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節課剛結束,時間已經過去很久,這小孩很能忍

交通被阻斷,地理位置加上天氣以及受災面積等等的影響,施救工作變得束手束腳。

跟着下車的人驚呼道:“天吶,都這樣了還能有活的嗎?”

“有一個是一個,以前另一面也發生過山體滑坡,當時存活下來的人不少。”

“但是死亡的更多。”

“那沒辦法的,老天發怒了不死也傷。”

救援工作已經從破體側面開始展開,附近村莊也有自發前來幫忙的村民。

大概一小時後有人喊:“這裏有人!”

然而受困人員被挖出時已經沒了生命跡象,衆人表情一僵,然後繼續。之後這樣的情況出現的越來越頻繁,從最初的驚喜到最後的麻木和悲痛,那一具具姿勢怪異軀體破敗的死亡人員不停沖擊着大家的大腦皮層。

臨時辟出的安全點,小板子上不斷變化的傷亡數據讓人心涼。

雨沒下了,空氣裏依舊潮乎乎的。已經是晚上,從車上接了電源做臨時照明。

餘晔将扒到一半的飯盒扔下,嘆了口氣,低頭蹭着手上被劃開的小傷口。

“土層這麽厚,作業面這麽小。”餘晔擡頭看看天,“似乎還要下大雨,這樣下去救援工作還怎麽做。”

發生次生災害的可能性非常大,若是大雨一下,很可能就要放棄救援,人命在這一刻顯得這樣微不足道。

曲申楠跟着将飯盒放下,“半小時前挖出來一名孕婦,當時還有生命體征,但最終還是沒有把人救活,我的手上一下子就去了兩條命。”

餘晔轉頭看他,保持沉默。

曲申楠說:“從業以來眼睜睜看着重病患者離世已經是常态,最開始很難接受,可別無他法,你的能力有限,你只能做到這樣。我的老師告訴我,醫生這兩個字代表的是拯救生命的那個過程,而不是必須救活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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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幸存者被挖出,曲申楠連忙起身跑了過去,他的身影很快融進黑夜裏。

所以在過程中,盡力就好。

第二天依舊是陰天,但山體發生了變形,搜救工作更加變得小心翼翼。

房屋被擠壓扭曲,餘晔在外圍走動時左腳一個不甚被卡在了石縫裏。

“別動。”曲申楠回身到她跟前蹲下,一手撐住石塊,一手握住她的腳踝,輕輕轉動了下拿出來。“盲目用力容易受傷。”

一人蹲着,一人俯身看着他,兩人身後是大片的廢墟。

餘晔側了下頭,說:“我沒幻聽吧?”

曲申楠朝後方爛成一堆的破房子看了眼,“沒有。”

很淺的敲擊聲一下接一下的自那個方向傳來,很輕微,細弱到一個不注意就會忽略過去。

曲申楠連忙說:“我去找人,你呆着不要進去,也不要随意走動。”

餘晔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後方突然傳來一些雜音。

餘晔還沒反應過來,只見曲申楠臉色突變,喊了聲:“餘晔!”

☆、11

等周圍安靜下來,餘晔睜眼所見都是不見五指的黑,整個人更是麻木的,她動了動手指和腳趾,并沒有覺得吃力。

曲申楠壓在她身上,又明顯的呼吸起伏。

這裏被架出來一塊死角,兩人很幸運的被鑲嵌在裏面。

餘晔叫了他一聲,曲申楠沒什麽反應。

餘晔手伸上來摸了摸曲申楠的身體,似乎沒受什麽傷,只有頭部有點濡濕。

砸破腦袋了。

餘晔用力拍了拍曲申楠的臉,“曲申楠,醒醒!”

這個時候睡着了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就這麽拍打了快十來下,曲申楠悠悠轉醒,還處于迷迷糊糊的狀态,叫了聲,“餘晔?”

“嗯,你感覺怎麽樣?”

曲申楠在她身上趴了會,才吃力的往一邊做移動,然而空間有限,到最後依舊有半個身子癱在餘晔身上。

“抱歉。”他說。

“這個時候還道什麽歉,你人怎麽樣?”

曲申楠咳了聲,“沒什麽大問題。”

空間狹小,不知道封閉性如何,也不确定多久能出去,甚至還能不能出去也是個未知數,若施救用時過長,加上空氣流通緩慢,他們或許會被活活悶死。

“現在這麽個體位算不算是我占你便宜了?”

