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太子走後,長安城連着下了好幾日的暴雨,過了十來日才放晴。

緊接着天便一日比一日冷了下來,到了十一月初這日,清儀剛醒來,便發現窗戶外面亮極了。

“娘娘,你醒了,您快起來看外面下雪了。”小莺從外面推門進來,帶着一股寒風,說話時面前一陣白霧。

“這麽早就下雪了?”清儀一怔,她在現代時西安一年就下那麽幾次,都是快要過年的時候才下一點, 第二天就全部融化了,根本存不住。

“不早不早,這都冬月了。”小莺笑着道。

“那到年底豈不是更冷?”清儀問到。

小莺為清儀掀開簾子,又往窗邊的火盆裏添了幾塊碳,說:“那是自然,這才剛下雪,不到最冷的時候呢!最冷的時候,應該是臘月中旬,那時候家家都不出門了,都在屋子裏烤火。”

清儀裹着被子,嘆口氣道:“這麽冷,那我怕是要裹成球了。”

小莺習慣了這樣的冷,倒是不覺得什麽,她對清儀道:“娘娘是沒見街上那些小販,手都凍出凍瘡來了,還要在雪地裏賣東西。”

“清早莊子上送了菜來,奴婢看着那菜農凍的整個人都縮着,奴婢便讓人給他端了一碗熱乎的肉湯喝了。”

清儀這才認識到,古代人民的生活不易,寒冬臘月為了生計,還要在外面奔波。

“也不知道洛陽冷不冷……”她想到還在洛陽查案的太子,突然感覺自己有一丢丢像等丈夫回家的婦人。

“太子身邊都是大男人,肯定沒有侍女們驚喜,娘娘不如寫信問問,再給殿下帶兩件厚一點的衣服。這天變得可真快,殿下走時都沒有帶冬衣。”小莺建議到。

清儀點了點頭,自己現在吃住都是太子的,她給人送幾件冬衣,不過是舉手之勞。

用過早膳後,外面的雪越發的大了,屋子裏面燒着暖爐,比起外面的天寒地凍,簡直是溫暖如春。清儀縮在軟塌上,跟小莺一起做針線。

“娘娘您的針腳再放密一點。”小莺一面拿着繡篷,一面側頭指點清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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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儀點點頭,一副好學的模樣。

“娘娘,陸家來人了。”侍女敲門進來禀報到。

“是誰?可是我母親?”清儀将手中東西放下,下了軟塌穿鞋子,臉上挂着一抹笑。

侍女說:“是陸夫人身邊的嬷嬷,說來請您回去吃羊肉鍋子和烤鹿肉。”

清儀笑着說:“既然是母親身邊的嬷嬷,趕緊還不趕緊請進來。”

“是。”侍女屈膝行禮,然後恭敬地退出去了。

很快,陸夫人身邊的嬷嬷就進來了,是清儀常見到的林嬷嬷,見到清儀她先行了禮,半邊屁股坐在清儀賞的凳子上,雙手奉上一張請帖,神情謙遜道:“娘娘,大公子前日和姜家的四公子在西山狩獵,大公子獵了一頭鹿,夫人惦記着您,請您回去嘗嘗。另外,陸家的梅園裏的梅花已經開了,夫人準備過兩日在梅園設宴,邀您去梅園小住兩日,一起賞梅。”

陸家的梅園十分有名,是陸松祖父時期建的,陸松祖父愛梅成癡,親手栽種下一片梅園,裏面品種繁多。到了陸松這一代,梅園又擴大了幾分,每年冬日梅花盛開之時,陸夫人都要請人來梅園賞梅。

梅園在城西,與陸家的莊子挨在一起,剛林嬷嬷說陸大哥狩獵,想必就是在這莊子上。

鹿肉和梅花,不管哪一樣都對清儀充滿了吸引力。

“你回去禀告母親,我明日一早便回去。”清儀讓小莺把請帖接過來,然後對林嬷嬷說。

這請柬并非是燙金請柬,反而更像是花箋,淡青色的紙上描着幾朵梅花,上面還隐隐散發着淡香,看起來風雅極了。

林嬷嬷得了回複,又和清儀說了幾句話,便起身告辭離開了。

清儀收拾好了東西,第二日清早便直接去了梅園,馬車剛停下,她就聽見了一陣開心爽朗的笑聲,“清清,你回來了,三哥可想死你了。”

她掀開車簾,只見陸家三哥大步從門口走了出來,少年臉上滿是笑容。

“三哥,你怎麽出來了。”清儀微微一笑。

陸三哥徑直來到馬車前,笑呵呵道:“還不是母親惦記你,大清早的就催我在門房等着。哎!你三哥我怎麽就這麽命苦?”

