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篇日記
丈夫去世,女兒失蹤以後,小暖的母親整日以淚洗面,憂心忡忡。
老人看着天花板,生無可戀地說:“寧子啊,你爸已經走了,你說這小暖再出個什麽事,我可怎麽辦呀?”
“不會有事的,媽。”
老人紅了眼圈,“她要是有什麽事,等我上去了,我沒法和老頭子交代,也沒法和她親生父母交代啊……”
“媽,你別瞎想。”夏寧半蹲在她身邊,“小暖可能只是想一個人去散散心,她比你們想像的要堅強的多了。”
“是啊,阿姨。”一邊的金橙也安慰着:“我雖然不怎麽會說話,但是這件事我可以證明,小暖是個樂觀的人,她一定不會被擊垮的。請您相信她。”
這些天來,夏寧忙着處理他爸的後事,金橙一直陪在夏寧他媽身邊,找小暖的事就只好交給陳冬寒和警察了。
陳冬寒每天一有時間就在大街上晃悠,他不知道小暖去了哪兒,所以就只能四處去打聽。
那天偶然問到有人在這附近看到過小暖,所以他就把重心放到了這片區域,他總覺得,小暖還會在這裏出現。
于是住在這附近的人,經常會看到一個穿西裝的男人滿大街的找一個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腦子有了什麽毛病。
“大姐,你有沒有看到過這個女孩兒?”陳冬寒拉住一個人就問,他把手機上的照片遞給那人看。
那人吓了一跳,随後搖了搖頭,“沒見過。”
“啪!”
一個清脆的聲音吸引了陳冬寒,他尋着聲音轉過頭,向那堵牆後走去。
一罐啤酒從那段很長很長的樓梯上滾了下來,裏面的啤酒夾雜着泡沫緩緩流淌出來。
陳冬寒向臺階上看去,那人披散着頭發,糊住了面孔,旁邊是一堆空的啤酒罐,她手裏還随意地拿着罐啤酒,斜斜地往外流着,一直流到地上,在她腳邊濺起一層層淤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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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冬寒沖了上去,一把攬住那人,不由分說。
那人起先掙紮着,但随即安靜下來,因為她在對方身上聞到了那個熟悉的味道。
小暖哭了起來,無力地錘着來人的後背,好像是發洩,又好像是在責怪對方來晚了。
陳冬寒抱得更緊了,像是終于找回了自己不小心弄丢的珍寶一樣。他輕輕撫摸着小暖的頭,在她耳邊溫聲說着:“沒事了,沒事了,我來了……”
那人在懷裏抽泣着,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胸口熱熱的,濕了一大片。
她哽咽地說着:“我這次……這次真的沒有爸爸了,其實我和夏寧都是我爸收養的,但是他對我們真的真的真的很好……”
陳冬寒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背,“我知道,我都知道……”
“不,你不知道。”小暖繼續哭着說:“我記得我剛到他家的時間,感到非常的陌生,我就一句話都不說,一口飯都不吃,連覺都不睡。他就過來哄我、抱我,給我糖吃,我還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他的手腕就……就一直在流血,可他連叫都沒叫一聲,也沒有罵我,還一直笑着給我糖吃,逗我開心……後來我才知道,他的手腕縫了好幾針,那個印記就一直都在……”
“記得我在學校受了欺負,他就脫了軍帽,一路帶着我找到學校去,去找那個欺負我的人算賬。”
陳冬寒安撫地摟着她坐到樓梯上,聽她傾訴着。
“我以前特別喜歡鋼琴,每次路過樂器店,都會在櫥窗邊看好久,我爸他知道了,就悄悄地吃了好幾個月的饅頭就鹹菜,攢錢給我買了一架鋼琴,還找音樂老師教我,都怪我那時候不争氣,半途而廢了,枉費了他的一片苦心……還有那次……”
小暖不停說着,這是她在這七天裏第一次開口說話。她的腦子裏不斷浮現出她和他養父之間發生的種種。越回憶,越難過。
可人總要經歷這些,說出來總比悶在心裏好。小暖很不幸,但又很幸運,不管發生了什麽,她的身邊總會出現一個能默默守護着她的人,這也是她的福分。
那天之後,小暖失蹤的事總算告一段落,這讓擔心她的人都不禁松了口氣。
墓地。
似乎有人去世的時候總是會下雨,可能連老天都哭了吧。
小暖一行人穿着黑衣,腳步沉重的來到她父親墓前。這裏面不光有小暖熟悉的人,還有她父親以前的戰友,當年被她父親救過的人,都來了。
小暖恭敬地獻上一束花,然後跪下,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他生前最好的戰友也推着輪椅來了,一把年紀了,也還是忍不住落了淚。
他幾乎是哭訴着說的:“多好的一個人吶……老天爺怎麽這麽早就把他帶走了呢……”
老戰友說罷,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小暖盯着墓碑上那張呆板的照片,一句話也不說。那張照片上的臉,那麽熟悉,又那麽陌生。那不是她經常看到的父親,她記憶裏的父親,是個無論遇到什麽,都總是笑着的人。
也許,她的父親根本沒死,他只是累了一輩子,想一個人去轉轉了……
想到這裏,小暖輕輕地笑了一下。
編輯部在每個月剛定好選題的時候都會特別忙,一忙就容易出錯,就好像一個魔咒一樣,每次都有人在這個時候弄出些或大或小的錯來,惹得劉姐生氣。
小暖的父親剛去世,她總是心神不寧的,又因為是剛回來工作,好像還沒調整過來狀态,然而同事們并不知道她經歷的這些。
劉姐在那邊像催命一樣地催着,“小暖快點兒,怎麽整理個東西也慢慢吞吞的?”
