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

不對啊,雪傾城和六師傅應該三四個月之後才會經采選而入宮啊。但細一想,此事并不奇怪,既然樊師傅無法來到宮裏為朱慈煊療傷,師傅們定然早作謀劃,讓雪傾城和六師傅提前入宮了。此時,雪傾城正在凝神為朱慈煊療傷,我便避在簾外,不敢上前打擾。

雪傾城穿着一身淺碧色的新樣宮裝,發髻上綴着兩三對蹁跹的點翠玉蝶,此刻,那些玉蝶微微顫動,翩然欲飛。她的臉背向着我,只見她肩膀微微顫抖。

康熙扶住她的肩,輕聲問道,“麗貴人,你可是剛剛進宮,身子不大舒坦?本應讓你歇息一日,但劍卿……李太醫的病情嚴重,恰好你提前進京等候采選,且很識事體,懂得為朕分憂,聽聞宮內征集名醫的消息,便上奏朝廷,言明救治之法。若能醫好李太醫,朕必定重重有賞。”

雪傾城并不答言,只是微微點頭,給朱慈煊服下樊師傅調配的解藥。室內死一般寂靜,等待着解藥發揮效力。樊師傅的醫術果然超絕,不過一炷□□夫,朱慈煊臉上的青氣完全消散,面色雖然依舊蒼白,但卻不帶一絲病容。許是中毒的時日太久,服下解藥後,朱慈煊并未蘇醒。康熙焦急得直跺腳,雪傾城禀道,“毒性太深,需臣妾以家傳之法化解毒性,流通血脈……”說着,她将雙掌抵在朱慈煊胸前,暗暗輸送內力。因雪傾城所冒名頂替的舒婉心乃是将門之女,因此,顯露出會得一點武功且擁有一些內力也不致引人側目。

一刻鐘光景,雪傾城的額頭泌出滴滴汗珠,這時,經過內力的催送,藥力遍及經脈,朱慈煊于沉睡中猛然蘇醒,聲音微弱但卻急切地輕喚着,“歡妹,歡妹,你沒事吧……”

雪傾城渾身一震,忍不住低泣出聲,哀婉動人。康熙欣喜萬分,握住朱慈煊的手,“劍卿,你總算醒過來了!還好剛剛入宮的麗貴人舒婉心懂得解毒,救了你!傳朕的旨意,麗貴人晉升為麗嫔!”

朱慈煊望着一身宮裝打扮的雪傾城,目中滿蘊着感激之情,輕聲道,“多謝……”康熙忙忙地止住了朱慈煊的話頭,柔聲道,“劍卿,你剛剛醒來,身體還太虛弱,不要多說話,好好休息。”說完,康熙命人點上一支安魂香,讓太醫們為朱慈煊調配滋補藥品。之後,康熙疑惑地打量着雪傾城,問道,“婉心,你與李太醫初次見面,至于如此關切悲傷嗎?”

雪傾城并無一絲慌張,款款道,“臣妾并非為李太醫落淚,而是見這□□如此陰毒難解,可見鳌拜是多麽心狠手辣,思及皇上所經歷的危險而心悸不已,是以君前失禮,還請皇上責罰。”她的聲音柔美動人,說話間,微微仰起頭,羞怯不安地張望着康熙,一雙盈盈秋水目猶綴着剔透欲滴的淚珠兒,膚光勝雪,惹人憐惜,一時間康熙看得呆了,定定地凝望着她的眼眸,失了神。半晌,康熙方定了定神,連忙将她攙扶起來,碰到她那柔若無骨的如玉纖手,不由身子微微一顫。

我心中暗暗嘆息,雪傾城自幼便被明珠谷當做人間尤物養育,容貌本就生得極美,再加上多年修習媚術,擁有蠱惑人心的魅惑力量,如康熙這等血氣方剛的少年,自是毫無抵抗之力。

果不其然,康熙的臉上浮現癡然的笑意,喃喃道,“麗嫔端雅賢淑,且甫一入宮便能解朕憂,為劍卿解毒療傷,傳朕的旨意,晉封為麗妃。”說完,康熙叮囑衆太醫好好照料朱慈煊将歇,而後,攜着雪傾城的手離開了。

經過門口時,他的神情迷醉,只顧觑着身側麗人,完全沒有發現我站在門簾處。“不知這位妹妹是誰呀,好似已經站了許久,不會腳酸嗎?”哼,我的腳不酸,我的心酸。

聽了雪傾城的話語,康熙如夢初醒,看着我愣怔了一下,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歡聲道,“你這丫頭,真能忍得住,躲在這兒多久了?本想讓人傳你過來,但又怕醫治的時候你過于擔憂,就沒有叫,待解了你哥哥所中的毒,再派人通傳你。”他那迷醉的神情消失了,一面晃着腦袋,仿若頭痛似地看了眼雪傾城,一面簡潔明快地吩咐道,“劍卿的身體還未恢複,還是勞煩婉心陪着易歡在太醫院,協助太醫為劍卿醫治吧。易歡,這些日你也擔驚受怕,很是辛苦,你和你哥哥舍生救朕,功勞甚大,朕今日也晉封你為妃,好事成雙!”

