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六篇日記

6月15日,晴。

他是誰?會叫什麽名字呢?為什麽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的父母?

……

8月16日,陰。

今天終于見到了他的爸爸,他好像很開心,我也很開心。

……

11月20日,雨夾雪。

他好像很孤獨,希望有一天我能帶給他溫暖。

……

12月15日,大雪。

不知為什麽,他一個人開心的在雪地裏轉着圈,仰着頭,張着小嘴,天真地接着雪花。

12月16日,陰。

他一個坐在角落裏,不知用樹枝在地上寫着什麽。我很想給他一個擁抱。

12月18日,晴。

今天,他比平時晚回來了十分鐘,不知是去哪兒玩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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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7日,晴。

今天是大年夜,他家失了火,消防隊都來了,還好他沒事。

……

7月3日,雨。

今天他穿着一件粉色的半袖,他好像不喜歡穿這種鮮豔的衣服,估計是他爸爸給他買的。

……

這本厚重的日記,寫了七年,幾乎所有的內容都和一個男孩兒有關。并且每一篇的最後都畫着一只可愛的小浣熊。

他一頁頁翻看着,淚水不自覺流下。因為日記裏的那個男孩兒就是他。這本日記,就像是他的專屬日記。

一直以來,他都是一個人,他從來不知道,還有人這樣關注着他,陪伴着他。

他忽然想起那個經常在窗邊坐着的女孩兒,還有那張寫着“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字條。

男孩兒恍然大悟地從臨時救護站沖了出去,又回到那片廢墟。他站在上面,四處環視着,想找到她的家,可這裏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沒有辦法,只能赤手挖着廢墟,他無助地找了很久,可無論他怎麽努力,都找不到她……

他又翻開那本日記,發現第一頁有一個名字,一個不完整的名字——暖。

“冬寒,我聽說小暖辭職了,怎麽回事?”

陳冬寒被他一嗓子喚回到現實中,他本來是在看書,只是剛才走了神。他也不知道怎麽了,這幾天總是想起那時候的事兒。

“诶!我問你話呢?”

他頭也沒擡,冷漠地回他:“你別管了。”

“我怎麽能不管?我好歹是他哥。”夏寧這次好像難得的正經。

“是她自己要辭職的。”

夏寧仍是從他的話裏聽不出一點波瀾,雖然知道平時他就是這麽個主兒,可事兒畢竟出在自己妹妹身上,心裏難免不快,但礙于他們也是朋友,又是工作上的事,他還真不好說什麽。

“陳冬寒,我實話告訴你,雖然我平時愛欺負小暖,但有一點,我最佩服她。從小到大,不管犯的錯多大,後果多嚴重,只要是她做的,她就一定會承認。她全身上下最大的優點就是從不說謊。”

夏寧說完了,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也不知道是聽沒聽進去。

最後,補了一句:“我相信她的為人。”

……

小暖辭職後的幾天,其實陳冬寒每天都過得恍恍惚惚。辦公室的花又枯了,身邊也再沒有人可以欺負。

他也曾暗自嘲笑自己,竟為了一個女人這樣失魂落魄。

也曾告訴自己,沒了她也可以一切照舊。他這二十幾年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他裝作若無其事的騙過了所有人,可最後到底還是騙不過自己的心。

小暖雖然走了,可畢竟不同于別人。他知道她家在哪兒,又有夏寧這層關系。他要想找她,還不是輕而易舉。

也許那天是他太急躁了,可長這麽大,他還真不知道要怎樣低三下四的求人回來。

由于小紅把那天小暖大戰主編的視頻發了出去,編輯部的人對那件事也都有個大概了解。平時沒事,就免不了去讨論那件事。

小紅這人工作馬馬虎虎的,對這種事倒最為上心,這不兒,又和同事聚在茶水間開茶話會。

“唉你覺得,是小暖删了文件,還是真有人在背後使壞,動了人家的電腦啊。”

“我看人家都為此辭職了,不像是假的。”

“那就是編輯部有內鬼了?”小紅煞有其事地指了指面前的幾個人。

“你指我們幹嘛?我們可沒那麽缺德。”一個同事扒拉開她的手。

“是不是你?”小紅又指向她。

“瞎說什麽呢?我那天早回家了,根本就不在。”

“那就是那天加班的人喽,我肯定不是,除了我,還有嚴哥、姿琪……”

一邊的孟姿琪聽到,渾身一個激靈,水杯差點沒摔在地上。

只是大家的注意力都沒在她身上,所以并沒有察覺什麽。

“你憑什麽不是啊?小紅?”

