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阿濃一愣,擡頭問他:“你怎麽知道?”

秦時笑了一下:“和你一樣,猜的。”

阿濃不解:“我能猜到是因為我了解王府裏的情況,你是怎麽……”

自然是來之前就已經查了個一清二楚,但眼下還不是坦白的時候,秦時眸子微閃,答道:“我不放心你,便尋了翠花姑娘幫忙。”

阿濃一愣:“翠花姑娘?”

“天音閣往來者衆,消息來路多,打聽這麽點東西,與她而言不是什麽難事。”秦時說完捏了捏她柔軟的掌心,轉移話題道,“你可知那韓芊芊為什麽幾次三番設計你嫁給章晟?”

阿濃正因此事百般不解呢,聞言一下直起了身子:“為什麽?”

“因為她喜歡章晟。”

阿濃擰眉:“她若喜歡世子,不是應該希望我離世子遠一些嗎?”

她自己雖未曾嘗過情滋味,可只看宮裏那些妃子,侯府裏那些妾室的日常所為便知道,喜歡一個人定是想要獨占他的,否則那群女人何必每日花樣百出,彼此争鬥得你死我活呢?

秦時沒有馬上回答,只是給她講了一個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個世家公子,年少時喜歡上一個小官之女,心中多有思慕,只可惜那小官之女早已定親,沒過多久便嫁人了。那世家公子心中痛苦難抑,哪怕後來娶了更加美麗,身份更高的千金小姐,卻還是對那個小官之女念念不忘。那千金小姐很愛自己的丈夫,偶然得知他心中另有他人,十分傷心。

千金小姐用了很多法子都沒能讓丈夫忘記那個小官之女,直到有一天,她聽說那個小官之女成了寡婦。千金小姐再三思索,最後選擇忍下一時心痛,親自張羅着将那喪夫的小官之女擡進門給丈夫做了妾室。世家公子因此對妻子又愧疚又感激,終于将她的真心看在了眼中。可他不知道,千金小姐将那小官之女擡到府中,只是為了将她從丈夫的心上徹底剔除。

這世間所有美好的東西,往往都只有遠遠看着才會叫人魂牽夢萦,一旦落于人手,很快就會泯然與衆。更別說那小官之女只是個妾室,千金小姐作為正妻,有的是法子暗中拿捏她讓她在丈夫面前出醜,從而漸漸失去寵愛。

聽到這裏,阿濃已經有些明白了:“莫非那位世家公子是……”

“就是韓芊芊的父親,如今的定國公。”秦時把玩着少女散落在肩上的頭發,笑容裏隐含着冷意,“那千金小姐便是她的母親,如今的定國公夫人。那位夫人手段确實不簡單,聽說那位小官之女如今已經徹底被定國公厭棄了,反倒是她自己這些年愈發得定國公看重,徹底占據了丈夫的心。韓三這回對付你的手段,應該就是跟她母親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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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濃聽完後一時不知該做什麽反應。善于把握人性的弱點,那定國公夫人确實是個很聰明的人,只是她并不能認同她的做所作為。無他,從韓芊芊做的這些事情便能看出她們的“聰明”是建立在自私自利之上的。她不知道那個小官之女當年給定國公做妾是不是自願的,可自己已再三與韓芊芊說過不願嫁給章晟,然而韓芊芊聽不進去,為了達成目的,甚至選擇用陰損的招數逼她就範,且計劃失敗之後竟還要殺人滅口!這般涼薄歹毒,實在叫人心驚又厭惡。

正想着,秦時突然用手中頭發撓了撓她的臉蛋:“那韓三小小年紀心思就這般惡毒,看了都叫人覺得晦氣。所以你看,往後這安王府咱們就別來了吧?”

有些癢,阿濃一下回了神。她想躲,卻被這臭流氓緊緊按在了懷中,頓時心中羞惱,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放開!”