“哦快好了,您再等一下。”
小暖也想快呀,只是劉姐資料給的晚,要的又急,她那雙手已經快在鍵盤上飛起來了,她此時只恨自己沒多長幾只手。
每個人都忙得焦頭爛額,有的人眼睛離不開電腦屏幕,有的人苦思冥想,有的人滿地跑着趕時間,這已經是月初的常态了。
“小暖!還沒好嗎?”
五分鐘後,劉姐催得更急了。
“快了快了。”
孟姿琪也在旁邊幫忙說:“劉姐,小暖她一會兒也沒閑着,您再等等啊。”
“又是快了,你這個快了到底有沒有個時間概念?”
劉姐不管旁人怎麽說,終于忍不住從座位上起來,氣沖沖地朝着小暖這邊走來,指着小暖鼻子就罵:“這麽點小事也磨磨唧唧的!你知不知道馬上就到時間了,人家大明星只給我們十五分鐘的時間溝通,你能幹就幹,不能幹趕緊給我滾蛋!”
順着劉姐後手指着“滾蛋”的地方看去,那裏出現了一個人,一個臉色極其陰郁的人。
那人走了上來,沉聲問道:“怎麽回事?”
劉姐的氣似乎還沒發洩完,她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教育新人呢。”
“教育新人是吧?”陳冬寒也壓着火氣,“那你說個理由出來。”
“主編,湯姆的重要性你不是不知道,人家只給我十五分鐘的時間說服他們,眼看時間就要到了,這個小暖還沒給我把資料整理出來,你說這……”
“這就是你發火的理由嗎?”不等她說完,陳冬寒就厲聲截下話來,“你是幹什麽吃的?這麽重要的事,不知道提前讓別人準備嗎?”
“我……”
“你什麽你?你不能幹也給我滾蛋!”
陳冬寒發火的時候,其實聲音并不大,他的聲線是那種低沉的,但就是能讓所有人感到恐懼,那種強烈的壓迫感并不是靠嘶吼吼出來的。
整個辦公室都安靜下來,就連被保護的小暖都有一絲絲害怕,這應該是她第一次看到陳冬寒真正發火的樣子。
辦公室裏的人都驚了,主編就算嚴厲,也極少和劉姐發火。一來是劉姐資歷老,算是德高望重。二來是她工作确實從不出錯,交給她什麽事都能放心。
因此,劉姐在教訓別人的時候,陳冬寒也從不插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這也算是對劉姐這樣資歷老的人的一種尊重。
今天,他竟然敢冒職場之大不韪,為一個剛轉正不久的新人,和公司的老前輩作對。要說這小暖和陳冬寒什麽都沒有,誰也不信!
劉姐顯然也吓了一跳,心裏一時犯怵,也不敢說什麽了。
這件事表面上就這麽過去了,可底下的人卻悄悄分成了兩大派,一派支持劉姐,一派支持陳冬寒。
小紅就是劉姐這一派的鼎力擁護者,其實自打陳冬寒上任以來,她就傾心于他,可是人家連正眼都不看她一眼,倒是和這個新來的小暖打得十分火熱,這不免讓她難堪。一身的怨氣沒地方發,就全都賴在小暖頭上了,天天和同事們散播着一些不好的話。
這不,乘着中午吃飯休息的時間,她又拉開了話匣子,小紅磨着指甲,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你們說這夏暖晴,剛來公司沒多久,就能勾搭上這又有錢又帥的主編,讓他心甘情願的為了她出頭,要說她沒點兒背景,誰信呢?”
“對呀,誰說不是呢。”一個同樣擁護劉姐的同事頻頻點頭。
小紅又接着說:“這夏暖晴,你可別看打扮得普普通通不出挑,可越是這種人啊,越有心計。也不知道她是用了什麽狐媚子術,竟然勾住了主編的心,搞不好是用什麽見不得人的手段呢,也許人家床上……”小紅湊到身旁人耳邊,用一種極其惡心的口氣說着:“床上功夫可了不得呢。”
聽聞者用一種很懂的表情回應了小紅,兩個人一起猥瑣地笑了起來。
小暖在門口聽到了全部,她握緊拳頭,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