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咬一口
顧景宸将槍撂到一邊,漂亮的桃花眼沉着暗色,“你們都挺閑啊,紮着堆兒編排我?”
“哪兒能啊,哥兒幾個正誇你槍法好呢。”裴硯說謊話的技術練得爐火純青,都不帶臉紅的。
顧景宸不吃裴硯那一套,微挑的桃花眼眸色極淡,“寒碜我?”
“誰敢寒碜你。”裴硯也是笑。
顧景宸擺了擺手,不太樂意搭理他。
“你把我叫來幹嘛,這破地兒我可待不下去。”裴硯話說到一半兒,顧景宸翻了翻手機,丢了過去。
“你在哪兒惹得一身腥?”
圖片是他那輛車,裴硯昨天替他開回來那輛。
拍的是車身的劃痕,又深又長,占了那輛超跑側身的大半邊,基本算得上慘不忍睹了。
再瞎的車技也不可能到這地步,顯而易見,故意的。
昨天飯局散了場,顧景宸見到自己讓人運回來的那輛車時,車子已經被人劃了。
當時秘書被這道劃痕吓了一跳,不是自己的錢,她都覺得心都在滴血,“顧總……剛剛停過來的時候還是好的,我已經讓人調外面監控了。”
顧景宸低垂着眼,将那頁便簽扯了下來。
雖然也看不出來他又什麽脾氣,秘書心裏還是直敲小鼓,無端地有些犯怵。畢竟再好的脾氣攤上這麽件破事兒,估計也得炸。
“……”裴硯盯了圖片兩秒,髒字兒瞬間從喉管滾過去,“媽的,哪個不長腦子的幹的,他可真敢劃啊。看不見車牌嗎?”
“你還好意思提車牌?”顧景宸倒沒有想象中的惱火,只是像看傻子一樣看着裴硯,輕笑了一聲,“我得提醒你一句,別老挂着這玩意兒惹是生非,小心裴叔又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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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讓人把車牌換了。
太紮眼了。
“不是,這關我什麽事兒?”裴硯被他說懵了。
顧景宸掀了掀眼皮,“繼續翻。”
裴硯向後翻了翻。
緊跟在後面的圖片是一張标簽,之前被貼在車子前窗貼着,上面寫着“需要賠償盡管聯系”,後面跟着一串聯系方式。對方态度蠻嚣張的,就這舉動,只能用“明目張膽”來形容。
不過落款的風格和上面的張狂勁兒截然相反:
From:差點被你撞的小可憐。
“人家想劃的是你的車。”顧景宸不溫不涼地提醒,他微微眯了下眼,“我車就你開過,你丫差點撞到誰了?”
字寫得挺秀氣,看字跡像個小丫頭。顧景宸基本上不用問,都能猜到之前發生的七七八八。
裴硯是個什麽貨色他還是了解的,估計是裴硯在路上差點撞到人,也沒好好處理。而對方氣不過,可能是蓄意跟着,也可能是湊巧遇到,總之逮着機會就直接把車劃了。
事實證明,顧景宸先前那話說早了,他低估了裴硯闖禍作死的程度。“不靠譜”三個字都是擡舉他了。
瞧瞧,別人造的孽,都報複到了他頭上。
裴硯嘴角抽動了一下,“調監控了嗎?”
“裴總,因為地下車庫維修,您停的舊停車場監控不到位,只調取了外面的監控。”顧景宸的秘書來送文件,剛剛進來,得到授意後說道,“我發您一份。”
裴硯看了一遍監控,沉默了半晌,忍不住又罵,“那就我機場遇到那女的呗,這妞兒真夠烈性的啊。”
沒監控證明故意,事主也沒逃逸,真夠絕的。
“等等,”裴硯越想越不對勁,從顧景宸身邊推開,“你把我叫來,別不是要拿我撒氣吧?”
顧景宸半笑不笑地盯了裴硯半晌,上下唇一碰,“她留聯系方式了,盛情難卻,我當然給她機會了。”
他平日裏一絲不茍,很少拿什麽打趣兒。裴硯陡然見識一次,完全沒有想象中的美好,他現在只覺得……陰恻恻的。
裴硯那口氣松不下來,試探性地又問了一句,“那您想幹嘛?”
