已被派遣出去,唯獨還剩那個店鋪裏的小二。

小二默默轉過身,去鋪子裏拖出一個大箱子,他一腳将鎖踹開,把那箱子一揭,露出裏面黑漆漆的兵器。

玉丁香向那箱子走過去。

這幾步路,被她走得風情萬種,婀娜多姿,仿佛她不是去拿兵器,而是去與心愛的情郎約會。然而當她拿起那箱子裏塵封許久的兵器時,她的腰肢瞬間筆直,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從這行為冶豔放浪的女人身上發出,竟無絲毫違和感。

玉丁香手持的兵器,是兩把開山斧!

她看着上空飛過的法寶,笑眯眯地道:“真是好久沒見到這些飛起來咻咻咻的東西了,真是有點想念啊……”嘴上說着,她伏低了身體,右腳在地上畫了一個圈,然後足底一瞪,整個人如同飛箭般急速躍起!

玉丁香手中的開山斧呼嘯着旋轉起來,她在半空中追着那些法寶而去,然後暴喝一聲,雙手向前一擲,斧柄與斧頭分開,由兩條細細的黑色鎖鏈連接着,那斧頭向着空中的法寶直射出去,掄出一陣疾風,竟直接砍在了其中一件法寶上面。

夏時的法寶,皆為極品,幾乎盡出自宗師級煉器師之手,就算在紅塵城的禁制下只能被壓制在下下品,其材質仍然是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天才地寶。

可這法寶偏偏就沒禁住這一擊。

斧子劈上去之後,那法寶便顫了兩下,黯淡了光芒,被那斧子壓制得有些力不從心。

玉丁香躍到一處兩層閣樓頂,手上用力一扯,便将那一對斧頭扯了回來,再用力擲出去,這一次她借着力,再次躍上半空,身段靈巧地躲過了法寶的攻擊,那斧頭再次劈上一個法寶。

如果有人仔細看那斧頭,就會發現上面覆蓋着一層淡淡的銀光,那便是玉丁香曾經縱橫修真界最得意的法門——萬法劫殺。

在紅塵城的上空,這個已有七千年未出過手的女人終于再次拿起得心應手的兵器,如果砍瓜切菜般,在上空大開大合地劈砍那些法寶,以一己之力護住了下方之人。她大喝一聲:“還等什麽!放下門戶成見,誰能活捉這兩個人,丁香鋪裏的包子随他吃!”

苦煞樓的方向終于傳來一聲開山裂石的爆裂聲,一個油光锃亮的胖子從苦煞樓的樓頂撲了出來,也不見他有任何動作,那身體卻膨脹了兩圈,竟然輕飄飄地飄了起來,在各種法寶的攻擊下暢通無阻地穿梭着,手中還不斷在空中收集着什麽,只見他所過之處,所有法寶的能量幾乎都被這龐大的身軀吸走。

苦老大看向西邊的方向道:“智盧,別偷懶,趕緊出來幹活!”

伏心心正守在西鸠閣門外,她一聽苦老大的聲音,瞬間有些慌亂,急忙轉身想要進門查看密牢。

然而她一腳踏進門坎,便又縮了回去。

因為一個容貌普通,青布紮頭的中年女子正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伏心心生平最不要臉,她立刻扯出一個笑容道:“智盧姐姐,你聽我……”

智盧伸手便揮了一個巴掌,把伏心心打出三丈開外,冷聲道:“沒用的廢物,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還要我出手!”

她身後還跟着一名嘴裏叼着煙袋的美貌女修,那女修似乎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舍給伏心心,将煙袋在門框上磕了磕,道:“秦樓當年所說的機緣也說不定便應在此時,還要姐姐辛苦一次了。”

智盧不答,她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将其一抖開,霎時間秋寒四溢,地面被映成一片慘綠。她沉聲道:“便讓我這把劍,來會一會太和的新生之劍,看一看劍道傳承了十萬年,究竟能到什麽地步吧。”

上古紀的劍修本就不止太和一派,這智盧竟也是劍修中的高手,那慘綠之劍揮出一道劍意後,空中便有法寶應聲而落,她不似在房頂上閃躍的玉丁香,也不像功法獨特的苦老大,而是一步步在地面上行走,只是每十步,便揮出一道劍意。

十步一殺。

至此,紅塵城三大勢力首領終于全部出動,随着他們的出手,下方原本四處躲避的修士陸續沖了上去……陳誠帶着人包圍了夏時,而董無忌也與西鸠閣的女修們站在一起,開始向雁門關進攻。

紅塵城的戰鬥,終于全面爆發。

※※※※※※※※※※※※

曲笙吐出一口血。

容四的攻擊無比霸道,但是外面的人同樣來者不善,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真切體會到境界上的差距——就算不能使用靈力又如何?這些動辄活了數萬年,完全無視天道壽限規則的怪物,根本不會因為不能使用靈力而失去戰鬥力。

