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節課剛結束,時間已經過去很久,這小孩很能忍

餘晔說:“怎麽辦?”

“需要動手術。”

山上沒條件,他們必須趕緊下山去鎮上醫院,中間又要花費不少時間。

這一點大家心裏都再清楚不過。

餘晔說:“時間會不會來不及。”

曲申楠看向她,“那也得走一趟。”

他們面臨的不單單是時間,還有相當不便利的交通,路途颠簸很難說最後會造成什麽影響。

大家聞訊趕來,一致認為當務之急是抓緊時間趕往鎮醫院。

較為年長的教師不同意,認為應該将孩子送回家尋找當地的土醫生解決,這是當地長年累積下來的風俗。

劉莎氣急敗壞的說:“你們身為教師認為那些拿泥土泡點水喝的玩意真的能治病?”

老教師用着極為不标準的普通話表示,能,絕對能。

餘晔說:“你确定沒治死過人?”

他表示哪怕死也不是神棍的責任,而是這人的命數到了而已。

衆人瞬間沉默。

一直沒說話,較為年輕的那位瘦小教師這時走出來一步,低聲說:“我跟你們一起下山。”

他跟老教師是父子,這話一出口年長的這位瞬間激動的沖他一陣噼裏啪啦叫嚷,對方不為所動,只是看着曲申楠重複了一遍道:“我跟你們一起去,劉少紅家裏沒什麽人,有事我可以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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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顯這位要理性的多,從談吐也不難發現所受的教育也要相對高一些。

事不宜遲,幾人披上備用的一次性雨衣準備出發。

趙文學拉住餘晔,說:“你一個女人就別去了,我跟張靖武跟着去一趟就行。”

“你去?這邊怎麽辦?”餘晔朝後看了眼,“何況還有那麽個不省心的。”

趙文學神情嚴肅看着她,不怎麽放心。

餘晔說:“不過是下個雨,我走的山路多的去了,沒在怕的。”

趙文學眉心都能夾死蚊子了,嚴肅道:“你以為雨天的山路那麽好走?你要有個什麽事,林楓還不找我拼命!”

“你還怕他?”

“餘晔!”

“成了!”餘晔掙開他的手,朝雨中等着她的幾人走去,邊說:“你放一百個心,死不了!”

山路泥濘濕滑,前面的路有牛車拉着倒沒什麽問題,中間修建路段就相當的坑爹了,土黃的雨水,覆蓋着粘土的石塊,踩上去磕絆的程度跟初學溜冰的沒兩樣。

餘晔的相機密密實實的用保鮮膜包裹着挂在胸前,她是個媒體人,這裏發生的一點一滴都将毫無保留的發布出去。

哪怕是這個迫在眉睫的當下,她也必須将這些行走的畫面記錄下來,這是她的義務,更是責任。

餘晔在又一次舉起相機的時候,腳下一個打滑,結結實實的趴在了地上,手肘狠狠的撞上邊上的石塊,尖銳的疼痛讓她五官瞬間扭曲。

餘晔低罵了聲,緩了幾秒才從地上爬起來。

跟着一起來的還有司機師傅老周,這時在不遠處沖她喊:“沒事吧!”

聲音隔着薄薄的雨霧四散在空氣中。

餘晔搖了下頭,“沒事!”

随後快步跟上去。

這一行有三個男人,曲申楠、司機加那位教師,幫着一起輪流背小孩。

劉少紅此時趴在曲申楠的背上,等餘晔走到跟前,曲申楠轉頭看了她一眼。

男人清秀的臉上布滿水滴,睫毛纖長,根根分明,不知道是不是被雨水淋着的問題,曲申楠的表情這一刻看過去越發冰冷。

他的目光往下快速掃過。

餘晔抹了把臉說:“走吧,我沒事。”

曲申楠又看了她一眼,沉默着收回視線。

在餘晔摔了三次後,修建路段終于走完了,

而時間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高燒下的劉少紅開始變得迷迷糊糊,甚至表示肚子都不疼了。

餘晔說:“會不會有穿孔風險?”

曲申楠從口袋裏掏出藥水給他挂上,彈了彈點滴管子,說:“這是幾率問題。”

所以說不是沒這個可能。

餘晔看了眼燒的滿臉通紅的劉少紅,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車子已經掉轉頭往山下駛去,剩下的時間除了等待別無他法。

餘晔靠坐在車上,身上的疼痛在停下來後全部湧了上來,密密麻麻的侵蝕着骨骼內部,衣服濕了大半,鞋子更是沒法看,衣物遮蓋下的身軀估計也帶了不少傷口。

有人坐到她旁邊。

餘晔轉眼看去,曲申楠說:“剛摔到哪了?”