曲申楠又咳了下,“你要這麽想我也無所謂。”

餘晔輕輕在他背上拍了拍,笑着說:“你這麽嬌滴滴的被人摟着的經歷以前有過嗎?”

“現在這個情況你覺得聊這些合适嗎?”

“不然呢?”餘晔說:“你覺得聊現下環境,聊空氣密度更好一點嗎?”

事實上,不管聊什麽也确實沒區別,只是對于餘晔這麽心大也是有些意外。

曲申楠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餘晔探手上來又摸了摸他的後腦勺,曲申楠的頭發很軟,柔軟到會讓人有種這個人很溫柔的錯覺。

餘晔想起不久前曲申楠不顧一切撲過來的一幕,想了想,說:“如果我們運氣差點,現在可能已經被石塊壓扁了。”

這倒是真的。曲申楠嗯了聲。

餘晔說:“你怎麽會有勇氣沖過來?”

“下意識反應。”

餘晔輕笑了下,“你的下意識反應真是大無畏。”

安靜了會,餘晔微微扭頭,嘴唇正好貼上曲申楠的耳廓,她也不在意,就那麽貼合着說:“我不希望你出意外。”

曲申楠的頭就靠在餘晔的肩窩裏,耳朵上薄弱的皮膚接觸到餘晔的呼吸瞬間滾燙起來,體內熱度一下子莫名其妙全部集中在這麽一個地方,拼命的往外沖。

黑暗中,曲申楠忍着臉熱,抿了抿唇,“沒那麽容易出意外。”

“你的頭已經砸傷了,現在根本不知道傷口有多大,會被困多久也不清楚,時間一長會不會留下後遺症也不好說。”餘晔頓了頓,又加了句,“我希望哪怕我死,你也要好好活着。”

曲申楠心裏毫無征兆的被刺了下,他立時皺眉,“胡說什麽呢。”

“好,不說了。”

餘晔在黑暗中大睜着雙眼,她絕對不能讓曲申楠死,她的背上已經壓了一條命,若曲申楠因為她再出什麽意外,她還有什麽理由活。

沒多久周邊溫度降了下來,四肢已經被壓的發麻,開始有饑餓感,簡直是真正的內憂外患。

餘晔:“曲申楠,你餓嗎?”

“有點。”

“你覺得我們被困多久了?”

“應該四小時左右。”

出事那會還早,曲申楠最後一次看時間是八點多,到中午放飯時間,應該快四小時。

餘晔嘆了口氣,繼續躺屍。

他們的出事地點并不隐晦,當時離的不遠也有人走動,照理說不會被困太久,但如果覆蓋面積厚,施救困難的話,所要花費多少時間就說不準了。

沒多久餘晔發現了另外一個問題。

“曲申楠,你是不是發燒了?”

“沒事。”

然而對方噴吐出來的呼吸近乎灼痛了餘晔的脖頸,她的臉色立時變得很難看,這個時候發燒可不是什麽好現象。

餘晔突然伸手扯他衣服。

曲申楠抓住她肆意亂動的手,“你做什麽?”

“脫衣服,得降溫才行。“

“沒用的,是傷口發炎了。“

“那要怎麽辦?”

曲申楠吞咽了下口水。

餘晔:“怎麽辦?”

“等。”

這一等,等了多少時間餘晔不知道,等從地下被挖上來時外面已經天黑了,餘晔第一時間告訴解救人員裏面除了他們應該還有一個人,并将最開始發現的情況簡要說了遍。

餘晔并沒有受什麽傷,但由于長時間保持一個動作,并加上半個身子一直被壓着,完全無法直立行走,只能被擔架擡着。

餘晔拉住身邊的一個人,“醫生,跟我一起的那個人怎麽樣了?”

“就在後面呢,沒多大問題,只是腿受傷了。”

“腿?不是頭嗎?”

“頭也破了個口子,不過腿傷的比較嚴重。”

餘晔被颠颠的擡着走,耳邊有吵雜的聲音,“他腿怎麽了?”

