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二十九篇日記
“小暖,小暖……”陳冬寒擡起頭,看向她,“小暖?”
呆坐在沙發上的小暖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啊?怎麽了?”
陳冬寒放下手裏的筆,偏頭看着她,“這句話該我問你吧?你這幾天怎麽心不在焉的?”
“沒,沒什麽。”
陳冬寒一眼看穿了她,小暖平時不是這個樣子的,她肯定有所隐瞞。
他只希望不要是他父親帶給她的傷害。
他放下手裏的工作,來到她身邊,溫聲問道:“小暖,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告訴我,我會和你一起解決的。”
壓死駱駝的是最後一根稻草,而徹底擊垮一個自以為堅強的人,只需要那人的一句溫言。
小暖再也憋不住了,在這燈紅酒綠的大都市裏,沒有一個能讓她傾訴的人。
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她顫顫巍巍地說:“我爸他……肝癌晚期了……”
小暖說完這句話,就好像她剛知道這個消息一樣,再一次控制不住自己,沖了出去。
她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放聲大哭一場。
陳冬寒在原地愣了一秒,追了過去,追到門口,又停下了腳步。
也許讓她一個人靜靜……也好。
“叮鈴鈴~叮鈴鈴~”
小暖的手機響了,她帶着滿臉的眼淚,哽咽咳嗽地接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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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傳來夏寧急切的聲音:“小暖你去哪兒了?我剛看到你跑出去了,你可千萬,千萬別做傻事啊!”
小暖擦了擦眼淚,“哥你放心,我沒事的,咱爸還等着治病呢。”
夏寧聽到這話,松了口氣,“快回來吧。”
在小暖的堅持下,她媽終于答應把她爸接到C市來。一來這裏的治療條件好,二來是可以看到自己的兒女。這樣或許還有點兒希望。
天色微暗,又未全黑。
小暖和夏寧等在第一醫院的門口,等着她爸媽的到來。
天剛黑的時候,從麗川一路開來的救護車終于到了。
小暖趕緊跑過去,接住她爸的擔架。
“媽。”
小暖和夏寧異口同聲地叫了一聲。
“诶。”
“我來吧。”
夏寧接過小暖手裏的擔架,放到推車上,一路向醫院裏推去。
半路,卻多出一雙手來。
“你怎麽來了?”
小暖看到陳冬寒,很是驚訝,這個時間,他不應該還在處理工作嗎?
那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語氣,“我不放心你,來看看。”
之後,小暖和夏寧都去陪父母了,住院手續什麽的都是陳冬寒辦的,還好有他。無需多言,他卻總是最可靠的那個。
自小暖把她爸接過來之後,她就更憔悴了,平日裏總是精神煥散的。才半個月,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連夏寧的話都變少了。
陳冬寒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可病魔面前,誰都無能為力,他只能盡可能的去幫助小暖,照顧她父母。
三天去一次醫院已經成了他的習慣,無論那天工作到多晚,他都要到醫院一趟。
因此,小暖她爸也和陳冬寒熟了起來。
她爸看得通透,半輩子都是當兵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他只擔心自己的老婆子和那一雙兒女,更可惜看不到他們結婚生子。
這些日子裏,他也暗自觀察了一下陳冬寒和金橙,都是不錯的小夥子、大姑娘,他挺滿意的,只盼着到時候都能水到渠成,走到一起。
小暖的脾氣,他爸最是知道,從小就是個傻孩子。他一和她提陳冬寒,她就說人家是上司,不讓他瞎想。可他爸心裏明白,哪個上司會這樣三天兩頭的來看下屬的父母呢?
這不,又來了。
“冬寒來了。”
小暖順着她爸的視線扭過頭去,正對上那人略帶疲憊的臉。
“這麽晚了還來?”
陳冬寒把手裏的水果放下,“哦沒事,反正我也睡不着。”
他看着小暖憔悴的樣子,很是心疼,倒了杯水給她,“喝點兒熱水吧,嘴唇都幹了。要照顧叔叔,當然也得照顧好自己。”
小暖她爸看着這一切,打心眼兒裏高興。要是能把小暖交到這小夥子手上,他也就放心了。
他虛弱地對小暖說:“小暖,你先出去,我和冬寒說兩句話。”
小暖似乎猜到她爸要和人家說什麽,一臉的別扭,“爸……”
“聽話。”
她爸堅持把小暖催了出去,病房裏就只剩下他和陳冬寒了。
“叔叔,吃水果嗎?我給您削個蘋果。”
“不用了。”
老人很是欣慰,他勉強笑了一下,說:“難為你了,這段日子裏,一直來照顧我這個将死之人。”
陳冬寒一聽這話,心裏像壓了塊大石頭一樣,“您可別這麽說,還是有希望的,我照顧您也是應該的。”
“冬寒啊,別忙乎了,坐。”老人讓他坐下,接着說:“你是個好孩子,小暖也是個好孩子。我看得出來,你對她……有意思。”
陳冬寒眼眸微垂,默認了。
“咳咳。”老人咳嗽了幾聲,笑着說:“我知道,我這輩子是快到頭了,我沒福氣,看不到我這雙兒女結婚生子了……”
“您別這麽說。”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小暖和夏寧都是個可憐的孩子,他們倆都不是我的親生兒女。”
此話一出,陳冬寒心裏就是一震,雖然他也懷疑過,但從來沒深想過,他問道:“那……他們的親生父母呢?”