他們更殘忍,更霸道,甚至她能從那些攻擊中感覺到憤怒和不甘,帶着他們長久以來的戾氣和恨意,每一下都敲打在她的致命處,既毒辣又老練。如果,如果他們不是一個一個地被太和關進來,而是同時出現在修真界,那将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而這些人,恰好就在圖謀這樣的事……曲笙含着血苦笑,這種巧合總是遇到,她的氣運是不是太逆天了些。

容四的鼻子輕輕嗅了嗅,他露出犬齒道:“那三個人都出手了,如果不想被他們抓去人不人鬼不鬼的過活,最好跪下來求路三千大發慈悲,否則……”

曲笙露出疑惑的神情,道:“在你眼裏,魏國人就這樣沒有骨氣嗎?啊……說得也是,如果魏國人但凡有些骨氣,也不會被你們這些邪修禍害,他們難道就活該背井離鄉,難道就活該被做成丹畜,難道就活該國破家亡嗎!”

“閉嘴!”容四最聽不得這些話,他額筋暴起,終于按耐不住,向曲笙的右側突破!

容四的攻擊太刁鑽,正好與外面董無忌等人的攻擊配合,曲笙勉強撐住,但是心肺又是一陣劇震,喉頭一甜,險些站不住腳。

她看着容四,低聲道:“其實啊,我不是魏國人,我是個已經記不住家鄉在那裏的人,但我在魏國長大,我喜歡那裏的人,我喜歡晉城,喜歡角子街……可我知道,這世間也不光有一個魏國,也不止只有他們在受苦。容四,身為大乘修士,你不覺自己狹隘,可我卻覺得你可憐可恨,你作為修士,修邪法,愧對天道;你作為一個魏國人,是非不明,失敗只是必然結果,就像晗午神君一樣,你們都用錯了方法,才會帶着國家走向毀滅。”

“你懂什麽?怎敢妄言!”容四利爪一揮動,雁門關的城牆便是一道裂痕。

但曲笙已經不在乎了,在容四和董無忌的猛烈攻勢下,她此刻為了支撐雁門關強行提取丹田靈力,竟與晉階之時的法門運轉相差無幾,她說完剛才那段話,便覺得靈臺開明,體內湧起一陣玄奧之力。

曲笙曾經歷過晉階金丹期失敗,她又豈會不知,這分明是要晉階的前兆!

秋浮君的聲音突然在她識海響起:“此時不晉階,更待何時!放我出去,我為你護法!”

“不行……在這裏你的妖力也會被壓制。”

“曲掌門,我不要被人保護。”

曲笙一咬牙,右手拍向靈獸袋,一道白光飛出,純淨之氣溢滿天地之間,容四的臉色一變,他身形一低,便覺得體內的獸血正在退卻。

這是什麽?

容四擡眼望去,那白光入地化為一個俊美的白發男子,他極有禮貌地對容四颔首道:“天下四大兇獸,你取其一血脈傳承,是為天大的機緣,畢竟獸血雖兇,人卻有靈,怎會令獸血占了心神?你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并非是獸血之過,而是你的本性暴露。”

承認吧,你早就想這樣釋放自己。

承認吧,你需要這樣的借口。

容四的瞳孔驟然縮小,他被秋浮君三言兩語直切核心,心神已亂——而就在這個時候,秋浮君終于出手,他的手持透明龍角,口中念念有詞,乾坤一元之道的法門在繁複的法訣中被使出,純淨之光一層層淨化紅塵城的戾氣,為雁門關鍍上一層聖潔的銀色。

他一步步向容四走去,這天下至純至淨的氣息竟讓容四一步步後退。

而此時,察覺到秋浮君氣息的紅塵城諸人都是心中一驚,甜姑娘更是起身走到了宅院門口,她又在那個符號上加上一層精血,然後對路三千道:“秋浮也在,你算好的?”

“哦,差點忘了。”路三千把手中的梅花白糖糕放下,很有耐心地解釋道,“你們上古紀是有這麽一位秋浮君,我曾在游離境見過它,所以那小姑娘破繭而出的時候,我便知道……我贏定了。”

甜姑娘怒道:“好心計!有那丫頭的關城,再加上秋浮君的淨化,這紅塵城,必是要被你保下來了!”

路三千在甜姑娘的怒火下居然還點點頭,微笑道:“不止如此,我還知道她會是繼秦樓之後第二個在羅浮兩界門裏晉階之人,當年秦樓不正是在這裏躲過了震元雷劫的麽?而曲笙,也會在羅浮兩界門中,得到她應得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不能寫成可愛而又迷人的反派,但還是努力刷下時髦值吧~

畢竟這文裏的厲害角色,基本都有用。

以及,掌門要金丹啦~

212、肩挑紅塵三千劫(九)

在上古紀,聽過秋浮君名號的人不多,但至少化神期以上的大能都知道他的存在。曾經瀛川一戰,多少人的命運因此而發生改變,狄或、秋浮君、甜姑娘……直到現在,這些如雷貫耳的名字都已經淹沒在人間的時光之中。

只有一個地方還記得他們——羅浮兩界門。

看到秋浮君,那些老去的記憶紛至沓來,在這座容易讓人遺忘過去的紅塵城中,玉丁香、苦老大、智盧,甚至包括甜姑娘,他們似乎第一次發現,原來有些事,就算過了十萬年,仍然鮮活,仍然刻骨銘心。

但他們仍然只有戰鬥下去,為了自己,為了執念,為了重回人間!