問題很平常,不管是出于職業素養還是朋友間的禮貌關心,如此詢問一下似乎再正常不過。

但是這一舉動套到性子冷淡的曲申楠身上,尤其是對着眼前這個時不時就嘴賤撩撥他的人,餘晔心裏莫名覺得有點異樣。

她覺得自己這麽一段時間的騷擾并不是沒有成效。

在曲申楠心中她的位置跟別人多多少少肯定有了些差別,她不知道這算好事還是壞事,但這個當下餘晔卻是喜聞樂見的。

餘晔慢吞吞的擡了擡胳膊,又指了指膝蓋,說:“都摔到了。”

“我看一下。”

曲申楠撈住她的胳膊将衣袖撸起來,小臂上有淤青,手肘腫了一大塊,用手捏了捏,說:“沒大礙,骨頭沒事。”

“噢!”餘晔點點頭,又說:“但我膝蓋更疼,比手臂上的疼多了。”

曲申楠俯身将她潮濕又沾滿泥土的褲腿拉上來,腿上口子确實比較多,破皮帶着血絲,膝蓋已經黑紫腫脹一片,微微溢着血。

餘晔看着他小聲說:“曲醫生,我會不會殘啊?”

曲申楠無語的看她一眼,用手在周圍按了按,說:“不會。”

“真的?”

“嗯。”

餘晔笑眯眯的看着他,又說:“那萬一殘了呢,你負責嗎?”

一聽這話曲申楠便知道這女人又開始不正經了,他明智的保持沉默。

餘晔接着逗他,“你可是接手我的第一人,這萬一誤診導致些什麽後遺症,找你負責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吧。”

曲申楠收回手,一本正經的說:“沒什麽大礙,到醫院後消毒上點藥就可以。”

餘晔眼巴巴的說:“那後遺症呢!”

曲申楠不說話。

等了好半晌,餘晔無趣的啧了一聲,說:“沒意思,曲醫生,你這麽悶确定以後還能有人要嗎?”

曲申楠直起身,淡淡的看着她,“你不巴不得我沒人要嗎?”

餘晔連忙說:“我可沒有。”

“是嗎?”曲申楠起身準備走人。

餘晔仰頭看着他說:“哎我說你這話什麽意思?”

曲申楠低頭搓了搓手指,輕描淡寫的說:“沒人要了,不正好由你接手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後面一周更新速度可能會慢點。

謝謝以下朋友投的雷,感恩!^_^

loli姐姐

墨墨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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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雨勢比方才大了些,車窗上水痕肆意,窗外的景色被扭曲模糊化成另一個抽象世界。

年輕的山區教師已經疲憊的靠在車窗上閉目養神。

車廂內很安靜,只剩下雨滴一顆顆砸在玻璃上發出的沉悶聲響。

曲申楠走到劉少紅身邊,調整了一下點滴速度後在一旁坐了下來,木然的盯着別處,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沒什麽表情的臉,前幾分鐘的話就像不是他說的一樣。

不正好由你接手嗎?他是希望她接手嗎?

餘晔盯着不遠處男人俊秀白皙的側臉,暗暗思考着這個問題,那麽抛開玩笑的因素她真的願意接手嗎?

餘晔的目光上移至他秀氣的眉骨眼梢,那裏帶出的熟悉感讓她不由得恍惚。

她想,她會的。

很多東西不能錯過,她現在能抓住的太少了,她還能懷念的更少。

一路過去,劉少紅又吐了兩次,到達山下醫院已經是晚上,沉沉的夜幕籠罩着這片貧瘠的土地。

他們步履匆匆的跑進兩層高的建築物,裏面只有一個護士,她很快叫來了在裏面休息的值班醫生。

對方穿着拖鞋,腦門光亮。

曲申楠将情況快速說了一通,對方瞟了他一眼,沒什麽情緒的在劉少紅腹部進行按壓,最後說:“這邊沒有進行手術的條件,建議你們去鎮醫院。”

這邊城鎮離的很遠,路段陌生,哪怕有車子過去時間也無法保證。

曲申楠說:“沒時間了,我們必須在這裏做開腹手術。”