“被一根鋼筋對穿了。”

“對穿?”餘晔驚叫出聲,還想說什麽,被另外的人打斷了,之後被勒令休息不準再開口。

餘晔稍作休息後便活了過來,曲申楠比較慘,不對,是相當慘。

腦袋受了傷,連帶四肢都無法安然無恙,最後被車子運去醫院,餘晔自然跟着一起。

曲申楠的臉色非常糟糕,跟破布娃娃似得靠坐在一角,疲累的連掀個眼皮都費勁。

餘晔的目光起先一直落在他那條痕跡斑斑的腿上,之後緩慢上移至他慘白的臉,可能是目光太過火熱還是什麽,曲申楠緩慢睜眼望過來。

兩人對視着,從對方眼中都讀到了劫後餘生的意思,随後各自笑了笑。

餘晔說:“曲申楠,我這次欠你一個人情。”

曲申楠倒是很大方,“不用你還。”

餘晔沒跟他争辯。

雖然右腿被貫穿,好在沒穿在骨頭上,也算不幸中的大幸。給傷口做完處理,回了之前的那家小旅館。

兩人形容狼藉,都需要好好洗刷一下。

餘晔扶着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我出去一下,你等我回來再去洗澡。”

曲申楠表情有點微妙,他蠕動着嘴唇想說什麽,但對着餘晔有些嚴肅的臉,覺得不管說什麽對方的回答肯定都在他無法接受的範圍內。

想了想,索性就沒吭聲。

餘晔直接當他默認,轉身走了出去。

她倒也沒去幹嘛,只是又去了之前的那個小商店,這次從頭到腳,從裏到外都給買了個全。

并且男女搭配,買了相似的兩套。

餘晔回到曲申楠的房間,房間不大,一眼就能看全。

原本坐椅子上的人不在了,蟒蛇脫皮似得散落了一地衣服,餘晔聽到了衛生間裏面傳來的水聲。

她往牆上一靠,一手拎着兩套衣服,一手在衛生間門上閑閑的敲了敲,“我說……”

門在這個時候緩慢打開。

裏面渾身上下只着一條灰色小三角的男人扭頭看過來,頭上腿上纏着紗布,一手撐着洗手臺,一手放在水面持續上漲的臉盆裏。

餘晔擡了擡闖禍的右手,“不好意思,我沒怎麽用力,它自己開的。”

☆、12

男人的身體線條很美,流暢的肌理,白潤的膚色加上那張俊秀漂亮的臉,透出一股誘人性感。

只是當下并不是可以肆意心欣賞的時候。

曲申楠沒遮沒掩,大大方方的敞開着身體朝她一瘸一拐的走近幾步,面上表情也看不出喜怒。

“有什麽事?”

餘晔目光不由自主的沿着他的軀體線條下移,在他關鍵部位快速一掃後又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舉止不當,迅速擡頭,“沒有什麽特別的事,就給你送衣服。”

說着餘晔舉起拎着購物袋的手,以此表明自己的清白。

男人被看光不是什麽大事,被一個女人看光尤其不是事。

曲申楠不以為意的從她手裏接過袋子,裏面裝着一套黑色的運動服。“你出門就是去買這個?”

餘晔點了下頭,“尺寸我随意估算着拿的,大了或者小了等會可以去換。”

曲申楠:“謝謝。”

“沒事。”

兩人在門口站着對視了幾秒,餘晔說:“啊,那我先走,你慢慢洗,一個人可以嗎?”

“你覺得呢?”

“你要不方便,我不介意給你搭把手。”

“我介意。”

餘晔‘嘁’了一聲,“你又不虧。”

“可你賺了。”

餘晔:“……”

等洗完澡出來餘晔都沒想通曲申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厚顏無恥了,難道真的是因為跟自己呆在一起的時間太久,耳濡目染下被傳染了?

不,餘晔當即否定,她完全不認為自己曾厚顏無恥過。

照理說曲申楠的情況應該留院觀察一晚,但由于天災後醫療資源有限,自然讓給了更有需要的人。

他們都還沒吃飯,餘晔出了旅店特意去別處買了點寬面和雞蛋,随後到當地住戶家借廚房。

對方倒沒有表現的不情願,相反還挺熱情的給了餘晔幾顆自家種植的小菜。

蔬菜很新鮮,聽說是傍晚剛摘的。

餘晔靠在竈臺上等水滾,随後将食材一股腦全扔了進去。

她自來就沒什麽廚藝可言,那些花裏胡哨的菜色完全不懂。曲申楠有傷在身,讓個傷員在繼續啃方便面實在說不過去,才有了現在這麽一出。

白長的面條在沸騰的水中翻騰了無數個來回後,餘晔将它們都撈了起來,又随手扔進去兩雞蛋,等雞蛋一熟,端着盤子回旅館。

曲申楠正坐椅子上研究手中的遙控器,手腕露出一大截。

餘晔将面條往床頭櫃上一擱,“衣服短了?”

