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五篇日記

監獄。

肇事者年齡不大,其貌不揚,大概三十歲左右,之前就有過些零零碎碎的前科,但也沒有幹過太大的刑事案件。

此時他蹲在牢房的角落裏,雙手抱着頭,時不時地擡頭看向牆上那個通往外界的小窗口,他看起來十分的煩躁和懊惱。

他不停抓撓着自己的頭發,使得頭發亂成了一團。

他想起來之前雇主和他說的話:“要是出了什麽意外,你知道該怎麽辦吧?”

他一邊數錢,一邊回答:“我知道,不會供出你的。”

雇主看着他,說:“你放心,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我會給你的妻兒一大筆錢,讓她們過好日子的。”

他把錢放在另一只手上,磕了幾下,“謝了啊黑哥,一直都這麽照顧我。”

當日的話記憶猶新,雇主只讓他撞人,并沒有讓他撞死對方,可他怎麽也沒想到,那人那麽不經撞。他只是擦着邊撞上去的,走的時候對方還躺在地上喘氣呢,怎麽、怎麽就那麽輕易的死了?

他懊惱不已,可又于事無補。

他忽然想起黑哥之前對他家的百般照顧,他是個認死理的人,覺得知恩就要圖報,他打心眼兒裏不想出賣那個幫過他的人。

他突然閉眼凝眉,腦袋無力地向身後的牆上靠去。他似乎想開了,爛泥一樣地癱在那個角落。

既然自己已經這樣了,倒不如破罐子破摔,還能讓他的妻兒過上好日子……

果然,第二天的法庭上,他指認了老紀。

“就是他雇我去撞的人。”

老紀當時就急了,站起來指着對方就罵:“你撒謊!我見都沒見過你!我和你有仇嗎?你這麽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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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裁也騰地站了起來,瞪圓了眼睛,不敢相信。一直陪着他的孟姿琪趕緊抓住他的手,讓他冷靜下來。

老紀的辯護律師把老紀攔住,“別沖動。”

肇事者繼續說道:“但我并沒有想撞死他,我走的時候他還活着,我确定他的傷不重,可不知道為什麽,他竟然死了。”

針對他的疑問,法官給出了屍檢結果:他确實沒有撞死人,經過法醫鑒定,死者的外傷确不致死,其實最後是死于心髒病。

肇事者松了口氣,他真的沒有殺人,至少還有機會出去。

老紀幾乎失控了,“一派胡言!說的跟真的一樣,我得罪過你嗎?你這麽害我!”

老紀的律師又把他攔了下來,請求法官給他們幾分鐘時間說話。

律師顯然沒想到肇事者居然當庭指認了,沒有什麽比這更有力的證據了。他當下心裏已經了然,這場官司輸了,無力回天。

他勸說老紀主動認罪,争取量刑。可老紀此刻脾氣正大,絕不肯松口,去承認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所以這場官司的最後,他們輸得徹底。

紀裁癱坐在原地,眼看着他爸不甘心的被帶走,她媽哭得将要斷氣。

他的心裏像被刀絞一樣的疼,原來那麽幸福的一家三口,全都毀在了這場官司裏。

紀裁當下就決定:他不會放棄的,不會讓他爸頂着這個罪名繼續活下去,他一定要為他正名。

而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要還清工人的工資。因為連帶責任,就算是包工頭跑了,他們公司也要一樣承擔清償拖欠工資的責任。

眼下公司已經是一座空殼,在外還拖欠着一堆債務,他爸走了,現在這些壓力,都要紀裁一個人來抗了。

孟姿琪不忍心他難過,心疼地抱住了他。可能是這些日子累到了極點吧,他竟然也沒有反抗,就任由她這樣抱着。

而孟姿琪也早就下了一個決定:就算傾家蕩産,她也要幫紀哥哥度過這場難關。

紀裁每天都在為籌錢而東奔西走,家裏能賣的東西都賣了,周圍親戚朋友的錢也都借遍了。可籌了一個禮拜,那點兒錢連總需要的五分之一都不到。

紀裁的胡子已經幾天沒刮了,他疲憊地躺在沙發上,再借不到錢,他就要去賣血了。

本以為是窮途末路了,可第二天卻傳來消息,說工人的工資全都還清了。

紀裁腦子裏忽然閃過那晚孟姿琪說過的話:“紀哥哥,我連死都不怕,還怕幫你度過這場難關嗎?我不想你把未來輸在這裏。”

紀裁趕到孟姿琪家裏的時候,竟然已經是人去樓空了。聽說他們搬到了國外。

孟姿琪為了他,假借她爸的名義,偷偷挪用了公司的一大筆重要資金,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後果。

“孽種啊……”