因為在這個修真界,便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曲笙只有三百多歲,或許她的年紀對這個動辄壽限以萬年計的修真界來說,并不算什麽,但她同樣經歷過生死之戰,大大小小的戰役中,無論是什麽樣的修為,她也能站在所有人的最前方。

那是為了她心裏的關城,也是為了她想守護的一切。

随着靈力的湧入,她感覺腳下的雁門關變得越發踏實,磚牆如有實質,那上方經過歲月洗禮的細小裂痕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被風化的邊緣已經失去了棱角,甚至能在上面看到兵器的劃痕和酒火燒灼的痕跡……原來她的心,已經如此滄桑了嗎?

七百二十世界,每一個世界都是一個人生,每一場悲歡離合,都是她心中的情結。應果曾說,第一個通過七百二十世界的人,幾乎變成了另一個人,她當時太決絕,只以為本心在此,身在此身,又怎麽會變?

但這些世界的湮滅和重生,的的确确在潛移默化着她。大到一國一疆,小到一戶一家,演繹無數傳奇,看破無數因果……從七百二十世界裏走出的曲笙,其實已與原來不同。這種變化并不在外表,甚至也不在她的意識之中,而在于她的心境,已是一個看過滄海桑田,走過天涯海角的苦行者。

如今的金丹境,對曲笙來說,已是易如反掌,就算靈根不濟,被重新開過的七百二十靈竅也已暢通無阻。曲笙的身周不斷彙聚靈氣,在雁門關上形成一個漩渦,近乎招搖地向整個紅塵城宣告——她将金丹有成!

在南街與秦樓苦戰的夏時同樣看到了這一幕,他心裏一驚,第一個念頭就是想去為她護法。然而秦樓亦看出了他的心思,不僅攻擊速度更快,而且還對已經來到南街的陳誠道:“既然陳兄來了這邊,那麽,董無忌想必已經去了容四那邊了吧?”

陳誠立刻便明白秦樓的意思,他笑得十分誠懇,答道:“不止,西鸠閣的道友們也過去了,現在三位前輩都已出手,咱們這兒也該速戰速決。”

秦樓道:“有苦煞樓的兄弟前來相助,真是再好不過。”

夏時冷眼看了一眼陳誠。

先有豺狼,後又來了虎豹,他的法寶也被玉丁香等人聯手制住,而且他還感覺到,有一股危險的劍意正在一步步接近他。

夏時一想便知,一直被伏心心軟禁的智盧也出手了。在人間陷入修真狂熱前期,百家争鳴階段曾湧現出許多劍道修為高深的劍修,一部分組成了如今的太和,另一部分不願受門派束縛,大多自成一脈,而智盧,便是殺字道的傳人,與青弭峰還頗有些淵源。

他面對的是一場硬仗。

陳誠笑眯眯地出了手,他用的是一把雪亮短刀,出招時只能看到一片絢爛的刀花,如夢似幻,仿佛墜入花海,柔和的花瓣正順着春風迎面撲來。

如果你信了,那麽等待你的将是這世間最鋒利的刀鋒!

夏時立刻察覺,陳誠的刀中帶有幻術!

正當他接下陳誠的刀鋒時,秦樓同時攻擊他的肋下,而陳誠帶來的人也不甘示弱,足有七名修士,目爍精光,亦同時出手。

這時,腳步沉穩,仍是十步一殺的智盧,也已經快要接近南街了。

※※※※※※※※※※※※

容四幾乎被秋浮君完全壓制住,他不敢相信會在這個地方遇到秋浮君這種仿佛天生便是他克星的異獸,眼見雁門關上的靈氣越聚越多,而關外攻擊的董無忌不知道受了什麽阻撓,居然也沒能幹擾曲笙晉階,他便憤恨不已!

“你究竟是何來歷?”容四問道。

他一問,秋浮君便老老實實答道:“我乃上古紀異獸秋浮。”

容四本沒指望他回答,一聽之下竟然一楞,然後表情又猙獰道:“你身為獸族大能,居然肯委身幫一個只有築基期的丫頭,究竟還有沒有尊嚴!”

秋浮君雲淡風輕地道:“獸族遵循本心,倒是閣下已為階下囚,身負罪孽,又何談尊嚴?”

容四暴怒,他體內的獸血是越兇越戾,在這種情況下,兇性大法的他居然能擺脫秋浮君的血脈壓制,利爪一撲,便向秋浮君面門而來。

秋浮君手中龍角是他最早所得機緣,在手中可千變萬化,且因為種族不同,受紅塵城禁制最少,立刻便化為透明長劍,擋下容四的攻擊。

容四心驚,以為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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