醫生一臉不耐煩的說:“沒醫生你們做什麽去?能拿刀的醫生已經下班了,打個電話過來的時間都夠你們換醫院的。”

年輕教師低聲哀求說:“醫生,拜托了,麻煩你想想辦法,孩子已經疼了一天了,不能再耽擱了。”

醫生攤手:“我能有什麽辦法,我又拿不了刀。”

劉少紅高燒過40度,整個人現在都是昏沉迷糊的。

曲申楠沉默了下,說:“手術我來做,你準備一下工具。”他随手撈過桌上的白紙快速寫了一串號碼,“這是C市第三人民醫院(紅十字)的電話,你可以打過去确認一下我的身份,我叫曲申楠,普外科。”

話說完,高姿态醫生瞬間懵了。

曲申楠叫了聲一旁發愣的小護士,讓人帶他們去手術室。小護士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可能是被曲申楠淩厲的氣勢給鎮住了,轉身就很聽話的帶他們跑過去。

回過神的醫生還要做阻攔,餘晔轉向他扯了下嘴角,說:“醫生的職責是救命不是推卸,既然穿着白大褂,你得對得起這件衣服,可別太丢份了。”

光禿禿的腦門瞬間更亮了,對方明顯被餘晔說的惱羞成怒,吼道:“我幹什麽了,你哪只眼睛看見我不救人了?”

餘晔說:“那最好,一起去準備吧。”

醫生瞪圓了雙目,氣息都粗了不少,扭身就走。

餘晔想起什麽,對着他憤然離去的背影又補充說:“對了,我是記者,記者的責任是将社會真相展露給普通民衆,醫生,等會加油。”

對方腳步都沒停一下。

而事實上如果你要說他錯了,他也沒有絕對的錯誤,能力有限的情況下把面臨的問題移交給另外可解決的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餘晔理解他的做法,但是态度更重要。

這家醫院所占有的規模更接近于大城市的衛生院,前進後出一眼就能望全。

手術室在一樓到底的一個房間,呈半開放式,通過門上的小窗口可以看到裏面部分情景。

曲申楠已經換了衣服,他站在手術臺前,似乎跟劉少紅說着什麽,随後從盤子裏撈過銀色冰冷的手術刀。

之後餘晔能看到的只有他不斷動作着的雙手,這雙手切割着人類的軀體,也做着救死扶傷的工作。

一門之隔,裏面是餘晔完全陌生的曲申楠,看不到男人的臉孔,那絲一直遺留在餘晔心中的熟悉感就此消失。

她在這個當下開始認真的審視曲申楠這個人,這個男人最真實的本身。

曲申楠無疑是出色的,拿着手術刀的曲申楠更是有着一種讓人無法移開目光的迷人特質,冷峻又禁欲的味道。

餘晔緩慢的舉起相機,對着室內忙碌的男人按下快門。

她低頭調出相片看,男人站在一片冷光中,孤立又孤傲。

她突然有一種感覺,就像灰暗的角落,長年累月以為已經看到全部,可這人一來,才知道這一秒才是真正的開始。

餘晔重新把目光放進去,曲申楠身上有種特質,這種特質會讓人向往。

手術時間持續了一個多小時,這期間餘晔一直在門口站着,這一舉動間接導致在手術結束那一刻,曲申楠第一時間便和她的目光撞了個正着。

曲申楠脫了手術服,很快從裏面出來,跟門口等着的幾人簡單說了幾句後轉向餘晔,說:“你跟我來。”

“去哪?”

曲申楠直接走出去,餘晔連忙跟上。

他們回了之前的那個辦公室,曲申楠指了指凳子,“坐。”

餘晔挑了下眉,配合的坐下。

安靜了幾秒,餘晔眼珠子一轉又要開口,率先進來一個人,是方才的那個小護士。

她手裏端着個盤子,上面放着一些藥品,往辦公桌上一擱。

曲申楠說:“謝謝。”

“沒事。”小姑娘笑盈盈的又很快退出去。

曲申楠低頭弄消毒棉,邊說:“把受傷的胳膊膝蓋都露出來。”

餘晔在看到來人手上的東西時已經猜到了七七八八,現在聽曲申楠這麽一說當下确認了自己的猜測,她很是順從的撸起衣袖和褲腿,然後靜靜的盯着一臉認真的曲申楠瞧。

“曲醫生。”

曲申楠夾了一塊消毒棉俯身準備給餘晔的膝蓋消毒。

餘晔腿往後一縮,“曲醫生。”

曲申楠擡眼詢問的看向她。

餘晔說:“我怕疼。”

“忍着。”

“我真特別怕疼,你要麽另外給想點辦法。 ”

曲申楠:“不過是破了點皮,忍忍也就過去了。”

“我忍不了。”餘晔說:“你要麽給我上點麻醉。”

曲申楠不說話。

餘晔扯着嘴角,笑的很欠揍,“或者事後給個安慰的抱抱?”

