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清儀不知道這是哪裏。
宮殿周圍空蕩蕩的,慘白的日頭高挂,映在漢白玉石階上,入眼之處一片刺目。
宮牆的盡頭,一個拖着長長宮裙的女子,正向自己跑來,時不時的回頭看一眼,仿佛後面有吃人的怪獸。
粗重的喘息聲,與淩亂的腳步聲混雜在一起,身後似乎還有兵戈交見的聲音。
快點……再快點……再快點!
清儀旁觀着,也能感受到幾分絕望。
忽然,宮裝女子停了下來,宮裙迤逦,她倒退了幾步。
清儀目光追随而去,心中一驚。只見女子面前站着一個滿身血污,帶着殺伐之氣,宛如殺神的黑衣男子。男子身後則是身穿盔甲,手中刀還在滴血的将士們。
“滴答……”
“滴答……”鮮血滴落在石階上。
“毒婦!納命來!”
一聲怒喝響起,宛如油鍋裏的一滴水花,瞬間全部沸騰起來。所有的将士們都舉着手中的刀,齊齊喊到:“毒婦!納命來!”
“毒婦!納命來!”
一聲高過一聲,所有人瞋目怒視,一步一步逼近,從一旁的清儀身上穿了過去,仿佛根本看不見她。
那個殺神般的男子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此時,宮裝女子已是無路可逃,渾身一軟,癱坐在地上,珠釵華盛散落一地,烏黑的長發披散,遮住了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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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儀打量她,女子看着十分眼熟,自己好像在哪裏見過。
“啊!”
就在此時,女子擡起頭看了過來,清儀吓得連退幾步,一屁股呆坐在地上。
那是,她自己的臉!
一陣天暈地旋,清儀再擡起頭,發現自己竟成了那宮裝女子,而黑衣男子已經逼至自己面前。
一雙眼眸漆黑,寒意逼人,銳利的讓人無法與之對視。男子垂眸看着,忽然開口了。
“陸氏,孤恨不得将你千刀萬剮……”
清儀呆看着他,眼見他光潔如玉,卻沾了絲鮮血的手,向自己逼近,然後猛地用力,一把鉗住了她的脖子!
“唔……唔……”清儀拼命的掙紮,拍打男子的胳膊。
“不……不要,不是我……不是我!”清儀意識模糊,嘴中喃喃道。
男人眼中恨意越發翻湧,手背青筋暴起……
“你該死!”
“咳咳……不是我!”
突然,清儀猛地坐起來,拉下捂在頭頂的被子,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鮮空氣。
還有些黑的寝殿裏,只聞她喘着粗氣的聲音,呆坐了一會兒,她摸摸自己的脖子,一陣刺痛,只覺得這夢真是可怕。
清儀長舒一口氣,抱着被子,慢慢地躺下去。她這是得了被害妄想症嗎?做了這麽恐怖的夢,也不知道夢裏的男子是誰,真是太兇了。她醒來後,都還記得那雙漆黑的眼眸。
等等……
她眼睫一顫,身子僵住了。如果沒看錯的話,剛才床邊是……有道影子?
清儀抓緊手中的被子,閉着眼睛,不自覺抖了起來。媽耶!她房間裏為什麽會有黑影?千萬不要過來!她生平最怕阿飄啊!
清儀大氣也不敢出一下,考慮着此時大喊一聲,侍女趕進來自己還活着的幾率,忽然心裏拔涼拔涼的。
“太子妃可是做噩夢了?”寂靜的內殿,一道冷淡的聲音響起。
“啊!”清儀吓了一跳,反應過來外面站的是人,這才慢慢拉下被子,露出一雙眼睛:“殿……殿下?您怎麽在這裏?”
大清早不睡覺,來她這裏吓人,蛇精病啊!
“孤來看看太子妃。”清晨幾縷光線照進來,天還未大明,男子逆光站着,一席黑色滾金邊的常服,看不清臉上神色。
“呵呵,多謝殿下。”清儀傻笑着應付,心道此人病的不淺。
介紹一下,這位便是她在大梁的合法丈夫,大梁未來的天子,現在的儲君太子殿下。
沒錯,她的身份還是挺能唬人的,特牛逼哄哄—大梁的太子妃殿下。
但是……清儀摸摸自己的脖子,上面全是汗水,寝衣也已經被汗濕。
“夜裏噩夢不斷,可是有什麽令太子妃害怕的事?”太子的語氣有些飄忽,加上整個人隐在陰影裏,有種古怪的氛圍。
清儀也說不清,她是個色厲內荏的,心裏再吐槽太子,其實還是有些恐懼他的,“沒……沒有。”她搖搖頭,忍着嗓子的幹啞,結結巴巴道。
“呵,是嗎?”太子看不清神色的臉上,出現了一抹嘲諷。清儀愣住,待仔細看時,只有一雙冷淡的眼眸盯着自己,并無異樣。
但清儀沒出息的……又打了個哆嗦。
媽耶這太子,怎麽看着有些眼熟……?