“都在麗川那場地震裏去世了。”
雖然早就有了心裏準備,可陳冬寒還是覺得心裏一沉。
“當年,我是第一批到麗川的救援官兵。”老人回憶起來:“那是我見過的最大的一場地震,我們到的時候,還在下雨。樓房、街道,什麽都沒有了,哪裏都是一片廢墟、殘骸,到處都是人們的哭喊聲。那真是人間地獄吶……”
陳冬寒一直都很敬重軍人,可能就因為小時候經歷的那場地震。他看到太多太多不顧自身危險,去救別人的軍人了。他本來是想去參軍的,可是他爸堅決不準,自那以後,他就再也沒有提過。
聽小暖她爸說完這些,陳冬寒大概也能明白老人為什麽這麽從容了,他經歷的事兒太多了,活了大半輩子,癌症、生死,他早就看得很淡了。
“其實……麗川那場地震,我也在。”
老人睜大了眼睛,“你也是麗川人?”
“對。”
“緣分啊。”老人釋然地笑了笑,“夏寧和小暖都是我親手救出來的,那時候我和我內人結婚已久,可一直沒有孩子,于是我和她商量了一下,就收養了這兩個孩子,又碰巧他倆都姓夏,我就沒給他們改名。”
陳冬寒點了點頭,他還以為她和夏寧本來都不姓夏呢,他又問:“叔叔您還記得,您是在哪裏救出小暖的嗎?”
“好像……好像是一個公園。”老人回憶着:“我記得小暖,是在她父母的保護下活下來的,當時挖出來的時候,她父母還保持着那個護着她的姿勢,身體都僵了。當時在場的人看到那一幕,唉……很多大小夥子都哭了。”
說到這裏,老人不禁鼻子一酸,“我猜想,小暖的父母以前肯定很愛她吧,所以我對她一直很好,生怕她受到一點兒傷害。”
他嘆了一口氣,“要不是當年那場天災,恐怕也不會有這麽多無家可歸的孩子……”
老人想起了什麽,問:“你說你也經歷了那場地震,那……你的家人呢,都還好嗎?”
“他們……當時都不在麗川,所以幸免于難。”
“那還好,只是可憐你一個孩子就要獨立經歷那種可怕的事。”
陳冬寒皺了皺眉,看着病床上的這個老兵,他多希望,能有這樣一個父親。哪怕他沒錢沒車,吃不起大魚大肉,那都無所謂,至少他永遠盡職盡責,記得自己有個家,有雙兒女。
老人顫顫巍巍地擡起手來,想去拉陳冬寒的手。
陳冬寒反應過來,拉住了他的手。
那是一雙粗糙黝黑的手,因為生病,已經沒多少肉了,就剩下一副皮包的骨架。
老人的聲音已經越來越虛弱,自他患病以來,可能加起來都沒他這一天說的多。他依然堅持着說完:“冬寒啊,小暖……我就交給你了,我和她親生父母都……都看着你呢,希望你不要……不要辜負了她……”
聽說當天晚上,老人就離世了,走得很安詳……
那還是陳冬寒後來才知道的,那天之後,小暖消失了一個禮拜,誰都找不到她去哪兒了。
公司。
劉姐在辦公桌前頭疼,這個小暖幾次三番的,想不來上班就不來上班,可真讓人頭大。
也不知道怎麽了,最近連他們一向熱愛工作的主編都開始恍恍惚惚、無精打采了。
劉姐截住心不在焉走過的陳冬寒,問:“主編,小暖已經一個禮拜沒來上班了,按照公司的規定,這麽多天不見人,也不打招呼的,已經算自動離職了。你說,這可怎麽辦呀?”
陳冬寒反應遲鈍了一秒,聽說是問小暖,才打起幾分精神,“自動離職?”
“對啊。”
劉姐的表情複雜,她想知道,陳冬寒還有什麽理由來護着她。
“哦。”他裝作想起什麽一樣,“她和我請過假了,我忘了和你說,是我的疏忽。”
陳冬寒這串謊言編得是一氣呵成,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說謊說得這麽心安理得了?連自己的原則都不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