曲申楠立時皺眉,下一秒一把抓住她的小腿,将消毒棉給蓋了上去。

藥水碰觸傷口的瞬間,猛然傳來的刺痛讓餘晔無法控制的抖了抖身子,疼的倒吸好幾口氣。

曲申楠穩穩的抓着她不斷往後縮的腿,幹淨利落的繼續給她上藥,直到徹底完成才松手。

餘晔疼的手心都有點冒冷汗,她往大腿上一抹,說:“果然是醫生,不把人當人。”

曲申楠沒搭理她的挖苦,徑自又給她看了下手肘,随後囑咐說:“膝蓋別碰到水,其他沒什麽問題,過幾天就好了。”

将藥用盤子往旁邊一推,倚着辦公桌看餘晔,又說:“我今晚要留在病房,你等會就回車上休息,如果有什麽事就打電話,我剛才看過了,這邊信號還可以,明天早上起來看天氣到時再決定是否回山上。”

這似乎是自認識以來曲申楠說過的最長的一段話,餘晔手往辦公桌一放撐住下巴,仰頭看着站在一旁的曲申楠。“說完了?”

“嗯。”

餘晔點了點頭,“好,不過今晚我也要留在病房。”

曲申楠說:“你不是醫生。”

內在意思是,留下來也沒個屁用。

餘晔笑了,說:“陪你解悶啊,你眼裏的我不只有這個功能嗎。”

曲申楠頓了下,“我不需要。”

“別這麽悶騷。”餘晔受不了的在他腰部拍了拍,“臉孔板個一天兩天也差不多了,你說每次都拿這麽一張死人臉對着我,真的合适?”

曲申楠目光往她那大膽作祟的右手一掃,“就算如此,你不也依舊上趕着嗎?”

“……”餘晔沖他豎起大拇指,“曲醫生口才真是越來越好了。”

曲申楠站直身體直接朝外走,“趕緊回車上休息。”

按着之前的經驗餘晔會乖乖回車上休息,那也就不叫餘晔了。

餘晔自然沒回去,轉而跟着曲申楠回了病房,曲申楠話是那麽說,具體會如何似乎也預料到了,由此餘晔跟進來時,他輕飄飄投過去一眼也沒別的反應。

東道主醫生被他們氣的自手術後再沒見過人,小護士繼續盡職盡責的在外面值班,司機和那位教師回了車上休息。

單人病床上,劉少紅埋在泛黃的棉被中,半睜着眼還沒睡過去,手上挂着點滴,邊上還有另外幾瓶排隊等待的藥水。

他看見餘晔後動了動嘴巴。

餘晔沒聽清他說什麽,靠近後才知道他問的是醫藥費。

餘晔拍拍被子,說:“安心睡覺,藥費這事不需要擔心。”

劉少紅虛弱的說:“我可能沒、沒那麽多錢去、去付。”

“不用你付。”

劉少紅看着她,稚嫩的雙眸中都是擔憂。

餘晔說:“藥費已經結清了,我們這邊有公益款項,不需要你自己承擔什麽,後面幾天如果還有另外多出來的費用我們也都會解決,你安心養病就好。”

劉少紅緩慢的眨了眨眼,鼻翼顫動着,眸底泛着水光。

餘晔笑了笑,“睡吧。”

随後退開了一些。

時間已經接近午夜,餘晔轉向一邊的曲申楠說:“你可以休息會,藥水沒了我叫你。”

忙了一天,又是背着孩子走山路,又是臨時操刀做手術,曲申楠的疲憊顯而易見。

曲申楠搖頭,“不用,你可以躺着休息會。”

病房裏還有一張床,雖然上面什麽都沒有。

餘晔說:“曲醫生,你再這麽體貼下去,我真要感動了。”

“你的感動要不要這麽廉價?”