“小了一個號,勉強能穿,不用換了。”曲申楠放了遙控器,單腿跳了兩下坐回床沿,往碗裏看,白花花一片,上面飄着點慘兮兮的菜葉。“你做的?”

“嗯。”餘晔将兩白煮蛋敲碎剝了殼,“你吃蛋白還是蛋黃。”

“我都吃。”

餘晔将雞蛋掰開,手法利落的将兩蛋黃遺棄在他碗裏。“正好,我只吃蛋白。”

曲申楠無言以對。

房間裏沒有桌子,只有一把椅子,對于床頭櫃來說椅子太高了些,索性餘晔也不是個講究的人,直接往地上一蹲,就這麽埋頭吃起來。

“味道如何?”

曲申楠将菜葉叼進嘴裏,咀嚼着咽下後,“挺清淡的。”

除了鹽和味精,什麽調味料都沒放,清淡是必然的。

說的嚴苛些,這樣的面食實在有些難以下咽。

餘晔攀着碗沿,自下往上瞧曲申楠,“你再吃幾口看看。”

曲申楠也沒多想,低頭往嘴裏塞了幾口,他吃的很順從,眉目間也沒有任何為難的神色。

餘晔笑了,“怎麽這麽聽話,叫你吃你就吃。”

曲申楠:“你的意思是我別吃?”

“不不不,多吃點。”餘晔有些蹲累了,身子往後直接坐在了地上,一手往膝蓋上一擱,姿态閑散的看着他,“我手藝一般,你多擔待。”

“看出來了。”

餘晔:“你平時家裏做菜嗎?”

“偶爾做一次。”

“味道怎麽樣?”

曲申楠:“自己吃着還行。”

餘晔挑眉,“沒給別人吃過?”

曲申楠停頓了下,才點頭,然後又夾了一筷子面塞進嘴裏。

深夜,不知道是不是暧昧的暖光影響,兩人間的關系在這句話完後莫名其妙的有些不一樣起來。

餘晔沒再吃東西,而是歪頭就盯着曲申楠瞧,目光專注又細致。

以至于曲申楠都沒有緣由的尴尬起來,他快速看了餘晔一眼,“你一直盯着我做什麽?”

餘晔沒心沒肺的說:“好看呗!”

曲申楠确實長得可以,往常從周邊其他人的反應就能得出一二,只是這樣當着本人的面直截了當說出來的還是第一人。

“所以這就是你一直纏着我的原因?”曲申楠也放了筷子。

“不是。”餘晔說:“我哪是這麽膚淺人。”

你從四面八方看都這麽膚淺。

餘晔說:“看人我更喜歡看本質。”

對于這樣的胡說八道,曲申楠照舊選擇無視,他知道想要從餘晔嘴裏套出點靠譜的東西來不太可能,索性也就不說了。

晚飯将就着吃完了,餘晔将盤子一收,“劫後餘生的第一晚,睡個好覺。”

曲申楠:“你也是。”

然而這個長夜兩人都沒怎麽睡好,次日醒來外面又下起了雨。

到了中午雨勢逐步增大,天氣預報說後面幾天還有暴雨,車司機趕了回來告知他們災區的救援工作已經被迫停止。

也沒地方可去,都坐在旅店房間裏,老周點了根煙,感慨的說:“做人真的是要想的開一點,見過這些大災大難,還有什麽是過不去的。”

人生難測的事情太多,總歸要有所經歷,才能有所收獲。

雨一連下了四天,四天後徹底放晴,高挂的太陽仿似給災後大地的饋贈,高高在上又不容反駁。

雨後的山路泥濘難走,他們就此又滞留了兩天才回去。

劉少紅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曲申楠走動時牽扯到受傷的肌肉,還有些不便。

“沒事。”他眺望遠處,“走動一下當複健也挺好。”

餘晔:“實在不行可以原地休息,沒必要逞強。”

“不會。”

老周說:“曲醫生,或者你在原地等着,我們去牽頭牛過來。”

“……”

劉少紅跟着點頭,村長家是有兩頭牛的,租借一下并不是問題。

曲申楠搖頭,“無妨的,走吧。”

餘晔說:“你坐過牛嗎?”