“我不打算去家宴,這兩天去斐濟,我說跟你出差了,”顧景宸解了袖間的扣,“我媽要是問你,別說漏了。”
“您可饒了我吧,我一看到葉姨就犯怵,”裴硯倒吸了口冷氣,“回頭有什麽事兒,我又得挨削。”
他裴硯可惜命得很!
“要不然我還是賠錢吧,”裴硯無比真誠地說道,“哥,我覺得十分愧疚,這車我得負全責。”
顧景宸根本就沒搭理他,扭頭問秘書,“幾點航班?”
“三點半,還有一個小時多。已經為您備好車了。”
裴硯見商量也沒戲,又咬牙切齒地切了一遍監控。
他大約是氣昏了頭,注意力很快轉移到別的上面,“這妞兒可真夠個性的。不過顏正腰細大長腿啊,聯系方式呢?老子這就去會會她。”
顧景宸不太理會他,眯着眼淡淡地笑了笑,“你消停兩天吧。”
顧景宸也沒太把裴硯的話當真。
裴硯身邊帶的小姑娘大多知眼色會來事兒,是乖巧懂事的那一挂。估計裴硯現在氣得上頭,随口一說。
“你還別不信,抛開別的不談,長得挺标致的。”裴硯将手機放在桌面上朝他一推,“欸,你是不是沒看?”
顧景宸确實沒看。
他沒這個好奇心,觀賞別人劃他車的過程。
這不是找虐嗎?
不過被裴硯吵得煩,顧景宸從善如流地掃了一眼,心底微動。然後他的視線如裴硯所願,鎖在了畫面上——
不是被驚豔到,而是眼熟。
畫面上的女人,好巧不巧,就是昨天他在飯局之前遇到的那位。一般而言,顧景宸對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這麽上心,不過對這姑娘,他印象可太深刻了!
就她那防病毒一樣的反應和表情,說什麽他也忘不了。
不過前邊他替她解圍,後邊她就把他車劃了。這算什麽戲碼……過河拆橋,還是恩将仇報?
顧景宸的神色有些微妙。
裴硯很滿意他的反應,挑了挑眉,“怎麽樣?你要是沒心思,我就動手了。”
顧景宸斂回視線,撈起外套向外走去。
“你随意。”
溫喬預感到回家之後,溫母會就着飯局上的事兒數落自己。
不過但凡不是什麽大事,溫喬就不會在自家母親火氣正盛的時候撞槍口。避幾天風頭,等溫母忘了她在相親宴上的惡劣表現,這事兒基本就過去了。
所以她改簽了航班,拎着行李直接走人。
目的地就在斐濟。
斐濟位于太平洋西南,多為珊瑚礁環繞的火山島組成,作為地球上最東也是最西的國家,是世界上第一縷陽光照射的地方。
野生瀑布藏在郁郁蔥蔥的叢林間,海浪席卷着柔軟的沙灘,湛藍清澈的海水裏泡着漂亮的軟珊瑚和奇形怪狀的海底生物。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孕育出絕佳的海島風景。
溫喬和朋友在這裏連逛了幾個海島的風景,晚間林錦拖着她去篝火晚會。
她換了一條紅色扶桑花的白底沙灘裙,林錦已經在門外一遍又一遍地催了,“喬喬,拿出你學霸對待考題的勁頭行不行?動作麻利一點兒,我在外面站得腿都酸了。”
溫喬理了一下裙角,一手推開門,“姐妹兒,現在能理解我每天催你起床上課,到底有多辛苦了吧?”
“嘿,逮着機會就教育我,你這是打算在大好年紀提前渡過更年期。”林錦翻了個白眼,“趁此機會,你應該好好琢磨怎麽來段異國情緣,而不是整天怼我。”
溫喬正要說些什麽,話都被林錦堵了回去,“你上學期是不是跟導師項目跟傻了?我就說你平時少跟老學究混在一起,以後嫁不出去的。”
溫喬無意間瞥到林錦眉梢微挑,唇角下撇,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不出意外的話,林錦後面沒有好話。
果然,都來不及堵林錦的嘴,她拉着自己的手,怒其不争又語重心長道,“喬喬,我這是為了你好,你應該反思一下了,為什麽你腰細腿長又漂亮,這麽多年還是單身狗。”
“林、錦。”
“別這樣喬喬,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
溫喬捂了捂胸口,面無表情地甩開她,比了個口型,“滾。”
出了酒店,迎面而來是熏熱的風。
海島上的夜晚很美,近處是迷離的彩燈,遠處是一望無際的深海,天海連接一線,寥寥的幾顆星星低垂。柔軟的沙灘之上,星星點點地錯落着篝火堆,圍着熱情洋溢的人們,唱歌跳舞或者談笑風生。
兩人坐在篝火旁,林錦摸出手機翻了翻,“明天去沖浪怎麽樣?”
