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文珊靠在床頭，安安靜靜地不說話，周遠一看她的臉，就知道她已經什麽都明白了，只是她不哭也不鬧，他現在反倒是有點拿捏不準，不知道文珊心裏到底怎麽想的。

沒有刻意去提這件事，周遠走過去，坐在床邊，與文珊四目相對。

“我聽不到了。”文珊開口，嗓音還是很喑啞，眼裏也盛滿了委屈。

她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會面對這種局面，原本只是去樓層另一端找學生而已，出了這種事不說，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失去聽覺，這對誰而言，都是極大的考驗，文珊再冷靜自持，也亂了心神。

她就這麽坐在那裏，眼睛濕漉漉的，卻是沒有眼淚掉下來，周遠伸手，抓住她緊緊揪住被單的雙手，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分開來：“有我在。”

他對着她的眼睛，确保她可以聽到，一字一頓地說道，伺候，便是良久的沉寂，文珊看懂了他的話，但是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他說：“有我在。”

其實，她是心安的，透過他的雙手傳來的溫暖的力量緊緊圍繞着文珊，她知道他會一直在她身邊，只是如今的她……

“醫生怎麽說？”文珊開口問道，她希望自己能對自己的身體有切實的了解，不管怎麽樣，她希望周遠能對她如實相告“實話告訴我。”

“只是暫時的，寶貝，放心，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周遠拿出手機打了這幾個字，看文珊看到了，又加了句：“沒關系的，恩？”

文珊看着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删掉，眼淚忽然就下來，她怎麽會這樣了？怎麽就忽然聽不到了？

周遠意識到文珊情緒的崩潰，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懷裏，慢慢摩挲着，穩定她的情緒，安撫她此刻的不安。

文珊終于累極睡過去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周遠幫她也好北郊，輕手輕腳地出了門，Shawn就在隔壁房間，他敲門進入。

“怎麽樣？劉偉程還在醫院？”

“是，就在同一樓層，後來又來了幾次，說是想見文珊。”

“恩。”周遠只是表示自己知道了，沒有多說什麽，“安排一下，我明天去趟X大。”

第二天一早，劉偉程就守在了文珊病房門口，周遠喂文珊喝了粥，摸摸她發頂，打出一行字來：“寶貝，劉偉程在門口，你見見他嗎？”

文珊想起在熊熊大火中呼喚自己的那個聲音，明白周遠的意思，點點頭，問他：“你不介意啊？”

她的臉色還是透着些蒼白，周遠親親她額頭，打了字給文珊看：“沒事，我正好出去一趟，你們聊，乖。”

文珊點頭，沖他擺手，眼裏倒是一片淡然。周遠再不放心文珊也要出門，安排了Shawn守在門口就離開，當然，他面對劉偉程的時候，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完全沒有将這個潛在的“情敵”放在眼裏。

劉偉程在Shawn虎視眈眈的目光下大着膽子直接走進了文珊的病房，畢竟剛剛周遠的那表情……應該是默認的吧？

文珊坐在那裏，顯然是專門在等他。

劉偉程一時激動，走過去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就開始告白：“文珊你沒事吧？我知道周遠願意讓我見你就是你沒事了，你知道嗎？你沖進火場的時候，我才真的體會到了心痛的感覺，我知道你不會喜歡我但是這些話我現在一定要告訴你，不然以後……以後我就出國了，大概也沒機會再告訴你了。我知道你是覺得我年紀小，感情也每個定性，對你就是圖個好玩，但是我是真的喜歡你，文珊，我是認真的，在你之前，我從來沒有這麽認真地喜歡過一個人。”

他低着頭在那裏傾訴情懷，怕看到文珊的視線就會說不下去，所以始終不敢擡頭。

文珊聽不到聲音，只看到他低着頭，也并沒有看到他上上下下說個不停的嘴唇，她開口：“我暫時聽不到聲音，你擡頭看着我好不好？”

“恩？”劉偉程聽到文珊的話才意識到不對勁，是啊，她都沒有攔着他語無倫次的告白，那他說的那一長串……不對，文珊為什麽聽不到？

劉偉程疑惑地看着文珊，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放，他伸出手來在耳朵邊比劃，不知道要表達些什麽。

“沒關系，我可以說話的，你可以打字給我看啊，”文珊輕輕笑笑，繼續開口：“這次真的謝謝你。”

“你聽不到？”劉偉程一字一頓地說着，确認着這個不可置信的結果。

“醫生說是暫時的，你不用擔心，周遠也說很快就會沒事的。”文珊開口，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子的狀态會持續到什麽時候，但是她不希望大家再因為她的事情擔心。

劉偉程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拿出手機在鍵盤上敲打了片刻，将屏幕放在文珊眼前。

“文珊，我要出國了，雖然你依舊不喜歡我，但是我很開心這次可以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守候在你身邊，你要照顧好自己，身體恢複之後也要告訴我，好嗎？”劉偉程知道，不管她健康與否，她身邊的那個人，都不會是自己，文珊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嘴裏念念有詞的依舊是周遠，而他，不過是她匆匆人生中更為匆匆的一個過客罷了。

“那你……保重，”文珊開口，“祝你幸福。”