“反正你在我眼裏絕對不廉價。”

曲申楠按了按太陽穴,面對餘晔的厚臉皮他不得不甘拜下風。

曲申楠現在沒什麽心力跟她貧,雖然往常也沒有。意識到如果不如她意思,餘晔有可能跟他耗一晚上,想想都覺得可怕,最終妥協下來。

不過曲申楠沒有往床鋪上躺,而是将身子往下移了些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後又不放心的叮囑了句:“半小時後叫醒我。”

“可以。”

随後周圍便安靜下來,陌生環境中的寂靜深夜,時間流淌的速度似乎更慢了很多。

餘晔掏出電量見底了的手機,把玩了幾下後又放進口袋,她百無聊賴的坐着發了會呆,随後又将視線放到曲申楠身上。

閉着雙眼的曲申楠看過去沒了平日裏的清冷,整個人顯得親和很多,而就是這股親和突然将餘晔拉往一個方向,那裏火熱似夏天,又冰寒如深冬。

漫天的火焰裏,人聲慘叫中,她失去了她最愛的男人。

那個男人有着能使冰雪融化般的笑容,此後在記憶中被定格,再無法親眼見到。

餘晔的呼吸頻率突然亂了,她盯着曲申楠溫潤的臉龐,眼底湧動着無法遮掩的悲痛,半晌後失控的靠攏過去。

想念是個好東西,裏面不會遺留下歲月的劃痕,盡管也時常折磨的你死去活來。

她很想陳政宏,想到深夜驚醒,只為再撫一撫對方溫柔的眉眼。

而此時就有這麽一對神似的雙眸近在咫尺,她想了那麽久,念了那麽久的。

餘晔越想越難受,最終無法自控的探手過去,在堪堪觸及到的那一刻曲申楠突然睜開眼睛,目光清明的望過來。

原先的溫和瞬間煙消雲散,餘晔腦子吹起一陣涼風,将所有溫度都被狠狠凍結又用力粉碎,整個人僵了幾秒,回過神,緩慢的退了回去。

“抱歉!”餘晔低低的說了一句。

她的狀态不是很好,失神的厲害。

曲申楠:“你怎麽了?”

“沒事。”餘晔抹了把臉突然起身朝外走。

曲申楠叫住她,“這個時候你去哪?”

“我就在門口呆一會。”

曲申楠擰眉看着餘晔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這近半小時他并沒有睡着,陌生的環境,并不舒适的睡姿,盡管身體已經疲累到極點,可想要入睡依舊是個難事。

由此在曲申楠看來只不過是自己閉目養神了幾分鐘,怎麽這睜眼閉眼間,餘晔就成了兩個人似得。

病房門口的走廊燈沒亮,不遠處的值班室點着燈,餘晔走過去,經過窗口時沒看到那個年輕的小護士。

她又往外走了些,在接近大門口的座椅上坐下。

坐了沒幾分鐘,手機突然響了。

餘晔吓了一跳,這個時間來電話,真是見鬼了。

她拿出手機,屏幕上跳躍着林楓的名字。

果然是見鬼了。

餘晔滿臉不耐的舉起手機,“你大晚上的是不是有毛病?”

“剛加班結束,也就打個電話試試,哪知道真通了。”林楓在那邊笑,心情似乎很愉悅。

電話裏能聽到風聲,貌似在開車。

餘晔沒吭聲,擡頭盯着上方的天花板。

林楓在那邊說:“那邊工作進行的怎麽樣?”

“還好。”餘晔緩慢的眨動着眼睛:“林楓。”

“啧,我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嗎?叫哥。”

餘晔用力吞咽了下口水,聲音微顫的說:“我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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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噢!

☆、10

這次的對話并沒有順利進行下去,低電量警示音發出後的下一秒,餘晔的手機便自動關了機。

她把手機放進口袋,身子往後靠在了牆上。

外面的雨還在下,沒有要消停的跡象。

過了沒多久外面晃進來一個人,套着一件黑色的寬外套,狼狽的抖落一身雨水後看向角落裏的餘晔。

老周胸膛明顯起伏着,“你怎麽在這坐着,手機呢?”

餘晔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沒電了,怎麽了?”

老周‘哎呦’了一聲,往餘晔身旁一坐,“我這剛睡着你們那領導電話就打到我這來了,叫我過來看下你,說什麽你們另外一個大領導囑咐的好像是出了什麽事了,我被他說的一愣一愣的,小心肝都要吓扁了。”

餘晔一下就明白過來是個什麽情況,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老周手機這時又響了,他也沒接,直接遞給了餘晔。

餘晔接通,“喂?”