誰想這一下拍的聲音出乎意料得響,少女反倒吓了自己一跳。秦時笑得不行,惹來她一記狠掐。

“嘶痛痛痛——我錯了我錯了,好阿濃快饒了我吧!”青年嬉皮笑臉求饒的樣子看得阿濃眼皮直抽,卻又莫名地覺得想笑。心頭那絲郁氣不知何時已經徹底散了個幹淨,她找到機會,飛快地從他懷裏逃了出來,努力板着臉,色厲內荏地說了一句“不許再不規矩”,可一雙叫不知名笑意填滿的眼睛,卻如天上星子一般閃閃爍爍,明亮璀璨。

今晚已經占夠了便宜,秦時不敢再得寸進尺,遂這時便只失落地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懷抱,笑嘆一聲道:“是是是,都聽我們阿濃的。”

阿濃心說呸,誰是你們阿濃,可臉蛋卻無法自控地熱了起來。她努力繃起臉蛋,不叫秦時看出自己的異樣,以免他越發嘚瑟,只轉移話題問道:“那楚東籬又是怎麽回事?”

秦時懶懶地往後一倚:“跟着韓三身邊的人找到張希之時無意中被他們兄弟倆認出來了,那阿寒說只要我願意與他切磋一場便替我保密,我答應了,然後就贏了。後來我見那傻小子輸了之後看着我的眼神十分崇拜,便又請他們出面把那張希送到王府裏來,他很高興地答應了。”

阿濃:“……”

“我怎麽厲害,阿濃不誇誇我嗎?”

“……”幼稚!心裏雖這麽想着,少女嘴角卻忍不住彎了一下。

秦時見此也是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兒,他問:“什麽時候走?”

阿濃笑意一頓,猶豫片刻,到底是回答了:“明日就和表姨母告辭。”

縱然她理解安王夫婦所為,可有章晟和韓芊芊在,安王府她已經不好,也不願多待了。

“之後呢?”秦時擡目看她,幽深的眼底有很勾人的東西在閃爍,“還是想去蜀中?”

阿濃想說是,可看着眼前這青年,心中卻驟然亂了起來。

她的遲疑取悅了秦時,他笑了起來,低低的聲音裏帶着異樣的溫柔:“慢慢想,我總會等你的。”

阿濃心中猛地一動,許久才試探一般地問道:“難不成我去蜀中,你也……”

“出門前我跟娘和阿臨說過,不追到媳婦兒不回家。”秦時沒有回答,只深深地看了少女一眼,看得她臉皮如同火燒一般,驀地燙了起來。她想說我們不可能,想叫他死心,可話到嘴邊,卻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順利地說出口了。

知道她記挂待她如母的文皇後,蜀中這趟非去不可,秦時雖很想馬上把她拐回家成親,卻到底是忍住了。

“我心悅你,便不願叫你心中牽挂,無法安眠。只是,等你去蜀中見完想見的人,辦好想辦的事情,便與我回七星山可好?”她的動搖叫他欣喜,秦時忍不住起身走到她身邊,握住了她的雙手,“我會對你好的。”

胸口狠狠鼓脹了起來,鼻尖也有些發酸,阿濃看着這滿眼星光閃爍的青年,喉嚨仿佛叫什麽東西哽住了一般,堵得難受。

她想說好,可想着他們之間身份的差異,想着文皇後的為人,便怎麽都說不出來了;想說不好,可心口又充滿了不知從而起的不舍。阿濃咬着唇,心想她或許比自己以為的還要喜歡他一些,可惜……

“我們之間……不可能的,忠肅侯不會同意,我姨母也不會同意,你還是,還是莫要再執着了。”最終她還是狠下心拒絕了他。

秦時笑意微收,看着她沒有說話,阿濃鼻子越發酸澀,眼淚差點掉出來。誰想這時青年卻突然笑了。

“真是傻姑娘,這般小瞧我?你放心,我既然想娶你,自然會努力掃平一切阻礙,不叫你受半點委屈的。”

秦時的話讓阿濃愣住了,可她剛想說什麽,便聽外頭傳來腳步聲,同時玉竹警惕的聲音響了起來:“姑娘,您在跟誰說話?”