清儀原本與這個三哥不熟,但是陸三哥的性情很好,她不覺也覺得十分親切。

借着陸三哥的手跳下馬車,清儀手裏抱着暖爐,身上還裹着一件厚厚的披風,但寒風吹過來時,她還是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三妹和六妹從荊州回來了,要不是母親寫信,這兩個丫頭怕是能在外祖父家一直待到過年。”陸三哥搖搖頭道。

清儀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有兩個嫡親妹妹,分別是三姑娘陸雲姝,和劉姑娘陸雲淺。只不過這兩個妹妹在她大婚後就去了荊州外祖家,上次陸老夫人過壽她沒見着,所以差點忘了這兩個妹妹。

原本陸雲姝和陸雲淺是要回來給祖母祝壽的,但外祖母忽然生了一場大病,倆人便留在荊州。

這幾日外祖母的病情好轉,她們就回長安過年了。

“我好久沒見雲姝和雲淺了,剛好見見。”倆人一同往梅園裏走去,一面說到。

見過陸夫人和兩個妹妹後,除了陸松他們一大家子都聚在一起,中午吃了羊肉鍋子和烤肉,清儀整個人都滿足的眯上眼睛,抱着肚子哀嘆:“這樣下去,明年春天我身上該要長好多肉了。”

本來冬天就愛長肉,她還吃的多,真不敢想象一個冬天結束,自己會重多少斤。

“阿姐,咱們去院子裏看看梅花,順便再消消食?”雲姝今年十三,她從軟塌上溜下來,開心的提議到。

“嗯……”清儀內心是拒絕的,屋子裏面這麽暖和,屋子外面寒風習習,出幹什麽?

但小姑娘的精力比較好,半拉辦拽的把人拉了出去。

從陸夫人的住處出來沒多久,清儀就看到了大片的梅花,天空又飄起了雪,清儀手裏捧着手爐,心中的不情願倒是消退幾分。

“阿姐先等等我,我回院子裏去取筆墨,一會兒可以在山上的亭子裏作畫,阿姐也幫我瞧瞧。”雲姝的性格看起來很好,跟原主并不像一對姐妹。

清儀點點頭,待雲姝離去後,便在梅林邊緣慢慢走着,等着她回來。

她站在梅花樹下,仰頭看着,細小的雪落在她的眼睑,讓她不自在的閉上了眼睛。

“朱粉不深勻,閑花淡淡香。細看諸處好,人人道,柳腰身。”身後忽然響起一道男子的聲音。

清儀睜開眼睛,回頭看去,見是一個身穿一襲白衣,背上背着一把琴的男子,他頭戴玉冠,星眸含笑,姿态風流,站在清儀身後的梅花樹下看着清儀。

“你是何人,當真是無禮。”小莺上前一步,橫眉冷目道。

男子也不計較,笑着沖清儀拱手,告罪道:“在下冒犯姑娘,還請姑娘恕罪。實在是姑娘方才人比花嬌,讓在下情不自禁。”

“你這登徒子,還敢再說?”小莺氣急敗壞道。

白衣男子也不惱,只是看着清儀,一雙星眸深情,仿佛能将人溺斃。

清儀微微一笑,沒有惱怒,“既然在這梅園中,想來應該是幾位兄長的朋友,我怎會與公子計較。不過我乃膠東郡王王妃,公子可莫要喚錯了。”

“你是陸家嫡長女?”男子似乎有些吃驚。

清儀點了點頭,道:“我在此處等小妹取東西歸來,公子若是無事,便自去吧!”

白衣男子嘆了一口氣,拱手道:“在下告辭。”

……

“原以為遇上了美人,卻不想是陸兄的妹妹,真是令人嘆惋!”梅林山上的亭子裏,剛到的梅家六公子道。

“梅六你怕是向與陸兄較量較量了,竟然如此膽大包天。”蘇家的五公子指着梅六哈哈大笑。

陸晏山也不負衆望,冷清的臉上浮現一絲不悅,擱下酒杯道:“我看今日就不錯,不如去林子裏?”

梅六苦笑道:“是在下不知,還望陸兄莫要怪罪。不如在下撫琴一曲,為陸兄賠罪?”

“這個好!”幾人附和到,陸晏山雖然不悅,但是便也沒說什麽。

清儀她們來的時候,便遠遠地聽見了一陣琴音,再走進便聽到一道男聲,“數萼初含雪,孤标畫本難。香中別有韻,清極不知寒。”

她擡頭看去,見山上亭子裏坐着幾個人,男子頌梅的清朗之音飄入耳中。

見清儀好奇,雲姝便笑着道:“阿姐可能不認識,作詩的那是姜家四公子,坐那撫琴的是梅家六公子,都是大哥新認識的好友。”

“姜四公子?”這已經是她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了。

清儀是記得這個人的,但卻是因為太子,因為小說中提起過,姜四公子就是太子那個伴讀。太子兩輩子,姜四公子都是他的心腹。

雲姝點點頭,提起裙擺向山上走去,扶着一支紅梅,轉頭笑容明媚,“阿姐來吧!我們去找大哥玩兒。”

“不太好吧!”清儀想到陸大哥的冷臉,就有些發怵。

“沒事的,咱們大梁的規矩沒那麽多。”雲姝拉着清儀,笑着往山上走。

清儀想到陸大哥出行時,女子們擲果盈車,便知道大梁極為開放,對女子的束縛沒有那麽多。

“大哥,我和阿姐來蹭你們的場子了。”進了亭子,雲姝便笑眯眯的負手道。

陸大哥看了一眼兩個妹妹,點點頭。

清儀卻是一眼便看到了剛才的那個出言調戲自己的男子。

“見過王妃。”一曲恰巧結束,梅六唇角含笑,看着清儀。

“又見面了,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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