“我就不是,我雖然沒什麽大本事,但絕不是那種人,惡心。”

小紅說得高風亮節,可她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沒什麽學歷和本事,卻把當年和她一起進來的高材生比了下去。到底有沒有在背後動過鬼把戲,只有她自己知道。

孟姿琪心事重重地走了出去。這幾天的風言風語已經令她羞愧得無地自容。

“姿琪怎麽走了?再待會兒呗。”

大家也不知道她這幾天怎麽了,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有時候叫她好幾聲都聽不見,不過她這人向來讨人喜歡,大夥兒也就只當是她剛回國還沒調整過來,并沒有想到其它地方。

小暖走後,孟姿琪每日都過得惶惶不安,每次看到旁邊的桌子,就一陣害怕。好像那裏有冤魂盯着她一樣。

幾天後,她再也忍受不了,鼓足勇氣跑到了主編辦公室。

低着頭站了許久,不見說話。

陳冬寒看着她,不知道她到底想幹嘛。

“有事就說,沒事就出去。”

半晌,孟姿琪終于結結巴巴地開了口:“主編,我……我有錯……”

“有什麽錯去找劉姐說。”

“不是,我……小暖電腦裏的文件……是我删的……”

她說完,又低下頭。

陳冬寒卻驀然擡起頭來,一雙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就算是孟姿琪低着頭,也深深感受到了面前那人的煞氣。

他像是沒聽清楚一樣,冷冷地問:“你再說一遍?”

孟姿琪吓得眼皮都不敢擡一下,只能哆哆嗦嗦地又回他一遍:“我說,小暖電腦裏的文件……是我删的。”

話音一落,空氣仿佛就像寒冰一樣凝結,再沒有半點兒聲響。

面前人沒有回應,孟姿琪心裏更慌了。哪怕是主編暴跳如雷的罵上她一頓,也比現在好受。

她壯着膽子承認起錯誤來,“主編,在瑞士的事……你也知道,我只是想……只是想小小的懲罰她一下,沒想到會鬧這麽大,我真的知道錯了……”

主編仍是沒有回答,仿佛是自己發了瘋,在和空氣對話。

孟姿琪偷偷瞄了眼陳冬寒。不是想像中怒不可遏的樣子,非要說有什麽表情的話,那就是嚴肅到像平板一樣的一張臉。

她把一個優盤放到桌子上,“其實瑞士的采訪,我有備份……”

此話說完,又是一陣沉默。

“主編,你說句話行嗎?我知道是我錯了,只要你不開除我,怎樣罰我都行。”

孟姿琪急得都快哭了出來,要是在家,她還真就哭了。

煎熬的等了半天,終于聽到他開口,依舊是聽不出喜怒的一句話:“你先出去吧。”