我才不想做什麽妃呢,本打算,朱哥哥傷好之後,我要設法向康熙讨一個恩典,讓他取消我這答應的身份,最好能放我出宮,沒想到,他還要封我為妃,這不是把我往火坑裏推嗎。我皺着眉頭,正在尋思如何讓他打消這個荒謬的念頭,不料,太皇太後傳召,他便匆匆離去了。

唉,我跺了一下腳,嘟着嘴就往太醫院裏走。“妹妹,等等我啊……”異香盈袖,雪傾城親熱地挽住了我的臂膀,命宮人們候在院外,和我并肩而行。她笑得柔若春花,但所訴說的話語卻冰冷徹骨,她附在我耳邊切切低語道,“他差點因你而死,你還不清楚嗎,如果與你牽絆不清,他會遭遇多大的禍事……你,就是他唯一的弱點。”

我冷冷瞥了她一眼,低聲道,“多謝你救了他,其餘的事,與你無關!”我輕輕甩開她的手,快步走向朱慈煊。安息香傳來陣陣馥郁的甜香,剛剛解毒,身子甚是虛弱,朱慈煊又陷入了沉睡。榻邊的幾名太醫見我們走近,忙不疊地擺手,生怕我們吵醒了他。沒奈何,我和雪傾城只好離開了太醫院,讓朱慈煊好好休養歇息。

出了太醫院的大門外,我和雪傾城便被宮人太監們團團圍繞,人人都喜氣盈盈,向我們磕頭請賞,“恭喜兩位主子,同日登上妃位,還請主子速速去慈寧宮向太皇太後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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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雪傾城被簇擁着來到了慈寧宮,宮內一片阒寂,冰清水冷,并無一絲喜慶意味。我和雪傾城并肩跪在大殿中,真是不公平,雪傾城跪的地方,放了一個綿軟的厚墊,而我卻只能直接跪在冷硬的石地上。

半晌,殿上傳來太皇太後威嚴的聲音,“今日,我算是見識了大清國從未有過之事,一日冊封二妃。這舒婉心也便罷了,出身高貴,父親舒建多年手握重兵,為朝廷威懾各藩鎮,乃朝廷的中流砥柱,哀家早就有心要擇機加恩。正好,皇上此舉與哀家心意相合。且麗貴人容貌佳好,舉止溫恭,定能令皇上龍心欣悅,只要安守本分,封妃是遲早之事,提前些也無妨。麗貴人,你領旨謝恩吧,擇日便為你舉行冊妃大典。”

雪傾城恭謹端莊地叩首道,“臣妾不勝惶恐,甫一入宮,還未在太皇太後膝前盡過半分孝敬心意,便得此隆寵,受之有愧,心甚惶恐。還請太皇太後恩準,讓臣妾先在慈寧宮朝夕服侍您老人家,以盡孝心。”

太皇太後滿意得連連颔首,撫掌笑道,“哀家沒有看錯,你深具大家閨秀風範,舒總兵真是教女有方,不似那些狐媚子,從來一心一意地琢磨着如何妖媚惑主!”說着,她的笑容斂去,盯着我冷冷道,“歡答應,你出身低賤,來自民間,且又是逆賊鳌拜選送入宮的,身份不明,雖然你兄妹二人臨陣倒戈,救主有功,但也不過功過相抵,何賞之有?且我朝絕無漢女封妃的先例,皇上看上去是寵你,實際上過分擡舉,反而會害了你,助長了你的驕縱之心!為了以儆效尤,傳哀家懿旨,降歡答應為歡常在,一切供奉皆不許逾格……”

從低微的答應,變成更為低微的常在,于我,也沒什麽分別,反正我日夜都在苦思如何逃開這可怖可鄙的後宮,因此,我雖經如此巨變,且還要承受雪傾城那略帶得意的戲谑目光,但我的心中因為不用成為妃子而感到更加輕松,笑意盈盈地走出了大殿,仿若自己才是被封妃的人。

殿外的人,消息靈通得緊,雖然沒有親見太皇太後的懿旨,但立馬知道了我和雪傾城那天差地別的遭遇。我和雪傾城同時步出慈寧宮殿門,立時,所有的宮人太監,包括服侍我的宮人太監們,都如蜂群一般,嘤嘤嗡嗡地飛撲到雪傾城腳邊,磕頭的磕頭,恭喜的恭喜,恨不得化作她足底踩過的塵泥。我孤零零地站在一旁,好似給施了隐身法一般,沒有一個人瞧見我的模樣。我幸災樂禍地看了眼被人們團團圍住寸步難行的雪傾城,哼,正好,你去應付這些趨炎附勢的腌臜人吧,我可要去見我的朱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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