趙文學在那邊着急的說:“你那到底是什麽個情況?林楓電話打我這來了,你們……”

餘晔打斷他,“我跟他通話的時候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而已。”

趙文學在那邊嘀咕了一陣,又詢問了下具體經過才挂斷。

餘晔把手機還了回去。

老周掏出煙,“要來一根嗎?”

餘晔說:“抽我的。”

“什麽你的我的,先抽了。”

餘晔從口袋掏出藍色的煙盒,從裏面抽了根叼嘴上,邊說:“沒辦法,抽習慣了認牌子。”

老煙槍認牌子這事不少見,老周理解的笑笑,随後在餘晔的邀請下抽了根她的。

老周吸了一口,說:“煙齡不短了吧。”

“四年。”

老周說:“不長不短,年紀輕輕怎麽想着抽上煙了?”

餘晔笑笑,“被朋友帶的,他就喜歡抽這煙。”

陳政宏其實是個大煙槍,也沒特別的偏好,有什麽抽什麽。但那時的餘晔煙酒不沾,甚至對煙味相當敏感,陳政宏為此才換了七匹狼純雅,味道淡,焦油量低,之後再未換過牌子。

餘晔麻木的吸了幾口,又緩慢的吐出濃煙。

距離天亮沒幾個小時,反正也睡不安穩,老周索性跟着餘晔窩在醫院大廳不走了。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時間緩慢過去。

曲申楠給劉少紅二次換完藥水,距離餘晔離開已經過去了一小時。他原地站了會,稍作猶豫後轉身走出去。

醫院過道很短,窄窄一節,幾個跨步便到了頭,他站在陰影裏看向不遠處。

冰涼方正的角落,緊挨着玻璃大門,銀白的燈光散落在四周,司機抱着胳膊閉眼蜷縮在椅子上,旁邊的餘晔則大睜着雙眼發呆。

無法探究她在想什麽,如果靈魂真的有實體,想來這個當下屬于餘晔的那份已經脫離束縛逃之夭夭。

曲申楠忍不住開始回憶不久前的那一幕,在他睜眼前餘晔的動作似乎是要靠攏過來,她想做什麽?撫摸?親吻?雖然最後都演變成親近未遂。

可就算如此,帶給餘晔的打擊也不至于會大到失魂落魄的地步。

曲申楠迷起漂亮的桃花眼,那麽在他睜眼時,餘晔所在介意的又是什麽?

第二天由于雨勢較大,他們只能繼續停留在山下,開車跑了半小時才找到一家鄉村旅店。

條件設施自然好不到哪裏去,在這麽個山腳旮旯裏不能太天真,有個地方睡上次安穩覺就算不錯了。

沒帶任何行李,除了錢包就是相機和手機,後兩者還因電量見底而罷工。

餘晔去了附近的小超市,挑了一套換洗的貼身衣服放進購物籃,又在食品區晃悠。幹糧是必須要備一點的,只是看着上方的‘老師傅’方便面,忍不住有點牙疼。

在這個食品安全隐患嚴重的社會,再套上個假貨的标簽,不知道其危險系數是不是會翻倍。

餘晔想了想,還是把手伸了過去。

假貨就假貨吧,總歸是有勝于無。

扔進一摞方便面後,她拎着購物籃拐去另一邊貨架,一擡頭就見到了正研究着什麽的曲申楠。

火柴盒一般的小商鋪,她居然都沒見到他進來。

餘晔有些驚奇,靠近一些後率先打招呼:“曲醫生準備買什麽?”

曲申楠手裏撈着一瓶礦泉水,上面印着‘哇哈哈’的字樣,他側頭看過來,眼梢微揚,擺明了見到她也很意外。

他轉了轉手裏的瓶子,意思不言而喻,轉而又說:“這水生産日期有點久,看着不是很放心。”

餘晔理解的點頭,“哪怕今天剛生産你也不能太放心,畢竟名字叫‘哇哈哈’。”

曲申楠不做表态,拿了幾瓶放進籃子,又看向餘晔,“你東西選好了?”