曲申楠淡淡的瞟了她一眼。

餘晔思考着說:“這樣的交通工具太少見,我可以陪你坐一程,未來也好追憶一下。”

“……”曲申楠:“你還是少說點話。”

作者有話要說: 前面更太猛了,導致後面超榜單字數太多,所以昨天停了下,不好意思。

我每周的固定休息時間是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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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他們腳下正好是修建路段,第一次從這經過他們差不多花了兩小時,第二次背着病重的劉少紅從這經過也差不多花了兩小時,這次是第三次。

餘晔注意着時間,最後發現還是兩小時。

但間接造成的結果是曲申楠一瘸一瘸的痕跡更明顯的。

好一會後餘晔伸手戳了戳曲申楠的腰部,“累嗎?”

曲申楠的臉有些發白,額頭帶着點汗跡,目光卻比平時更清亮。“還好。”

老周又插嘴,“曲醫生看着年紀輕輕倒是挺能忍。”

餘晔說:“能忍不是好事,力所能及才是智者。”

說完她停下腳步,并伸手拽住曲申楠,“就留在這裏等吧,你不能再走了。”

老周甚為認同的點頭,“是啊,畢竟受了傷,繼續走下去要是傷口惡化感染就得不償失了。”

餘晔把手上拎着的一個大袋子交給眼巴巴看着的劉少紅,裏面是一身全新的衣服,還有一雙鞋。

劉少紅小聲說:“給、給我的。”

“嗯。”餘晔說:“山路難走,得穿雙好鞋。”

劉少紅抿着嘴,眼眶微微有些泛紅。

餘晔拍拍他的頭,“走吧!”

長長蜿蜒的山路就剩了他們兩人。

邊上有大石塊,餘晔扶了曲申楠一把并排坐了,山裏有風,夾雜着草木的清香,滿目的翠綠讓心情來了一個質的飛升,前一秒的疲累也随之消去不少。

餘晔撿了跟草叼在嘴上,一下一下嘬着。

曲申楠将腿往外挪了挪,擺了一個較為舒适的姿勢。

“有沒有覺得咱們被全世界抛棄了?”

曲申楠:“沒有。”

“有沒有種下半輩子得跟我相依為命的錯覺?”

曲申楠無語的看了她一眼,“沒有。”

餘晔将草一吐,“你怎麽什麽感想都沒有?”她大手一揮,“面對着如此廣闊的祖國河山就沒什麽想說的?”

曲申楠想了想,“風景很好。”

餘晔撇嘴。

曲申楠:“你什麽時候給他買的衣服。”

“你猜。”

曲申楠沉默了下,“餘晔,如果你可以好好說話,我們或許真的可以做一回朋友。”

餘晔對他說出這話有點意外,但是意外過後又搖了搖頭,“我給自己定的目标是,我跟你之間只能有一種關系。”

餘晔:“想不想知道是什麽?”

曲申楠淡淡的看她一眼,“不想。”

餘晔壞笑着說:“你成為我的男人,要麽我成為你的女人。”

這天最後他們并沒有等來一頭牛,而是等來了曾見過一面的拖拉機。

拖拉機上還順帶送來了趙文學,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餘晔發現這人似乎瘦了些。

趙文學從拖拉機上跳下來,上下看了餘晔一圈,也說不出那一臉什麽表情,想劈頭蓋臉将人臭罵一頓,又似乎面對着凱旋歸來的功臣,胡亂糟糟扭曲一番後嘆了口氣,“回來了就好,山上工作也差不多了,我們準備這兩天就回C市。”

餘晔眉一挑,随口埋怨,“不早說,早知道就這麽回了,我們也不用上來了。”

趙文學一聽這話瞬間就炸了,“你還好意思說,我打你多少個電話,有一個打通過嗎?”

餘晔攤手,“沒信號,這可不怪我。”

趙文學叫道:“還不怪你,成,那這也怪不了我吧,我可是天天被林楓罵的狗血淋頭,我告訴你,回去有你受的。”

餘晔無關緊要的擺手,“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我既沒偷懶,二沒闖禍,他還能把我怎麽着?”

