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陳幼犀和梁乾約好九點半在小白菜家的小區門口見面。

可等了将近十五分鐘,陳幼犀都沒看梁乾的影子。

打電話顯示無法接通,發微信也不回……這是昨兒晚上又鬼混到隔天忘我了嗎?

陳幼犀猶豫了下,編輯微信:看見了,趕緊給我回電話。

***

陳幼犀前往小白菜家。

臨進樓棟,她把小熊貓報警器放進口袋裏。

這是陳爸爸特意買給她的,說是出門可以不帶錢,但不能不帶警報器。遇事就按熊貓的鼻子,比跪地喊爸爸還有用。

陳幼犀摸着熊貓腦袋,心想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倒也不至于真把她這個大活人怎麽樣。不過,凡事留一手,總是沒錯。

調整好裝備和心态,陳幼犀敲響小白菜家的防盜門。

這次,家裏終于有人。

來開門的是個看起來約莫五十多歲的阿姨,氣色不是很好,兩眼凸出,眼尾紋明顯。微卷的頭發在後腦勺的位置盤成一個揪兒,倒勉強能襯的人利落幹練些。

“阿姨,您好。我是津海電視臺的。這是我的工作證。”陳幼犀把證件貼在防盜門的紗窗上,以便對方可以看清楚。

這位阿姨掃了一眼,警惕道:“有什麽事嗎?”

陳幼犀笑笑:“是這樣的。您家是不是有小孩?您看看這是不是您家孩子的寫的。”

一分鐘後,陳幼犀進入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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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說她姓劉,這是她兒子家,她過來幫着收拾一下衛生。兒子兒媳還有小孫女去逛商場了,不在家。

劉阿姨讓陳幼犀坐在沙發上,然後去廚房斟水。

陳幼犀打量了一下房子,應該是兩室一廳,小餐廳和客廳相連,收拾的很利索。

客廳北角放了一個柏木神龛,供奉的是觀音。香火正燃,水果瞧着也都很新鮮,看來是在日日供奉。另外,紅白格相間的桌布、電視櫃旁邊擺放的全家福、被裝裱起來的獎狀,以及窗臺上的假花,這些小細節讓這個家有了溫度。

“來,喝點兒水。”劉阿姨出來,坐在了陳幼犀的斜對面。

陳幼犀收回視線,向劉阿姨道謝,說:“冒昧打擾您,您別見怪。您也看到紙條了,孩子這事……”

劉阿姨很快承認:“确實是倩倩的字。這孩子剛上一年級,有時候寫好作業了,會叫我給她檢查,我認得。”

說完,客廳裏安靜了那麽一會兒。

陳幼犀覺得,這位劉阿姨看似認可了孫女倩倩給電視臺寫信的事,可卻沒有想要細說倩倩為什麽會這麽做的意思。不然的話,她為什麽不一上來就詢問這是怎麽回事呢?

任何看到字條內容的人,都會為孩子揪心吧?更何況是親奶奶。

“劉阿姨,您看過《面對你》這個節目嗎?”

劉阿姨愣了一下,語氣平緩:“看過。節目裏的不少事都挺讓人感慨的。我和我兒媳婦有段時間總看,到點兒就等着。”

陳幼犀又說:“那您肯定也知道我們這個節目大多是來源于咱老百姓的生活。看到您孫女的來信,我們挺驚訝的。小孩子嘛,和大人看事情的角度不一樣。興許她信裏說的那些,都是她有什麽誤解。可孩子既然聯系了電視臺,我們也看見了,不能當不知道。”

劉阿姨沉默,雙唇抿成一條線。

她坐的筆直,就好像後背抵着一道無形的前面一樣。而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則摩擦着褲面,一下一下,有一定的規律。

“你們想知道什麽呢?”劉阿姨問,語氣忽然就不如剛才平和了,“想把我們家的事搬電視上去?”

陳幼犀擺手:“您別誤會。我們絕對沒有要暴露您家事的意思。每個被我們節目做成模拟秀的故事,都是經過當事人同意的。我來這一趟,真的就是因為孩子的信。如果您家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地方,我們可以幫……”

“沒有。”劉阿姨輕哼了一聲,臉色不善,“你如果只是因為倩倩的信而來,那我明确的告訴你,我們家沒什麽困難,也不需要幫助。我們一家人過的很好。”

陳幼犀心說要是過的好,孩子幹什麽寫信求救?除非這孩子小小年紀有被迫害妄想症。

“劉阿姨,我沒惡意。就是覺得……”

劉阿姨站起來,笑了笑,眼角的魚尾紋聚集在了一起,像是多條支流彙入主幹河,潤濕了她的眼睛。

“陳小姐,是吧?你說你來了解情況,我已經告訴你了。這事,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小孩子不懂事鬧的惡作劇。你這麽揪着不放,是非得要把挺正常的家庭整出來點兒不正常給你們做資本嗎?怪不得人家都說,電視上的東西沒一個真的。”

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陳幼犀嘴不笨,少有被說的啞口無言的情況。

不過這麽一番言辭下來,陳幼犀發現劉阿姨前後态度的迅速轉換,恰恰是證明她家可能“有事”。只是這麽堅決的否認,再問下去,人家也不會配合。

“那打擾您了。”陳幼犀沒黑臉,可也不想平白被人數落,“麻煩您回來也和您的小孫女多解釋解釋,讓孩子誤會媽媽過的很痛苦,這可不是什麽好的教育,是吧?”