她抓緊手中的被子,聲音顫抖:“殿下,您不去……上朝嗎?”
聽到她的話,那冰冷的目光才終于挪開,太子并未回答清儀的問題,而是道“太子妃自嫁過來便一直身子不适,讓人宣個太醫來請個脈,好生地歇着!”
說罷,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轉身離去。
清儀:“……”說是來看她,卻露出一副看自己一眼,都會傷眼睛的表情來,男人果然都是大豬蹄子。
“謝謝……殿下。”提到生病一事,清儀心虛不已,手又悄悄的摸上了脖子。
外界傳聞,太子大婚前幾日,準太子妃大病一場,原本欽天監欲要推遲婚禮。熟料太子殿下情深義重,堅持完婚。外界都道太子妃好福氣,能得太子殿下如此看重。
若這太子妃不是自己,清儀便也信了。
大半個月前,她穿進這個身體裏,成為了準太子妃。無半點記憶的她,還沒能緩過神,就在原身母親的淚水,父親的呵斥聲中出嫁了。
兩眼一抹黑的她進了東宮,不僅時刻擔心自己露餡,還得小心扞衛自己的貞操,生怕那一日便把……呸,被太子給睡了。
幸好後來從陪嫁侍女的口中得知,原身伺候的那些侍女,因為伺候不當,已經被全部發賣了。這些陪嫁侍女,是後來原身的母親重新挑選的。
所以說,她偶爾那麽崩點人設,也不會有人發現的對不對?得知這個消息時,清儀熱淚盈眶,捧着侍女小莺的手,宛如遇到再生父母。
沒錯,這個小莺就是她的腦殘粉,有問必答,有令必從,哪怕全網黑也能手撕千軍萬馬的那種死忠。
前幾天,她從小莺嘴中套出,原來原主根本不是生病,而是上吊未遂!不,是已經成功了,所以才有自己的魂穿。額外補充,原身是為不能與情郎在一起,而上吊自盡的。所以說,太子殿下不僅被戴了頂綠帽,未婚妻還為了不嫁給他,上吊自盡,這得是多大的羞辱啊!
雖然很是同情這位太子殿下,但前提是,自己不是那個給太子戴綠帽的未婚妻:)
知道這件事後,清儀放下沒兩天的心又提了起來。很好!非常好!如果太子知道,她怕是小命不保了!
她怎麽比窦娥還冤呢?QAQ
清儀尚且沉浸在悲傷中無法自拔,但還是抵不過周公召喚,再次沉沉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經日上三竿。
靜悄悄的外殿,小莺帶着宮女們魚貫而入,手中端着洗漱的臉盆帕子等,蹑手蹑腳等候在外間。
小莺輕輕扣了扣門,問道:“娘娘,可是要起了?”
清儀正雙眼防空,無神的看着床頂,她嗓子疼得厲害,便拉了拉床頭銀鈴,算是回應。
漱口淨面,清儀像只提線木偶,任由侍女擺弄,一心只在太子的奇怪态度上。
“娘……娘娘!”頭皮一痛,小莺忽然驚呼。
“怎麽了……小莺?”因為自盡的原因,她的嗓子壞了,只能先養着,慢慢恢複。對太子的解釋,是高燒不退所致。
“您……您的……”小莺顫巍巍的指着她的脖子,轉而哭到:“可是殿下……”
清儀不明所以,附身對着鏡子拉開了自己的衣襟……
白皙的脖子上,青黑的指痕十分可怖,仿佛再用點力,就可以将這纖細的脖子輕易折斷。
這樣對比着,原本就漸漸消去的吊痕,就更加看不見了。
清儀猛地拉上衣襟,裝若無事道:“哭什麽,殿下不小心力氣大了一點而已。”
這話說的暧昧,其餘宮女們也沒有懷疑,只當小莺沒有經過事,大驚小怪罷了。并且更加羨慕清儀,覺得太子妃可真是受寵。
“都下去!小莺吓着了……就去歇一天,今日不用……你當值。好了……傳膳!”清儀忍者嗓子的痛,急促地吩咐下去。
“是。”小莺張了張嘴,最終忍下眼中的淚,應下退了出去。
所有人都離開後,清儀終于不再鎮靜,顫抖着拉開了衣襟,待看到那指印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所以,早上那噩夢,不僅僅是個噩夢?
清早出現在自己床前的太子殿下,和出現在自己脖子上的指痕……這中間的聯系……
清儀打了個哆嗦,渾身發軟,心裏一片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