孟老氣得住了院,出院後,他當下決定搬到國外去,再不讓孟姿琪靠近紀裁一步。

紀裁找到了孟姿琪的卧室,從小到大,這個地方,是她唯一不讓他進去的地方。

紀裁推開房門,一片粉色籠罩了整個空間,粉色的牆紙,粉色的床單,粉色的玩偶,粉色的相框。

滿屋子的畫很快吸引了紀裁,他走了進去,發現牆上所有的畫畫得都是自己,有打籃球的他,有看書的他,有微笑着的他,還有求婚的他……

每個動作,每個表情都惟妙惟肖,他簡直不敢相信那都是孟姿琪一筆一筆畫上去的,就好像這些事兒,是剛在他身上發生過一樣。也不知道是不是瘋了,他忽然幻想到他向孟姿琪求婚的場景,就像牆上畫的那個他一樣,很開心很開心……

看着滿屋子的畫,雖然有一刻,紀裁心裏也是怪異的,可他更多的是理解,他明白那種感受,愛一個人就想要了解她的全部,想要無時無刻都占有她。

他繼續往裏走,床頭那邊,貼着很多的便利貼。

他取下一張,上面寫着:“XX年8月14日,紀哥哥出國了,我去機場沒有追到他,我會等着他回來,永遠等着他……”

原來床頭所有的便利貼都記錄他們之間發生過的大大小小的事,密密麻麻的,摞了一整個床頭。

那些連他自己都記不清的瑣碎小事,竟然有這樣一個人像塊寶一樣的珍藏着。

“我不值得你這樣做……”他對着空氣說。

紀裁仿佛聽到了她嬌俏的聲音,回蕩在四周:“紀哥哥,為了你,我做什麽都值得……”

紀裁的心裏冒出一個想法:我不愛她,可我為什麽這麽心痛呢?

小暖,我是愛你的,但我想,姿琪愛我比我愛你愛的更深,我了解那種求而不得的痛苦。也許緣分和現實永遠走的是兩條路。

他站在卧室門口,回頭看着屋裏,嘆了口氣。

小暖,我放棄了……

半年後。

自打陳冬寒和小暖從公司辭職以後,就搬到了一起。反正他們也是兩個人一起租房,不如換一下,讓夏寧和金橙一起住,他和小暖一起住。

陳冬寒找了家網站去當記者,他說當記者才是他最初堅持選專業時的初衷。雖然整日東奔西走的也很辛苦,但總比做主編的時候要輕松。這讓他們之間相處的時間多了許多。

起初陳父還找人來幹擾過他們,但多次無果後便再沒有消息。兩個人的小日子是越過越滋潤,雖然沒領證,但過得已經和婚後生活差不多了。

小暖一直在網上堅持畫插畫,每個月也有不少的收入,但她畫的是什麽,她可從沒告訴過陳冬寒。

某日,陳冬寒似乎發現了這個秘密,他一步一步靠近小暖,假裝威脅道:“說,你在網上畫的是什麽?”

小暖被逼到了牆上,“你、你都知道了?”

“不就是在盛海的雜志上連載了嗎?還頗有名氣的。”

“對啊,我怕你生氣嘛。”

陳冬寒把一只手抵在牆上,“我就那麽容易生氣嗎?”

小暖被逼在角落裏,可嘴上還不饒人,她故意問:“不、不是嗎?”

陳冬寒突然俯下身子,懲罰似的咬了下她櫻桃般的嘴唇。

“嘶——”

小暖錘了他一下。

陳冬寒寵溺地笑了下,似乎想起了什麽,“不過,你是怎麽不被他們發現身份的?”

難得有他問問題的時候,小暖驕傲地說:“這還不簡單,我從來都只用郵箱和他們交流,簽約的時候,有一個條件就是:不透露姓名年齡等一切有關真實身份的信息。”

“所以……你就連我都不告?”

他的語氣像是吃醋一般,也不知道是吃的哪門子醋?小暖心裏偷笑,嘴上又白皮起來:“其實我不告訴你,還有一個原因?”

陳冬寒正經起來,“什麽原因?”

“因為我畫的浣熊是以你為原型的……”小暖抱起身邊那個由粉絲送的她畫的浣熊玩偶,樂呵呵地說:“我怕你不樂意啊。”

陳冬寒看着那個完全卡通的四不像浣熊,哪有一點像自己了。

“……”

小暖卻趁着他思考的片刻,一個俯身從他的魔爪下逃了出去……

不要問陳冬寒是怎麽發現那個浣熊插畫是小暖畫的,因為他看過她的日記……她的一大特點就是喜歡畫浣熊。

從她決定追尋自己夢想的時候,陳冬寒就一直支持着她。他早就想好了,哪怕她畫了一輩子沒人看,也沒關系,只要她喜歡,他就支持她畫。

可沒想到真等到了她成名的這一天,她畫的浣熊系列插畫頗受讀者喜歡,她也因此收獲了一大批粉絲,甚至還有人留言,讓她把插畫擴展成故事畫出來連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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