趙文學冷眼看她,“你要埋地下長眠不醒,我都得跟着睡過去。”

三人一起爬上車,在邊上各自找了位置坐了,以防曲申楠坐着不舒服,餘晔還拿了個車上的草堆給他擱受傷的腿。

“呦,看不出你對我這麽情根深種。”餘晔接着剛才的話題笑了下,在趙文學發火前開口:“天要降災,有什麽辦法,老天還能聽你的不成。”

雖是這個理,但想想也是後怕。

趙文學撇開頭:“到時你自己跟他說,當初他就不該讓你來。”

餘晔:“行。”

坐邊上的曲申楠一直沒吭聲,這時轉頭望過來一眼。

餘晔察覺到,“曲醫生,有什麽想說的。”

“沒有。”

餘晔一臉将他看透徹的表情,“你放心,我單身。”

“你差不多點。”趙文學說:“曲醫生,這次多虧你了,現在人沒大礙了吧。”

他們獲知災區消息的速度要比餘晔他們晚,電話過去時已經無法聯系上,趙文學當下就決定下山去看看。結果好巧不巧又下起了暴雨,實在沒辦法只能這麽耽擱着。

一邊是林楓催魂,一邊是杳無音訊。等能聯系上已經事故後,聯系上的還是司機老周,一切始末都來自他的口述,得知餘晔他們在陰曹地府晃悠了圈,最後大難不死從廢墟底下被刨了出來。

趙文學驚出一身冷汗的同時,也算松了口氣。

曲申楠說:“小傷,沒多大問題了。”

然而此次經歷也總歸是人生賬簿上濃重的一筆了。

拖拉機突突突的将他們駝到小學門口,等待的衆人瞬間蜂擁而上,七嘴八舌的表達着關懷之情,餘晔東點一下頭,西點一下頭應付完,被劉莎拉着躲去了角落。

“這幾天過的不容易吧。”

餘晔雙手往口袋裏一揣,不痛不癢的說:“還成,你們這怎麽樣。”

“你覺得呢?這漏水,那漏水,修修補補過一天是一天。”

山區條件就這樣,有地方能讓你補算不錯了,還有些住家漏洞多到只能幹看着沒有絲毫辦法。

劉莎說:“不提這個了,我聽趙部說打算這兩天就準備回去了。”

餘晔點頭,“好像是這個意思。”

“我還聽到一個小道消息,關于老大的。”劉莎将聲音更壓低了些,“老大似乎惹上麻煩了,你還記得之前我們播的那個關于食品安全的新聞嗎,現在問題出來了。”

餘晔:“那家廠不是沒多久就倒閉了嗎?還能出什麽問題?”

“捐款潛逃的老板似乎雇了人找我們臺麻煩,只是還沒找到證據。”

餘晔臉色一變,“林楓出什麽事了?”

“人倒是沒事,就車子被砸了。”

☆、14

餘晔神色凝重,幹新聞這一行的,只要觸及到某些黑暗利益就難免會遭遇報複性麻煩,一線記者為此喪命的已不在少數。

這個世界就是這麽奇怪,連揭露真相都要付出代價。

他們是不是忘了,所謂真相本就是真實存在的。

兩天後他們收拾行裝啓程回C市,劉少紅十分寶貝的拿來一袋子雞蛋送給餘晔,他磕磕絆絆的說是家裏母雞下下來的,特意積攢了幾天。

雞蛋有十個,個頭都不大,粉粉的躺在裏面。

餘晔沒拒絕,欣然接受了,劉少紅開心的露出一嘴白牙。

劉莎說:“回去後這麽翠綠的食品是吃不到了,你別太小氣,分我幾個。”

餘晔說:“說錯了吧。”

“什麽?”

“我從來就沒大方過。”

“……”

話是這麽說,但上車前餘晔還是給了她兩個。

劉莎拿在手上抛了抛,似真似假的說:“我真謝謝你了。”

“不客氣。”

車子暢通無阻的向C市飛奔而去,經歷了一段時間的清貧苦寒,車上衆人對都市生活的懷念達到了一個歷史高峰,然而洶湧澎湃的心情在歷時半天後萎靡下來,一個個靠着車座睡了過去。

餘晔拿了件外套蓋在曲申楠身上。

傍晚車子下高速,距離目的地更近了。

趙文學站在車頭,對着陸續醒過來的衆人拍了拍手總結發言說:“這段時間跟各位的共事非常愉快,留下的回憶也是彌足珍貴。雖然我們每天都過的很辛苦,但也算是另外一種人生體驗,然後為了給這次遠行劃上一個完美句號,今晚呢我們在漢爵訂了個包間,大家就一起吃個飯,未來我們這幫子原班人馬要聚齊可沒這麽好的機會了,所以也希望各位都不要拒絕。”