“差不多。”

曲申楠點頭,“好,你先走,我再看看。”

曲申楠繞過餘晔朝另一邊走去。

餘晔立即笑嘻嘻的跟上,“沒事,閑着也是閑着,我跟你一塊。”

“随你。”

這是個格局成T型的小商鋪,東西種類倒是不少,但是放的有些雜亂,并不規整。

曲申楠仔細的左右來回看,一排走完了。

餘晔突然說:“你要是找內褲的話在另一邊。”

距離收銀臺沒有三米,曲申楠轉頭時正巧跟坐那嗑瓜子的老板娘對個正着,對方一臉的說不清道不明的表情。

曲申楠看向餘晔,說:“我找牙膏。”

餘晔快速接口:“牙膏就在內褲旁邊。”

她甚至還好心的用手指了指方向。

這女人……

曲申楠盯着她瞧了幾秒,餘晔大大方方的跟他對視,不退縮不閃避,最後還特意開心的咧了咧嘴。

曲申楠無話,最終扭頭重新走回去。

他按着餘晔所指的方向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如她所說,貼身衣物也确實在近前。

曲申楠一眼掃過,撈了一盒扔進籃子裏。

“走吧。”他說。

餘晔想,灰色三角,嗯,跟這男人還是挺搭的。

回到房間後餘晔痛痛快快的洗了個熱水澡,而後往床上一撲徹底睡死過去。

這一覺睡的很沉,做了好幾個夢,等醒來卻記不清具體夢到了什麽。

房間裏沒有鐘表,這個當下沒有任何時間概念。餘晔起床去前臺問了時間,順便借了個手機充電器。

現在是傍晚,很快又将迎來黑夜。

餘晔借公用電話給趙文學打過去一個,沒打通,只能作罷。

附近沒餐館,晚飯都吃的餘晔買回來的泡面,就着曲申楠買回來的礦泉水解決。

餘晔大口喝水,快速沖刷着嘴裏濃重的調料味,過後沖着曲申楠大言不慚的說:“曲醫生,連吃個飯都要我兩搭配着來,你覺得這說明了什麽?”

曲申楠慢條斯理的喝着水,薄唇輕輕貼合着瓶口,聞言放下手,目光轉向她,“你想說什麽?”

餘晔微微湊近一些,用礦泉水瓶擋着臉頰,跟交換機密似得壓低聲音說:“天然默契。”

說完不顧曲申楠反應,就獨自颠颠的笑起來,跟說了個笑話似得。

又或者這真的只是個笑話。

他們在這個地方滞留了三天,持續的将水讓部分低窪地帶積水嚴重,有些甚至蔓延到住宅內部。

餘晔看着沉沉的天幕,這個雨下的有點不對。

這天下午他們照例到醫院看望劉少紅,小孩恢複的很好,已經能吃能睡,只是還有點虛弱,加上傷口問題行動遲緩。

孩子很懂事,住院幾天心心念念都是家裏的老人,可是天公不作美,他們也沒辦法。

下午兩點左右的時候天邊突然傳來轟隆巨響,緊随其後的則是地面輕微的顫動。

餘晔臉色驟變,失聲道:“糟糕,是地震。”

他們在一樓,這邊醫院沒什麽人。

曲申楠快速道:“趕緊出去!”

他一把抱起劉少紅,迅速跟着餘晔往外跑,等到了大街上地面顫動的現象已經消失,周邊又恢複平靜。

不是地震。

餘晔看着四周,思考着其他可能性。

這邊環山,連續降雨,水分飽和。

餘晔喃喃低語,“難道是山體滑坡。”

曲申楠快速看了她一眼。

如果真的是這樣,根據剛才的動靜,造成的破壞應該非常大。

果然沒多久就有人過來說隔壁村遭遇山體崩塌和滑坡,整個村莊都被埋了。

就近只有這麽一家醫院,哪怕規模極小,也是唯一能最快幫上忙的。

在各方救援人員出動的同時,全院醫護人員也幾乎傾巢出動,餘晔他們留在這裏的大巴車也派上了用場,想當然的餘晔跟曲申楠也一同前往了受災地區。

車子在外圍沿着山腳的弧形繞了大半圈,來到了被掩埋的村莊。

大自然的力量是無法衡量的,山脈小小的一塊坍塌就給予了人類難以面對的傷亡。

陰沉的天幕下,這邊的地貌宛如蟄伏在此的巨型怪物,醜陋又扭曲。

下了車,面對這樣破壞力極大的災害,餘晔一時居然不知該作何反應。

已經機械工程車輛和救援戰士到達,這邊

那個時候她後悔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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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節課剛結束,時間已經過去很久,這小孩很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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