她調出圖片給溫喬看。
林錦找的圖片看着還不錯,位置在納米圖島以南,約2.6海裏處,有一片珊瑚礁。16年的時候,這裏還作為ISA World SUP和Paddleboard錦标賽主場,是沖浪的聖地。
溫喬略一思索,點了點頭,“行啊,夏季剛好波浪溫和一點,我沖浪才剛起步。”
林錦聞言眼睛都亮了,“不會正好啊,約個帥氣小哥哥教你,說真的喬喬,我每天像個老母親一樣,擔心你沒人要。”
看樣子單身這個事兒,是翻不了篇了。
溫喬捶死林錦的心都有,她咬了咬牙反唇相譏:“你該謝謝我沒男朋友,不像你重色輕友,經常丢下我一個人就跑。”
“我哪有?”林錦瞬間反駁,“寶貝兒,你要認清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就算我重色輕友,他們是友,你是色。”
不得不說,林錦哄小姑娘的情話說得信手拈來,要不是這麽久免疫了,溫喬真信了她的邪。
“我信你個鬼哦。”
溫喬話音一落,林錦端着高腳杯搖了搖,隔着老遠的距離,和一個外國男人無聲地做了個碰杯的動作。
這手眉目傳情玩得讓男人看着心癢,跟個妖精似的。
“乖,寶貝兒,我去跟小哥哥逢場作戲,”林錦動作利落地起身,“機會難得,晚上再來寵幸你。”
得,上一秒還信誓旦旦說不會丢下她的林錦,扭着身段頭也不回地走了。
溫喬搖了搖頭,覺得這人沒救了。
林錦笑她那句是實話,不過溫喬也不太在意。
溫喬家世不錯,長相也不俗,從小到大追她的人從來沒缺過,但她一場戀愛都沒談過。她也不是熱衷于單身,實在是那些男人的心思,她一眼就能看穿。尤其是在心理系這兩年,她“拒人于千裏之外”的趨勢變本加厲。
在接觸階段,所有的好感就扼殺了。
久而久之,溫喬覺得沒意思。
溫喬輕抿了一口紅酒,遠離了篝火堆和熱鬧的人群,朝着靜谧的地方走去。
月色尚好,沙灘盡頭還有一片碎石區域,奇形怪狀的石頭也是一道奇異的風景。身後的喧嚣漸漸遠去,海浪卷着細沙,一層層翻湧着滾到石頭底。
溫喬将酒杯放下,找了一塊比較平整的石頭,爬了上去。
溫喬正要惬意地躺下,看到了一點火光。
——石頭下方還站着一個人,她剛剛從另一邊過來,并沒有注意到。
似乎是個男人,他的身形瘦削颀長。
“我再說一遍,你多心了。”男人的嗓音低沉,他似乎壓着火氣,被對方激得輕笑了一聲。
很低的一聲笑。
大約是在這種氛圍下不合時宜,陰鸷到骨子裏。
溫喬在他後上方,看不清他的臉,只能隐約分辨他正将一只煙抵在唇邊。陰影裏燃起一抹光亮,火機開蓋的金屬摩擦聲被海浪聲遮擋。
随着他點煙的動作,火苗上竄。
“你不用跟我解釋這些。”他的聲音低了下來,似乎在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沒意思。”
溫喬怔了怔。
有點兒耳熟。
作者有話要說: 裴硯:這妞兒挺個性啊,你不追,我可動手了。
表面上——
顧景宸(淡淡地):你随意。
心底——
顧景宸默默抽出四十米大刀:你試試。
有些人,表面不在乎,其實背地裏是個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