其實小暖剛辭職,紀裁就來找過孟姿琪。他一聽夏寧說,就猜到了八九不離十,這事兒一準兒就是姿琪幹的。

以她的性子,從小就是睚眦必報的,而且不知道天高地厚,做事向來不計後果。有時候更像是小孩子那種莽撞無知的脾氣。

紀裁知道後,立刻就找到了她,在他面前,孟姿琪的謊言總是不攻自破,形同虛設的,稍微一問,就知道果然是她幹的。

紀裁故意把話說重了些,就是想讓她自己主動去認錯,如果不這樣,她就永遠長不大。

雖然知道事情的一切,可小暖那邊,她只字未提,也不好提。就算說了也沒用,一不小心,反而會讓事情變得更複雜。

其實陳冬寒在知道事實後是非常憤怒的,他痛恨別人在背後做這種龌龊的事,痛恨公司裏居然真有這種人。

但片刻之後,他更恨自己,恨自己的武斷,恨自己為什麽不相信小暖。

陳冬寒發誓,他從沒有那樣迫切的想要下班過。那天的每一分每一秒仿佛都是度日如年。

當天下班後,他連飯都沒吃,就急匆匆地開車走了,直奔小暖所在的地方。

到了她家樓下,他卻猶豫起來。直接去敲門不太好,她室友在的話又不方便說話。讓她下來吧,但以她的性格,她又未必下來。

想來想去,還是發了條短信:“小暖,我在樓下,你下來吧。”

如果她不下來的話,他再想別的辦法。反正還有夏寧在。

小暖辭職後,幾乎每天都窩在家裏,就算看着自己的錢包一點點變瘦,也根本不想去找工作。

閑來無事,就上網打游戲、看電影。陳冬寒的消息一來,她立馬就看到了,只是不想回他。

她依舊抱着一桶爆米花看她的電影,只是眼睛盯着屏幕,電影卻怎麽也看不進去了,腦子裏全是他那句“我在樓下”。

她終于忍不住跑到窗邊,偷偷向下看去。

他果然還在。

手機又傳來他的消息:“你在家嗎?我在樓下等你。”

小暖看了看短信,又看了看樓下的人,不知道這個人還要幹嘛。

上司和員工之間,辭職了,不就是再無瓜葛?而且是不歡而散,他還來找她幹嘛。

在小暖的意識裏,連基本信任都沒有的人,做不了朋友。

她又坐回床上,看起電影。沒一會兒,陳冬寒又傳來語音。

小暖以前真沒發現,這人有這麽煩。雖然心裏這樣想着,可她還是手欠的點開了那條語音。

陳冬寒告訴她,孟姿琪已經主動承認了那天的事,電腦裏的文件是她删的。然後還是讓她下去。

其實小暖也懷疑過孟姿琪,可真沒往深裏想,也就是腦子裏一閃而過而已。

現在想想,她去廁所回來,孟姿琪就正巧走了,然後電腦裏的文件也沒有了。她可不就是最值得懷疑的對象嗎?

只是當時情況緊急,情緒又太過激動,她才沒有深想。

也不知道她當初一走了之以後,陳冬寒有沒有交上那期雜志的內容。

想到這裏,她還是不由自主地穿衣服下了樓。

陳冬寒見她出來,又不知道該怎麽說好了。一米八的大男人,竟像個姑娘一樣扭扭捏捏的站了半天,最終吐出一句:“下來了。”

“嗯。”

“那件事是我太武斷了,我向你道歉。嗯……你明天回來上班吧。”

小暖并沒有想到他會讓自己回去上班。雖然這幾天,家裏人知道她辭職後都在罵她傻,說她太沖動了,這種事總會查清楚的,她這樣辭職反而會讓別人覺得是她心虛。

可無論他們怎麽說,辭了就是辭了,她當時沒想那麽多。走了以後,更沒有想過回去。好馬還不吃回頭草呢。

“我不會回去了。”

“為什麽?”

小暖叉開話題,“話說我當時走了,你那期雜志內容是不是沒有交上去?”

“你不用擔心,已經交上去了。”

“陳主編就是陳主編啊。”她寒暄幾句,再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沉默片刻,雙方無話。

小暖就準備離開,“沒什麽事我就上去了。”

陳冬寒把她叫住,“為什麽不回來?你工作很努力。”

“沒有什麽為什麽,我一個實習的,本身就沒有存在感。公司那麽大,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主編就當沒認識過我好了。”

陳冬寒望着她的背影,心裏一寒,可當下又找不出什麽話來挽留。

其實小暖這話也是順口說出去搪塞他的,朝夕相處過的人,誰又能輕易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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