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元寶髻
髻鬟記之元寶髻
塵世元寶髻,
名動天下霜。
欲得睡神顧,
時時擾君夢。
她是樓淩國六公主樓霜,小字元寶。
她和五姐因容顏傾城,而名動天下。分別有賽雪與欺霜之名。
容顏美否,她不是很看重。她只對各種新鮮事物好奇。
因公主之身與貌美拖累,她不能四處游歷,去看不同風景與新鮮事物。
及笄後,父王母後積極給五姐和她物色驸馬,不久,便物色出人選。給五姐物色的是三元及第的當朝文武狀元。給她物色的是當朝探花。
她覺得她和探花彼此都不認識,就被賜婚,心中十分不舒服。
為了不被擺布,她就逃了婚。
那段時日,四皇嫂常給她講婚姻自由,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她聽都沒聽過的童話故事,她受其影響很深。便決定離家出走,去找屬于自己的睡美人。
四皇嫂給她講過很多童話故事,她最喜歡的是睡美人。
她覺得睡美人應該不只有女美人,還有男美人。
她決定要找一個睡美男作為自己的驸馬。
游歷期間,她心心念念打聽哪裏有睡美男。
不久,還真被她打聽出世界上真有睡美男,而且也住在一個森林裏的城堡裏。
給她消息的是一對夫婦。那對夫婦男着黑衣,女着白衣,容貌都很美。
那女子還送她一對藍珠金環的發飾,說戴着發飾,就能進入神秘城堡。
她很感激。
她在森林中,歷經千辛萬苦,終于找到了那座城堡。
城堡很大,乃黑白兩色,十分雄偉。
她進入城堡,在城堡中的一個軟塌上發現了一位睡美男。睡美男墨發如瀑,容顏如玉,墨睫如扇,胭唇如花瓣,真真絕色,不輸于她和五姐,還有那黑衣公子白衣女子。
她想起睡美人的故事,便忐忑地親了親美男胭唇,試圖吻醒他。
誰知,親過後卻毫無作用。美男并未醒,只是墨睫微不可察地輕顫了顫。她又親了睡美男幾次,他還是未醒。
她發愁地在他身邊呆了幾日,用各種方法想讓他醒,都無作用。
她想去外面找大夫,卻發現自己走不出去。城堡周圍似乎有一層結界擋着,她怎麽也出不去。
她無奈,只能回去繼續守着睡公子,想方設法讓他醒。
一日又一日,她每天都會親他幾次,希望可以把他吻醒。
時光流逝,她在城堡中待了很久很久,久到可能已經有幾百年。
她不吃不喝,不死不老。城堡中的時間似乎靜止。
她想父王母後,想兄弟姐妹,直到茫然麻木。唯留要喚醒他的執着。
幾百年後的一日,他突然醒來。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雙眸,他的眸如霧如湖如深淵,仿佛滲透了她的靈魂。
“你是誰?”他開口說出第一句話,嗓音有些微的沙啞。
“樓霜。幾百年前樓淩國的六公主。我守着你幾百年了,一直在等你醒來。”她喃喃着。
“你怎麽進來的?”他疑惑。
“一位黑衣公子和一位白衣女子告訴我的,他們送給我這個。”她指了指頭上的藍珠金環發飾。
“哥哥又想做媒。哼,我不會如他意。你死了心。我不會喜歡你。你走吧!”睡公子看來很懊惱。
“我出不去。”
“你把頭上的發飾拔了,就能出去了。”
“啊?”她欲哭無淚。
她拔了發飾,走向城堡之門。
誰知剛踏出門一步,她的青絲瞬間化作白發。
她忙又縮回城堡。
“這是怎麽回事?怎麽會這樣?”她跑回去,驚恐地問睡公子。
“剛才忘了。這座宮殿裏的時間和外面的時間不同。幾百年過去,你本該是已死之人,所以到外面就恢複原樣。”他懶懶地說着。
“我該怎麽辦?你是誰?你,你怎麽睡那麽長時間?”
“我是睡神夜眠,我每次入睡都是幾百年。”
“……”看來他的醒和她毫無關系。親他之事還是不要說了。
她不能出去。他便留她在殿中幫他做事。
他有一房間專用來織夢。
他交給她的任務便是讀各種話本,編各種故事。然後将所思所想之故事輸入流光夢囊。
流光夢囊因夢的不同而顏色不同。夢囊五彩斑斓,十分美麗。
她很喜歡做織夢之職。
他有時和她一起織夢,有時出外搜集話本,搜集人間之事。待夢囊做的夠多後,他會帶着夢囊出去,灑入人間。
她又在他身邊呆了幾百年,幫他織了很多夢。
他對她從來不假辭色。總說讓她不要妄想于他,他是不會喜歡上她的。
她不知自己是否喜歡他,是否對他有男女之情,只是将他作為唯一的執着與依賴。因為她孤獨的生命中唯有他一人。
後來有一日,他散夢歸來,帶回一位女子。從此殿中,不再只有她和他。
那女子溫柔賢淑,比她更像一位公主。
女子名白娴雅,他喚她娴兒。
他對娴兒溫柔體貼,不同于她。
他說,她是別人硬塞給他的。而娴兒才是他自己尋到,真心喜歡之人。
他讓她在織夢之餘,侍候白娴雅。
她心中不無酸楚,原來,在他眼中,她只是個奴婢。
她默默做事,很少與他們說話。只是靜靜看着他對別的姑娘好。
他會關心娴兒餓不餓,渴不渴,冷不冷,熱不熱,有無睡好,快不快樂,悶不悶……還會逗娴兒笑。
他從未關心過她一句,問她一句好。
娴兒說,認識他之前,她常做關于他的夢,她和他很有緣。她在夢中就喜歡上了他。
聽娴兒如此說,她想起她織的很多關于他的夢。不由心中酸澀。
娴兒有他的元氣護着,不受流逝的時光影響,可以出去看看風景。她未對娴兒說自己之事,娴兒不知她不能出去。有一次,覺得她過得太悶,硬拉着她出去。
出去一瞬間,她已然滿臉皺紋,面目蒼老。
她被娴兒及時拉回,雖老矣,命還在。
娴兒很自責,一直跟她道歉。
她望着窗外,默然無語。
他回來,看到蒼老的她,聽着娴兒的自責,只說了一句,“沒死就行。”
她撫着滿是皺紋的臉龐,輕輕一笑,一滴淚滑下。
那夜,殿中很冷。
她聽着另一個房中隐約傳來的歡聲笑語,靜靜地來到殿門前。
窗外一片白色,有晶瑩的雪花緩緩飛舞。下雪了,很美!她很向往!
推開門,冷風襲來,吹入殿中。
她含着笑,一步一步走向門外。
門外雪花飛舞,天空墨黑如淵。
她擡頭望去,寒風吹過,她覺得自己衣裙飄飛,身形虛無,也要随風而去。
她的身體漸漸飛散……
再見了,夜眠,她幾百年的執着。
如今,一切都随着她的身形魂魄而消散。
身魄,靈魂……漸漸在飛雪中消散,與雪融為一體。
她對他,從此再無執着!再無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