阿濃一驚,顧不得其他,忙推了秦時一把,壓低聲音道:“快走!”

夜已經很深,秦時也舍不得她再熬下去,便飛快地俯身親了親她的眉心,丢下一句“萬事有我”便從窗戶裏躍了出去。

阿濃心中五味雜陳,想笑,又覺得難過,最終只能努力壓下心頭萬種思緒,轉而應對玉竹去了。

***

頭天晚上睡得晚,第二天阿濃便起得遲了些,洗漱完畢又吃了早飯之後,她便準備去給安王妃請安,順便與她正式告辭。誰想剛要出門,突然有丫鬟匆匆來報,說是秋掌櫃之子秋子元與另一個大管事吳川求見。

阿濃也正好想問問出發去蜀中的事情辦得怎麽樣了,便使人将他們請了進來,誰想那二人一見到她便伏地大哭,說是徽香樓的庫房昨夜起火了,他們這些天收拾好的準備給阿濃帶走的銀錢財物以及所有賬本地契之類的東西也都付之一炬了!

徽香樓是一家外表看着普通,實則安置了阿濃在安州所有資産的酒樓,裏頭放着阿濃名下各個鋪子的賬冊,流動資金及房契地契之類最為重要的東西,這麽多年來一直由秋善和吳川共同看管打理。

若換做平時便罷了,這些東西雖重要,可被燒毀也只是一時的傷筋動骨,畢竟鋪子莊子都還在,銀子早晚能賺回來,地契房契也能補辦回來。可因阿濃即将離開安州,秋善幾人這幾天一直幫着她把財産變現,那些賺錢的鋪子能轉賣的都已經賣出去,只剩下了一些莊子之類沒有太多收益的産業還放着,等着往後再慢慢遷動。是以昨夜這一把火,相當于是把阿濃在安州的産業統統燒了個八成幹淨。

這些都是娘親過世前為她留下的,阿濃當即如遭雷劈,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方才勉強冷靜下來,問道:“為……為什麽會突然起火?”

徽香樓在這裏發展了這麽多年都沒有出過事,為什麽偏偏在她臨走之際出了問題?

暗暗和吳川對視了一眼,秋子元重重磕了個頭,痛哭道:“不知是哪裏來的歹人,小的已經報官,官爺已經接下案子在查了!”

阿濃第一個反應便是韓芊芊,可轉念一想又否定了,燒她的嫁妝與留她下來并無牽扯,何況她之前的計劃剛剛敗露,正是遭人懷疑的時候,這時再輕舉妄動,未免太過愚蠢了些。那麽,是誰動了她的嫁妝?

阿濃并不看重錢財,只是這些東西是她娘親留給她的最後念想,一朝被人毀去,便有種母親徹底從自己的世界離開的感覺。這被人算計險些失了清白都沒有太大反應的少女終于眼圈發紅,露出了冷厲的眼神。她死死地咬着唇忍下了淚意,飛快地出了芳華院往主院跑去。

她一定要抓到那個縱火之人!

阿濃心緒不寧,行至住院門口方才勉強鎮定下來,只是不知為何,這一靜下來,她的心卻方才還要不安,眼皮也不停地跳了起來,有種風雨欲來的壓抑感。她突然莫名地有些不敢往屋裏走,可丫鬟們已經出來相迎,她深吸了口氣,到底是擡腳走了進去。

對上屋裏安王妃異常憐惜的目光那一瞬間,阿濃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心下“咯噔”作響的聲音,她忽然有些喘不過氣,下意識就要往外退去。

“阿濃……”看着神色蒼白,眼神惶恐的少女,安王妃的眼圈一下子紅了,但此事是瞞不住她的,遂這中年婦人一狠心,還是當機立斷說了出來,“剛剛得到的消息,皇後娘娘……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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