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
我閉目沉思,細細追憶,猛然間想到,曾有一年,樊師傅在山中采藥,不小心被天下奇毒的碧青蝰蛇咬傷,且他孤身一人在深山之中,待到巡山弟子發現他之時,他已是毒入五髒六腑奇經八脈之中,幾乎與死人無異。幸好樊師母常年協助他行醫救人,深得樊師傅超絕醫術的真傳。奄奄一息的樊師傅被擡回居所的時候,樊師母立即搜集了明珠谷內所有的解毒靈藥,用山泉水浸泡蒸煮,樊師傅躺卧其間,吸收藥氣,如此一個多月之後,樊師傅便化險為夷,身體非但沒有大礙,反而比中毒前更為強健。
我想到了解毒之法,便細細告訴了康熙,說明所需藥材和相應物件。康熙一面聽一面連連催促太醫們速速置辦,太醫們原本尋不到解毒辦法,驚恐萬狀,經我指點之後,他們如蒙大赦。太醫院院判覺得自己的項上人頭能保得住的時候,一瞬間恢複了往日的精明強幹,将手下那百來名太醫分配得很是停當,不一刻,已經将解□□材堆得如小山一般。太醫們分成幾隊,依照藥材的藥理,用不同的藥罐和火候加以熬制,立時,藥氣蒸騰,将朱慈煊籠在其中。
“皇上,這藥氣是用于解毒的,且藥力甚猛,并未中毒之人還是不能在此久留……”院判跪下禀道。
“龍……你,你竟然是皇上?”我假作驚訝,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康熙急忙将我攙扶起來,柔聲道,“不必行此大禮,你們兄妹二人舍身相救,是朕的救命恩人。”他望向依然昏迷不醒的朱慈煊,眼圈一紅,哽聲道,“這些日來的相處,朕早已将你哥哥視為良朋,而今,他為了救朕,命懸一線,他在朕心中,絕不是臣下,而是情同手足的知己。你哥哥醒來後,先不要告訴他朕的身份,朕要擇定合适時機向他好好解釋,不然,他心裏定會責怪朕欺瞞他的。”
我微微颔首,在內心深處,我也希望朱哥哥越晚知道康熙的身份越好,畢竟,從小時起,他所受的教導便是将滿清皇帝當做不共戴天的仇敵,若身子未曾痊愈,便知曉自己竟然救了世仇,必然心悸難安,影響休養恢複。
我與康熙一同守在太醫院外,默然無語,心急如焚,幾個時辰的等待,仿若三秋那般凄涼悠長。終于,院判和幾名年長太醫垂首走了出來,頹然跪下,顫聲禀道,“皇上,這……這藥并不對症,李太醫依然昏迷不醒……”
我和康熙顧不上聽他們說完,用面巾蒙住口鼻,一起奔入屋內,只見藥氣缥缈間,朱慈煊臉上青氣依舊,所幸容色并未憔悴。院判快步跟了進來,低聲道,“藥石無用,臣等只能用百年山參熬制玄參玉液飲為他續……”為他續命嗎?我心巨震,身子一晃,幾乎暈厥過去。康熙一把扶住我,恨聲道,“朕自有辦法!”說完,他匆匆離去。
這一夜,我守在朱慈煊的榻邊,看着他那宛若沉睡的虛弱容顏,淚水若斷線之珠,未曾停過,未到天明,我的淚仿若盡了,只覺目澀心痛,卻流不出淚來。就在我絕望之時,康熙大踏步走了進來,身後跟着衆多太醫侍衛。他面容憔悴,雙眼遍布血絲,看上去一夜不曾睡過的模樣。他将一張寫滿字的紙遞在我眼前,聲音嘶啞地說,“鳌拜老賊交出了□□的配方,但卻無法交出解藥,因為,他說劍卿身上所中之毒混合了之前的毒,他也不知該用何種解藥。”
太醫們早已抄錄了一張,合計着根據藥理調整了解毒之藥,開始為朱慈煊解毒,果然知曉□□成分之後,太醫們所配之藥能夠起到一點作用,不多時,朱慈煊臉上的青氣略淡,睡得也更加安穩些。康熙看了看朱慈煊,略微放下心來,命總管李德福和幾名得力太監留下侍候,便去向太皇太後執晨昏定省之禮去了。
李德福趁身邊無人,冷笑着悄聲說,“真是小瞧你們兄妹了,不多日,便能如此蠱惑皇上。為了逼出解藥,皇上審了鳌大人足足一整晚,臨到末了,沒奈何,到底殺了鳌大人一個愛妾,以他的全家性命相要挾,這才拿到了□□的成分。”
我冷冷道,“沒錯,我們兄妹就是如此狠毒,你莫要招惹我們。明告訴你,那日在禦花園偶遇,我已經将你的大補丸解藥掉包成我的獨門□□,不信,你按一下檀中穴下二分處,可會劇痛?”
李德福半信半疑地伸手輕按,疼得只吸冷氣,臉色由陰狠瞬間變為谄媚,點頭哈腰說道,“小主慈悲,奴才也是被鳌拜那奸賊挾制,迫不得已啊。這不,奴才剛剛不也是給小主通報消息,讓小主知道皇上對您哥哥有多看重嗎?”
我冷笑一聲,點頭道,“好啊,你的話,我暫且信了,但解藥嘛,要看你的表現。若我哥哥性命無憂,我便賜你解藥,若我哥哥有什麽三長兩短,我都記在你頭上,算你使的壞,解藥就別想了,給我哥哥陪葬吧。”說完,我便施施然步出門外,回頭一望,李德福呼來喝去,盡職盡責地讓太醫們速速為朱慈煊醫治。
我将□□的成分和藥性細細寫在一張薄油紙上,放入細銅管中,系在鴿子腳上。放飛時,我默默低誦,但願這鴿子迅如閃電,準若羽箭,快些将師傅們召喚過來,救治朱慈煊。剛剛睜眼,忽然發現我被一群手執木杖的太監團團圍住,為首的首領太監手執一條繩索,拱手道,“宣太皇太後口谕,宣易歡小主觐見。”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不明白太皇太後為何會傳召我這個低微的答應,而且傳召便傳召吧,為何如臨大敵一般。我心中疑慮重重,但朱慈煊中毒太深,昏迷不醒,我不能任性妄為,出半點差池,因為,我若引出禍事,無法如往昔那般不管不顧地一走了之。
我微微嘆了一口氣,福了一福道,“奴婢謹遵太皇太後懿旨,還請公公容情,不必如此吧……”未待我說完,那名首領太監已經用繩子将我結結實實捆了起來,一揮手,兩名小太監輕車熟路地将我擡起,雖一路小跑但卻甚是平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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