雖然一個個家裏雄雞啼鳴,但人話都說到這了,倒也沒什麽反對的聲音。

曲申楠也醒了過來,他看到胸前的外套愣了幾秒,才迷蒙的轉向餘晔。

餘晔輕聲說:“你可以再睡會。”

“不用了。”曲申楠捏了捏鼻梁,把衣服拿下來遞給她,“謝謝。”

“沒事。”

餘晔随手把衣服放到邊上,也沒跟他多說什麽,轉向坐回原位的趙文學,拍了拍他的椅背,“怎麽突然來了個飯局?我都累死了,打算直接回去睡覺。”

趙文學側頭過來,“林楓的主意,包間他已經訂好了。”

餘晔有些意外,“之前怎麽沒聽說。”

“我也是今天得的消息。”

有兩位因為家裏有事下車後先行一步離開,曲申楠腳上還有傷,本來也準備走人。

趙文學攀着他的肩笑說:“曲醫生,今天誰走,你可都不能先走。”

曲申楠疑問的看着他。

趙文學壓低聲音說:“這麽跟你說吧,今天這飯局就是為你準備的,我們領導聽說了那天你們被埋的事,想要特意謝謝你。”

曲申楠沉默了下,“其實我也沒做什麽。”

餘晔并沒有因為他而避免險境,他們能順利出來只能說是運氣好。

而且……沒必要。

趙文學只是笑着捏了把他的肩膀。“別推辭了,你要不吃這飯,他心裏估計踏實不了。”

是嗎?

曲申楠看向遠處,落日餘晖裏站着一個男人,穿着正裝,但可能是下班了的緣故胸前紐扣大敞,滿身的散漫,而餘晔就站在他面前。

餘晔倒是真沒想到林楓會親自趕過來,見到這風騷男人着實意外了把。

林楓要笑不笑的說:“能耐啊,我聽說你這次差點就住地下起不來了。”

“別調侃我。”餘晔斜眼看他,指了指他身後的車,“怎麽改座駕了?”

“換換新鮮,”林楓說。

“人抓到沒。”

“還沒,不過我對人民警察寄予厚望,想來不會太慢。”

餘晔點點頭,“你自己最近當心點。”

“出趟遠門成長不少,都懂得關心人了。”林楓說着就伸手撸了把餘晔的短毛。

餘晔一把打掉他的手,有些看不慣林楓吊兒郎當的态度,“你差不多點,我現在跟你說正經的。”

“我也沒不正經啊。”

餘晔抓着頭發沒說話。

她依舊穿着身登山服,臉上帶着長途跋涉後的疲憊,整個人灰頭土臉的沒什麽精神。

林楓盯着她看了幾秒,突然上前狠狠的抱了她一下。

等餘晔回過神他又退回了安全線之外,前一幕就跟沒發生過似得。

餘晔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這是幹什麽呀?”

林楓擡腕看了下表,不鹹不淡的說:“沒什麽,時間差不多了,上車去吃飯。”

這邊過去酒店開車二十分鐘,張小苗這奇葩樂颠颠的還在車上補了個妝,進了包間以後對着林楓不停發射矯情炮彈,讓周邊看着的人都牙疼。

中途餘晔受不了的出去了一趟,正好碰到趙文學,兩人便随意唠了幾句。

趙文學說:“林楓跟你說什麽了沒有?”

他們站在走廊上,餘晔剛洗完手,甩了甩水滴,“跟我說什麽?”

“沒罵你?”

餘晔驚奇,“他吃飽撐着罵我幹嘛?”

“主要那會得知你們出事林楓都要瘋了,”趙文學點了根煙,想了想說:“真對那個醫生上心了?”

“你這話題轉的是不是有點突兀?”

“怎麽就突兀了,我都好奇很久了。”趙文學露着一截小臂橫在胸前,嘩嘩的抽着煙,拿肩拱了拱餘晔,“趕緊說說。”

“差不多吧,”餘晔盯着走廊上的燈,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曲申楠人不錯。”

趙文學想不通的看向她:“林楓人就比他差了?”

餘晔挑眉,“這有可比性?”

“你覺得呢?”

自然是沒有的。

話題無疾而終,回了包間,一夥人還在熱鬧閑聊

那個時候她後悔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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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節課剛結束,時間已經過去很久,這小孩很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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