劉偉程擡頭，看着她，重重點頭，他要離開這個城市，這個國家，這個女孩子，如今看到她一切都好，有人在身邊照料，他已經安心，哪怕現在的她正在面臨疾病的折磨，也有人會對她不離不棄，他已經足夠安心，自然不會再待在文珊身邊惹她煩惱，劉偉程明白，要不是這件事，他始終都不會有機會離文珊這麽近。

他起身，彎腰，趁文珊不設防，輕輕在她額頭落下一吻，輕的像是沒有觸到一樣。

文珊躲閃不及，等她明白過來，劉偉程已經退開。

Shawn在門口看的膽戰心驚，暗自慶幸還好劉偉程退開了，不過他也已經做好了随時進去的準備，否則周遠回來要是知道這事……他現在就可以預想到自己的結局了。

周遠到了X大，先去幫文珊辦理了請假事務，她現在需要修養，段時間內沒辦法再去學校上班，但是周遠知道，文珊熱愛她的工作，她不會輕易離開，所以沒有直接去幫她辭職。

處理好了工作上的事情，周遠便在車裏等着。

果然，沒過多久，趙老師就出現了，她臉上的焦急之意很是明顯，整個人也略顯憔悴，對着周遠緩緩降下的車窗，有些不知所措。

“周先生，對于文老師受傷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可以去找她道歉，祈求她的原諒，但是請你先不要插手我的工作可以嗎？”

驕傲如她，這會兒也在周遠的注視下軟了下來，絲毫不見往日強硬作風。

“你在電話裏告訴文珊樓層裏還有學生的時候，恐怕是沒考慮到這些事情。”

“我……我以為消防車就快來了，所以就……可是我在這裏讀書這麽多年，現在畢業留校任教，你這麽做我就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你不能明白這裏對我的意義，離開這裏之後，我的人生就沒有意義了，周先生，麻煩你，不能這麽對我。”

“這麽對你？”周遠冷笑，“如果不是文珊說她不屑于再跟你計較，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趙老師你現在應該是在警察局，而不是站在我的車旁邊說話，你不會有這個機會的。”

“求求你，求求你，真的求求你。”趙老師的聲音很小，小到只有她自己可以聽到，一夕之間失去她這麽多年來引以為傲的一切，這對于她來講，是致命的，尤其周遠還特意跟人打了招呼，她以後在這麽圈子裏一定混不下去的，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才好。

周遠無心再跟她浪費時間，如果不是這個女人，文珊又何至于受到那些傷害，以前的事他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這次，如果不是文珊求情，他一定會讓這個女人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

“我只說一次，這些是你應得的，敢做就要敢當，我看在文珊的面子上饒你一回，這件事就這麽結束，這些後果是你的自己作的，那你就承擔吧，如果你再去打擾文珊的生活，別怪我真的下手。”

周遠發動車子迅速離開，文珊還在醫院，他現在不想放她一個人待着，至于趙老師，他能做的已經做了，現在的這些，已經是他最大的仁慈。

趙老師一下子就癱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辦公室裏的其他人看着這一幕，也只能扼腕嘆息，大概這就是所謂自作孽不可活吧，文珊還在醫院裏，他們對趙老師，自然是同情不起來。

☆、終章

周遠回到醫院的時候，文珊剛剛吃過午飯，他急着回來，午飯自然是沒吃的，醫生說文珊的嗓子問題不大，可以吃一些清淡食物，所以周遠打包了些她平時愛吃的菜過來。

“我可以吃嗎？剛剛就喝了粥。”文珊開口，嘴裏還帶着些許委屈，她現在真是好餓，平時吃菜口味都比較重，這一下子回到清淡，她的确很是不适應。

周遠點點頭，走過去在她病床上支起了小桌子，将菜一道一道擺好。

醫生說文珊耳朵的問題住在醫院的話作用不大，建議他們回家，說不定文珊心情好了，耳朵也就好了，情緒影響的感染力也很大。

周遠權衡再三，點頭同意，只是這件事要怎麽告訴文珊，變成了一個問題。

文珊看他的臉，就知道他有話要說：“怎麽了？有什麽不方便告訴我的嗎？是不是我的耳朵……”

“沒有，”周遠搖頭，在那裏打字：“醫生說建議我們回家治療，我今天去學校幫你請假了，怕你在家無聊。”

“沒關系啊，”文珊笑笑，她知道他的擔憂，“我回家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的，我們回去吧。”

關于病情，她卻是決口不提，周遠知道她心裏難受，可是如果她對着他都不能表露出這些感情的話……

“寶貝，我們回家慢慢治，醫生說了情緒也很重要，所以放輕松，好嗎？”

“恩，我知道，我們回去吧。”

周遠又喂了口湯給她，伸手輕輕擦掉她嘴角的一絲濕潤。

分割線……………………………

半個月後，文珊的耳朵忽然就能聽到聲音，周遠看着她，眼裏自然是止不住的驚喜，不過……他在家裏精心準備的求婚也就這麽暴露在她眼前了。

之前周遠仗着文珊聽不到，每天都在樓下客房忙活，準備了不少東西，文珊也每天都待在樓上，自然是沒機會看到的，這下可好，兩個人四目相對，都有點不可置信。

周遠：……那個啥，沒想到你會來客房。

文珊：我沒讓林阿姨告訴你，就是想給你個驚喜，然後聽到家裏樓下有聲音，就下來看看了。

周遠：……那現在，你假裝看不見還來得及嗎？

文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