劉阿姨徹底冷臉,快步走去開門。

陳幼犀還是不惱,視線一掃,正好瞥見裏面的一間卧室開着門。

從她的角度看過去,能看見一側欄杆,像是嬰兒床的護欄。再有,就是牆面上嬰兒的笑臉,藍眼睛,是個外國小孩,估計是海報。

這家小孫女不是上一年級了嗎?

陳幼犀心存疑惑,走到門口,又一次開口:“聽說您的兒媳婦在做針灸治療。我們臺過段時間會邀請針灸大師來做養生節目,您到時候可以看看。”

劉阿姨一怔,明顯是沒想到陳幼犀會突然來這麽一手,一時間忘了否認兒媳婦沒有毛病。

***

出了小區,陳幼犀進了一家附近的吉祥馄饨。

她點了一碗芹菜鮮肉馄饨,才吃了一塊兒就沒什麽胃口,吃不下了。

掏出手機,百度“晨陽小學”。

陳幼犀剛才在獎狀上看到落款是這麽寫的。

晨陽小學,津海北區東來路上的一所私立小學,一年學費三萬塊。

這還不算它時不時組織一些露營活動,又或者是搞搞國際交流,需要再交費用。

瞧那家人的家庭情況,陳幼犀覺得并不是很富裕的那種。能把孩子送到這種貴族小學,肯定是對孩子存了很大的期望。

“姑娘,我們新出的玉米餅,請你一個。給點兒意見哈!”老板突然插話,打斷了陳幼犀的思路。

陳幼犀還是沒胃口,可又不忍駁了老板的熱情,夾起玉米餅嘗了一口。

別說。

還真好吃。

“哈哈!這是我媳婦兒在家沒事鼓搗的。我覺着好吃,就把它加菜單裏了。”老板提起自己老婆時,神情驕傲,“那姑娘你慢吃,我忙……诶?你來了啊。今兒個早了。”

陳幼犀順着老板的視線看去,就見一個穿着厚重軍大衣,卻露着一截脖子的男人迎面走來。

這人是……

上次撞她肩膀的那個!

男人也注意到了陳幼犀,可他似乎是不記得她了,走到老板的面前,沖老板一伸手,就沒下文了。

可偏偏老板秒懂了男人的意思,撂下一句“等着”,就跑進後廚去了。

男人站在吧臺前等着,而陳幼犀就坐在吧臺前面的那桌,她覺得這個男人有種壓迫感,讓她莫名其妙的如坐針氈。

是因為他面帶兇相嗎?

陳幼犀的确是個資深顏控,也堅持捍衛顏值即正義這個真理。可話雖如此,她也不能因為人家長得兇,就把人家給想歪了啊。

于是,她轉過頭,沖男人露出一個谄媚的笑臉,以表示自己不是那種只看臉的膚淺之人。

男人面無表情,徹底無視了她。

“就這些了。後天上貨,你再過來一趟。”老板跑回來,手裏還拎着一個看起來挺沉的黑袋子,交給了男人。

男人接過,既不和老板道謝也沒給老板錢,就這麽轉身走了。

陳幼犀叼着玉米餅,更加堅信顏值是判定一個人是否友善的标準。

***

磨叽到将近十二點,陳幼犀終于想打道回府了。

她跟老板買了個餐盒,正在打包時,手機“叮”的一聲,來了條微信。

是林霂。

經過上次趁火打劫,林律師已經成功一躍成為林債主,隔三差五以詢問案例為由,實則是在提醒洗車費一事。

陳幼犀以前真沒發現林霂是個這麽小氣的人,總覺得高冷男神不食人間煙火。可事實就是,男神只是煙火氣比較高而已,凡人夠不到。

陳幼犀給手機鎖屏,眼不見心不煩。

反正要頭一顆,要命一條,要2800,說什麽都沒有。

收拾好東西,陳幼犀和老板揮手道別,還不忘祝他玉米餅大賣。

走在大馬路上,冬日的寒風呼呼撲臉。

這樣的日子,就适合蜷在被窩裏看綜藝節目。要是再配上一塊兒草莓布丁,一杯香草拿鐵,那就絕了。

只可惜,她是無福消受了。

陳幼犀決定沿着晨陽小學這條線,想辦法去接觸一下小白菜,看看真實情況到底如何。

“漂亮姐姐,你弟弟來電話咯!快接哦~~~”

陳幼犀聽到自己錄的鈴聲,愣了一下,接着趕緊在帆布包裏摸她的手機。

掏出來一看,“小老弟”仨字在屏幕上跳的正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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